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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无子-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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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无子
作者:鴉慕華
第一回
我姓颜,是个穷酸秀才。平日靠给人写写家书誊誊账簿赚点小钱。闲暇时喜欢上附近的小酒馆小酌两杯。
要说内子的话,有个很美的名字叫桃花。每次只要赚上点点小钱转眼就花在她身上。白乐天有诗云:“村南无限桃花发,唯我多情独自来。日暮风吹红满地,无人解惜为谁开。”
“小哥,麻烦来壶桃花酒。”手抖抖索索地摸出两枚铜板,今个儿又能跟自家内子温存一番了。
“颜先生,桃花酒如今得三文一壶了。掌柜的说,本来看在是熟客的份上,少赚一文也没什么,但请颜先生把看板上赊得账先给缴上。”
若不是每次这位掌柜的小侄子都来问我要债,看在只要是他看温酒壶,那次的桃花酒,水就兑的少点的份上,我还是蛮喜欢这个跑堂小哥的。
“是是。我懂,这年头,谁日子都不好过。”略带歉意的给掌柜笑笑,什么书生傲气,早就被磨平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人家是做大学问的‘颜无子’,我们这种铜臭商人怎比得上人家高洁,要不是日子难过,‘先生’赊得账我又怎么会在乎。”掌柜似是责怪的对着小哥骂道,只不过语气里一点都听不出对‘先生’二字的尊敬就是了。
我姓颜,但不叫无子。这是望星楼里的几个酒客渐渐叫出来的。
望星楼里有块看板,专门记着有谁赊了帐,赊多少,原本只是掌柜的玩笑之举,时间长了倒也把板子留了下来,就是对我这种登不上龙门榜,而常常登上这种看板榜首的人而言,面子、身份,失了的是一干二净。
只是时间长了,倒也习惯了。反正最后我都会还上的。只是前账刚刚还上,马上又赊下新的,看板上到从来不用费劲重写我的名字,只消改了后面的数字即可。
这周围就我一人姓颜,时常点上一盘花生两壶桃花,五文钱。
看板上便写上:颜五子
因为这几字几乎从未从看板上消失过,‘颜无子’便渐渐叫开了。
颜无、无颜……这名字,着实让人斯文扫地。每上望星楼一次,少不了被掌柜如此唏嘘一番。
其实要说,只要不喝酒的话,也就不必遭这罪,心里也下了无数次决心,但一旦兜里有了钱,这决心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也。我着实放心不下我家那内子——望星楼的桃花酒。
人世间走一遭,人情冷暖,也只有这一小壶兑水的桃花酒,能暖暖身,让清醒的脑子找找糊涂的感觉。
西日落幕,腹中仍空空如也。眸子对上渐渐步入望星楼的熟客,却要装作一副酒足饭饱之态,无非‘脸面’二字作祟。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脚步凌乱地渡出望星楼,想必在别人眼睛里,滑稽的紧。
“颜无子怎么了,有钱了?喝成那样。”
“哪儿啊,就抠了两子儿出来,不巧,我这儿的桃花酒涨成三文了。啧,你这小子怎么那么不机灵,还不快给李爷把酒给烫上。”
呼呼的寒风,把后头传来的话都给吹散了。我把衣服整了整,寒酸的抱成一团。棉袄的肩膀处的棉花都跑出来了。
我记得我小时候家里还是个望族,只可惜我爹跟我一个败家德性,传到我这代已经是没什么可以败的了,能撑匹夫之勇的事迹也只有我爹在世的时候了。
嗯?什么香味。这不是狗肉吗!我寻着味道过去,走到一户大宅的后院,俗话说的好‘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寒冬时节,一锅狗肉配上一壶惠泉黄。啧啧……
肚中也被狗肉香勾起了咕咕声。咽了咽口水,我还是大了胆子从后院把头探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前院出了什么事,后院进去就是一个很大的厨房,厨房门洞大开,里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狗肉又称‘地羊肉’,是上不了台面的下等菜,一定是厨子偷偷自己开小灶的,那也怨不得他顺手牵‘羊’了。
厨房了只有一个炉子被烧得白烟滚滚。我忍不住上前掀开锅,居然只是烧开的白水,连根葱末都没有。
这个时候我已经全然忘记,我的行为跟梁上君子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明明闻着肉香却找不到肉,让我急躁起来。不小心踢倒了一个竹筐。
竟然从里面滚出来个孩子!
