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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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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非贪土,宜别择贤人,立为藩屏,以王兹土,其梁都人民听随主迁居。今请前赵宰执、文武百官、在京臣僚,一面共请上皇并后妃儿女及亲眷、王公、公主之属出京。仍集耆老、僧道、军民、百姓,遵依圣旨,共议荐举堪为人主者一人,不限名位尊卑,所贵道隆德茂,勋业耆旧素为众所推服,长于治民者,虽无众善,有一于此,亦合荐举,当依圣旨备礼册命。旧赵之百姓并宜从新其国,候得姓氏,随册建号,所都之地,临期共议。大昌二十二年,正月十七日。都元帅崇王颜鲁虎,副元帅益王颜启昊,右军元帅皇子颜充,左军元帅皇子颜亮。
  昨天夜里,颜启昊带领一队铁鹞子军,占领了禁宫,将烁王康英,煜王康御,永安郡王康微等滞留大内的宗室全部解送出城。
  天不亮,一队一队的铁鹞子军,便在大梁府的带领下,敲开各个宗室王公宅邸的大门,按照宗籍清册上的名字,一个不漏的抓人。
  永安郡王的两个儿子分别被两名源兵挟持着,呆立不动。王妃受惊晕了过去,一旁几个仆妇七手八脚的为她掐着人中,珠儿一脸惨白,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怒视着为首的那个大梁府官员。
  只听王妃嘤咛一声,醒转过来。
  那官员连忙躬身说道:“王妃……永安郡王已经出郊,王妃也请略作收拾,快些出郊和王爷团聚去吧!”
  王妃呆呆的说不出话来,似乎已经恍惚得无法思考,只是不住落泪。
  “真是一条好狗……”珠儿的声音很轻,但周围很静,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官员身子一抖,像是解释,又像是感慨,“如今这天下已经换了姓氏,康氏一族,皆成了战俘,咱们如今做的已经是新朝的官儿,上峰有令,不敢违拗。自城破到如今,已近两月,全城一百五十万百姓,能苟活到今日,很是不容易……这最后的生路,还要仰仗康氏一族施恩,再造之德,保全之恩,永世不忘……”
  珠儿心中一沉,蓦地明白了,曾经赫赫扬扬的康氏皇族,如今已经成了这一百五十万庶民奉献的祭品,他们要活,就要献出这些天潢贵胄。月余之前,是那些劳军的女子,如今,变成了皇族……只是不知道,皇上当初答应献出三千女子劳军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日?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时至今日,珠儿才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不是告诫君主爱民,而只是说明了一个事实。民心无常,就像风云雨雪的无常,他们可以如没头苍蝇一样,因为一句谣言而满城狂奔;也可以在刀兵的威压下,轻轻易易的放弃所谓忠孝仁义,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命重要……说到底,大部分人只要有一线生机,都宁可选择苟活,所谓舍生取义,自古以来能有几人?
  “事已至此,顽抗无益,小姐还是去更衣吧……若让他们……来拉拉扯扯,大家都不好看,也玷辱了小姐的清白。”那官员越说,声音越低,弓着的身子,也越来越低,面孔几乎扎向地面,似乎已经无颜面视人。
  “小姐!我同你一起去!”紫笑突然插口道。
  “紫笑?!”珠儿一惊。
  那官员摇头道,“按例只有五岁以下的小儿可以携带一名乳母,不知小姐芳龄几何?”说完,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珠儿。
  珠儿心中一动,心道他手中拿的应该是宗籍文册,上面应该写有自己的年龄的,现在又再度询问,却是什么意思?
  “七岁!”珠儿答道。
  那官员缓缓点了点头,“那是不能携带婢仆的,少拖累一个人,也是功德……小姐快入内更衣吧。”
  内室中,炉火依然烧得很旺。紫笑含着泪,为珠儿更衣。
  “紫笑,好了,好了……你给我穿这么多衣服做什么?”珠儿也含着泪,却强自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今天天气冷……”紫笑低着头,声音哽咽。
  “那穿几件厚的也就够了,不用中单、袜子都穿两件吧?”
