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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孤舟作者:白马王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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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
  “……”
  “我想给小阮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陶舟将落地的棋子一一捡起来,堆在棋盘上,再分拣出黑白来,拣完后将棋篓盖上,起身道:“今晚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不如我们择日再战。”
  万世冕却打开棋篓,取出一白子落在棋盘,道:“此番灭佛,已是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今晚若是不下这盘棋,恐怕日后再无机会。”
  陶舟只好重新坐下,道:“此番省寺减僧,土地充公,财帛入库,几万沙门释徒还俗后,不是回乡生产,便是充军营户。相信我,此次灭佛之举,旨在充实国库、扩充军需,皇上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最多也不过是引蛇出洞。” 
  “此次没有,难保下次没有,唉,秦王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如今他留小阮一条命在,无非也是为了牵制我……”
  对着棋盘上孤零零的一颗白子,陶舟看了良久,方道:“要说我现下处境窘困,确是有万般难言的苦楚,但还不至于要牵扯进帝王家事。天子更迭实在非同小可,是是非非谁又说得清楚……况且阮大人那位主子,我也未曾见过。”
  “陶大人若是见到此人,说不定就会鼎力相助。”
  “此话怎讲?”
  “那个……太子温良贤德,乃是当世无愧的仁者之君,良禽择木而栖,难道陶大人甘于做个声名狼藉的佞臣?”
  陶舟摇摇头,苦笑道:“难得阮大人和万老板这么看得起我,费心一路保举。可惜陶某不才,没有治国平天下的大志,也不在乎什么青史留名。今日你我这番说话,出了此门我便一概记不得……将来若有机会,我自会回来陪万老板下这盘棋。”说罢便起身告辞,招呼墨竹一起出门上了轿子。
  万老板将两人送走后,回来坐下继续落子布局,这时阮贺才走到对面坐下,开口道:“想不到,真如你所料……”
  “不能晓以大义,又不能诱之以利,看来争取他还得下一番功夫。”
  “若是殿下愿意现身,是不是能多几分把握?”
  “这个我也说不准,但殿下不能轻易涉险,还是要选对时机才行……”
   
    
    ☆、公主愁嫁

  隆冬,虽还未下雪,北方的天气更加肃杀起来。到了黄昏时分,天色还未全暗,路边树杈光秃秃的,上面仅剩的几片残叶在寒风里不停哆嗦,眼看就要被卷落了去。 
  东面的街道上,一群人拥着一顶富丽堂皇的鹅黄轿子,早早地打起灯笼,招招摇摇得往城外走。
  轿子里坐的是去年新寡的长公主馆瑶,太后怜惜她年纪轻轻就守寡,经常召她进宫小住,一面也想着帮她重新物色个人选。这一次便也是住了有大半月,直到今天放她回城郊的公主府。
  这班人出了城门,便一路向北行,不远处便是公主府邸所在。轿子里,馆瑶裹着氅衣在摇晃中昏昏欲睡,忽然感觉轿子停了下来,她警觉起来,凑到前面,将帘子掀起一条缝来张望。
  这时候便有贴身丫鬟小萄凑过来禀报:“公主,前面路上躺了一个人,脏兮兮的,像是个乞丐。”
  “不用管,绕过去。”
  “是。”
  于是轿子从边上走过,馆瑶透过窗帘缝往外看,只见地上那人面目肮脏,衣着破烂,上面似乎还有斑斑血迹,头发长不过半寸,露着青皮,隐约还可以看到里面的戒疤……
  “停一下……”轿子应声而止。
  馆瑶招呼小萄过来,道:“帮我去看一下,还有气没?”