那孩子瞪着大大的眼睛,嘴巴里被塞了布条。身上被朱砂笔划了一道一道地,这模样我见过,就像过年时候待宰的猪肉。
我知道,这叫‘和骨烂’,战乱的时候,往往就用人肉代替军粮,因为小孩子肉嫩能和着骨头炖烂所以叫和骨烂。可是这都是战乱的时候啊,现在虽然也不能算是什么开朝盛世,但又不是蛮荒时候。一定是我想错了。
我把小孩的塞口布拿开,“你是不是碰到人贩子了?”
“我爹把我娘和妹妹输给了钱老爷。钱老爷一时兴起说要吃人肉……”小孩的眼睛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惊讶,反倒是宛如一滩死水般。
我也不知道那里涌上来的正义感,脱下了唯一件棉袄,给小孩穿上,“你娘和妹妹呢?”
“钱老爷说想吃狗肉味的……让、让……”小孩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让狗吃掉了娘和馥馥……”
“好了好了,别想了。狗又不是狮子老虎怎么可能把人吃掉,一定是你听错了。”我撑大了胆子安慰道,因为我已经看见了……
一块很大的砧板上,堆着疑似人体骨骼和内脏的部分。旁边还有散落的狗毛和黄狗皮……
呕……即使腹中没有东西,我仍是吐出了几口酸水。一想到刚刚闻道的狗肉香是那种东西……
他们还能算人么。
有钱人的想法……使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无法理解的,特别还是城中一霸的钱老板。开赌坊妓院跟县太爷拜把子的钱老板。就算觉得不忿,也没必要卯起来以卵击石。不是我为人冷血,而是你想我一个连三文酒钱都拿不出的穷秀才,能有什么正义什么志气。
“呕……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烧烧香啊……想想也渗得慌……”从后院传来了人声。我一紧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抱起小孩就往外冲。也许真的是发急了,以我这个贫弱书生居然把一个壮硕的厨子给撞翻了,但我自己也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原本抱在手里的小孩也飞了出去。
当时我一定是脑袋吃过枪子儿了,还特英勇的喊了一声:“快跑!老子……”十八年后还是条好汉!
后面的话,因为摔了一个狗啃屎摔蒙了,没能说出来。而那小孩也很给面子的跑了。
“算了,跑了就跑了吧。”没摔倒的那个把后门关上,“把他交给四爷,也就没咱俩兄弟的事了。刚刚那情景吗,就算是我也看得渗人。钱爷居然还嫌无聊,大人物就是不一样。”
疯了,眼睁睁地看着狗吃人,居然还若无其事……我咬紧下唇,不能说话,要是仍不住说了什么,那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腹部被狠揍了一拳,我被两个厨子拖到前院。
“四爷。”厨子给一个穿了双小羊皮绣金线云纹的男人鞠了躬。男人走上前,那长到让我想到太监的指甲勾起我的下巴。
因为肚子被挨了一拳,这个颈部伸展姿势让我相当难受。“咳咳。”忍不住咳了几下,唾沫渐上了指甲男的手,结果他反手就是给我两巴掌,长长的指甲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算了,反正我皮糙肉厚……恩,其实也没几两肉。
“有趣有趣,居然敢上钱府造事。”指甲男的声音都阴阳怪气的。我好奇的望向他的□。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又给我一巴掌。
这一掌也不知道下了几分力,我被生生打掉了一颗牙。我愣愣地看向掉在泥土里变得脏兮兮的牙齿。
长这么大,连我那个败家爹都没这么打过我。你一个太监你凭什么打我!当然,就算我吃了豹子胆,我也不敢把这话亮出来说。
也许说了,就真的满地找牙了。
突然指甲男笑了,“把钱爷请出来,就说有有趣的玩意儿。你,去把阿财牵来。”
不一会儿,我就被绑在了柱子上,裤子也被扒了精光,小小颜被冷风吹到瑟瑟发抖,缩成小小一团。
“噗嗤!”指甲男看了我一眼,媚笑了下。
随后我在他后面看到一条差不多到我腰部的大狗。不……那应该已经不叫狗而是獒了……
“阿财今天喂过了么。”
“回四爷话,本来是要表演狗吃人的,但是钱爷说,这人肉太下等怕是阿财吃坏肚子。就现在还没喂。”
这个时候对面的看台上已经坐上了几个看着像主子般的人。
指甲男对着看台方向作了个揖。从下人手上接过一双筷子,夹起我的小小颜,“阿财,这就是你的开胃菜哦。不够的话剩下的的随便吃哦。”说完,他居然解下了那只大獒的项圈。
大獒摇了摇身上的鬃毛,慵懒的向我走过来。奇怪的,屈辱感大于恐惧感。
