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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求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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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何求,心岩可有所感?”魂兮,归来。
  冷心岩终于品尽酒中之味,缓缓睁开眼睛,东陵陌平和泰然,杯中的酒已饮其半,而另一边,那一炷香燃尽最后一线香雾,跌落灰烬之中。
  “辗转萦回,温润清净,庄生晓梦,宛然玉成,不愧其名,果然是好酒。”冷心岩还在回味,径自取过酒壶,又为自己倒满,“是不是该喝第二杯了?”
  “喝吧,这杯尽了,该饮第五种酒了。”东陵陌点头道,熄了炉上小火,将之前烫上的酒壶取下,“青梅煮酒。”
  “论英雄。”冷心岩一饮而尽,不由诧然,“怎么,这……”
  东陵陌道:“第二杯一生何求,又叫回梦。虽是同一种酒,但若一直缠绵幻象,非是好事。”
  “哈,所以便要接上青梅煮酒?”心思微转,冷心岩立刻明了其中真意,豁然笑道,“好好好,飞絮,我便仿古人意,与你论一论这天下英雄。”
  酒热,撩起清雾,迷离了东陵陌略微苍白的脸颊:“莫非,是唯君与吾?”
  “谁跟你吊书袋,武林朝堂,要说第一英雄,自是……呃!”冷心岩刚小抿一口,又急忙吐出,“啊,好烫。”
  东陵陌眼神微变,急道:“没事吧?啊……忘了提醒你慢慢饮,抱歉……”
  “是我心急,我们继续。”
  少年意气风发,坐而论天下英雄,谈兴所致,甚至击杯为乐,引吭高歌。
  “浩浩青冥,悠悠我情。
  月影初啼,慨然星移。
  无弦引魂,有魄知音。
  天荡月兮歌咏志,俯仰天地清风徐。
  渺无痕兮心所佳,抛却浮名少年行。
  歌之,有此妙音。
  幸之,有子如一。”
  一曲尽,又有新酒。歌声之后,又是笑语。冷心岩是生平第一次如此畅快,生于波谲云诡的深宫,他从来都是高贵却封闭的,自古帝王家最是无情,朋友二字,反而是最为奢侈的东西。而像这样和东陵陌平等论交谈天说地,从前只是在书中读过的古人佳话而已。
  雅士风流知己难求,眼前这个名为东陵陌的男子,是冷心岩第一个朋友,甚或,知音。
  




☆、十八

  天光大亮,残酒也终要饮尽。
  清晨的鸟鸣传至耳畔,清脆悦耳,洗去一夜的缱绻遐思。冷心岩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虽是一宿未睡,却不见丝毫倦意,反而神采奕奕,风流不减。
  “啊,天亮了,飞絮,想不到我们竟然谈了整个晚上。”
  屋内还未被晨曦投入,东陵陌吹灭桌上已经快要燃尽的蜡烛,脸庞霎时被一种明晦交接时的黯色笼罩,看不分明:“一夜不睡,心岩不妨喝了这最后的酒,就为此夜做结。”
  酒味淡,茶意浓,这最后一种酒刚入杯,冷心岩就忍不住凑上前来,仔细品嗅一番,笑道:“好一种酒茶,是不是这一杯下去,我这一天就不会困了?”
  “看你现在也不困嘛?”东陵陌微微一笑,将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旋即转身往楼下走去。“走吧,天亮了,心岩可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喂喂,飞絮我真觉得你是越来越……等我!”眼看东陵陌的衣摆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冷心岩急忙喝了自己的酒,尚来不及品味,为了能赶上东陵陌的步伐,他心中一动,直接越窗而出,稳稳当当落在楼下花苑之中。
  “心岩倒是先到一步。”东陵陌步出聆之楼,反而落后,“莫急。”
  冷心岩刚才凌空一跃,只觉神清气爽,此刻咂咂嘴品味最后的酒意,绵醇悠长,似有还无,不愧是无上妙品:“原来你是故意的,不给我慢饮的时间,是要钓这一层的味道么?”