  “他们不让带行李细软的,多穿几件,万一有什么事情,也有个换洗替换……小姐你自幼在王府,不知道出门在外的苦楚,奴婢可是从小跟着人牙子从南走到北的,你听奴婢的,不会有错。该带在身上的什物,也都要带上,备不住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珠儿点点头,却不防含着的泪水随着动作落了下来,落在紫笑的发髻之中,没了痕迹。
  紫笑有所察觉,抬起头来,眼中也含着泪,“小姐……你自己要多保重!”
  珠儿就这样张着双臂,任由紫笑摆弄,直到衣服一层层紧紧的裹着身体,再也穿不下一件,甚至手臂打弯都有点困难的时候,紫笑才停了手。
  待两个人从内室出来,却发现两个哥哥和王妃都已经不见。
  “我母亲呢!”珠儿心中大急。
  那官员轻轻一叹,“按照规矩,宗室男子、公主郡主、后宫嫔妃和王妃宗妇都是要分开起行的,你的母亲和兄长已经走了,小姐也快些上路吧!”他说完也不等珠儿回话,便转身对那领头的源兵低语,“带到永安郡王康微大宗姬康蕊珠,七岁。”
  珠儿分明的看见,那支墨笔随手一勾,掩去了她的生辰年份,从此,便不再是十六岁,而是七岁了……
  出了府,踏上那片残破零落的积雪泥污,看着双脚在雪中沉下去,两侧的雪,淹没脚踝……冷,是唯一的感觉,珠儿不禁深深的感激紫笑,幸亏穿了这么多衣服,要不然真要冷死了。
  一路踉踉跄跄,随着那几个源军步行。车、马、牛、骡已经全部被源军征用,一队一队,川流不息,满载着大梁城的所有,来回奔忙着。
  脚下的雪,渐渐浸透了鞋袜,足趾上传来一阵阵木然的痛,偶尔会踢到雪下的什么东西,珠儿不敢去想,那是石块瓦砾,还是埋藏在雪下的尸体……
  要去哪里,以后将怎样,珠儿已经无力关心,也不想去思考,甚至想着,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天地尽头,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根据记载,当时每个帝姬,宗姬,王,驸马等平均每个人带了不到2个婢仆,但是进入金国答应之后,这些仆人是否还伺候他们就没有记载了,从一次额侧面描写来看,似乎那些人被金人另外役使了
    
    ☆、四十二、笔墨散尽绮罗光

      “烦死了!”颜音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撅起屁股,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
  青宫内外,哭声震天,或长或短或低或高,此起彼伏。苍老的、稚嫩的、尖利的、低沉的、不管不顾的、极力压抑的……各种各样的哭声,汇成了诡异的合鸣,仿佛是笼罩在青宫上面的阴云,久久不散。
  从昨天开始,赵国宗室便被陆续递解出城,羁押在青宫。青宫中的人一整天流水价的穿梭不断,颜音想去找康茂学画,又碍着人多眼杂,不太方便,因此上就更加的闷闷不乐。
  阿古无奈的一笑,“小郎君,你忍忍吧,左右不过是这几天,人家皇上死了,总不能让人家一滴眼泪也不掉。”
  “哭有用吗?能把死人哭活?”颜音跪坐起来,嘟着嘴抱怨道。
  “这话倒是有理,他们现在应该想着怎样活命才对,若是跟大军一起北上,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娇花一样的小闺女,只怕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阿古也感慨。
  “那他们要怎样才能活命?去求叔祖吗?”
  “那只怕不成,带他们北上是皇上的旨意,崇王也做不了主。”
  “那怎么办?”
  “只能逃走!这些人都是皇上点名要的,就算逃走了被抓回来,估计也不会被杀头,所以还值得一试。尤其是他们现在缺衣少食,挨饿受冻,现在不逃,过上几天,恐怕连逃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的吃的住的都很不好吗?比太子哥哥还差?”