也许我潜意识里早就觉得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出那扇门了吧。至少,这辈子我在活着的时候做了件大好事。这样想着,我看着渐渐走近的大狗,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那条狗上前闻了几下,嫌弃般的‘唔’了一声,偏头就走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看台那里传来夸张的爆笑,听声音还像个孩子。指甲男松了口气似的呼了口气。对着我身后的两个厨子交代了两声,我就又被拖回后院了。
而我的大脑还陷在被狗嫌弃的可悲尴尬感觉中。一方面觉得庆幸一方面又觉得不甘。
“四爷交代了,这次就饶你不死,但放了重要的人畜活罪难饶,断你一条腿,以儆效尤。”说罢,厨子就挥着擀面杖一棍挥了下来。
“!!”原来人在剧痛中是发不出声音的。
再然后就被仍在后院门口,所幸他们把裤子还给我了。
好痛……好痛哦……痛楚中,我好像看到了有个小小的身影靠过来,你干什么,我已经那么惨了还要偷我裤子?啊,不行,意志越来越模糊。算了,我都把唯一御寒的棉袄给了刚刚救了的小孩,裤子又被抢走了,就这样冻死算了……
第一次英勇就义,少了一颗牙齿,断了条腿,肚子挨了一拳,被抢走了棉袄和裤子……
这怎么看怎么像被打劫了啊!
第二回
肚子好疼,就像把肚子抛开把肠子拉出来在塞回去那样疼。
“好痛哦,好痛……”
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上肚子上疼的发热的部分。好舒服,疼痛都缓解了好多……
会疼,那就表示……我没死?
费劲的睁开眼。贴上肚子的是一双细瘦到不健康的小手,顺着小手往上看……咦?这不是那个竹筐小孩么?
怎么办,该怎么解释他妈妈和妹妹的事情……据实以告的话,太残酷了,这种事他做不来。
“你救了我啊……那我们正好两清啊……啊哈哈哈哈!”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相处的我只能哈哈地干笑。
小孩突然抽回手。那抖索的模样很可怜。
也许是我很少碰到比我还惨的人,于是不由自主的就像当起哥哥一样摸了摸小孩的头,“你妈妈和妹妹被因为不愿意做狼狗的食物,不听话,所以被转卖了。卖到哪里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们应该再也碰不到了。”
小孩的眼睛里摆明了不信,但抿了抿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说不定,会卖到一个好人家去呢。”无视小孩抿嘴不语的尴尬,我轻松地说道,“啊!”突然肚子被挨了一拳。
“……”本以为小孩会说什么,但似乎还是忍了,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我这才好好看了看现在身处的地方……这不是城中的城隍庙么……
虽然这座城隍庙的位置处于繁闹点的中心,但自从多年前一场突然地祝融之灾之后,这块地方也就渐渐落寞了。
当时有个好像还有点名气的江湖郎中正好路过这个地方,掐指一算,整张脸都白了,摇摇头直道天机不可泄露。这种凌磨两可的状态,让别人更是畏惧这个地方。原本香火鼎沸的城隍庙一下变成了繁华地区的鬼屋。
欸?鬼屋?
一旦意识到这点,我就没法平静了,原本面容和蔼的城隍老爷,在烛光的倒映下,彩漆斑驳,石像上还有各种蛛丝裂纹,倒像是阎罗王一般露着……吃人般地渗笑。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好像还小,只记得那是在原本半年一次的城隍庙会上发生的火事。原本我也是闹着要去的,但是后来听说有个书院里很碍眼的家伙在月老庙前面扮成仙女娘娘卖花和祈福的纸鹊,就带着一帮狐朋狗友踢场子去了。
城隍火事也是波及到月老庙的,不知道那家伙后来怎么样了。现在想想,沦落到这般地步,也是当初仗着有个有钱的爹作威作福的报应吧……
“呜呜……呜……”门外的风,从残破的门板里渗进来,发出好似女子哀怨的哭声。
“怨啊……我好怨啊……”传到我耳朵里,就直接加上我的妄想变成那样。
错觉错觉,我想多了想多了。嘿嘿嘿……
……
不行,无论如何,这里是待不下去了。就算没鬼也要被吓死的。
再说正好小鬼出去了,我头脑发热才救了他,缺了牙断了腿的账也不要他还了。以后怎么样,就靠他自己了,我可没有余力再照顾一个拖油瓶。明明自家肚子都顾不了了。
咕咕……肚子像终于想起今天一天还没有东西果腹一样,抗议地震天响。
“你怎么起来了。”
我好不容易爬起来想要快点跑,被他一开门倒灌进来的冷风以及突然打开的门板撞到鼻子又倒在地上了。
“快吃吧,还热的。”我不甘心地撑起身体,却看见小孩手里拿了一个破碗。身上没有我给他的棉袄,只有几件单衫,穿的活像用来拜祭的纸人偶。
啊……原来棉袄是盖在我身上的啊……
“这些,你哪里来的?”我指了指碗。
“……”小孩不说话,偏过头去,“让你吃你就快吃!”
