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藏笼卧狐+番外 by 风之掠影-第2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入夏后的雨,依旧是在端午那几日下得最为滂沱。
江畔浪高风疾,雨势倾盆,永铭与工部几个官员正撑着伞在坝上看着汛情。
“今年多雨,只怕这水坝还要再筑高些,才妥当!”一个官员挽着裤腿,浑身滴水地在永铭耳际伴着雨声,涛声大声喊着。
“年年在修,这是要多高?”另一个协同永铭在江畔两股战栗的官员回喊,总觉得朝廷每年拨给修筑拦坝的银子都好似往江里丢似的,没见过声响,就扑通一声没了。
“董大人,这江水年年横冲而下,带来的可不仅仅是水,还有泥沙都在江底呢!这泥沙越来越多,河床也升高了,不把河坝往上修,江水就溢出来了!”刚才说话的官员大声回道,心中暗恼朝廷怎么派一个不懂水利的人来。
“……”永铭不语,两眉皱紧,两眼瞅着江水已经过了安全水位,脑中是他第一次治水,水冲出大坝的汹涌之状,以及被水冲走的无望感,心中暗恼,他应该想到的,去年这里干旱,今年就必然会有水患,只是……朝廷的钱……
“你们吵什么,没有体统了吗?王爷没说话呢?”一个人喝止二人的呼来喝去。于是众人看永铭。
“先保住州府吧!”永铭半日道,毕竟州府人更多,他害怕再抬眼看见江面人与物皆在江心盘旋的颈项,更害怕岸边人擦眼拭泪的嚎啕凄凉之像。
“但……刚春耕下的粮食怎么办?”良田毁了,秋后就没有粮食,饥荒持续一年,民众不是淹死也会饿死。
“顾不了那么多了!”活着才能说以后,只是饥民不同于亡人,他们饿了就会造反,就会生乱,就会给朝廷带来动荡——难道那时又是让福恒出兵来镇压灾民谋反?
永铭甩甩头,看着这好似无边无际的滂沱大雨,心紧,他不想再看见杀戮,以及死亡,明明都是走投无路的人……永铭觉得自己很无力,无论读过多少书,在天灾面前,人终究只是凡人……
众人叹气,心里也如永铭这般只能望江愁而无计可施。
“还是能抢修多少,先抢修多少吧!我们去那边看看!”一个官员建议。
于是一行人顶着大雨,又前另一边,正在往坝上堆积沙袋的民众。
“虽然朝廷的钱还没拨到,但是大家都来帮忙……”
一个官员在坝上大声说话时,语气都有些哽咽,眼不敢看永铭,他知道怡亲王已经尽力,每次自己进京请款时,都是王爷知道他舍不得多花一文钱,主动邀他进府吃住、鼎力相助,虽然他很想说,王府的用度一年少一成,大坝就能至少高一尺……
众人无语,看着那头冒雨忙碌的人影,丝毫没有一丝倦怠。
“都没有给银子的?”初次下来的官员惊讶。
“他们这是想自己保护好自己的家啊!”
永铭身边的宋大人,念及自己幼年的水患之灾感慨,“普通百姓一辈辈住在这里,谁愿意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个会体恤他们好皇上——如今皇上是好,只是他更喜欢听四海升平……说实话的官员……
永铭垂眼,明明眼前是汛情紧急、明明他所见的人都是劳碌的民众,但他此刻想到的却是福恒,第一次奉命镇压饥民谋逆时最后一战,那日浑身血迹未干的福恒把他带上那片平地上最高的一处山坡,让他俯瞰平地上尸横于野的战场——那些饥民一个个瘦得好似枯槁……
福恒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野地,眼中的眸色很深,那时年少的他眼中尚有白雾游动,那是带着伤的痛,仿佛感同身受,与斩杀叛军快意神情截然不同。
福恒拉着他说:“永铭,你看,这些都曾是江山的基石。”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他们也都曾是大青的良民……他们只是饿,只是想活……
“……”那时的自己看不见民众的悲凉,他只知道福恒在做福恒不愿意做的事,他知道福恒同情并且爱这些人,虽然他不懂,这些乱民被杀死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不愿意怎么不说?”那时的自己只会这么问福恒。
“没有军功就没有军权,没有军权……我怎么保护你!”福恒望着平地,低垂着眼,似在懊恼自己,又似无悔,永铭记得自己那时只觉得福恒说大话……
保护我……
永铭的眼在大雨中微微有些湿润,他不需要福恒保护,他只要福恒好好活着,让他永铭知道他福恒活着,活得很好——所以他很努力,很努力要给福恒一个安定的环境,不让他南北奔波,让福恒不用再去杀他不愿意杀的人。
只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好!
