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梦华烬余录-第1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颜音说不出话来,只是含泪点头。
“若你哪天回到大梁,千万别忘了给我爹娘带个信儿,就说我在北边嫁人了,嫁了个汉人,他人很好,对我也好,日子过得很美满……让他们二老不要担心。”
颜音听了,落下泪来,用力点着头,“好!我一定带到!你家在哪里?”
“我家就在大梁城的甜水巷,北口路东第一家,那个最大的果子店就是。”
“啊!我知道那家,我还吃过那里的糖果。”颜音叫道。那一家,就是他和蒲罕一起买过糖果的那家店铺,那颗粽子糖,颜音最终还是把它吃了……很甜。糖就是糖,不管它的来历中沾染了多少悲苦,永远会对世人报以纯粹的甜。
那女子嫣然一笑,脸上似乎隐隐散着辉光,“大梁城的孩子,没有没吃过我家糖果的,我家可是百年老店呢!就连先皇小时候,也经常差贴身的内侍来我家买糖呢!”那女子说着,伸手从发髻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牌,“这上面,有我的名字……你拿着,作为信物。”
颜音接过来,凑在眼前细看,见正面写着“香药局”,背面写着“尚功沈知礼”,正是那女子的名字。
“香药局?是做官桂杏霜香药的吗?”颜音问道。
“是啊,那是口香,还有熏香,香垒、香球,香饼,香膏,宫中所用的一切香料,都是我们香药局配制的。还包括醒酒汤和香药饼儿。”
“啊!?那你一定懂医术,对不对?”
“谈不上懂,但必须得学,医术和烹调都要学,药、食、香,这三者本就是同源的。而且,调香的人,自己不能随便用香、用药,不能吃辛辣有气味的食物,每日早晚都要沐浴更衣……”那沈知礼本是面带微笑的说着,说到这里,突然面色一暗,“可叹我一生好洁,如今却死得这样污秽不堪。”
“你别这么说,你一点也不污秽,污秽的是伤你的人。”颜音一面说,一面用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沈知礼凌乱的额发。
“谢谢你……”沈知礼微微一笑。
“那你给我讲讲好不好?怎么调香?怎么做香药?”
“好啊!”那沈知礼眼中,突然闪烁出了兴奋的光,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从香料的名字,来源,品性,到如何加工,拣选,调和,再到龙涎、沈脑、清和、清福等等异香的效用,各种香药的配方,做法……她说得痴迷,颜音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间雨已经小了,东方天空已经微微露出了曙色。
突然,说着说着,那低婉轻柔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了。颜音有些不敢置信,过了半晌才轻轻触了一下沈知礼的鼻端,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
颜音怅然地直起身来,才发觉身后像刀割一样痛,两颊火热,头昏昏沉沉的,脚也酸麻了,一时迈不动步子。
似乎是起得猛了,颜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要向后仰倒。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的一双大手,托住了颜音的背,随即颜音便感觉到被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颜音想去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那怀抱的暖,让他觉得心头一松,便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颜音再度醒来,已是阳光朗照的午时,周遭鸟鸣啾啾,显得安静而空旷。
颜音心中有些纳罕,轻轻掀开车帷一角向外观瞧,发现原来周遭密密麻麻的营帐已经全无影踪,只剩下一片荒野,春草凄凄,随风摇曳。
颜音一惊,腾地坐了起来,这一下起得猛了,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每个骨缝中都像有无数蚂蚁在咬噬一般。
颜音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慢慢挪动着身子,想要下车去看看。
突然,车帷一挑,戴子和探进半个身子,斥道,“臭小子,你终于醒了!给我回去乖乖躺着,再敢乱动,看我不打你!”
“啊?!戴神医!”颜音又惊又喜,但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样沙哑难听。
戴子和连拉带拽,摆弄着颜音躺好,拧着眉毛斥道,“身上有伤还跑到雨地里淋着,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颜音虽不懂医理,却也知道戴子和所言不虚,身上是蚀骨的痛,就连被笞责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痛楚难耐,喉咙中像有一把火在烧,一呼一吸之间,整个胸腔都像是被一把钝刀子割着一样。虽然自小多病,但从没有一次,病得如此难受。
“谢谢您……”颜音整个肩膀缩在被子里,两只小手抓着被头,眨着眼睛轻声说道。
戴子和轻轻拍了拍颜音的脸颊,笑道,“谢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还有脸说谢谢?若不是你病着,真想好好揍你一顿。”
“我没有不爱惜身体,只是……她们太可怜了,我不能眼看着她们光着身子去地下,她们的爹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我只是想用表缎帮她们遮盖一下,您说,我这样做不对吗?”颜音一脸企盼地看着戴子和,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认同的答案。
戴子和长叹一声,“对是对,但是你身上的伤那么重,还吃了止疼药跑到外面淋了一夜的雨,你说该不该打?你爹娘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心疼?”