  “你那位太子哥哥独门独院,清清静静,一日三餐总能吃饱。现在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都堆在青宫里面,吃食就这么多,能抢上就吃饱,抢不上就饿着。如今每个屋子里面都是关着十几个人,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吃喝拉撒都不许出门,你自己想想那屋子里什么味儿?听说那些驸马都被关在后院马房,只有三面墙,这样的天气,冷风吹上一夜,只怕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颜音听着,眼睛突然一亮,歪着头,沉思起来。
  阿古见颜音不出声,有些诧异的看过去,突然心头灵光一闪,大叫道:“小郎君,你可别想着去放你那位太子哥哥逃跑,他是白脸儿的,你是红脸儿的,你们都没事儿,我这条小命可别想要了,王爷一定会砍了我的!”
  颜音被窥破了心思,尴尬一笑,“太子哥哥才不会逃走的!他说过,他若走了,落在他身上的担子就要分给别的兄弟承担,那样就等于是害了别的兄弟了。”
  阿古长出了一口气,夸张的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你吓死我了,我这魂儿都散了,现在还没归位呢!”
  颜音撇撇嘴,做了个鬼脸,“我又什么都没说……你是自己吓自己。”
  这是青宫中一个很大的院落,东厢房囚着帝姬和宗姬,西厢房囚着内夫人、女史等,正房和院子中都堆满了表缎。两群妙龄女子,隔着累累的绫罗相望,愁容对着愁容,泪眼对着泪眼……那积雪融化的污浊,顺着那些表缎的丝丝缕缕,渐渐向上侵蚀,把那些绚烂的纹样,浸染的陈黯潮湿,像是也含着泪一般。
  珠儿站在窗前,略略垫着脚,望向窗外,贪婪的呼吸着窗纸缝隙处涌入的清新空气。紫笑智者千虑,还是有了一失,冷,倒是并不冷,但是饿,却是挥不散逃不开。
  之前几日,珠儿和其他女子被囚在城内东塔院,是大梁府的人看管着,那里地方宽敞些,每日里薄粥果腹,也能吃饱。自从昨天晚上到了这里,到现在水米都没有打牙,几个岁数小的,已经饿得哀哀痛哭。外面来来去去,净是源国兵丁,跟他们说话,他们也听不明白,想要忍辱讨要些吃食,竟也是毫无办法……
  忽听外面传来了熟悉的汉语,珠儿眼睛一亮,忙踮起脚尖张望。
  屋内所有的女子都涌到了窗前,一双双企盼的眼睛望向窗外。这倒让珠儿想起了之前在王府之中,后花园内,养的那些鸭鹅,每当有人走近,他们便涌到围栏边,伸长了脖子张望,为的无非是两件事,一个是吃食,一个是自由……珠儿苦笑一声,所谓天潢贵胄,原来和那些被人豢养鸭鹅没有半点分别。
  只听院中有人对着西厢那边喊道:“你们原本都是婢子封了夫人,也别闲着吃白饭,来帮着干点儿活吧!”接着便听到开锁的声音。
  隔着一堆堆表缎,那边的情形看不分明,似乎是有些人被放了出来。
  “王爷吩咐说,这些黄绢皆不堪使,要退回大梁府,让他们另选上好的表缎替换。你们几个把这些要退回的,都用墨水染了,做个记号,免得他们再送回来。”还是适才那个人的口音。
  “大人!这个可不是黄绢,这是上好的烂花绡,鞑子粗鄙,不识这等上好的货色,听大人口音,也是大梁人士,难道也不知道吗?”一个柔媚娇婉的声音响起。
  “在下出身贫寒,并不识得什么上好的表缎。”
  “虎贲校尉朱泽朱大人!你父亲是前礼部侍郎,祖父是翰林院学士,怎么事了鞑子,便成了出身贫寒了?敢是怕辱没了祖宗么?”声音清朗干脆。累累的表缎从中,裙角一闪,看服饰应该是内诸司殿中省六尚局的尚辇,这些女史直接从宫中迁出,都穿着宫中各司局的服饰。
  “呦!朱大人降了鞑子,有没有加官进爵啊?怎么还穿着我赵国的官服?”又一个新的声音加了进来。
  “大人可是武官呢!不知道守城的时候后背有没有受伤啊?”