  小萄嫌脏又怕,便拉了旁边的侍卫一起去看,侍卫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摸摸身体,感觉还有余温,便去禀告:“回禀公主,还活着。”
  “把他带上。”
  “是。”
  于是人被抬起来,丢在马上,一路驮回了公主府。
  到了府内,被姜汤灌醒后,又喝了三大碗粥,人才缓过来。之后便被领去洗澡,出家人相当固执,即使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也打死不让别人近身,还不愿意穿俗家衣裳,小萄只好去另外找了一套僧衣来给他。
  洗净之后又将头发剃尽,这才出落成一个俊朗不凡的和尚,引得府里丫鬟们一个个争着跑来偷看。
  “怎么又把头发剃光了,难道还想着回去做和尚?” 馆瑶见了不由皱眉道,但随后又加了一句,“不过你光头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多谢施主相救。”对方行礼道,声音相当温厚。
  “我听说这次被赶出佛门的和尚,不是回乡还俗就是充军营户了,你是怎么回事,饿倒在路边,还浑身是伤,不会是当了逃兵吧?”
  “贫僧法号落烨……”
  一说到这里,大家便明白了许多,周围已经有人窃窃私语,露出不屑的表情来。
  “多谢施主相救,施舍衣食,贫僧恶名在外,不便久留,还是就此告辞。”落烨说着便起身行礼,要往外走。
  “我听说你是个孤儿,眼下又没有寺庙愿意收留你,你能去哪里?”
  “贫僧孽缘深重,当有此报,愿意云游苦行,以洗身上罪孽。”落烨脚上有伤,一步一挪,走得甚是艰难。
  看着他无限寥落的背影,馆瑶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个人来,悲悯之心油然而生,于是脱口而出道:“那也把伤养好了再走,不然出门还没受苦,人就挂了。”
  落烨没有坚持,留了下来,被安排住在南边的厢房,终日打坐写经,很少出房门,每日三餐斋饭,都由下人派送。但他的风姿神采配上狼籍名声,还是在府里引起上上下下的争议,丫鬟们都想找个机会去一探究竟,满足自己的八卦好奇心,连送饭这差事都炙手可热起来。
  一连好几日,送饭送药的丫鬟都回来私下交流,说落烨师父彬彬有礼,君子风范,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一点淫僧的样子都没有。
  尽管有伤在身,落烨也尽量不麻烦别人,经常吃完了饭,自己收了碗筷送回厨房,帮忙打杂。还向频频向厨娘道谢,有出家人在,饭菜沾不得荤腥,一切都要另起炉灶,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厨房里的仆人见他谦逊有礼,好感大增,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们这里都是现成的,一点不麻烦。”
  由于小萄是内线,下人的这些八卦,悉数都入了馆瑶的耳朵,她偶尔留意落烨,越发觉得他神清气朗,绝非外界所传的那般不检点。
  一日落烨来找馆瑶,拿出两册抄本,托她匿名送到国清寺。
  “这是什么?” 馆瑶接过来随手翻阅,一本写着歪歪扭扭的古怪文字,另一本倒是端正的楷体,清瘦却有风骨。
  “这是贫僧抄译的圆觉经,一本是梵文原本,另一本是译本……本来在进宫前已经完工,后来遗失了,这几日凭记忆写下来,还请公主帮忙送一趟……莫要说是出自我手。”
  “好啊,我待会派人送去……” 馆瑶踌躇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我看你这么虔诚,实在不像个破戒僧,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一道写封信告诉同门,他们也不会这么不容你了。”
  “多谢公主,但贫僧确实犯了色戒,并无难言之隐。”落烨落下眼帘,语气却非常坦然。
  “你真的调戏了一个宫女,欲对她不轨?”