“朝廷,朝廷上面派怡亲王来了!”下面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下面的人都放下东西,立刻匍匐在地叩头。
“起来吧!”地方官得到永铭的示意,忙喊下面的人爬起来,“你们放心,王爷来了,那次不帮咱们,赶紧干活吧!”
永铭不知道怎么开口,每次途经此地,几乎都是水患之时,该说的话已经说尽,此刻要做的只是尽力而已,示意身后的人掏出些许银两交给那义务帮忙的工头,给大家准备些热汤姜茶,驱寒解饥,略表些心意而已,江畔几个州府一路巡视下来,只一个字:急!
“回吧!”一个人建议。
永铭点头,只觉得头重,转身下来时,却见他的大轿子边立了不该站在那里的人,不禁忙把头一摇,以为自己被雨淋得糊涂。
福恒抬头,正迈步要上大坝却不想一抬眼,想见的人就在眼前,也微微一怔,许多话想脱口而出,只是众目之下,很多话,就连神情也不可表现出丝毫瓜葛来。
“福康安给王爷请安,奴才叩请王爷即刻回府!”福恒上前打千请安,一边示意永铭等人他注意他的袖中有京中的圣旨。
诸人忙给福恒请安,然后目送永铭一言不发,直接穿着湿透了衣服上了亲王轿,然后看着福恒骑在马上好似押解一般护送永铭径直朝着行所而去。
“京中出事了……”一人低道,顿觉山雨倾来,自己却无遮挡,众人默然,随即立刻各自策马各自回去,纷纷派人四处打听,至次日,他们才从京中或是各处得到消息:
京城诸位皇子被圈禁,继两位国舅兼国相家上月被籍没之后,此番,原江南的甄家、李家、王家等烜赫一时的国公府也相继被籍没,几家老爷正在押解进京的途中……而皇上再度病重!
相较于外面大臣们奔走相告,寻求自保的凌乱。
行所内,放下顶戴的永铭跪在福恒面前,脸色苍白却始终不语地匍匐在地,双手捧过圣旨,他很想对福恒说,再等等,他的事还没办完,办完再走……但福恒还是过去的福恒吗?
“把衣服换了!”福恒待到永铭身边的属官退开时,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干净衣袍,走到永铭身侧,不敢去扶永铭,怕伤了永铭的与生俱来的骄傲。
“……”永铭拿着圣旨,好似没听见一般从地上起身,腰背依旧笔直,努力不去看福恒,他懂皇阿玛让福恒来传这道圣旨的用意,更懂自己此番回京城凶多吉少。
“把衣服换了!”福恒看着永铭起身,无视自己的背对时,脸沉。他不懂,为什么明明需要人来倚靠,永铭却还是拒自己于千里,礼法真就那么重要?还是他永铭心中,他福恒本就无足轻重,即使十几年了,如此努力、位极人臣也不足挂齿?
福恒强硬的口气,让永铭怔了怔,似是原来的福恒。
但永铭没有回头,不是他不想,只是他不愿意把自己的脆弱呈现在一个忘了过去的福恒眼中,他永铭的坚持,福恒不会懂,也无需再懂——黄土会埋没一切。
“即刻起程?”永铭打开圣旨,眼茫然,上面的事一件不假,只是没人问他初衷——不过,这初衷他只为一个人,即使是此刻要把他送往地狱的人,他没想过要人懂,只是此刻看着福恒,心里总有些悲戚,好似自己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圣命不可违!”福恒低语,心中却期盼永铭转过身对他说,一起走。
“……”永铭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想听福恒说什么,但福恒说了意料中的话,心中又怅然若失。
“皇阿玛身上安好?”永铭伸手去拿福恒手上的衣服,手却被福恒猛然握在手中,掌心有力而温暖。
“没人会安好!你也要回去?”
永铭看着福恒突然握紧的手,不敢抬眼去看福恒,怕福恒说一起走:“皇命不可违!”