  继而又是嘈嘈切切一片,这些女史各个伶牙俐齿,说得那朱大人毫无还口之力。
  那朴讷敦厚的男声却依然从一片嘈杂中穿透出来,“夫人们快些做了这事儿吧,我也好有名目去弄些温汤热粥来,让你们暖暖身子。”
  听他提到了吃食,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所有的人,都被饿打败。
  良久的沉默过后,又一个稳重低沉的女声想起,“你们这些朝廷大臣官吏,败坏国家至此,现在却把我们塞给源国人,冲抵劳军金银,你们有何面目来吩咐我们做事?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那男声依旧不焦不燥,“我便是没有面目,也要过来,不然诸位的怨气,又向谁发泄呢?他们听不懂,至少我是能懂的人……”
  又是更长时间的沉默。
  终于,一个老成持重的女声开了口,“只染最外一层可好,剩下的退回城里,至少还能用,反正源军只要整匹的表缎,就算把最外一层剪断,也不是整匹的了,不会再度被送过来……”
  “如此甚好!”那男子丢下这四个字,便匆匆去了,靴声橐橐,渐渐走远。
  只剩下院中的这些宫中女子,无奈的提起墨笔,染污那些华美的丝绸。那些源国人认为稀薄不堪用的丝绸:黄绢、冰绡、素纱、顺纡乔,烂花绡、绞经罗……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三、人归泉下恨愁绝

      那朱泽果然很是守信,不一时便弄来了一大锅热粥,东厢和西厢的所有人,一个不漏,每人一碗。朱泽亲手将一碗碗热粥分给所有人,恭敬的双手捧着,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正是外臣觐见皇宫内眷的应有礼仪,一丝不乱。
  众人默默的饮着粥,都不说话。
  院子中,那些差役忙忙碌碌,将一匹匹墨染的表缎清运一空。视野豁然开朗,东厢西厢的女子,都清楚看到了对方的狼狈,不用揽镜,也可以想见同样狼狈的自己……
  正当朱泽带着人收拾用过的粥碗的时候,又进来一个官员,带着几个从人,身上穿的是源国官服,开口却是汉语,“点到名字的,应一声,出来有好事儿!”
  只见他展开手中的札子,朗声念道,“康缨络——”见无人答应,又大声重复,“康缨络!谁是康缨络?”
  珠儿知道,这是荣福帝姬的名字,今上待字闺中的帝姬中,岁数最大的一个。素常人们称呼她,总是只称呼荣福帝姬这个封号,“缨络”这个闺名,也只在女眷当中私下流传而已。如今被人当着这么多男人,在大庭广众之间大声呼喝,连珠儿都觉得像是被剥去光衣服一样不自在。
  “康缨络——”那人又拉长了声音叫道。
  依然没有人应答。
  珠儿偷眼向荣福帝姬看去,只见她满脸通红,连耳根儿都红得像充了血。她不知所措的低着头,一双手拈弄着衣带,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非止珠儿的视线汇聚到荣福帝姬身上,其他人也都在看着她,那官员抬头扫视了一圈,立即便发现了目标,“你是康缨络吗?”他问道。
  荣福帝姬嘤咛一声,缓缓的点了点头。
  “说话啊!哑巴啦?快点出来!”那官员皱起眉头,有几分不耐烦。
  “康金儿——”那官员继续念道。
  这一回,一个女子缓缓的从人丛中走了出来,正是荣福帝姬的妹妹,嘉福帝姬康金儿。
  那官员继续念着,众女子像是有默契似的,一律不出声,只低着头,顺从的走出来。念过了帝姬,接着是宗姬,清一色都是待嫁处子,珠儿心中,隐隐涌起了不祥。
  “康蕊珠——”听到自己的名字,珠儿全身一震,四肢百骸似乎都僵住了,无法挪动半步。
  “康蕊珠,康蕊珠是哪个?”