  “贫僧是起过妄念……”
  “真是稀奇,想不到我三弟的宫里,还有这样节烈的女子……”
  待要再问,小萄跑进来通报,说皇上派人来接公主进宫,有要事商量,馆瑶只好匆匆收拾,进宫见驾去了。
  官瑶公主与当今皇上同父异母,乃是太后江氏的长女,聪慧灵敏,深得先皇喜爱。前些日子太后要周栎在朝中帮馆瑶物色佳婿,被纠缠不过,今日周栎就到怡安宫来找太后商量,推荐的人选正是状元郎棠子杉。
  棠子杉才貌双全,又是本朝绝无仅有的连中三元,照理来说应该是无可挑剔。谁知道太后满意过头,起了别的念头,想将这么好的人选留给还未出阁的小女儿丰城公主,顿时让周栎没了主意。
  时逢山海关捷报连连,屡次击退前来滋扰的鞑寇,辽东总兵孙牧海上书,请求表彰永平中营游击吴阔,说他尽忠职守,有勇有谋,周栎准奏,加封吴阔副将头衔。太后留意到这一节,便向周围打听,可是前年的武举状元吴阔?旁边人道正是此人,又得知他而立之年,尚未娶亲,于是向皇上提议此人。
  周栎道:“吴阔倒也是个人才,只是他出身寒微,朕怕委屈了姐姐……”
  太后却是胸有成竹,道:“哪里,英雄不问出处,官瑶性格直爽,不会有门第之见,我看是皇上多虑了。”
  “但是吴将军常年镇守关外,不在京都,总是不便……依朕来看,还是棠子杉合适,九妹年纪尚轻,将来可以慢慢物色,不用急在一时。”
  “哀家知道,你与官瑶感情深厚,谁让你九妹出生太晚呢,小时候连个玩伴都没有……”显然比起长女,太后老人家更疼爱她的小女儿丰城公主。
  周栎无奈,只好提议道:“不如找大姐过来,问问她自己的主意。”
  就这样,官瑶公主被召进怡安宫,了解了事情大概。周栎还提议让官瑶见见此二人,棠子杉就在翰林院,吴阔不久便要进京受封。
  谁知道官瑶公主一概坚决不受,借口是亡夫之痛,哀思犹在,无再嫁之心。让周栎与太后大感诧异。特别是太后她老人家,面色阴沉,握着龙头拐杖的老手微微颤抖,旁边的宫女见了,赶紧递茶送水,给她捶背顺气。
  周栎只好打圆场道:“过一阵子吴将军就要进京,不如先见见人再说,婚事大可以缓一缓……”
  官瑶低头不语,算是默许,终于将一场僵持打发过去。
   
    
    ☆、银杏之毒

  出了宫门,小萄见官瑶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样子,便提议去醉仙楼听书。官瑶却牵过一匹马,身手敏捷地翻身上马,道:“你们自己回去吧,我要去拜祭驸马。”说完便驰马往东而去。
  驸马陵墓在京城东郊的白鹭山上,离公主府不远,这本是个景色怡人的所在,只是隆冬时节,草木凋零,显得荒凉寂静了一些。官瑶到了之后,见到守陵的哑巴老头,把缰绳抛给他,就转身进了陵室。
  陵室设有通风口,燃着长明灯,却依然是昏暗阴沉。官瑶走到西南面墙角处,用手指轻叩墙面,敲了几下再稍等片刻,便有人从里面将一块石壁移开,露出一个暗室来。官瑶却并不进去,只是在跪坐在门口说话:“皇兄,吴阔是你们选中的人?”
  “对,他会平步青云……”里面的人回应道。
  “我能不能不嫁?”
  “……你若不愿意就算了,皇兄不强迫你。”
  听对方这么说,官瑶反而踌躇起来,叹一口气道:“你还是这么妇人之仁,不进则退,如今我们的处境容不得选择……”
  “你也一样没变,总是偏袒我这个皇兄,义无反顾……” 
  “皇兄……”官瑶听他这样说,心里却不禁伤感了一下,“既然你已经还俗,就别再吃这些素斋了,我送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樱桃肉来。”
  “我还俗是迫不得已,这几年也已经习惯吃斋了,荤腥反而难以入口。”
  “可是皇兄……”
  “我明白,官瑶。”对方打断她道,“清心寡欲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很多事情不得不做,容我慢慢改吧……”
  “那……明日吃白果芋泥吧,北苑那棵银杏树还记得么?小时候我们经常偷偷溜进去摘白果。”
  “你出嫁的时候求父王赏你这棵树,移栽到公主府,现在长的可还好?”