  东陵陌笑而颔首,正欲开口,忽然一阵铃声漫漫传来,在清晨薄雾之中,泠泠动人。
  “这声音?”冷心岩微诧,惑然道,“似乎是殊玉先生身上的,可是……怎会如此……诡异?”
  “我们去看看。”东陵陌的语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冷漠,让冷心岩一时错觉,昨夜那个与自己把盏言欢的人,并不是眼前眼神漠然的男人。
  东陵陌在一刹那变得疏离,就如当初初见时他出现在晨雾中的模样,连背影也失了温度。“心岩?”
  “啊,走。”冷心岩回过神,随着东陵陌一路追向铃声的方向,才转过嶙峋的假山,便看见了一袭蓝衣,默默立于一池幽水之畔。
  “殊玉,你在做什么?”东陵陌见此情形,疾逸上前,一把拉住神情恍惚的殊玉,厉声斥道,“发生何事,为何你……你怎么了?”
  殊玉只穿了单薄的蓝色苗装,没有带银饰,只是手腕上的铃铛依旧。风吹,铃声清凌,而他单薄的身影却如同折翼的孤鹜,带着莫名的凄美和艳丽。
  抬头望见东陵陌近在咫尺的脸庞,殊玉有一瞬的迷惘,然后他很快清醒过来,望见冷心岩疑惑而询问的眼神,他艳丽的眸中,划过一丝决绝。
  “抱歉,殊玉在想事情,一时分神。”淡淡的声音,掩饰方才的恍神,殊玉毫无避讳得直视冷心岩的眼睛,看不出有丝毫的欺瞒。“王爷,恕殊玉失礼。”
  冷心岩被那绝世的美丽一慑,一时竟有些讷然,道:“无妨,无妨,殊玉先生……怎会在此?”
  殊玉美目微转,一眼倾城,一蹙伤魂,铃声和着他的声音,击碎晨光的温暖:“正是来寻王爷和大公子……城里,又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冷心岩心中一沉,追问,“又出命案,还是铭他……?”他私自纵放司徒铭一事尚未处理,万一司徒铭出了事,冷心岩一时后怕起来,真正不知如何处理。
  殊玉摇了摇头,叹道:“城中坊栏桥下,今早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什么!”冷心岩惊道,“怎么会,不是已经有十二人……洛阳府可有派人去?仵作呢?什么时候死的,可有结果?”一连串的发问,冷心岩有些惶急,他来洛阳查案多日,不但对于案件一无所获,反而已经有三人身亡,还扯上司徒铭疑罪难脱,让他完全焦头烂额。
  “心岩冷静,我们先去现场。”一直不曾开口的东陵陌忽然道,双眉紧皱,他眼底的波澜沉默于曜黑之中。“走,去坊栏桥。”
  “且慢。”殊玉拦住正要离去的两人,望了东陵陌一眼,沉吟道,“这次的死者……有些特别。”
  “如何?”
  殊玉咬唇,半晌,阖上美眸道:“是许笑容。”
  “呃,”冷心岩一怔,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从全身蔓延开来,他怔怔地望着殊玉,好像听不明白他说了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跟着东陵陌的脚步绕过殊玉,向外走去。
  一直到走出东陵府,阳光耀然,冷心岩才陡然回神,失声道:“死者是许笑容?笑容姑娘?”
  “也许吧,走吧。”东陵陌神色冰凉,负在身后的手慢慢握成拳。“不论死者是谁,我们都要面对,不是么心岩。”
  “我……你……”冷心岩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从东陵府到坊栏桥,几乎要穿越大半个洛阳城,即便东陵陌带着冷心岩抄小道而行,也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
  坊栏桥已被洛阳府派人封锁,离桥一里开外,许多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圈外三圈围得水泄不通,官府不得不动用武力,才能制住不断增加的人群。
  东陵陌拉着冷心岩一个飞跃,轻而易举得突破人群,进入封锁的范围内,然后随即被一群官差围住了。
  “放肆,退开。”低喝一声,东陵陌负手而立,眼底隐隐带着怒意。
  “东陵公子,王爷。”听到声音的洛阳府尹张天惠赶忙迎上来,一脸愁苦却又想向冷心岩赔笑,表情十分怪异,“您们可算来了,刚才还劳烦殊玉先生前去禀报,这这……”
  “带路。”冷心岩一挥手,失了温和的脸庞,带着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河堤上,早已气绝的许笑容被欧阳千韵紧紧抱在怀里,浑身湿透,皮肤也被泡得有些发胀。依稀有血迹模糊在尸身的衣襟上,许笑容得意的长鞭被断成两截,紧紧缠绕在她的双腕上。
  冷心岩骇然,少女骄悍任性的模样仍在眼前,此时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鲜活的生命凋零,竟是如此突然的事情。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死亡于他并不陌生,但是这一次,他的心底却有着异样的波澜。
  相比而言,东陵陌倒是冷静得多,沉声道:“仵作呢,可有什么发现?”