  “是我!”珠儿抬头,朗声应道。
  那官员皱了皱眉头,又埋头仔细看了看清册,才淡淡说了句,“出来吧。”
  珠儿也是眉头紧皱,那日在城中的那份名册,虽然勾去了自己的生辰年份,但源军手中,肯定另有宗籍清册,这一份上,应该是标注着自己真实岁数的。
  所有被点到姓名的女子,一路迤逦行去,到达一座大帐,里面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兽皮,兽皮之上,堆放着红红绿绿的纱衣,却是露台歌女的服饰,坦胸露乳,举步窥膝。
  一身戎装的大皇子颜充,站在帐篷中间,似笑非笑,一口流利的汉话:“你们换上这些衣服,出去与我们饮酒去!”
  源章宗派了八弟鲁王颜启昕协助接管河东河北,终于一切尘埃落定。于是两位皇子又急急赶回大梁,负责物资的北上清运。
  “凭什么?!”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珠儿抬头看过去,见是被斩断了一条手臂的辉王康徵的长女,康含玉。
  颜充冷笑道:“你是宗姬,对么?那就是我用五百锭金子买来的,就凭这个,你就得听我的!”
  康含玉亢声辨道:“谁卖的?谁得了金子?谁有资格卖我们?”
  “你家先帝点头应承过,你家太子又画押按了手印,将你们尽数抵给我大源,冲抵犒军金银。”
  “谁要犒军谁自己去犒!凭什么牺牲我们?让我们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这话,对赵肃宗已经颇为不敬,但一众宗室女子谁也没有觉得失礼,反而觉得痛快淋漓。
  “呵呵……”康茂冷笑,“你家先帝后宫女子数千人,都是取自民间,何曾问过那些女子自己是否愿意?如今你赵国已亡,你们就和那最下贱的宫女一样,都是民妇而已,败者向胜者称臣纳贡,天经地义。况且这事儿有买有卖公平合理,不像你康氏榨取民脂民膏,都是白白拿去,没有半点补偿的!那艮苑中的奇花异石,哪一样不是巧取豪夺而来?”
  康含玉气得浑身颤抖,五指齐张,向颜充扑了过去,口中嘶吼道:“我跟你拼了!”
  颜充拔出腰刀,手起刀落,一刀便把康含玉由肩至腰,斜劈成两半!
  白花花的肠子混着血浆,流了一地,飞溅的血珠,喷到众女子的身上脸上,骇得众人连尖叫都堵在喉咙里,叫也叫不出来。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吓呆了,有几个人想要呕吐,但喉头咯咯几声,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另有几个人,软软的瘫坐到了地上。
  那颜充却用舌头舔了舔飞溅到唇边的血迹,露出一个狞笑,双目渐渐染上了赤色,似乎那血,已然将他的兽性激发了出来。
  “殿下,你这又是做什么?”帐帘一挑,颜启昊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好好的接风宴,不要弄上了血腥气,叔王还等着和你拼酒呢!快换过衣服过去吧,不要让叔王等急了。”
  颜启昊连推带劝,将颜充送了出去,又吩咐人略略收拾了尸体和血污。待其他闲杂人等都出去了,方负着手,冷冷的看着这些吓得魂飞魄散的女子。
  “我没什么耐心,你们最好乖乖听话。一盏茶之后,我再进来,如果你们还没换衣服,我便像这样自己动手了。”他说完拉过身边的一个女子,双手攀住那女子的肩头,用力向外一分,将那女子的外衣里衣,尽皆撕成两半!