“事到如今,你还在怕什么?”福恒俯瞰永铭低垂的脸,如果他还是当年十八岁,他会把永铭压在墙上,迫使他的眼只能看见他福恒。
永铭微愣,觉得福恒这话问得蹊跷,不禁抬眼,只见福恒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自己,深邃的眸底是午夜梦回时,盼望的熟悉——那个昔日的福恒。
恍惚——
永铭苦笑:“我怕你不怕死!”然后留下怕死的他,活在回忆里。
福恒嘴角抿紧,眼润:“我怕死!”怕我死了,你忘了我!
永铭眼底起雾,笑得更苦:“怎么现在才说。”让他一直担心。
福恒鼻酸,撇开眼:“我以为,你担心我怕死!”然后不要他。
“傻瓜!”永铭伸手揽住福恒。
“我不傻,我这是扮猪吃老虎!”福恒搂紧永铭的腰,将已经被雨水打湿的永铭拥紧在怀中,“永铭……还记得我儿时的话吗?”
“你儿时的话那么多,我怎么记得是那句。”
“你说修罗貌美而好斗,问我是不是修罗变得,这辈子要修成佛。我说,为你我可以变成夜叉,化身恶鬼,护你成佛。”
“……那不是儿话吗?”
“康安不懂玩话!”福恒拥紧永铭低语:“永铭若你成佛,可会来地狱看我。”
“佛说地藏菩萨许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康安,若你在地狱为恶鬼一刻,我永铭就伴你一刻,誓力救拔不离不弃……”
“永铭……”
“……恩!”
“当我在宫里第一次看见你被他们欺负,半夜哭泣时,我就发誓,我康安没本事,即使化身厉鬼,也要护你周全!”
“康安……”
“我在!”在你身边!
第二十章
回京的路上,雨似乎不曾停歇。
“这雨,仿佛自开春之后,就特别的多。”永铭坐在轿中,对轿帘外看似看守得寸步不离的福恒低语,“你一路骑马而来?”
“军令如山倒!”哪有时间玩那排场!
披着大红的雨裳,福恒骑在马上,驱赶着坐骑,伴着轿子的步行难得耐心地缓行。
“……”永铭不语,欲放下手中的轿帘,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话要开口,却不是时候,但是此刻不说,只怕来日无多。
福恒对永铭刚开口又突然静默,不解,不禁侧首看永铭,永铭的脸藏在帘后,根本看不见,心闷,不禁低道:
“又是这样自以为是。难不成我就没让你放心过?”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不商量,独断专行……
顿了一刻,永铭思量再三决定还是要说:“我……”
“你……”偏巧福恒军中呆惯了,最不喜欢文官着磨磨唧唧的态度,不禁开口催促,却不想与永铭同时开了口。
福恒挑眉,永铭忙禁口,欲等福恒先说,福恒却只想知永铭怎么想,也等着,却不想永铭反倒不说话了,心里不禁着急,脸上却淡漠;“话开了口,就说完!”一个字挠人心似的。
永铭低眼,只觉事情繁多,反倒无从问起,只得说:“进京后,无论皇阿玛下任何诏令,都不要替我求情!”
福恒点头,这其间的道理他自然懂,永铭一直躲躲藏藏不愿意见他,不就是上面疑心了?
“恩,你也要保重……”福恒心里好似沉了一块石头,低道:“我离京时,你的兄弟们都暗中派人找过我……”福恒话点到即止,眼看着轿子,心里等着永铭的要求。
“哦……”早在意料中!永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着自己距离皇座不是亲王与皇上的一个级别,而是无缘——曾想过坐上那把龙椅,君临天下,只是……那里已经不可能再属于他……除非……除非……他效法前朝杀掉自己所有兄弟的太宗皇帝……
“你说了……什么?”永铭低低地把声音压到最低。
“康安此生只忠于一人,那就是皇上!”福恒回道,他更想说,永铭你做皇上,康安也一样,只是他福恒心如热血,永铭却不再是儿时敢为人所不为的永铭!
“你把他们都得罪了!”永铭低语,但转念一想,此刻表忠君又何尝不是求存的策略,毕竟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得罪?
福恒想冷笑,只是嘴角只是迎着雨丝淡淡地微扬,他福恒从进宫哪天起,那些皇子谁真心把他当人过?就连永铭,最初不也看着他模样好,想玩玩就算……而他的生父,对他的好,只是一种亏欠,而这亏欠,却是用他福恒最后的亲人为交换……
“那又如何?”难道卑颜屈膝就能有好报?