我接过碗,小孩的脚冻得青紫,脸上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身体不自觉的颤抖。
那么大冷的天,穿了那么少出去要东西吃。
这种情景就像狠狠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一样。
年方二十有五的我,却要一个孩童如此相待。而我还想将他孤零零的抛下。罢了,送佛送到西吧!说不定这娃将来还很有出息呢!
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我,把小孩拉进怀里用薄毯包好,唔!大冬天抱冰块真是……但是做父亲的新鲜感让我即刻无视了这种不适以及小孩变扭的(?)挣扎。
“我不饿,你吃吧。”摆着一副慈祥老父的模样把碗端了过去。
“你的腿……好怪。”小孩移开屁股指着我腿说道。
嗯?对啊……我的腿不是已经被钱家的厨子打断了么,应该很疼啊,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好奇的低下头,难道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自愈力量?还是城隍老爷善待我这个来之不易的香客显灵了治好了我的腿?
那个厨子显然手下留情了,从我的膝盖处果断的分筋错骨,断的干净利索?我怎么知道?因为我看到露在皮肤外面我的膝盖骨了啊啊!!
因为完全不痛,我倒也不怎么惊慌,最主要的是有个孩子在身边,要是表现得比他还惊惧,让我这个大人脸往哪里摆。
把骨头移回原处,让小孩捡了两块破木板,照着江湖小说上方法,把腿固定住,只可惜,就算是费劲了力气,以我一个书生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的力气还是没有办法把木板死死地固定住,只能说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腿上。
等我把木板好不容易弄好,想喝点热的果腹时候,那死小孩,竟然向看戏一样端着空碗坐在一边。
“死小孩,你居然一点都没帮我留啊!!”
“你说你不饿。”
“我那是客气,敬老爱幼你不懂啊!”
“我是小孩啊,你又不是老人。”
“我是病人!”
“敬老爱幼里面又没有包括病人。”小孩一副你这都不懂的样子。
我则是被气到火大,完全忘了有什么成语是形容要爱护病人的。
“哼!”撇了撇嘴,我把薄毯子抢过来盖在自己身上,连个角都不被小孩盖。“我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了谁。”把头埋在漏风地毯子里,闷闷道。
“年纪一大把了,还像个孩子一样。骗你的。那碗本来就是特地为你讨来的,没动过。”后背被推了推,随后后面还传来很响亮的腹鸣声。还有破碗在地面上移动的声音。
一时间,我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想起那双冻僵的小手小脚。鼻头一酸,用袖子狠狠的眼睛上摸了两下,眼睛火辣辣地疼。
“一起吃!”最终我这个新任老爹还是大发慈悲的不跟笨儿子计较了。还是把他拉进毯子里,“吃完,我们就回家。”
“嗯,回家……”我好像听到了下巴下面悄悄地传来这样的话。
第三回
“那个落魄的颜秀才收了一个养子?”
“自己都养不活,还收养子?该不会是年轻时候欠下的风流债吧。”
这两天有好事者,拿了些文书活让我做,顺便看看传闻中的养子。
真是的,你们说的话,我一字不落全听见了啦!
那个不孝子,把他老爹辛苦赚的钱统统收走,这间小茅屋一个月前明明还是我的地盘啊,为什么就是完全找不到他藏钱的地方呢。我用手掌支起下巴。
好想去望星楼哦……
“我已经把你赊得账全都还上了。以后别再把钱浪费在那种地方了。”
听听,我这那里是收了个养子,根本就是找了个管家婆找罪受嘛。
“颜焱,你看哦,最近我那么辛苦帮人家写字,加上这酒也是有瘾的,你一下叫我绝了念想,是不是……”太狠了。腆着脸低声下气对着小鬼,不得不承认,自从他开始住到颜家。很神奇的,至少我一天都能吃到三顿饭,虽然只是稀粥萝卜干,原本堪比猪圈的斗室,也整理得小有些书斋味道。
基于这些‘小恩小惠’,让我在他‘颜小爷’面前,强势不起来。
“不行,我跟菜街上那家裁缝说好了,给我们做两套新衣服。改明儿,我们大大方方地进望星楼,点上一大桌菜!”