  “在,”站在欧阳千韵身后的仵作错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回话,“许姑娘仍是死于一剑穿心,然后才被抛尸河中的。因为河水浸泡,老朽一时也推断不出许姑娘被害的时辰,至于其他,还需再做勘验。”说罢为难地看了欧阳千韵一眼。
  欧阳千韵缓缓抬起头,美丽的脸庞上满是泪痕,她定定地望着东陵陌,一双美目中,充满着仇恨怨毒和无尽的凄凉。沙哑着声音开口,她将怀中的尸体抱得更紧了一些:“昨日入夜时分,我和笑容……还在一起。”
  “那她该是昨夜入夜后到发现尸体这段时间内遇害的,”东陵陌避开欧阳千韵的视线,“是谁发现了尸体?”
  张天惠道:“回公子,是个船夫,今早从上游过来,途径坊栏桥,一竿子下去,就见许姑娘被绳子系在桥墩子上,吓得赶紧大叫报了官。那船夫现下被张师爷带去审问,王爷和公子可要将他传来?”
  东陵陌看了一眼冷心岩,见他犹自发怔,叹道:“稍待吧。”
  冷心岩依旧在惊骇中回不过神来,欧阳千韵充满仇恨的目光一点点吞噬了他的镇定,内心嘶嚎着一种仿佛裂开般的呐喊,扭曲疯狂,而他却不能表现出半点,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切却已在心中分崩离析。
  “心岩?”
  “啊……”冷心岩僵硬地回应,慢慢后退了两部,忽然脚底踉跄,差点儿摔倒。“我……”
  东陵陌及时从背后扶住了冷心岩,眸中瞬间黯然,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压低嗓音:“先回洛阳府吧,心岩,别慌。”
  别慌。莫惊。冷心岩恍惚混沌中落下一丝光明,安心的感觉一刹便击破了他的心防,反手握住东陵陌的手臂,他努力使自己站稳。一步步跨出,仿佛天地的力量重新一点点汇聚于他的身心,背影修长,却抹不去仍是少年的稚嫩与软弱。
  




☆、十九

  一杯暖茶,被送入冷心岩的手中。
  “多谢。”
  洛阳府衙的大堂有些阴暗,暗色的雕饰和漆纹粉刷出咄咄逼人的气息,“明镜高悬”的匾额正大威严,却又如牌坊般沉重压抑,郁结着要把人拖入无涯的黑暗之中。
  冷心岩扫视了一下周围,欧阳千韵和张天惠呆滞地站在堂下,东陵陌离他最近,可脸庞却被堂内的阴霾笼罩,看不明晰,仵作和发现尸体的船夫跪在较远的地方,匍匐于地不敢抬头。
  “此事……”脑海中千百念流转,冷心岩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如何开口,但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关于此事,我想……”
  “此事王爷该如何处置,欧阳家还请王爷明示。”
  夹带着威严气势的女音,突然震荡了整个大堂,欧阳千韵浑身一震,蓦然转身,大睁的眼眸里全数是惊诧。“母亲……”
  窈窕而华丽的身影,欧阳家的家主,欧阳燕凤,缓缓步入大堂,傲然站在了冷心岩面前。“欧阳燕凤,见过小王爷。”她已经年过四旬,却是风韵出众,玉肤雪肌,柳眉上挑,神态俨然不可侵犯,还带着几分轻蔑。
  “你……”冷心岩目瞪口呆,在这华丽的妇人面前,他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东陵陌见状,错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掩护冷心岩:“欧阳夫人,此处是洛阳府大堂,您……”
  “此处是洛阳府大堂,我身为欧阳府的家主,难道还没有资格进来?”欧阳燕凤冷冷打断了东陵陌,迫视着冷心岩,冷笑道,“我与小王爷说话,后生晚辈,何以僭越?”