福恒不以为然,冷笑道:“我们这些臣子,好似宫里的女人,上面高兴了平步青云,不开心了、杀了、弃了,还不是就凭上面的一句话?”讨好一个,就得罪一群……一个个恨不得往彼此心窝里狠狠地扎一刀才罢。
“这话原不该说!”永铭皱眉,纵然觉得福恒是真心话,但是听来总是担心福恒在军中养惯的直肠子,不适合这朝廷,当初之意要他留在两广,也有此意。
“你八面玲珑,处处做好人,别人不也说你笑里藏奸,最是长于借刀杀人,隔岸观火的人?”福恒冷笑一声,他最是见不得永铭替他那帮兄弟,尤其是永炎说好话——别当他如今还不知道,永铭曾经可是想把他给永炎……
永铭低眼,突想起庙里那和尚的话来,“人心好似一面镜,所见皆是心中妄相”,心中一针,反倒平静下来,
“你也做如此想?”永铭静问,就算福恒做如此想,也无可厚非,他的确是为求自保,冷眼旁观了这许多年,为了自己利益,也曾推波助澜过,说什么制衡,说白了也是私心所致,若有心,真心劝住未必有用,但兄弟间何至于如今水火不容?
“我怎么想,你在乎过?”眼望处,皆是烟雨蒙蒙,萧索之景宛若心境,岂是凄寞二字可表?
福恒策马缓行,对永铭的怨不是一句两句可说的,但说了又如何,来时看着那对母子反反复复数次,心中要把永铭怎样,如今又不舍怎样的心,只有矛盾,毕竟是爱的,连恨也是不舍,他福恒懂,永铭却不懂。
在乎的……只是不能去想!永铭在心中默默私语,得知福恒恢复记忆,心中的欣喜与忧虑不知所往,好似失而复得的宝贝刚回到手中,宝贝却好似要碎了。
“在恨我?”永铭努力不让声音楼露出失落,只是话说出口,却觉得心口揪着刺刺的痛,早知爱是这般的苦,他不要爱过谁,做个只爱自己的人多好。
“恨自己!”福恒低语,眼从远处收回,侧看身边的大轿子,戏言:“若是过去,我会希望这是顶大红的轿子,希望这一路上只有你和我。”没有亲王与将军,没有朝廷的水深水浅,不是棋子……或许他福恒只是一个女子——
想太多,都是枉然,他福恒永远都只能是男人,就如他永铭永远属于那如履薄冰的京城,逃不开,也离不得!
“何苦!”强求终究无益!
永铭听着福恒的话,心中突然觉得悲戚,本以为着情情爱爱都是年少的荒唐,却不这年少的荒唐,却是如今难以磨灭的痴妄,佛说魔由心生,福恒便是他永铭心中的魔。
“永铭……有一事我一直不解!”福恒听着永铭的话,听似决绝,但是那语气却好似那话是永铭对自己说的。
“何事不解?”永铭微微侧首。
“既然无缘何须挂念,既然挂念又何必拒人千里。”福恒说着伸手不禁理了理马的鬃毛,这是他送永铭的马,永铭养得膘肥体壮,哪里还像野马时的模样,十足的胖太太。
“永铭……你一直心里有我。”这话不是问,而是肯定。
“……”永铭的脸在暗处,分不清该笑,还是该叹息——事隔这些年福恒才懂不问他永铭爱不爱他福恒。
“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下药?”
虽然明知道永铭未必会说,但福恒就是想问,放佛问了心里才痛快,明明他已经选择遗忘,但是那个女人的话,让他数夜难眠,此刻不吐不快。
曾以为,永铭那么做不过是皇子惯常的喜新厌旧,但是那女人一席话,却让福恒在夜里无数次起身独对月,心疼,疼惜永铭背着自己背负的,更懊恼永铭不与他分担一丝一毫——
当年他不懂,如今懂却很想打醒这永铭,难道他福恒在他眼底就至少一个莽撞之人?若不是女人带着孩子来了,若不是他起了疑心,让景祺等人细查那些蛛丝马迹,他福恒真要被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骗过。
“……倦了。”永铭习惯地口是心非,谎言说了几十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福恒冷笑,侧看路边雨中的枝叶,一路村庄皆是愁色:“那么干嘛给我下完药,就往雨里站着,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淋雨?”
永铭在轿中一愣,不禁思量是谁多的嘴,何翔?不可能,这期间还牵扯到一件事,难道说……是暗示?
