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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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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手执一柄白纱灯笼,灯笼透出浅黄色的光,寥寥落落地洒在雪面上。梅尧君随其后走了几步,忍不住停住脚,看向初九。
初九正要回房,察觉到他的目光,推门的手也停住了,疑惑地回望他,仿佛对一切都无所察觉。
又起了一阵风,卷着飞雪刮过梅尧君双眼。梅尧君本以为自己不会说出口,但最终他还是说道:“你从来只是叫我走,却从不叫我回来。”
初九有些错愕,愣住了,待回过神来,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梅公子早去早回。”
得到这个回复,梅尧君反倒有些惆怅,不由自主地觉得初九的那句话不过是怜悯之下惠而不实的施舍。
梅尧君跟随十八,翻过朝向悬崖的窗户。脚下不过一尺宽的地,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掉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这般奇绝之地,令来者两股战战、心中恻恻。雪夜里,没有半点月光,就着灯笼那一小团的明亮,两人扶着墙一路摸索下去。走了百来步,摸到一处空缺,外面几丛乱石灌木掩映着,不甚打眼。搬开石块,洞穴的面目便显现出来。
“公子,就是这里。”十八道。
两人一齐往洞内走。洞内干燥,又比洞外温暖,只是一径的黑,灯光有限,勉力照出前方一小截路,使人不致于被脚底的凹凸绊倒。梅尧君努力看清两侧石壁,石壁粗糙嶙峋,是天然所成,感叹道:“此间果真是别有洞天,不承想世上竟会有如此地方。”
十八是个闷葫芦,只一味地往前走,并不与他搭话。
梅尧君见他木讷中又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便问:“你是如何识得这里的路的?”
十八回话:“师父带我走过几次。”
洞内道路曲绕盘折,不多时便能遇到一个路口,分出几条岔路,“只走几次便能记得?”梅尧君有些不信。
十八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主动开口道:“你为何不同我师父一起走?”
梅尧君微微张大眼睛,像是被问住了。俄而,他勾起嘴角,低头看着十八的头顶,回答道:“有许多缘由,只是不便告诉你。”
十八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同梅尧君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洞内安静异常,听得见灯笼内灯芯燃烧时轻微的爆裂声。十八的注视令梅尧君感到有些莫名的不适,他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
“蜡烛快燃尽了。”十八没头没尾地说道。他就地坐下,从袖中掏出另一支蜡烛,点燃了,按在残烛上。
灯光昏昧迷蒙,洞内在光照之下,犹如灌满昏黄的浊水,使人在其中晕头转向,不知走过多少岔口、行过多少路,前方终于隐隐出现一点灰白色的亮光,依稀有风灌入,虽也不比洞内明亮多少,但分明已是到出口了。梅尧君与十八快步走出洞穴,洞外风雪正盛,疾风猛兽一般,几乎要将人扑倒在地。十八抱住摇摇晃晃的灯笼,有些畏畏缩缩地往梅尧君身后躲。
梅尧君回头轻轻按住他肩膀,柔声道:“你已送我出洞,速速回去罢,莫让你师父担心。”
十八摇摇头,道:“师父命我送你至约定之地。”
空中阴云密布,云层之下隐约有块亮斑,约莫是月亮的位置,梅尧君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叹息道:“时候已经不早,一会儿风雪再大,你一人摸黑回去,教我如何放心?”
十八仍是摇头。
梅尧君口中道了句“麻烦”,手上却不停,俯身一把抱起十八,大步往目的地行去,又打趣道:“你对你师父这般惟命是从,半句话也不敢违拗,莫非你师父对你十分严厉?”
十八又摇头。
梅尧君没忍住用指节在他脑门上轻轻叩了一下,道:“你就只会摇头么,你师父对你说话你也这般?”
十八这才说:“我不想惹师父生气。”
梅尧君一愣,半信半疑道:“难道你师父常生气?”