颜音怅怅地摇了摇头,“娘已经死了,她不会知道的……”
戴子和又是一叹,这孩子,果然记恨上了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风月初心少年狂
“其他人呢?那些帐篷怎么都没了?”颜音又问。
“他们拔营走了,去跟崇王的队伍汇合,这边只剩下几十个人护送咱们。”
“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了,臭小子!怎么弄也不醒,差点坏了我的名头!”戴子和佯怒。
“阿古……那阿古呢?!”
“什么阿古?”戴子和不解。
“就是伺候我的亲兵啊,个子矮矮的,黑黑瘦瘦的。”颜音急得比手画脚。
戴子和摇头,“没看到这么个人,怕不是被调走了吧?你既然醒了,咱们便可以缓缓前行,待赶上大队人马,再找人问问看。”
颜音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么胡作非为,怎么就没人管,谁给他们这么大胆子?那王宗慎呢?他死到哪里去了?!”
戴子和看这病恹恹的孩子板着脸厉声质问,倒真有几分小王爷的气势,心中有些好笑,但还是斥道,“这是你小孩子该管的吗?好好给我养病,乱发什么脾气!”
颜音不服气,嘟起了嘴唇,扭过脸不理戴子和。
戴子和无奈一笑,到底还是告诉了颜音,“听说,那日西边营地靠近河边,因暴雨河水涨了,营地淹了水,王宗慎带人去那边救灾迁营去了,这东边营地便失了管束,闹出这等事来……”
“死了多少人?”颜音轻声。
戴子和摇头,“不太清楚,似乎有十几个……另有几十个被糟蹋的,身子倒没有大碍。”
“那……父、父王有没有罚他们?”
戴子和又摇头,“人太多了,还在彻查,估计为首的几个是要处置的吧。”
颜音点点头,眉头紧蹙。
车,缓缓前行。
颜音躺在车里,轻轻咬着嘴唇,两只手紧紧攥着,全身都绷着劲儿。
“很疼吗?”戴子和问。
“嗯。”颜音点头。
“哪里疼?”
“全身都疼……”颜音有点不好意思,只觉得这话像是敷衍。
“你本就体寒,伤后又虚弱,那天晚上又淋了雨,寒入经络,需得慢慢拔除,搞不好要耗上几年的时间。”
颜音一笑,“没关系啊,有您在,总归能治好的!”
戴子和佯嗔,“你若还是这么糟践身子,胡乱吃药,神仙也治不好!”
“那您教我医理好不好?这样我就知道该怎么保养身子,也不会乱吃药了。”颜音打蛇随棍上。
“那要看你听不听话。”
颜音连连点头,“我一定听话!”
戴子和从行囊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颜音,“这是我写的,你自己看,权当解闷儿吧,看不懂的地方问我。”
颜音接过那册子,见封皮上写着四个字《儒门事亲》,便问道,“这是医书吗?怎么叫这样的名字?”