“康安……你……”不能问,怕不打自招,更怕连累无辜的人!永铭拉开轿帘,直直地看着福恒一脸细雨的留痕,到嘴的询问被生生地吞了下去——事后,他派人去找过那女子,只那女子已为他人新妇……
福恒不语,回视永铭的眼,自然看见了永铭的闪过的掩饰。
“这一路,似乎比你初下江南那次,更见萧瑟了!那时一去十里,也远远可见十村八舍。”福恒错开话题,心中却在思量如何提起那两个孩子——血脉,他不懂,但是一直因尚无子嗣被人非议的永铭,盼望为人父,是他知道的。
“恩!”永铭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禁随着福恒的眼朝远处望去,眉头不由得一皱,坐着轿子果真好似被蒙着眼走路的人。
“先太祖皇帝开国之初,战乱虽不曾断,但南征北后及至当今皇上继位,至南边起事便也算过了二十余年太平日子……永铭,你为官多年,这天下你也算游走了一半,你说此刻百姓最盼望什么?”福恒低语。
“国泰民安!”
“……真真一个亲王!”福恒淡笑了一下,叹道:“果然是你才会说的话,好一个笼统的‘国泰民安’!你可知道老百姓怎么说?”
永铭冷笑,心中微微不快:“你常年军中,怎会知道?”
“风餐露宿、卧马鞍桥。南征北讨这数十载,你知道我去过那些地儿?见过哪些人?我若不知,这天下就没几人知道了!”
福恒说着摸了摸马头,想自己从那年南下平叛四年,到后来剿地方起事,从西到东,东到西,随后又是北征昊烨之父格尔丹。见过的人,遇见的事,无一不暗示着如今看似四海升平的朝廷,好似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之下,各方盘踞势力好似暗流蛰伏着。
第二十一章
福恒一席自夸的话,倒把永铭逗笑了。
“你倒是说说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大不了事?让我也来听听。”
福恒知道永铭这是打趣他,想说我知道你有两个儿子,但这话到嘴边,福恒又吞了回去,试问多少年了,他和永铭何曾有机会这般说话。
“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来!”福恒拍拍马头,不想提如今的这看似峥嵘的朝廷下,危机四伏,更不想提京城中为一个岌岌可危的王座,逗得你死我活的皇子们。
永铭在轿里摇头,笑福恒孩子气:“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信不信?”事到如今,还有心情玩笑,当真是见惯生死的人,拉着他苦中作乐呢。
“我知道的你都知道?那你说我现在想什么?”福恒笑问。
“……”永铭被这么一问一愣,撇开眼,他还真不知道福恒想什么,顿了一下,不禁说:“你的心事,那需要猜?我猜中了,你一定说没猜中!”
“你道我福康安是你永铭……”福恒讪讪地撇开头,幽幽地低说:“我的心,永铭你猜不着,你若猜着了,你就不会离开我……”就会明白,他福恒曾经可以出生入死,只为博他永铭一声好,好似周幽王为褒姒一笑而亡国一般,不管不顾……
“怎么又说这些……”
“现在不说,怕你以后还是不懂。永铭……如果你有了孩子,会不会又想离开我……”保全你的一双儿子?
“呵呵……全京城都知道我没有子嗣,连个来日驾灵的女儿都没有……”不是伤口上撒盐吗?
永铭心中叹息,娶个媳妇是个母老虎,好容易把表妹弄进府,还是个病西施……这些还罢了,偏偏看得顺眼的,都是心有他人的。真真应验那句,得非所愿,只求,爱上他的女人千万不要应了那句“不得善终”。
“我说如果……”
“你听说……我府里什么了?”永铭挑眉,难不成他府里某个姬妾有了身孕?脑子里立刻把他离京前,见过的姬妾想了一遍,难不成……
“永铭!”福恒低喝:“你在想什么?”不准和他在一起想他那些福晋格格!
“我想什么,你不是最清楚!”永铭心急,“康安,你当阿玛我可有说什么?”怎么他难得当阿玛,康安就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永铭,你知道,不是我愿意成亲!”如果可以选择,他福恒一个亲爹都不认的野孩子,要什么后人,延续什么血脉,听起来都是笑话。
“那你还接二连三的纳妾!”数一数你后院的女人!