十八脑袋往左一摆,就要做出个摇头的动作,被梅尧君横眉一瞪,又赶紧把动作收住,道:“不常,我只是不想他生气。”
梅尧君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他只觉得此事想来十分有趣,就在不久之前,初九明明还莽莽撞撞地追着李启玄叫师父,转眼间竟然轮到他做师父了;想到李启玄,不免记起他因自己父亲的缘故过世,又是一窒,只觉得两人之间诸般纠葛,着实是孽缘。若只是孽,倒能一刀两断,偏偏又有缘,这却叫人难舍难分了。
他冒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跋涉,十八虽然不胖,但十三四岁的小孩也颇有些重量。幸而没过多久,夜色里黑黢黢的林莽便在眼前浓重起来,原来已到了后山。
他放下十八,又解下披风,系在他身上,道:“我已经到了,你速速回去。”
十八一声不吭,杵在原地不动。
梅尧君催促道:“快走,你若把你弄丢了,岂不是要惹你师父生气?”
十八这才犹犹豫豫地挪动脚步。
梅尧君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他又往回走,把灯笼塞进梅尧君手里。已快到子时,梅尧君心知不便与他耽搁,又见他一路上甚是轻车熟路,便收下灯笼,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离开。待十八从视野里消失,梅尧君才抬脚向山中行去。
山腰有处平地,便是此次陆竟约见他之地。他沿着山路行进,前方树木随着他的脚步幕布般拨开,平地便在这丛树木之后。梅尧君来迟了,对方在此地等候已久。
梅尧君看到刘堂主,有些意料之中的意思,并没有表现出惊愕,只淡淡地点头致意,仿佛是路上见了打个招呼。
刘堂主一笑,道:“一个试探,便真把梅公子试出来了。梅公子果真有几分本事,能从铜墙铁壁一般的包围中消失。”
梅尧君面无表情道:“过奖了。”
“你有逃出来的本事,却连自己的狗也不认得,走到这步田地,也怨不得在下了。”
梅尧君仍是十分气定神闲,道:“嗯,不怨。”
他的平静令刘堂主有些气恼,又想他或许是在强作镇定,便冷笑道:“梅尧君,你今日将要命丧我手,可有话要说?”刘堂主身边不过有一人随行,但梅尧君没半分功夫傍身,可谓是任人鱼肉。
“我正有一事要问,”梅尧君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而你却甘愿折损利益,千方百计欲置我于死地,这是为何?”
“利益?梅公子是指那日你承诺在下的,贵庄在淮河一带的七处产业?”刘堂主反问,他背着手,在原地左右踱了几步,面上有讽刺的神情,“哼,梅公子聪明,可也莫拿旁人当傻子,梅公子以为在下不知那几处生意全是空架子?”
梅尧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刘堂主又大笑道:“不过在下自认性禀宽厚,非不要不取人性命,便直说了罢,要你命的不是在下,而是江白宫主。至于我与他有何利益往来,则不便相告了。”
梅尧君蹙眉,道:“若是他,倒确有取我性命的理由。”又想起另一桩事,便问,“那我上清微观途中所遇的暗杀,也是你与江白之安排?”
“哈哈,正是。我御下无方,他们失了手,让梅公子见笑了一回。这回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若事再不济,不劳他人之手,自己也无法自容于世了。”话音刚落,刘堂主神情转为狠厉,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得了令,右手搭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缓步向梅尧君走去。他的脚步落在松软的雪地上,叩响的足音混合在风雪中,是静谧中潜藏的致命杀意。
梅尧君眯起眼睛,看见那道身影朝自己渐渐靠拢过来。忽然,视线被一道翻飞的衣袂阻隔,伴随着轻微的衣料摩挲声,有人轻捷地在前方稳稳落地。脚尖触地不过一眨眼功夫,又是一阵疾风般的小跑,他抽出剑,众人眼前闪过一道雪亮而转瞬即逝的电光,又听得噗嗤一声轻响,雪地里便泼开一丛丛如锦繁花。再一看,陆竟已收了剑,他身着夜行衣,在夜色里不过一色黯然的浓黑,方才一闪而过的凌厉剑光也消隐在这道浓黑中。
陆竟回头,朝梅尧君点了点头,侧身让出路来。
梅尧君款步而前,靠近刘堂主手下的尸身时,他小心地绕过地上新血,在一旁站定,垂眸将这具身躯扫视了一遍,抬头说道:“刘堂主假借陆竟之名引我出来,这招引蛇出洞的确巧妙。”
刘堂主咬紧牙关,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
“堂主设计引蛇出洞,我便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堂主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以致落到这步田地,怨不得我。刘堂主宏图霸业未竟而折戟于此,可有话说?”