  东陵陌神色微寒,却又无法反驳,咬着唇不再说话,身体则仍是护在冷心岩面前。
  欧阳燕凤倨傲地仰着脸,很明显看不上仍是回不过神的冷心岩:“小王爷,何不自己回答。”
  冷心岩勉强定住心神,笑道:“失礼了,欧阳夫人,我……本王,幸会。”
  “哼。”欧阳燕凤转过脸,艳丽的脸庞冷若冰霜,“千韵,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大庭广众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母亲……”欧阳千韵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东陵陌,低着头,走到欧阳燕凤身后。
  “哼,这是如何?洛阳城里闹得满城风雨,各位却站在这里束手无策?”
  东陵陌怒然道:“欧阳夫人,此事自有王爷处理,似乎没必要劳动您的大驾。”
  “说得倒好,”欧阳燕凤不屑地大笑,“处理了这许多时日,可有什么进展?现在倒好,连笑容都出了事,哼,她是千韵的姐妹,自然也是我欧阳家的人,别的事我可以不管,此事,欧阳家怎么可能不管?”
  “说得好。欧阳家要管,我司徒家,自然也要管。”话音落成,司徒翎一袭月白长袍,翩然出现在众人视线所及。
  欧阳燕凤见司徒翎出现,不由略微呆滞,转念便已经想到缘由,冷笑道:“怎么,司徒家是为了司徒铭而来?”
  此言一出,冷心岩顿时清醒过来。“铭,啊!”他尚未来得及跟东陵陌解释司徒铭之事,现在只能期望司徒铭尚未从死牢中离去,否则……冷心岩不敢想下去。
  司徒翎清冷的眼眸闪过丝丝寒意,冷声道:“既然凶手再次行凶,还请王爷放还舍弟司徒铭。”
  欧阳燕凤冷声道:“他罪责未洗清就要纵放,司徒家未免托大了。莫说其他,他是不是有同伙帮忙作案,也未可知。”说着便意有所指地望着司徒翎,丝毫不加掩饰。
  司徒翎凛然,清冽的目光直视冷心岩:“请王爷定夺。”
  冷心岩心中极为不安,但事到如今,他也无退路,颓然道:“先将司徒铭从牢中押解过来吧。”
  张天惠立刻安排两名差役去了,冷心岩惴惴不敢看司徒翎,又无法对东陵陌言说,皱着眉思考对策,但他毕竟年轻,一时也是束手无策。
  “心……王爷,怎么了?”东陵陌见冷心岩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从早上便见你如此,可是身体不适?”
  “不是,我,”冷心岩张口结舌,“飞絮,其实……”
  “王爷,大人!”两名差役飞奔而来,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神情,冷心岩知道事情已经变成了他预想的最坏结果,一个踉跄,摔了手中的茶碗。
  “啊!”
  “王爷?”东陵陌急忙抢上前,“怎么?”他转身,厉喝,“嚷什么,司徒铭呢?”
  “启禀王爷,牢中空无一人,司徒铭,司徒铭畏罪潜逃!”
  刹那,整个大堂寂然无声。
  冷心岩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所有的事情环环相扣,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司徒铭真的是凶手,他纵放司徒铭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许笑容死的时间点太过巧合,巧合到连冷心岩都开始动摇了。
  “怎么会……”良久,东陵陌叹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也似乎陷入了震惊与无措之中,“……司徒铭,真的……不在牢中?”
  两个差役面面相觑:“回禀公子,死牢中牢门大开,司徒铭,的确,的确已经逃走了。”
  洛阳府尹张天惠听闻,几乎瘫倒在地:“你们这些废物,是怎么看人的,啊?死牢,死牢守备,你们居然让人犯从眼皮子底下逃脱!”