  “好……好得很,树干越来越粗壮了,每年秋天都能结不少果子……我差不多该回去了,皇兄你自己小心。”官瑶在门口愣了愣,终于还是没有进去,站起身出了陵室,被外面明朗朗的天晃到眼,一时间恍然如隔世。
  冬季夜长昼短,官瑶回到府里,虽然才过了晚饭的点,天色已经全暗。她也不进屋,直接绕过前院,慢慢踱步到了后花园,去看那棵日渐凋零的银杏树。此树自从移栽过来后,一直都春花秋实,正常生长,但上个月却无故自燃,树干中烧了个大洞,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这个冬天,等到来年再发。
  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官瑶扶着满目疮痍的树干,难免感慨,一个人在那里呆站了良久方回。
  官瑶惦念此树,一夜无眠。第二天起了大早便直奔后院,心里思付着得找个花匠来看看。谁知道到了那里,却看到一个人正举着刀要砍树,一时间怒不可遏,冲上去便踹了对方一脚,大骂道:“谁让你砍这棵树的,吃了雄心豹子胆……”说到这里,才看清对方的光头僧衣,此人正是落烨。
  “公主误会了,贫僧不是要砍树,而是将枝干上的焦皮削去,待来年春天好发出新芽。”落烨低头解释道。
  “这树……还能活么?”
  “只要根系无损,来年开春后松土浇灌,应该没有大碍。”
  听得他如此说,官瑶心里欢喜,便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冒失,于是道:“这件衣服脏了,我让小萄拿件新的给你换了吧。”
  “多谢公主。”落烨说完,便又上前去处理树干,不知不觉身上发了热,在这寒冬的清晨里,头上生了腾腾的水汽,附上一层细细的汗珠来。
  官瑶在旁边又道:“这棵树秋天结的果子收了不少,待会我让厨房做白果芋泥给你尝尝。”
  “有劳了。”落烨答道,手下不停。处理完的银杏树,露出黄白的木质,他又去调了点草木灰水来涂在上面。
  “好了,赶快回屋洗个澡换身衣服,仔细着凉了。”官瑶吩咐道。
  到了中午,官瑶便随着小萄一起端了斋饭送来,其中便有一碟白果芋泥。
  送到后,官瑶打发小萄回去,自己留下来翻看书桌上落烨抄录的佛经,一页一页,密密麻麻,有梵文也有汉字。她记起落烨托她交往国清寺的圆觉经,不由得想:“莫非做和尚的都是呆子不成,一个破了戒还要继续修行;一个还了俗还要继续吃斋。”
  对于官瑶在房里乱翻乱走,落烨倒也坦然,一个人默默吃饭,那碟白果芋泥更是吃的干净,一点没剩。吃完后还是跟往常一样,自己收了碗筷送到厨房,与那里的下人聊几句闲话,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落烨在厨房逗留了片刻,回来后发现官瑶还在,便坐下道:“佛道辩论会后,我便是臭名昭著的淫僧,旁人避之唯恐不及,这段时间里有幸得公主收留,贫僧实在感激不尽。现下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不敢再有打扰,贫僧打算明日便告辞启程。”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那个三皇弟的手腕我太了解,但想不到你竟然直认不讳……你真的没有苦衷?”
  “公主多虑了,贫僧没有苦衷。”
  “那你告诉我,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落烨默然不语,头上又开始冒汗。
  “听说你是白马寺的高僧,佛门百年难遇的天才,悟性极好,修为也深,你会对一个宫女起色心?就算起了色心,你会冒失到当场去轻薄她?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你怎会……”
  在官瑶咄咄逼人的攻势下,落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唇色发紫,手按到腹部,鼻尖渗出豆大的汗珠,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官瑶吓了一大跳,心想,不会就这样把他逼死了吧?