刘堂主道:“我有几分好奇,你是如何识破的?”
“刘堂主方才坦诚相待,我也实不相瞒,上次刺杀过后,我心中多有防备,早已命陆竟见势不妙便自行藏匿,每日以某种方式与我通晓消息。至于究竟是什么方式,恕不便相告。”
“哈哈,是我考虑欠妥,低估了你。”
梅尧君也展颜道:“刘堂主设计于人,也该明白自己终有被他人设计的一日;刘堂主说我不辨真假,却也辨不出我的虚实;你因我在清微观中不便下手,引我来此,我何尝不也早生杀意,不过是因在观中动手寡不敌众,故隐忍至今。我为人素不宽和,今日既让我占尽上风,恐要得罪了。”
听到他话中暗示,刘堂主铁青了脸,脚步不觉向后退了几步。他虽功夫不差,但掌事以来疏于练习,早不比从前。他试探过陆竟的深浅,自知与他正面相抗,绝无取胜之机,倒不如趁机溜走,再作打算。正要转身逃逸,冰凉的利刃已贴上了脖颈,利剑泛着寒气,那股寒气恍若有形,从脖颈处化入血脉,流经全身,令刘堂主轻轻打了个寒战。
“公子?”陆竟询问梅尧君,只待梅尧君点头,便能叫他人头落地。
梅尧君还未及反应,刘堂主却开口说道:“梅公子,你我做一桩交易如何?”
梅尧君恍若未闻,对陆竟道:“杀。”
“若我没猜错,送你来的那小孩儿,是初九观主的爱徒罢?”
陆竟顿时制住了手中之剑。
“那孩子被我手下截住,以我一命,换他一命,如何?”
梅尧君瞥了一眼刘堂主,转而对陆竟斥道:“还愣着做什么?”
“可是……”
刘堂主趁机追问:“梅公子莫非是不信?”
梅尧君冷笑一声,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即便你所言非虚,想以那小孩一命就让我放过你,未免低看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
陆竟见梅尧君心意已决,虽有顾虑,仍是不得不从。正在他分神的当口,刘堂主擒住他右手,反手便是一掌。陆竟暗道不好,躲开他的掌风,却不自觉已松了手,让刘堂主逃开。刘堂主并不恋战,他出完掌,随即运起轻功,刹那间,身影便隐入前方树林之中。
“让他逃了!”陆竟骂了一句,也随之冲进树林。
乌云蔽月,林中无一丝光亮,可见不过十数步远,陆竟怕有埋伏,遂放慢脚步,警惕地左右盼望。行了百来步,一无所获。又忧心这是调虎离山,刘堂主趁他离开对梅尧君下手,惊出一身冷汗,拔腿便往回走。走出树林,远远看到梅尧君还站在原地,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几步走到梅尧君跟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利,让他逃了,请公子责罚。”
梅尧君阴沉着脸,道:“若你下手果断,岂会放虎归山?你不听我之命令,反为他妖言所惑,致此大错!”