“你……好,是我的错!”福恒点头,心里暗恼“你没错,你没搀和……”。
永铭不语,他心里笃定都是福恒的错,虽然知道福恒也是情非得已,但是想到那些女人,他心里纵有多开阔,说不曾在乎过,是何其骗人——一个男人怎么容忍自己深爱的人身边躺着别的人,有名有份、名正言顺地亲热,同床共枕……
永铭越想越闹心,本以为年纪大了,有些事过了就是过了,但是如今才觉得不可容忍的,依旧不可容忍的,尤其他爱得不比任何一个人少,爱得比任何人都辛苦,是男人不说苦,但是心里的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
福恒心里也是滋味翻转,见永铭闷着不语,自己心里恨了恨,怕自己冲动说错了话,只得心里闷了又闷,思想永铭刚才的话似是气话,却是真心实语,若非永铭心里有他福恒,怎会有此计较,不觉心中缠绵起来,把要脱口而出的“你的妻妾比我的多”等语咽了下去。
半晌,福恒方幽幽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永铭,若我福恒是那等渔色薄幸的人,康安怎会数十年风餐露宿,南征北战?”
“古大禹治水三过其门而不入,他的子女年长都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我福恒的儿女,又何曾见我几面?”
福恒的眼望着远处,想着自己的儿女,他还没像看永铭那一双儿子那么认真关注过,如今想来,作为一个父亲,他比自己的生父又强多少?他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关爱呢?他甚至不如生父给予他的多!
永铭低头不语,心里怎么不记得,福恒第一次出征时那夜,他说“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你……”
“而这些……说为了名垂青史,说为了成为一代名将,为了光耀福家……”你信吗?福家不是他的家,他福恒没有认祖归宗的那一天,注定只是一个游离在皇族外的孤鬼,一如他的母亲,寄宿在不是自己归处的地儿独自寂寞——
他福恒要的不多,只要死后,所爱的人能陪在身边不寂寞,仅此而已……
福恒的话没说完,也不打算说完,后面的他只想永铭去自己想,去懂,说出来话太多,永铭想懂自然会明白,他不愿去信得,他福恒说破了嘴,他永铭也只会当做耳旁风,这么多年来,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永铭心雷动,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接受?时间已经不允许,此去京城就是条不归路。拒绝?福恒怎么又会答应?他和福恒能拥有的,只有这一路的行程,他永铭能承诺他的也只有这一路日夜……
“永铭,我的心,你究竟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是不能懂!
“永铭?”
“……”永铭垂眼,不知道此刻能说什么,就算他知道福恒此情不变,即使他就想拥着福恒不离不弃,但朝廷,但皇阿玛……没有人会允许他们在一起,没有人……
“你睡了?”福恒的低问。
“……”永铭闭眼,突然觉得睡了好,睡了就什么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然后,永铭感觉到忽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就连轿子也停了下来,然后一件厚实大毡子轻轻地盖了上来,只有那双给他盖被的手,湿漉漉地带着雨露的潮湿,永铭想抓住这双被雨露打湿的手,他记得福恒儿时的手脚最初布满了厚厚的茧子,还开满了细细的小口子……但他没动,只是闭着眼,害怕回答、害怕承诺福恒任何关于一生一世的故事。
“永铭,我会力保你!”福恒帮永铭压好被脚,看着永铭看似睡得不稳的脸,低语。
永铭不动,心道:你不保我,我即活,你若力保我,我则必死无疑!
“永铭,我喜欢你,一直一直爱你,从看你第一眼哪天开始,我就想你属于我多好!”福恒说着,轻轻地吻上永铭的唇,因为一身的戎服带着雨,他不曾更靠近,只是在吻过后,退开身,想离开,只是在离开时,福恒叹息着似是自语地说:
“永铭,如果你要当皇上,我也会助你的。”
永铭心口一震,好似听到了惊天的阴谋,只是他抬眼时,只看见福恒离开时放下轿帘的手。
当皇上!
永铭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福恒怎么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助他永铭?当皇上?
永铭不敢想,他只知事败,这是诛族的死罪,一如大哥、二哥事败后,身后的两位国相,谁不是满门被抄……那是怎样的朝廷震荡,血雨腥风……康安是皇阿玛舍不得杀的,但……兄弟们呢?
雨在下,车轮碾着路,永铭难眠,过往如云掠过,点点滴滴仔细想来,都是福恒;车外,雨如丝,丝丝冷人心怀,前路迷蒙。
福恒骑在马上,京城的一切本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