戴子和叹道,“我最初学医,为的只是能保住亲人的性命,只可惜……却没能如愿。”
“我也是啊……我也想要保护每一个亲人。”颜音点头。
“若是仇人病了,你会去医吗?”戴子和突然问道。
颜音歪着头想了片刻,说道,“若这个仇人是恨我的人,我当然会医,把他医好了,说不定他就不再恨我了,这样便化解了冤仇,岂不是很好?若这人是要害我的人,我要看看情况再说,若我不能自保,医好了他,他会马上害死我,那还是不给他医病比较好。”
“若这个人当时不会害你,但你知道,他迟早会成为你的敌人,你怎么办?”戴子和的神情,有些迷离,像是想起了很久远以前的旧事。
听了这话,颜音突然便想到了那个真正的太子康茂,他当时没害自己,但是此番南回,必然会成为源国的心腹大患。若他病了,自己能治,会给他治疗吗?……应该会吧?因为他并不是病好了马上就会对自己拔剑相向的人,他那日也放过了自己,也只是因为珠儿说自己对他们有恩,他应该是个恩怨分明的坦荡君子吧?其实他若是当时把自己杀了,也并不过分,毕竟两国交兵,相互之间,都是仇人。
想到这里,颜音点点头,“会救!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的事情会怎样,今天是你的仇人,也许明天就会成为朋友也未可知。”
戴子和听了这话,不由得一笑,揽过颜音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为颜音揉捏着肩背。
车子只走了两日,便赶上了大部队,但颜启昊却并没有过来看望颜音。
颜音这一行人,也并没有跟大队人马混在一起,只是若即若离的跟在最后面,像是要防着颜音跟那些赵国人接触一般,甚至似乎也防着颜音,不让他跟源军接触。
“小郎君!”车外一声呼唤,让颜音又惊又喜。
“阿古!”颜音一跃而起,猛地拉开了车帷。
却见阿古被两个兵卒押着,站在车前,他一见到颜音,便跪下磕头行礼。
待阿古站起来,颜音才发现,他的右颊上,刺着一枚崭新的,拳头大的奴印。
“你的脸怎么了?!”颜音惊问。
阿古淡然一笑,“小郎君,对不起,那日夜里,我从家里回来,却没有径直回来找你,因为心中烦闷,喝了些酒,便跟那些人在一处鬼混了一夜……这一次王爷处置了一百多人,犯事儿的人,凡是奴籍的士兵,一律在面颊上刺字,遣回军奴营,终生不得脱籍、升迁。所以……我要走了,特别来跟小郎君告个别。”
颜音大急,“你不是有脱籍文书吗?
“那东西……我已经给我大哥了,从此以后,我与父兄,与那个家,再无瓜葛,我脱的不是这个奴籍,而是那个家的家籍。”阿古说得云淡风轻。
“可是……我不要你走,我去求父王!”
“王爷不会答应你的。”阿古摇头。阿古在颜启昊身边伺候了两年,深知颜启昊的秉性。
颜音其实也知道的,自己去求父王,多半不会有任何结果,况且阿古他们干的那些事儿,也实在是可恶,“你也是糊涂,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
“我心情不好,又喝了点酒,糊里糊涂就这样了……”阿古一笑,“这辈子,也值了,第一个把源军大旗插在大梁城头,又睡了……”阿古掰着手指头,“……好几个赵国皇帝的老婆,王爷的女儿,就算是现在死了,也值!”
“胡说!我不许你死!”颜音急得红了眼。
阿古的眼中,涌起了水痕,“小郎君对我好,我会一辈子记得的,只是……恐怕没机缘报答了。”说完,他便掏出那几枚金纽扣托在掌心,但中间却混了一颗白色的弹珠。
颜音拈起那颗弹珠,见是滑石磨成的,浑圆温润,看上去竟有几分像是玉石模样。
“这是我小时候自己做的,我这辈子也只有这么一个玩意儿,送给小郎君作为念想。”
颜音的眼睛也湿了,“你还没教我出纲的玩法呢……”
阿古勉强一笑,“那个很简单的,我现在就教你。”
“不要!等我将来长大了,有了封爵,我必然想办法赦你出来,到那时候你再教我!这是你欠我的,一定要还,可不能自暴自弃!”
阿古苦笑,“到那时候,我们都老了……”
“谁说老了就不可以玩弹珠了?”
阿古点头,“好!我一定留着这条命,等着小郎君驱遣。”
“这些纽扣,我说过的,给你了就不会收回来。你就是不听我的!”颜音依然不肯收那些纽扣。
阿古又苦笑,“小郎君,你忘了,军奴是不能有私产的……”
颜音默然,一个一个收起了那些纽扣,“我替你收着,将来再还你。”
“小郎君,我要走了……”阿古依依不舍。
“你要是会写字该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互相通信了。”颜音同样不舍。
“我会学,我会找人教我,我很聪明的,只要想学,很快就能学会!小郎君,你就等着我的信吧!”阿古挥挥手,跟着那两个押送他的兵卒,转身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一、无药能医心中病
大军,继续前行。
这两三日来,颜启昊一次都没有来看过颜音,颜音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越来越暗淡的表情,还是将心事一股脑的写在了脸上。
颜音这一支小小的队伍,像是大军的尾巴,始终被不远不近的甩在后面。但即便如此,流言依然像风中的飞絮一样,飘到了颜音耳朵里。
“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戴子和问道。
颜音抱膝坐着,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含混地答道,“没……”
“后面的伤还没好,别这么坐着。”戴子和轻轻捧着颜音的肩,想要把他放平躺下,怎奈颜音全身绷着劲儿,不肯就范。
“我的伤病都好得差不多了,您不用赔着我了,回父王中军那里去吧。”颜音依然低着头。
“怎么?新人上了床,媒人丢过墙。病好了就开始撵大夫了?”戴子和笑道。
“我没有!”颜音抬起头,急切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脸上虽然没有泪痕,但是两个膝头,却有点点水渍。
“那你是什么意思?”戴子和装作没看到,笑问道。
“……我……我大概是个不吉祥的人吧?凡是对我好的,和我亲近的,最后全都不太好……娘、大哥、蒲罕、还有阿古……您要是总跟我在一起,对我这么好,大概也会被我拖累的。”颜音的眼中闪着水光。
“你这是哪里听来的鬼话?”