“属下知错,甘受责罚。”
梅尧君叹了口气,紧皱着眉头望向远处,不像愠怒,倒像是忧心。“责罚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不过目前先记下,你速与我去寻十八。”
“是。”陆竟遂与梅尧君原路下山,行到方才与十八分离之处。四周除却茫茫大雪,不见人影,而地上的脚步也被新雪覆盖,无迹可寻了。两人一路寻觅,脚步虽未放缓,但心中都隐约觉察到希望之渺茫。
其时风雪大作,又正值隆冬的深夜,梅尧君将披风给了十八,更是不胜其寒,不住地打着哆嗦。陆竟看不下去,出言劝道:“公子,先避一避雪,等风雪停了再找罢。”
梅尧君虽深知搜寻只是徒劳,却执拗着不愿放弃,陆竟越是劝,他反而越是忐忑不安,只道:“避什么雪,继续找。”
陆竟顿了顿,又道:“公子且宽心,或许那刘堂主是信口开河,他根本没有捉到十八,十八如今已安然回到清微观了。”
梅尧君斜睨着他,道:“若他只是信口开河,又如何知道送我来的人是十八?”
陆竟默然,方才的话已是他绞尽脑汁才寻觅到的,被梅尧君驳回,又垂下头思索别的应对之方。
梅尧君见他模样,便知他心中在盘算什么,烦闷之意更盛,不耐道:“你不愿找,自行离开便是,我自己找。”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开。
陆竟赶紧拉住梅尧君衣角,连声道:“公子,公子,属下知错!属下绝非想要敷衍塞责,只是现今情势尚不分明,贸然去找也只是徒劳无功。不如先寻一安全之地休息片刻,再做打算。”
梅尧君重重地揉着眉心。理智上,他自然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不过是无用之功,暴露在外,还有遇到可能的伏兵的危险。但情感上,他更不愿面对这个事实——他弄丢了初九的徒弟,他甚至宁愿丢的人是他自己。他和初九的感情已然十分脆弱,又怎可雪上加霜,况且是如此致命的错误……
他回头对赶上来的陆竟道:“拿你的剑来。”
陆竟不明所以,只依言解了剑,双手递给梅尧君。哪知梅尧君拔出剑,就作势往自己左肩上砍。陆竟见状,吓得脚都软了,却手疾眼快地托住梅尧君右手,高声道:“公子不可!”
梅尧君将他往外一推,陆竟跌退了几步。他又重新举剑,砍向左肩。然而陆竟故技重施,使他的企图又落空了。梅尧君勃然大怒,扔下剑,朝他踢了一脚,道:“滚开!一事无成,只会碍手碍脚!”
陆竟捡回自己佩剑,不屈不挠地追着梅尧君,道:“公子这是做什么!公子万万不可伤害自己身体!”
梅尧君咬牙切齿道:“我把十八弄丢了,若不受些伤,岂不是会让初九以为我无所作为?这要我如何向他交待!”
陆竟道:“公子心情属下明白……”
梅尧君翻着白眼打断他:“你明白个屁。”
陆竟摸了摸鼻子,百折不挠道:“初九观主疼爱弟子,但也不愿见到公子有所损伤啊!”
听他此言,梅尧君宽了心,有些自喜,而这自喜转眼又被自我怀疑吞没,他不无委屈地说道:“胡言乱语!他真要知道十八被我弄没了,巴不得我快点去死。”
陆竟听完,竟觉得很有道理,一时编不出宽慰的话,只好说:“十八定能找到,无论如何,公子先找地方歇一歇。”
和自己置气实属无益,梅尧君腹中饥饿,又冷得厉害,权衡之下,不再逞能,问陆竟可有什么去处。
陆竟想了想,道:“属下这几日藏身山中一处前人搭建的木屋,但木屋甚是简陋,虽能避雪,却四面透风、寒冷异常,公子恐怕住不了;加之它离此地较远,赶过去需花费大半个时辰,不如就近找处山洞,将就一夜,待明日日出雪停再做打算。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纵使梅尧君心中忿忿,陆竟这番话也挑不出错,只得点头。
两人又行了一段路,也不见周围有山洞可供藏身,陆竟正是焦头烂额、不知所措。浸泡在冷风中,梅尧君先是觉得有无数根冰针狠狠扎入身体,渐渐四肢冻到麻木,不觉得冷,却是要迈不动步了。然而因顾忌自己颜面,他强撑着不肯服软。眼见着脚步越发迟缓滞重,梅尧君索性扶着一边山壁喘气,不再前行。
陆竟见状,迎上前去,道:“公子,属下背你罢?”