啊,看看我儿子多懂事,“原来,你那么想为我扬眉吐气啊,老爹我好感动……”真的,我用袖子假惺惺地摸去想象中的眼泪。
“我既然认你做爹,你在外面就要给我挣点气!你要是丢脸不是连我的脸面一块儿给丢了。我上个街都要被戳脊梁骨……”
这话说得……我心好想抽筋了一样,是天太冷了吗?这种话比起从别人嘴里,由颜焱嘴里说出来更有杀伤力。那种整个人被否定的挫败感。
我放下毛笔,把脸贴在冰凉的桌子上。总觉得没脸对着颜焱,因为我这个当爹的,还要连着被人看不起。
“有空休息,还不快去刘记把誊好的账簿送去。”
“是……”这种愧疚也是在颜焱面前强势不起来的理由之一吧……
“想什么呢,连衣服也不披一件。得病了,我还要看着你,给你抓药,我、我们家看不起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欠药铺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切,啰啰嗦嗦地像个小老头,原本会让我心头暖起来的罗嗦,今天却让我怎么也提不起劲,“知道了知道。”挥挥手,肩口破损的地方,被笨拙地缝起,变得很丑的一块。我拄着木棍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之前一直都没有那么意识过,虽然颜焱说是说把我当成爹了,可是……他真的有把那间小小的斗室当成自己家吗?
还是已经把它当成自己的领地,想着有一天把我踢出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把账簿当成暖炉一样抱着,我是谁啊,怎么会教出这种没良心的家伙呢。
强迫自己不把颜焱那张脸和儿时看到的陈世美那张俏脸联系在一起,我猛力的摇头,好像要把那种想法甩出去一样。
“颜先生?”
“恩?”我吓了一跳,差点撞上来人,“啊,是望星楼的小哥啊,今天不上工啊?”
“不是,老板娘差我上李记买点果脯,倒是颜先生……好久没来了。”小哥微微低下了头。那模样,不晓得怎么跟颜焱重叠了起来,听说有了孩子的人,对着跟自己孩子同龄的孩子都会有一种奇怪的移情作用。(鸦:你到底那里听说的的==百度百科上么|||)
我摸了摸小哥的头,“你想学写字,有空的时候随时能过来。就是要记得带上……”我作势做了个喝酒的动作。不花钱的话,颜焱也不能说什么了吧。
“真的吗!”小哥开心的仰起头。如果这种笑容在颜焱脸上也能看见就好了。
“不过,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我这样子你也看到了,除了吟诗作赋什么都不会。”
“才不是呢,我觉得先生很厉害!掌柜的他们那么说你,只是嫉妒你而已,嫉妒自己肚子里墨水没有先生多而已。”看着小哥这种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当初在书院,我也没怎么好好学习过,尽把歪脑筋动在怎么捣蛋上了。现在想想啊,也真对不起当时的先生,那宝贝的山羊须也被我烧的精光,以至于以后看到我都习惯性地捂下巴。
“再说,像我这种身份,不努力念书,一辈子也无法出人头地吧。”
“恩,只要你有这心,一定办得到,我教的字你不是看就会了?我念书的时候,还老是记不住要被先生打手心呢。”
“那是先生教得好。”小哥腼腆地低下头去。
真是可爱的孩子,我想。只可惜生错了地方,姑且不论家里没个靠山能念出名堂的人有几个,光是科举就所耗不菲,望星楼的掌柜未必肯花钱赌在上面。
但是这种话,我不能说。
从李记掌柜手里接过一钱银子,买了两根糖葫芦,一根给小哥,算是以前给我温酒的谢礼,还有一根揣在兜里,准备捎给家里那个不省心的。
“我送先生回去吧。”
我刚准备跟小哥道别。“可以是可以,不赶着回去可以吗?”