“他们都这么说……”
“是哪个在乱嚼舌根儿,你指给我看,我让你父王收拾他们!”
颜音摇头,“父王也被我拖累了,听说受了皇上的申斥,说他看守几个战俘也会出差错,大皇子、二皇子那边都没事儿,偏偏父王这里出了纰漏,而且走脱的还是最重要,最不能走脱的人。皇上申斥父王稀里糊涂的,没有鉴别清楚太子的真伪,这也是一条罪过。”
戴子和叹息了一声,“这是巧合,也是天意,跟你没有半点干系。”
颜音依然摇头,“若那康茂回去夺了皇位,兴兵北伐,两国烽烟再起,生灵涂炭,那战乱中身亡的千千万万冤魂,岂不是都是我的罪过……”
戴子和没想到这小孩儿心思这样重,“这都是哪个嘴欠舌烂的人跟你胡说八道?!”
颜音又摇头,“没人跟我说,都是我自己想的……阿古说得对,关二爷也许并不是什么忠义楷模,他为了自己的名声,枉顾大局,若当时擒住了曹操,天下百姓,也许会少受几年战乱之苦……”
戴子和见跟颜音说不通,突然没了耐心,“臭小孩,你还是病得轻!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你给我老实躺着看书!再乱想,当心我打你!”说着,便强行扳过颜音的身子,将他放平趴好,抬起手来,作势欲打。
“戴先生,您果然也开始烦我了……”
“你叫我什么?”
“不叫您戴先生叫什么……您又没正式收我为徒……”颜音小声抱怨。
“好啊!你在这儿等我呢!”
“难道不是?”颜音把脸埋在枕头上,但嘴上却寸步不让,一句一顶。
过了片刻,颜音见戴子和不出声,便将头侧了过来,眼睛却不看戴子和,只是小声问道,“您生气了?”又过了片刻,见戴子和不回答,又小声说,“对不起……”
戴子和轻叹,“你就这么想拜我为师吗?”
“嗯!”颜音翻身坐起,重重点头。
“你不拜我为师,我也会教你医术。”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一样……”
“你若拜我为师,终身便是医者,要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无论贫穷富有,华夏狄夷,甚至豺狼虎豹,都要一视同仁,你再也不仅仅是富贵逍遥的小王爷,而是一针一药,都关乎一人,甚至一户生死的医者,你愿意成为这样的人吗?”
“我愿意。”颜音点头。
“如今我是医生,你是病患,我是客,你是主,我会照顾你,也会尊重你,但你若拜我为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可要什么都听我的,你愿意吗?”
“我愿意!”颜音又点头。
“作为医者,脓血、驱虫、痰唾、便溺……都不可回避,即使是被亲人嫌弃、抛弃的病人,你也要悉心救治,不能怕脏,怕累,怕被过上疫气,你可愿意?”