梅尧君有气无力道:“不必。”
陆竟正要再劝,却见梅尧君仿佛瞬间活过来一般,抓住他手臂道:“我想起来了,这附近有处山洞,通向清微观,我方才便是从那边来的。”
陆竟闻言也喜出望外道:“如此甚好,我们赶紧过去罢!”
有了近在咫尺的目标,梅尧君四肢百骸又凭空生出一些气力,他扶着陆竟,一面为他指路。雪更大了,前半夜透过云层散下来的朦胧月光此时被阴云遮挡得严严实实,天地像被装进个铁盒子,不见一星半点的光亮。因怕走岔路,陆竟指了指梅尧君右手,说道:“公子,夜里路黑,不如点上灯笼,也好寻路。”
梅尧君一愣,这才想起这只十八硬塞给他的灯笼,他带了它一路,却将它忘至九霄云外去了。从陆竟手中接来火折子,点亮灯笼内的蜡烛,白纱被瞬间照亮,低头一看,上头竟然是有文字的。转动灯笼,是“见素抱朴”四字,字不算好看,也算不得难看,依约是初九的墨宝。梅尧君心一动,双手捧住摇曳不定的灯笼,似乎能感觉到跳动的火焰隔着薄薄的纱,舔舐着掌心。
不多时,两人便找到梅尧君出来的洞口。钻进洞内,从地上拾起一些散落的干树枝,架在蜡烛上点燃,充作火把。往里走了百来步,便是一处岔路。为防迷路,两人决定就在此歇息。梅尧君累得瘫坐于地,陆竟便拾捡来干柴,在他前方搭了一个小小的火堆。
“公子,此地实在简陋,但形势所迫,只得委屈一夜了。”
洞外风雪交加,洞内一堆火、一处可供栖身的平地,已是天上地下的分别了,梅尧君哪还有不满。但为了维持虚有其表的骄矜,梅尧君只是点点头,无所表示。
折腾半夜,梅尧君困乏至极,身体稍微回暖,便要睡下。
陆竟道:“公子,你先歇息,由属下来守夜。”
梅尧君“嗯”了一声,刚合上眼皮,却被陆竟一带,贴在山壁上。陆竟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道:“有人来了。”
梅尧君一个激灵,稍作思索,心中有了数,冷笑道:“又是不速之客。”
此时躲避已然来不及,陆竟把梅尧君挡在身后,手虚虚握住剑柄,屏息凝神。
脚步声激荡在空旷的石洞内,熟悉的面貌在黑暗中浮现。刘堂主并非单枪匹马,他身后又有两名剑客跟随。刀锋般的目光扫过陆竟和梅尧君,刘堂主竟而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本是进山洞躲雪,谁承想在此地也能遇上梅公子,你我真是有缘!”
短短时间内形势已然逆转,对方是三人,己方不过一个陆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又有堪称累赘的梅尧君。胜负可谓是不战自判。
梅尧君有意往刘堂主身后瞟去,又失望地收回目光,问道:“十八呢?”
听到“十八”二字,刘堂主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所指为何,不禁笑道:“我还当梅公子不在意,原来竟是在意的嘛……不过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性命罢。”
一声令下,刘堂主身后两位剑客齐刷刷出剑,猛禽一般扑向陆竟,一人攻左一人攻右,陆竟双手片刻不得暇,也只能勉强应对。刘堂主背着手,脸上挂着微笑,越过激烈的战局,目光稳稳落在梅尧君眉间,而梅尧君的双眼正专注地追随着陆竟的一举一动。刘堂主了然:昔时的刀俎变为鱼肉,鱼肉又变为刀俎,梅尧君紧张了。
欣赏了片刻梅尧君此时的姿态,刘堂主心满意足,迈出脚步,意在取他项上人头。陆竟发现他的企图,饶是和剑客斗得难舍难分,仍强分出心神,挡住刘堂主去路。他与梅尧君目光短暂相接,梅尧君便已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缠住这三人,好让自己趁机逃脱。如此一来,陆竟凶多吉少;可若他不离去,非但于战局无益,还平白为对方送去一条性命。梅尧君深谙此理,微一颔首,转身朝洞内更深处跑去。
刘堂主见状,大喝道:“休跑!”便要追上。不料陆竟手中的长剑像蛇一样蜿蜒上他的脚踝,逼得刘堂主不得不收势避开此招。因为这一动作,陆竟疏忽防备,身上添了几道红,却犹死战不休。刘堂主眯起了双眼,心下有些感佩,道:“好一个忠仆!只可惜你的主子已经弃你而去,你还要为他卖命?”