  “属下,属下……知罪,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闹够了没?”欧阳燕凤冷眼旁观,见冷心岩一直失魂落魄的,怒道,“瑜王爷便任由这些废物如此胡闹?”
  冷心岩惊怔,倒退一步:“欧阳夫人,我,你……”
  “哼!”欧阳燕凤甩袖,“竖子不足与谋!”
  “欧阳夫人你!”
  欧阳燕凤不睬怒吼出声的东陵陌,转身水袖翻飞,她身侧的司徒翎依然沉默如渊,只是用责难的目光望着堂上的冷心岩和东陵陌。
  “后生晚辈,胡闹之至。”依旧是咄咄逼人,但面对司徒翎,这个同样是后生晚辈的司徒家当家,欧阳燕凤还是带着几分试探,“司徒公子,司徒铭是你司徒府的人,既然官府给不了我欧阳家一个交代,你是否,该有所表示?”
  司徒翎冷冷望了欧阳燕凤一眼,沉声:“司徒府自会给出交代,向瑜王殿下。”
  “莫非司徒公子竟还信任这帮无能之辈?”
  “欧阳夫人,”司徒翎的眼眸,如同深渊般让人捉摸不透,“谨言慎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这话什么意思?”欧阳燕凤柳眉倒竖,喝道,“司徒公子,得寸进尺,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司徒翎沉默,转身不再看欧阳燕凤。
  欧阳燕凤气极,拂袖怒道:“既然如此,尔等自行解决,但是!”她狠狠瞪了一眼司徒翎,“司徒铭是杀害笑容的疑凶,司徒家既要护短,那也休怪我欧阳家不留情面,自此全面追缉司徒铭,杀而勿论!江湖规矩,王爷该是不会插手吧!千韵,我们走!”
  “娘……”欧阳千韵低唤,忍不住扭头看东陵陌。
  “走!”欧阳燕凤喝道,拉着欧阳千韵扬长而去。
  “欧阳夫人!”格杀令一出,东陵陌猛然间心惊胆战,可出声之时欧阳家的人皆已经离去,他呆立半晌,转眼见冷心岩也呆若木鸡,只好转向司徒翎。“翎,你?”
  司徒翎神情萧索,却没有丝毫乱象:“我也告辞了。”
  “翎……”
  “东陵飞絮,”司徒翎深深地望了冷心岩一眼,终于,叹了口气,“你也是三大家的人,三大家暗中波澜,你应是最清楚。欧阳燕凤既要借题发挥,司徒家自不会坐以待毙。”
  “这些我明白,可是……”东陵陌忧心地望向冷心岩,“三大家之事,没有必要闹到王爷面前吧?”
  司徒翎眉间淡漠:“铭之事,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王爷如何,是你东陵飞絮的责任,言尽于此,告辞。”
  说到这个地步,司徒翎也不再多做解释,转身离开。
  “司徒翎……”冷心岩喃喃唤道,一连串的事情冲击着他的神智,知道司徒翎的离开,仿佛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湮灭了,他颓然跌坐在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与无能,眼中酸涩,仿若将要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却在决堤一刻,有一双手在他的眼前出现。
  冷心岩仰起脸,仍守护在侧的东陵陌微扬唇角,笑容有些无奈:“事已至此,心岩还要继续前行么?”
  “飞絮……”
  东陵陌嗤笑一声,与冷心岩并肩坐了下来,横睨一眼,让张天惠带着其他人尽数撤去,只留下两人在这空旷的大堂。
  “洛阳三大家表面和睦,私底下互相侵轧,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心岩长在深宫,应是最清楚不过。千韵与我的婚约,未必不是一种拉拢,此次欧阳家直接格杀司徒铭,更是明白的挑衅。”
  “飞絮,实话实说,”冷心岩默然片刻,终于还是开口,战悚的语气,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决绝,“你觉得这一连串的命案,是不是也是三大家内部的牵扯,甚至连你东陵家,也不能置身事外?”