颜音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戴子和摇头,“我少年时比你还要好洁,当年师父为了板我这个毛病,曾经命我为全镇人家倒夜香……”
颜音眉头紧锁,皱着鼻子,似乎闻到了恶臭一般。
“你学医若只是想养生健体,不必拜我为师的,我自会悉心指点你。”
颜音摇头,“可是我想救治病人,也想叫您师父……”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落了下来。
戴子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颜音的头发,“你想叫就叫吧!我收了你了,只要你不坏了我的名声就好。”
“可以吗?”颜音有点不敢相信。
戴子和微笑点头。
颜音就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子,猛地扑到戴子和怀里,颤声叫道,“师父……”
戴子和紧紧搂着怀里那轻轻颤抖着的身子,才惊悟,这只不过是个受了伤害,得不到安慰,怕被人抛弃的小孩儿罢了。
大军继续北行,颜音身上的伤病也渐渐好转了,只是身体依然很是虚弱。这些日子来,颜音只是待在车中跟戴子和学医,极尽恭顺勤奋,对于窗外事不闻不问,也从不提及颜启昊,就像这个人并不在军中一样。
这一日来到了来州境内,离燕京已经很近了,队伍右侧不远,便是连绵的海岸线,风中带着一丝潮湿的咸腥。
远远的,一片荒野之上,像是凭空长出来似的出现了一座小山,孤峰、怪石、古寺,配上大团大团的氤氲雾气,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宛若仙境。
“那是什么地方?”颜音指着那边问道。
“那是海云寺。”戴子和答道。
颜音刚要开口再问些什么,冷不防颜启昊骑着马已经到了车前。
“今晚我们宿在寺内,来和父王一起睡吧!”颜启昊说着,也不下马,便伸臂探入车内去抱颜音。
颜音本能的向后一缩,整个身子都缩进了戴子和怀里。
颜启昊皱着眉头,低声喝道,“过来!到父王这里来。”
颜音拧身看了戴子和一眼,犹豫着,慢慢蹭了过去。
颜启昊一把抱起颜音,放在自己鞍前,转头对戴子和道,“戴先生也一起入寺歇宿吧,比住帐篷舒服些,等下会有人来安排。”说完便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二、有泉能涤旧时伤
马匹一路疾驰,来到海云寺山门外,却不稍停,径直绕过院墙,向寺后小山上行去。
转过一丛乱石,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温泉,水汽蒸腾,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味,四周用白色幔帐围着,温泉一侧,还建有一座草亭。
颜启昊牵着颜音的手,进入草亭,只见亭中四角燃着灯,铺着新洁的地毡,上面叠放着布巾、衣物。中间另有一几,摆着几样精致的冷盘,盛在钧窑的碟子里,灯下看去,流光溢彩,更显富丽。另一侧的矮凳上,放着三个瓷罐,分别盛着澡豆、洗面用的八白散、洗头用的绿云油。那绿云油的馥郁香气被温泉的热气逼得更为浓烈,冲人鼻端。
颜音的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那是……娘最爱的用的头油,怎么会在这里?颜音想着,抬眼去看颜启昊,泪水朦胧了眼眸,周遭水汽如雾,几乎看不清颜启昊的面容。
见颜音这个样子,颜启昊的眼睛也湿了,“这里离燕京不远了,这些是我差人从家里拿来的。”
原来……真的是娘用过的绿云油呢!颜音走过去,捧起那瓷罐,贪婪的闻着。
“音儿,快脱了衣服,进去泡泡吧。”
颜音转头,见颜启昊已经脱光了衣服,只穿着一条犊鼻裤,褐色的肌肤上有好几处深浅不一的疤痕,那是多年征战留下的伤。
颜音突然觉得有些害羞,脸一红,没有答话。
“别怕,这里有幔帐围着,外面有人把守,连只兔子也跑不进来。其他人都在另一处温泉洗,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不会有外人看到你的,快脱吧。”
见颜音还是不动,颜启昊单膝蹲跪了下来,帮颜音解领口的纽子。
“别……”颜音侧身避过,“我自己来。”
“怕什么?你全身上下,哪里爹爹没见过?”颜启昊笑道。
“不是……”颜音用手轻触了一下颜启昊肩窝的一处伤疤,“天气冷,您还是先下水吧,我自己脱衣服。”
颜启昊心中一暖,这孩子,温柔体贴之处,像极了盈歌。颜启昊用力揉了揉颜音的头发,柔声道,“好!你也快点儿!”
身子浸入温泉之中,颜启昊只觉得全身一阵酥软,四肢百骸无不轻松,透过水汽,看颜音一件一件的脱下衣服,折好放在蒲团上,转头又见自己的衣服就那么胡乱堆着,不由一笑,还是盈歌把孩子教得好,这么守规矩……想起盈歌,颜启昊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忽听哗啦一声,水面一荡,颜启昊抬眼去看,见颜音已经滑入水中,离自己有一丈远,只露着个脑袋,一头青丝,在水面上飘散着。
“过来,到爹爹这边来。”颜启昊笑着说道。
“哦……”颜音答应着,却不动,水汽太浓,天色又渐渐暗了,看不清颜音脸上的表情。
“快过来!别耍小性子,难道还记恨爹爹不成?”