陆竟无意亦无暇回答。他是死士,早在进入梅庄时便已把命卖了出去。
梅尧君慌忙之中,也不知自己钻进了哪一个山洞、走了哪一条路、又将通向何方,只见无际的黑暗在四周蔓延,像暴涨的洪水,随时会扑上来,将他拉入湍急的水流。烛光越来越微弱,在最后一次的瞬间明亮后,终于完全熄灭了。忽然而至的纯净的浓黑令梅尧君一时间寸步难行,他慢慢摸索到石壁,扶着石壁向前走去。不能视物,心中的事物便明晰起来,生死未卜的十八、陆竟像当头棒喝,梅尧君清晰地感觉到无助和孤独在黑暗与寂静中沙沙地生长,它们长而柔韧的枝条绊住他的脚、缠住他脖颈,令他寸步难行、呼吸困难。
也是在这样无底的黑暗中,梅尧君看清自己是如何阴差阳错地与初衷背道而驰,终于面目全非本心难辨。他有些明白为何父亲在半只脚踏入武林后又收回,江湖便有如盲人入龙潭虎穴,仇不能舍、情不能放,所谓的选择都是无从选择,所有的举动都身不由己。若此回有命出去,便是绑也要把初九绑回去,然后远离江湖是非,安闲度日。
走得累了,梅尧君靠在冰凉粗砺的石壁上,忍不住沉沉睡去,稀里糊涂地做了几个梦,梦中分明是红尘千丈五光十色,醒来后便如朝云尽散,了无痕迹。莫名觉得怅惘,仿佛若有所失一般,梅尧君揉了揉酸痛的臂膀,依旧向前走。洞内不辨东西南北,不知何时能出去,梅尧君多时不进米水,已是又饥又渴,渐渐支持不住,心道今日只怕要化作洞内一具无名白骨了。葬身于此,虽心有不甘,但死后若能得见初九追悔莫及的模样,亦不失为一大快事。然而他转念一想,初九如今对他不冷不热,又素来没心没肺,说不定前一日闻得他死讯,第二日便忘,那自己岂不是抛玉引砖得不偿失?梅尧君思忖着,不觉后背冷汗涔涔,脚下也加快步速。没走两步,磕到一个物事,没来得及扶住墙,于是便重重摔倒在地。地上积灰甚厚,扬尘呛得梅尧君一阵咳嗽。手在地上摸索着,想要寻一个支撑爬起来。手指触到一处平整而光滑的表面,梅尧君一愣,顺手将它勾了过来,约莫是本书。
梅尧君有些纳闷,匍匐着在四周伸手探了探,有桌椅箱箧等物,看来这里曾有人居住。虽状况不明,他心中隐隐有些预感,这回自己是死不了了。
怀中还有从陆竟处取来的火折子,从书里撕下一页,点燃,短暂而微弱的火光照亮一处尘封已久的居所,四面是简陋的家具陈设,并许多整齐排列的木箱。箱子并未上锁,轻而易举便能打开,内中是一摞摞经卷,有经年累月的书香和尘土气息。梅尧君又在桌上找到半截蜡烛,忙不迭地点上,室内霎时灌满烛火的明光。正对自己的方向,有一扇四四方方的门洞,显而易见是人为开辟的。
梅尧君蹑手蹑脚走近洞口,洞外又是另一个洞,依旧是些经书。如此这般走过几个藏满经书的山洞,空气忽而变得清澈,扑鼻而来冰凉的雪气。梅尧君吹灭手中蜡烛,不远处漏进几点散乱的光点,摇摇曳曳,像幽魂的眼睛。他心跳加剧,快步走去,竟是一个通向外面的洞口,应是一冬没有人来,几乎被枯黄的杂草和积雪堵住。刚有的几分喜色又瞬间黯淡了下去。梅尧君手脚并用地除开障碍物,眼前铺展开一片深雪覆盖下的陌生山林,淡蓝色的晨光从光秃秃的枝桠间落下,林中一片岑寂,像是在一场持续千百年的沉眠中未曾醒来。被雪模糊的山道,迢递向丛林深处,仅有些稀疏的鸟兽痕迹。原来山洞暗藏乾坤,让他误打误撞到了此地。