  颜启昊目不斜视的转身而出,剩下那女子,双臂交叉,掩着光裸的前胸,蹲了下来,哀哀痛哭。
  像是有了默契似的,所有的女子都开始默默的脱下衣服,换上了卑贱屈辱的新装。起初大家的动作都很慢很慢,像是迟疑,又像是不舍,但后来便越来越快,像是生怕自己成了最后一个似的。
  只有珠儿抱着膝,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因为那些衣服,她根本穿不了……但如果能穿呢?珠儿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像所有人一样屈从。
  珠儿眼前一尺的地面上,有一小块褐色的东西,不知道是心肝脾胃肾的哪个脏器的一部分,应该是那康含玉身上的吧?珠儿看着看着,再也抑制不住,狂呕起来,把刚刚喝下的那碗粥,尽数吐到了地上,盖住了那块东西,像是为那个女子埋葬……
  没有人在意珠儿,没有人哪怕是有一点点安慰的举动,所有的视线,都飘向珠儿身上,却又都一触即逸,似乎珠儿身上有什么瘟疫,只要多看一眼便会染上似的。
  珠儿突然觉得冷,冷得入骨,于是更加紧紧的,裹住了身上一重重衣衫。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四、身困池笼心神裂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所有人都换好了衣服。曾经高高在上的帝姬宗姬,换上了瓦舍歌女的衣服,看上去,也和歌女没有了任何分别。有些人扯着衣襟,徒然的掩着肩头胸口;有些人一味的垂着头,不敢看别人;也有人沉静自持,似乎就算不着寸缕,也依然能保持优雅的气度一般。
  珠儿看到,有个绿衣女子,悄悄移动着脚步,从墙上悬挂的弓箭中抽出一支羽箭,偷偷藏在袖里,那层层轻纱的广袖又长又大,便是藏上一柄腰刀,也不露痕迹。珠儿不出声,只怔怔的看着,记忆中那女子是个远支宗室家的千金,见过几次,但不知道名字。
  颜启昊走了进来,吩咐亲随引导着一众女子鱼贯而出。
  那藏剑的女子,垂着头,露着粉白的颈,走在最后一个。当她行经颜启昊身边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来,嫣然一笑,那笑容,如同繁卉盛开。
  颜启昊一怔。
  转瞬之间,那雪亮的箭镞,已经到了颜启昊颈畔。
  颜启昊侧身一闪,右手闪电般的叼住那只玉腕,只轻轻一带,一推,那女子便自己失去了平衡,仰面跌倒在地。
  “爹爹……孃孃……来世再见……”那女子说完,便用力把那箭刺入了颈中。血,涌了出来,染红了那件绿色的纱裙。
  颜启昊皱了皱眉,挥了挥手,便有从人过来,将尸体抬了出去,甚至没有人想起来查看一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没了气息……
  颜启昊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发现了蹲在角落里的珠儿。
  “你几岁?”颜启昊问道。
  “七岁。”珠儿抬头回答。
  颜启昊皱了皱眉,“你在这里等着,等她们散了一起回去,别乱跑,等下我让人拿点吃食给你。”全然是对小孩子的语气。
  珠儿轻轻点了点头,便抿起嘴不再出声。
  颜启昊转身离去,行到门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传了过来……
  不多时,果然有个兵丁拿了一个托盘过来,放在桌案上。
  珠儿原本不想吃这嗟来之食的,但饿,真的是一种难忍的痛,淡淡的米饭香气混着肉香,对几乎一日一夜没有进食的珠儿来说,不啻为天大的诱惑。
  珠儿挪了过去,揭开那盖碗的盖子,见是一碗盖饭,白米饭上铺着大片的白肉和内脏,合着葱、韭,上面还浇着浓褐色的酱汁,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珠儿不由得一掩鼻,心头又是一阵烦恶欲呕。
  珠儿掩上了盖子,又去拿旁边那壶,一股浓烈的茶香。珠儿倾出一杯,略一品尝,却见里面搀了牛乳和盐,也有一股腥膻之气,本不欲再喝,无奈腹中饥火上升,便强忍着饮尽了一杯。
  一杯热茶下肚,珠儿觉得胸腹间暖烘烘的,饥火反倒是被勾了起来,觉得更饿了,便又挑着那盖饭中的白饭吃了几口,终于有了七八分饱的感觉,便放下了筷子,又缩回到帐子角落中坐着。