  府里的郎中火速赶了过来,诊断出是白果中毒,忙差人去煎甘草水来解毒,说要不是他能及时赶到,说不定有性命之忧。待落烨服了下去,虽然腹痛有所减轻,脸色却还是一样难看。
  这边厨房的师傅也跑过来探他,一边喃喃道:“白果芋泥这道菜我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从没有人中过毒,今儿的白果也是煮熟了……”官瑶在旁边听他这样说,忽然想起来今天的白果芋泥是一式两份,一份给落烨吃了,另一份则送去驸马陵……
  她来不及多想便跑出去叫人备马,骑上去后猛抽一鞭子便冲出大门,绝尘而去。进了陵室后抖着手猛敲墙面,待听到里面有人挪动石壁,才松了一口气。这次官瑶没有留在外面,而是直接进了暗室,看到阴沉昏暗的空气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安然无恙,胸口的那颗心却不知为何,依然是狂跳不止。
  “皇兄你身体怎么样?白果芋泥吃了么?”官瑶急急问道,气息未平的样子。
  “吃了,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那份菜……有人吃了中毒……”
  “还有谁吃了?”
  “贫僧吃了……”
  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即人也跟了进来,官瑶不用看便知道是谁,心直往下掉,浑身发起寒来。来人出手如疾风,几下便封了两人的穴道。官瑶开不了口也无法动弹,只能死死盯着他,双唇颤抖,忍不住泪水盈眶。
  “对不起公主,贫僧不解释,来日若有缘相逢,你直接杀我便是。”在出去前,他又停下来,转身对官瑶道,“你在这里委屈片刻,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
   
    
    ☆、天命难测

  入冬之后,不到万不得已,陶舟是不出西厢暖阁的,平常吃睡都在那里。暖阁的面积不大,才十几平米,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就在地下挖了地道,天冷了将炉子推入,热气熨着地面,整个屋子便都暖和起来。
  因为里外温差大,落烨刚进去一会,便热得身上出汗了。陶舟看他面色发红发烫,便道:“还是把外衫脱了吧,你们练武之人火气真大,穿这么点也能热出汗来。”他自己在暖阁里面穿一件薄夹袄,出门却是要套狐裘氅衣才行。
  “不了,心静自然凉。”落烨婉言谢绝了。
  “那你静着吧,”陶舟无奈,指了指旁边的一床被子道,“东厢那里冷,待会帮我把这被子拿过去,别把人冻坏了。”
  “是。”
  “然后就去宫里通报,人留在我这里,夜长梦多。”
  “是。”落烨说完便要转身退出。
  “等一下。”陶舟走到他跟前,拿手去抹他脸上的汗,“这件事完了之后,你跟我走,知道么?”
  “跟你一起,贫僧只是个累赘……”落烨垂下眼低声道。
  “你一身武功,怎么会是累赘!我需要你保护我。”陶舟说的理直气壮。
  落烨无语,走到床边抱了被子,转身出了暖阁。
  接下来的时间里,陶舟一个人在暖阁里候着。好几次他都想出去看看,但拉起棉帘的瞬间,便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于是他打个哆嗦,又退了回来。要不是后来墨竹冲进来通报,说外面下雪了,陶舟估计等到皇上来了才会出暖阁。
  下雪,对陶舟这个南方人来说,还算是件新鲜事,他三下两下加好衣服,再套上御赐的雪狐裘,跑到院子里去赏雪了。
  天阴沉得厉害,大片的雪花从灰灰的天上飘落,陶舟在院子里直跺脚,呼着白气道:“这雪早点下多好,我们还有时间玩玩……”
  “怎么没时间玩?今天下一晚上,明天早上就能积厚厚一层。”墨竹在旁边解释道。
  “明天我们就离开京城了。”
  “什么?”墨竹呆掉,“去哪里?不回来了?”