  “是。”东陵陌没有犹豫地回答,但片刻,他又长长叹息,“那么,即使如此,心岩还会认我为友,继续追查此事么?”
  “会。”同样的毫不迟疑,冷心岩忽然闭上眼睛,掩饰住眼底的少年的脆弱,“江湖恩怨,皇命追查,世事难料,无可反悔。冷心岩只求问心无愧。”
  “如君所愿。”
  




☆、二十

  月色一如往昔,清冷寂寥,勾勒无边无垠的黑夜,涂写着无数魅惑与哀伤。
  从洛阳府回来,冷心岩一直辗转不安。他将纵放司徒铭一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东陵陌,东陵陌听罢,只是长叹一声,却没有过多的追问。
  或许只是巧合,或许是有意的挑衅,司徒铭究竟是不是真凶,已经在冷心岩心中模糊了概念,对司徒铭的信任,崩溃在了许笑容的死亡中,可是欧阳府的格杀令,又让冷心岩不由自主地为司徒铭担心。
  究是太年少,冷心岩默然立于月色之下,任由银白色的月华被满全身,他俊美的脸庞显出苍白的荏弱,扬手,将束发的丝带扯去,长发飞扬,飘落额间,掩映一抹朱砂。
  “王,爷?”
  冷心岩的心在刹那膨胀,仿佛要填爆胸膛,狂乱的跳动让他几乎按捺不住,尽量镇定地转身,他的防线却在瞬间分崩离析。
  月下玉郎。
  冷心岩的脑海里只留下这清晰而空洞的感受,他无法言说也无法体味此刻的心情,天地万物已经不萦于心,软红千丈,超脱尘俗,而天地茫茫,皆为眼前一人而生。
  白衣,散发。少年孱弱而美丽,被着月光,如同降生于神佛祝佑之下,无法让人谛视般神圣,却又魅惑至令人移不开眼睛。带着罪恶的窥视,明知亵渎却难以逃脱,矛盾挣扎,只为一窥这少年魔性而纯净的风华绝代。
  “王爷。”
  声如碎玉,东陵晚款款走近冷心岩,连月光都似乎随着他的步伐而移动,他澄澈的双眸流转着平和的笑意,目光落在冷心岩的唇上。
  冷心岩真正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赧然,双颊绯红,幸而在黑夜中并不会觉得突兀:“雪落,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么独自在此?”
  东陵晚看清他的唇语,不由瞪大了眼睛,游目四望,环水清冽,微波临风,原来冷心岩不知不觉,径自到了照水居附近。
  “啊,是我,是我失神,打扰雪落了。”
  冷心岩慌乱地掩饰,但东陵晚并未看见他的话语,只是莞尔一笑,道:“王爷是有心事?不如请往湖心亭小坐?”
  “……好。”回答虽有犹豫,但冷心岩的腿已经不由自主地迈了开来,“叨扰雪落了。”
  夜风微凉,东陵晚在湖心亭点亮烛台,于琴案前落座。冷心岩在他对面跪坐,尽量使自己的身形靠近烛火,好让东陵晚能够看清他的唇语。
  “雪落,夜里凉,你的身体,要多多注意。”
  “多谢王爷挂念,”东陵晚的笑眸,慑人心魂。他伸手轻轻勾弄琴弦,琴音微沉,似有安宁心神的作用,“晚对这几日的事情略有耳闻,王爷,可是为兄长和铭担心?”
  提及此事,冷心岩不由神色黯然,“我也未想到事情变成这般田地,三大家彼此纠葛至深,我很担心继续追查下去,事态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可……可皇命在身,我也无路可退。”
  “王爷……是在怀疑自己所信任的么?”
  “我也不知道,”冷心岩叹了口气,苦笑,“我甚至不知道我做的究竟是对是错,铭……我放走他,我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会不会就是因为此才害死了许笑容?”
  琴声突然断裂。东陵晚一惊,急忙道:“抱歉,一时不小心,王爷勿怪。”
  冷心岩心念微动,略微靠上前:“不,我本不该对你说这些,你,你的手没事吧?”
  东陵晚摇了摇头:“王爷,你……”
  “嗯?”