梅尧君这一夜的遭遇,可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十八不知所踪,陆竟生死难判,而他在洞中迷路后又进入这全然陌生的地界,虽是劫后余生,前路仍是朝不保夕。事已至此,也只能静观其变以待转机,梅尧君遂退回洞内。
作者有话要说:
☆、绝处逢生
陆竟见梅尧君消失在视野之中,松了口气,转身背靠洞口,堵住通往梅尧君的路。以一敌三,陆竟自知毫无胜算,只盼能用自己一命换得公子生机。两名剑客左右夹击,刘堂主凌厉的掌风交织在剑招中,劈头盖脸的攻势令陆竟应接不暇,转眼间身上便伤痕累累,虽不深,鲜血却随着动作喷涌。
“你撑不久了。”刘堂主收了手,道,“告诉我你用以联络梅尧君的法子,我或可留你一命。”
陆竟一面应付两名剑客天罗地网一般的攻击,一面笑着答道:“不劳刘堂主费心,我此命留之何用?”世人皆贪生,而死士不然。死士之所以活着,无非是为了有朝一日为主人去死,他为梅尧君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岂有推脱怨尤之理?
刘堂主冷笑两声,“梅尧君视你性命如草芥,你岂能不自惜?你一死,于我不过勾了勾手指,只是你的父母妻儿可要伤心一世了。”刘堂主顿了顿,“哪怕是为了他们,你也要尽力保全你的性命,不是么?”
家中弱妻幼儿的面容仿佛历历在目,陆竟一时失神,右肩上中了一剑,登时血流如注,手中的剑摇摇欲坠。失血和剧痛反而令那片熟悉而虚假的幻影越发明晰,真实的周遭世界黯淡下去,退为背景。
一个趔趄,陆竟几乎站立不住,以剑拄地,单膝跪了下去,大口喘息着。不知为何,两名剑客纷纷收了剑,退至两侧,刘堂主从中间被让开的通道向他走来。脚步停在陆竟跪地的膝前,刘堂主蹲下身,直视陆竟双眼,将陆竟拉出温柔的无边幻海。
“这世上没人值得你为他送命。”刘堂主说,他的声音具有幻景一般的魔力,在这道魔力的慑服下,陆竟的眼前一片恍惚。
刘堂主又低声道:“梅尧君那个怯懦的小人,尤其不值得……”
“不……”陆竟喃喃道,“不是这样的。”
“你肯为他放弃性命,但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条狗。”刘堂主很是满意他的反应,“不如想想你的妻儿罢?你不愿亲眼看着你儿子长大成人,不愿和你妻子长相厮守?”
陆竟痛苦地闭上双眼,哽咽道:“我……”
“唉,”刘堂主摇摇头,“梅尧君若死,我保你自由,你便不用在刀口上讨生活,日日夜夜与妻儿相伴,安安稳稳度过此生。如何?”
陆竟低着头,久久沉默,刘堂主蹲在他跟前,垂着眼耐心等候,终于听见他细如蚊蚋的回答:“……好。”志得意满的微笑爬上他嘴角,不料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堂主小心!”刘堂主眼角闪过一道绚烂的白光,是陆竟拔出插在地上的剑,从下方斜斜向他左胸刺来。这一招来得又急又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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