  坐在那些帝姬、宗姬脱下的汉家衣冠中间,珠儿便觉得有几分安心。夜已深,帐中只有珠儿一个人,灯火昏黄,血腥弥漫。珠儿原以为在这样的情境下自己会怕的,因为从小到大,身边就没离开过人,但却意外的并不觉得怕,也完全没有惶然的感觉,只是觉得无助。
  珠儿看着帐篷门缝中透出的浓黑夜色,想逃跑,又有些畏惧。纵然能跑出大营,想必也进不去城吧?之前在东塔院,听后面进来的那些宗姬们说过,这几天全城都在搜捕康氏宗室,狭街僻巷,无不周遍。每日里都有大梁府的人在市井中沿街大呼,告喻百姓不得隐藏康氏一族,如果有隐藏的,应立即交予官府,以免被连累。
  若向四郊逃去,珠儿又不敢,夜黑,路不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又怎么逃?若紫笑在便好了,两个人在一起,总归是可以商量的,也可以互相壮胆……想到这里,珠儿轻轻一叹,到底是紫笑命好,虽然小时候受了最多苦,但现在却最是平安。那绯桃应该也在营中吧,却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父王,母亲……想到父母,珠儿又打消了逃走的念头,不管将来如何,一家人可以在一起,总是好的。在珠儿心中,被掳去源国为奴,无非就像自家庄子上的那些下奴一样,或农或桑,或豢养鸡鸭,生活虽苦,却也能活得下去。而那些农牧生活在珠儿想来,似乎和在府中调弄鹦鹉,喂食锦鲤差不了许多……
  突然,数声女子尖锐的惨嚎穿透了寂静的黑夜,那声音,是珠儿这辈子听过的最可怕的声音,凄厉,绝望,痛不欲生。珠儿蓦地想起了许道长所说的那八个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似乎,便是这声音,便是此时此刻的情景。
  珠儿的心中一阵战栗,全身微微抖动着站了起来,紧握着腰间的骨球。她要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可以帮她们结束痛苦。
  珠儿脱下身上花团锦簇的团窠对雁纹织锦披风,露出里面一身雪青色暗花球路锦襦裙。那披风是王妃特特给珠儿做的新年新装,寄托着王妃希望珠儿终身有托,早日纳彩的心愿。珠儿怔怔的看了片刻,才转身离开,仿佛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一样。
  因那织锦披风掺有金线,在夜色中太过耀眼,珠儿不得不把它脱下来。
  似乎已经过了子正时分,天上无月无星,四下里很昏暗。偶尔有巡逻的源兵经过,珠儿便躲藏在帐篷后面。一路遮遮掩掩的,向声音传出的方向行去。
  那惨呼依然持续不断,声音高亢凄厉,而且听声音,并不是一个人。似乎那些人想用这样的呼喊,将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抛却,以求速死一般。
  转过一重栅栏,珠儿来到了主帅的金顶大帐前,旗杆上高挑着一枝火把,将帐前照得明晦不定。旗杆下,辗转着三个汉装女子。血迹,从她们身下涌了出来,把泥土染成了黯黑的色泽;惨呼,从她们口中涌了出来,那拼尽全身力气的嘶喊,让珠儿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身处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五、红颜惨淡流离苦

      珠儿抚着心口,略定了定神,凝目看过去。只一眼,便身子一震,瘫坐在地上。
  珠儿分明的看到,那三个女子的下|体中,都插着一杆枪,枪头冲外,枪尾深深没入体内,血,不绝流出,但人却不得便死,甚至连翻身都不行,更不要说自己求死了。看那枪露出在外的长度,便知道深入体内的长度之长,令人咋舌。珠儿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的痛,想站起来,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珠儿取出那骨球,拨开机簧,在手里握着,酝酿了很久,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蹒跚着,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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