“没关系,我不再,也没人知道。”
见他那副样子,我也不知道搭什么话,只好把拐杖扔给他,再把自己的体重压在小哥身上,“不好意思,我骨头很重哦。”
小哥‘嘿嘿’地笑了,就像个孩子。
我伸手揉乱小哥的头发。第一次有一种,我真的开始老了的感觉。
托小哥的福,受伤的腿,没受什么罪就安全到了家。
颜焱不在,好像到隔壁家帮忙洗衣服去了。这种外面都开始结冰的天……怀里的糖葫芦变得沉甸甸硬邦邦的了。
好像反倒是我拖累了颜焱。
小哥则好像找到宝一样,跑到我的书架前面又蹦又跳。要是被他知道上面大都是那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不晓得会有什么反应。
我把小哥招到跟前,“今天没什么时间,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小哥摇摇头,“我家里排行老六,我爹姓蓝,就是草字头下面是监狱的监……所以应该是叫蓝六吧……”
“蓝六啊,名字是父母给的,不能随便改的。”我执起笔,在草纸上写上‘蓝六’二字,“六是个吉利的数字。到你有哪天准备要考取功名了,我再给你取个学名。”
“这就是我的名字啊……”蓝六执起草纸宝贝的折起收好,“先生把我的名字写的好漂亮。”
“那就用心写,一手漂亮的好字也很重要。”
“那先生的名字怎么写?”
“欸……”我的名字……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叫过了,我自己也不太记得了,虽然……也许是故意不去记住的。
“喂,我们家又不是开书院的,再问东问西的,我要收钱咯!”
真是的!这么拽的语气,也只有我那个儿子了。
“蓝六,这就是我儿子。颜焱。”我瞪了颜焱一眼,意思他在外人在的时候,记得给我留点面子。
“颜先生,我先走了。”蓝六好像有些怕颜焱似的,赶紧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很郑重的给我鞠了个躬,举了举手里的糖葫芦,“谢谢,颜先生。”
“呃……那里那里,回去小心一点。”目送蓝六越走越远,心里只觉得这孩子相当可怜,我能做的,也就一串糖葫芦那么多了。
叹了口气,转身却见颜焱好像看仇人一样瞪着我,嘴唇冻得青紫,“……”
被他的眼神吓到,赶紧宽衣解带,把冻成冰块的小孩的拉进怀里,肉贴肉的让他的温度回暖,“这是怎么了,那个舌头长到可以打结的大婶又怎么编排我的坏话,让你丢脸了?以后我们不去洗衣服了啊,看你冻成这样,要冻坏了怎么办,也是我不好,把你收做养子,一件爹干的事都没干过。”
“……”颜焱沉默了会儿,才不甘不愿地答道:“不洗衣服,哪来的药钱治你的腿。”小孩很不厚道地从衣服底下用冰凉的手臂贴过我的温暖的腰部,身体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刺激,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感觉到他的态度有些软化,“这……总有办法吧……你刚刚干嘛那么看我。想看仇人似的。”我问出了之前疑惑的问题,对颜焱来软的总比来硬的有效。
“!”这话好像刺激到了他的神经,狠狠捏了我的腰一把,“我在外面累得要死,你还有空跟望星楼那个小二嘻嘻哈哈!哪来钱买糖葫芦给他?是不是把从李记收来的钱都拿去喝酒了?”
“冤枉冤枉!我是想给你买糖葫芦的时候,他正好在,就顺便给他买了根。你也知道在望星楼的时候……啊!”我想掏出糖葫芦和银子以示清白,却不想糖葫芦已经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是哦,是想跟我买,他才是顺便哦。”颜焱不明不白的冒出那么句话。
我不懂他干嘛那么在意顺便不顺便的问题。
“真是的一有钱就乱花。”他捡起地上的糖葫芦,拍了拍尘土,“以后不要买了。”
从桌子下面抽了一个盘子上来,把十颗糖葫芦从竹签上刮下来。
一颗一颗圆圆的。小孩稀奇的挑起一颗,含在嘴里都舍不得咬下去。那副样子跟平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一比,真是可爱的不得了。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瘌痢头儿子自家好’?
第四回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或者说是塞翁失马,福祸焉知?
外头人对我的称呼,从‘颜无子’变成了‘颜焱的爹’。似乎是我平时游手好闲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亦或者是颜焱那张脸在三姑六婆那里太吃得开,以致颜焱频频外出做活的时候,回来总能带点小糕点啊零嘴什么的。
平时不常来往的邻居,看见我也会打个招呼。说上两句,“有颜焱这么个孩子真是好福气啊。”潜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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