  东陵晚认真地坐直了身子,眸光潋滟,却带几分难以觉察的哀伤:“兄长代父亲主事,三大家之事他也牵扯其中,王爷,会如何处置兄长?”
  “谈什么处置不处置,”冷心岩半晌才回答,“我知道飞絮对我有所保留,三大家内部事宜,我也……我也不便插手。”
  “兄长视王爷为至交好友,王爷,王爷莫要怪罪兄长。”东陵晚忽然转过脸,轻咬着唇,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如同一株含苞的花儿,露珠颤动于花瓣馨香。冷心岩满心怜惜,起身上前,将那柔软瘦弱的身躯拥入怀中。
  轻轻抬起东陵晚的下颔,冷心岩让他看清自己嘴唇的翕合:“飞絮也是我的至交,我视他如长兄,你放心。”
  “王爷……”身体在抗拒着冷心岩的怀抱,但东陵晚并没有推开他,默默地转过脸庞,视线落于瑶琴之上,“兄长……哥哥于我如天,多谢王爷如此待他。晚为王爷奏上一曲,愿王爷勿忘今日之言。”
  被排斥的感觉让冷心岩黯然,讷讷地放开了那魂牵梦绕的身子。他并不愿退开那份亲近,挨着东陵晚,将手落到弦上,指尖轻挑,率先起调。
  弦同曲异。
  冷心岩叹了口气,他终究无法和东陵晚心意相通。
  纤指轻捻,东陵晚弹的是一首他未曾听过的曲子。婉转悠扬,古朴清澈,于平和淡漠之中,生出许多遐思。
  那是动听的琴曲,却不是冷心岩内心的所求。他抱着一线希望先行起调,可是听不见这世间一切声响的东陵晚无法回应他。或者,聪慧如东陵雪落,早已明白那起调的含义,却淡漠地抹去了这一份不该存在的情愫。只因,那是一曲,凤求凰。
  琴音如流水,东陵晚张口,嗓子如同丝弦般颤动着,吟唱如碎玉飞溅的歌谣相和。
  明月寂,清歌吟。
  浩浩愁落,茫茫劫尽。
  风移婆娑影,水波动莲清。
  郁郁心魂化碧血,弦歌未断梦先别。
  雁字难回,别愁离殇心。
  春尽荼靡花事。
  朝露去时颜似雪,青鸟无情音书绝。
  昆玉零落碾尘间,明珠暗投魂湮灭。
  踏歌行,赤子心。
  青山千重两渺茫
  剑胆琴心两相忘
  归期无
  独彷徨
  ……
  东陵晚的声音美而不媚,温润却带着刻骨凌冽的寒冷与哀伤,一字字,一句句,唱痛了冷心岩的眼,唱碎了冷心岩的心。
  “砰!”一声闷响,冷心岩扬手打翻了琴案,瑶琴烛台一齐摔落在地,东陵晚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扑倒,“啊!”
  冷心岩俯身,毫不迟疑地将东陵晚拉入怀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湖心亭,他的表情也被黑夜静静掩去。
  “王爷,发生何事,怎么了?”听不见任何声响,看不清冷心岩的话语,东陵晚有些慌乱,极力想要脱离冷心岩的拥抱,但身体却被紧紧桎梏住,半分挣扎不得,“王爷,放开……”
  “东陵晚,”像是确定怀中人的存在,冷心岩犹如野兽低呜,用下颔摩挲着东陵晚柔软的发丝,眼中却经不住沁出泪来。
  种种事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对东陵晚的爱恋却又那么致命而绝望,他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可以抓住,可是最终却还是不得不放手。东陵晚依旧带着抗拒,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却让冷心岩生出一种占有和掠夺的欲望,他握住东陵晚的手,抵在自己的喉头,低声道:“雪落,我要你。”
  东陵晚僵住。
  冷心岩把这份沉默当成了默许,或者从一开始欲望就压制了他的理智,他拥住东陵晚雪白的脖颈,空出一只手挑开垂落东陵晚半身的长发。
  惊慌,恐惧,无措,混乱。东陵晚的脸庞上交织着这一切,清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冷心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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