  “回杭州啊,我已经辞官了。”
  “少爷你糊涂了吧,皇上……怎么肯放你……”墨竹忧心忡忡道。
  “这你放心,待会随便收拾点东西……算了,干脆啥都别带了,拿点钱就成,明天一早启程。”说到这里,陶舟不由得望向东厢,那里安置着他跟皇上谈判的筹码,很无辜的筹码,但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了。
  自从那晚被周栎强要成欢后,落烨自是有口难言,自认败落,于是灭佛之事促成。但事后陶舟依然不得安宁,周栎动不动就宣召他去北苑,或是早朝后将他留下来,直接带去养心殿。
  恰逢馆瑶公主丧夫,太后怜惜她,怕她忽然一个人不习惯,便召她入宫小住。周栎与馆瑶从小在江后处一起长大,自然感情深厚,也时常去怡安宫作陪,陶舟这才清闲了一段时间。
  公主驸马原籍汉阳,乃是当地望族,生前曾得过先皇恩准,死后还乡入祖。因为馆瑶思念亡夫,便请求皇上将驸马迁葬于白鹭山,以望百年之后合葬于此。白鹭山就在近郊,钦天监去探测了一番后,回来说风水一般,那里偶尔还充当皇家的秋季猎场,实在有所不便,让周栎稍感踌躇。
  一日尽兴后,周栎忽然想起来问陶舟:“前阵子朕带你去白鹭山狩猎,你觉得哪里风水如何?”
  “白鹭山草木繁茂,苍烟若浮,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
  “这倒也罢了……”周栎沉吟片刻,盯着陶舟笑道,“想不到你还真会看风水,陶舟啊陶舟,你可真是个全才,朕算得了个宝贝……”说着便又挑开他刚刚系好的衣带。
  “陛下是说我上的了朝堂,也入的了洞房。”陶舟按住那只正在往下游走的手,正色道,“若是只能二选一,陛下是选我做谋臣,还是佞臣呢?”
  “谋臣难得,但能做谋臣的佞臣更是凤毛麟角,朕只想把你留在身边,不在乎你能不能替朕筹谋分忧……”周栎伸手轻轻点了点陶舟的下巴。
  “若我能帮陛下解一个心头大患呢?”
  周栎一听此言,脸色便阴沉下来,冷哼一声道:“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
  “臣想过老老实实在京为官,是陛下没给臣这个机会。”陶舟大胆打断了周栎,“陛下雄才大略,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陶卿太低估自己,你在朕的心里可是重的很……”周栎语气戏谑,手滑到陶舟大腿内侧,并不想认真讨论下去。
  “臣比太子还重?”
  “在朕面前提太子,你胆子不小啊……你找到他了?”周栎收回手,又沉下脸来。
  “臣可以一试。”
  “你想用太子跟朕谈条件?”
  “如果陛下给臣这个机会……”
  周栎沉默半响,将陶舟按到在床上,分开他双腿,两指探入,喘着气道:“你想走……朕答应你。”
  陶舟用力抓住床栏,咬牙道:“臣还要陛下答应,交出太子后,陛下不得询问任何细节,不得牵连他人……”
  “朕答应你。” 
  “臣要陛下御赐免死金牌,保我……陶家上下平安。”
  “好。”
  “我还要,带走落烨。”
  周栎不语,将手指抽出来,猛然挺身动作,让人猝不及防,一下一下顶得陶舟生疼。
  “他是个废人……你要他何用?”