“我没有……”细小的声音传过来,像是也被水汽浸润过一样,带着些许的委屈。
“那就过来。”颜启昊招着手。
颜音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却不过来,头依然在水面上,上下沉浮,脸微微仰着,似乎在遥望星空。颜启昊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有点阴,无月无星,没有什么可看的……突然,颜启昊心头灵光一闪,大叫道,“音儿!”
对面没有回答,颜音的眼睛,依然大睁着,在一片幽暗中闪着光。嘴巴半张,在水面上一沉一浮。
颜启昊心中暗叫不好,猛冲了过去,一把抱起颜音的身子,把他托出水面。
颜音的身子,顺势软软地趴在颜启昊肩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水,随即便嚎啕大哭起来。
颜启昊一阵后怕,脚下是个大坑,水已经快没到自己的胸口,远比颜音的身高要高出很多,颜音不会水,刚刚已经是溺水了,若再晚片刻,这个孩子,也会离自己而去……颜启昊后悔得只想抽自己,带孩子来这陌生的温泉,怎么不先下水探探深度?知道这孩子自从见过长兄溺亡之后,便十分怕水,怎么不牵牢他的手?
“别哭,音儿,别哭!是爹爹不好,爹爹没保护好你,爹爹跟你道歉。”颜启昊轻轻拍着颜音的背,不住口的安慰。
颜音还是在不住抽泣,泪水落在颜启昊颈中,痒痒麻麻的,颜启昊只觉得心都快被融化了。
过了好一会儿,颜音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了下来,小声抽噎着,双臂环住了颜启昊的脖子,“父王,我怕……”
“不怕,不怕!父王会保护你的,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嗯……”颜音点头。
颜启昊轻轻将颜音的身子略往下放了放,却听到颜音一声尖叫,“不要!”攀着颜启昊的肩便往上窜。
颜启昊忙安慰道,“别怕,我们不下水,你就在爹爹怀里洗,好不好?”
颜启昊拿着的葫芦瓢,一瓢一瓢,将温泉水淋在颜音肩头。
水很暖,父王的怀抱更暖,颜音的嘴紧贴着颜启昊的耳畔,轻轻叫了一声,“父王……”
“叫爹爹。”
“您说过的,在军中不能叫爹爹。”
“这里不是军中,是家,有你娘气味的地方,都是家。”
“爹爹……”颜音颤声。
颜启昊颈中又是一阵湿热的痒麻,他知道,颜音又落泪了,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哭……
“爹爹,我自己来吧,我不怕了……”颜音又说道。
“不行!”颜启昊轻轻拍了一下颜音,顺势便褪下了颜音的亵裤,借着水光反射的灯光,看了看颜音的伤。伤口的痂已经脱落了,粉红的嫩肉被水一浸,更加鲜明,仿佛是一张张红唇,都在争相说着委屈。
“还疼吗?”颜启昊轻轻抚摸了一下。
颜音身子一抖,过了片刻,才轻轻说道,“已经好了。”
颜启昊抱着颜音,在泉边找了个水浅的所在,轻轻放颜音坐好,用整个身子护住颜音,揽过他的头发来,帮他洗头。
“我洗好了,该换我帮爹爹洗了。”颜音说道。
颜启昊转过身子,任由颜音在自己背上涂着澡豆。
颜音轻软的小手,在背上划过,一下一下,涂得认真细致。颜启昊翘起嘴角,转头去看颜音,满心期待能看到一个笑脸,却不想颜音却在垂泪。
“怎么了?为什么哭?”
“爹爹身上……好多伤……不要再打仗了。”
作者有话要说:
☆、73
不要再打仗了吗?颜启昊又想起这次出兵前,皇上要颜音入宫的那道旨意。
盈歌病故,颜音无人照顾,因此要入宫养育。若不想儿子进宫,就交出兵权,留在府里做安乐王爷照顾孩子。亦或续弦,让儿子有人照顾,但这又违背了当初娶盈歌时的誓言。归根结底,自己这位皇帝三哥怕是对当年盈歌下嫁之事依然耿耿于怀……
而自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