  “他已经废了,陛……陛下还担心什么……”
  此刻,落烨正赶往皇宫通报,等皇上到了东厢验明正身,他陶舟、陶家二少爷便可离开这是非之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
  陶舟太明白这个事实,他与皇上纠缠至此,等于身陷囹圄,要脱身谈何容易。所以他只能等待,抓住一个机会,与皇上讨个商量、做个交易,虽然算不上是个万全之策,但总算值得一试。
  机会难得,万事两难全,这些道理他也懂得。所以即便太子与他素未平生,何其无辜;往后的日子说不定凶险,但他受够了,太想离开了,少爷脾气上来,一时半会也顾不得许多了。就如万世冕所言,陶舟做事成则出奇制胜,败则一塌涂地,永无瞻前顾后之忧。
  而此时,这个与他素未平生、无怨无仇的太子就在东厢套间里。陶舟心不在焉地站在院子里,不时有雪花飘落在他的睫毛上,被暖化了,垂落在腮边,像泪珠一般。
  他本来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去东厢瞧的。此人留他的手上不过几个时辰,皇上马上就到,带走了完事,何必自寻烦恼,去看那个人,万一不小心记住了那张脸,搞不好会内疚一辈子。
  雪越下越大了,陶舟只好躲进东厢暂避。打开房门,便看到一个人蒙着被子躺在床上,静静的,如死了一般。东厢房里没有生火,似乎比外面更冷,陶舟想了想,便自己去厨房拿了个炉子过来,放在床边。他自己缩着坐下来,偎在炉子边烤火。沉默了一会,想开口却发现说什么都是枉然,只好继续闷坐下去。
  床上的一角被子耷拉下来,差点掉进炉子里,陶舟帮他捂好,看到从被子里露出来的短发,心下叹道:“传言太子做了和尚,原来是真的……也不知道和尚造了什么孽,一遇到我便要倒霉。”
  雪下得紧,天色越来越暗,陶舟墨迹半天,终于忍不住站起来道:“太子殿下,我知道你醒着,只是穴道被点了。出主意捉了你的人是我,我跟你无怨无仇,却拿你来跟皇上谈条件……你怎么恨我都行,我也不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屁话了,你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如果我办得到,听着,首先要是我办得到,其次不是与逆反翻盘相关的事情,我可以最后帮你一回。”其实话一出口,陶舟便后悔了,他本不想这么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正在懊恼间,忽然想到对方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自己又不会解穴,于是顺理成章帮不成他了。
  不过落烨的点穴功夫的确了得,过了这么久,太子依然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只有手指灵活了一些。他用手指将床边的褥子挑起,用指甲刮下面的木板,直刮德指甲开裂,指头流血,等陶舟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木板上连刮带血写了两个字──“末空”。
  “末空?!”
  陶舟跳起来掀开被子,里面的人清眉朗目,空灵之姿,正是他朝思暮想、下落不明的大哥末空。
  陶舟震惊之后,百感交集,一时间心乱如麻,忘了末空被点了穴,只是问道:“大哥……怎么是你?是不是落烨抓错人了……”
  末空望着他,继续用淌着血的指头写字,陶舟见了赶紧扯了块布将他手指包了,另去拿了墨砚和纸来。但是天气太冷,墨汁都冻住了,陶舟拿到炉子上烤,却还是化的慢,情急之下他找了把刀出来划在自己手掌上,血滴到墨砚上,让末空蘸了写字。
  末空写的是,我是太子,让我见三弟。
  陶舟看完,没理他,将那张纸一把扯过来丢进火炉,然后跑到门口去看动静。他明白,时间差不多了,皇上马上就到,落烨这会儿肯定跟在皇上身边,也就是说没人来帮末空解穴,末空根本动不了,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三界业火

  陶舟试着去挪动末空,但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将人拖下床后便累得气喘嘘唏。他只好先到门口叫来墨竹,掏出一把银子,对他吩咐道:“你把这个拿去给门房老李,跟他说我放他两天假,让他马上出去吃喝嫖赌,快!”
  墨竹走后,陶舟回来努力将末空滚到被子上,解下腰带缚紧,然后拉着被子往外拖。陶舟手劲不足,有时候被子脱手,指甲便嵌入受伤的手心,被子一角满是血迹。雪狐裘早已掉落在地上,又老是被自己散落的衣摆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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