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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难为作者:浮生闲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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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坚的案子未平,东宫右监门率武延卿便又因“议及休咎,厚相贿遗”的罪名下狱。武延卿在昭文太子时便任过东宫右监门率,之后调任到羽林军。等李承勋入主东宫后,皇帝又将他调回。到依旧由酷吏吉温审问。吉温早已准备好奏状,待武延卿忍受不住酷刑招供。可是武延卿却趁吉温不察,自裁于牢中。吉温便上奏皇帝,言武延卿与李承勋勾结,谋危社稷,已经畏罪自裁。皇帝却因为对李承勋卧病在床的缘故没有相信吉温一面之词。
武延卿一案尚未审理清楚,刘毅知道已是无法再借此构陷李承勋。便借着打压御史中丞杨琼的机会,诬告杨琼是“隋家子孙,新规克复隋室。”要知自前朝隋亡已过百年,可皇帝竟然轻信刘毅的话,将杨琼及其兄弟一并处死。接二连三构陷太子不成,已使刘毅有些着急,便狗急跳墙奏“太子亦知言”皇帝见了奏章,却道“吾儿在内,安得与外人相闻,此妄耳!”却是对刘毅有些不满。
刘毅本以为打击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很容易,却不料李承勋比两朝宰相张文玉还难对付。派人监视多日却寻不到什么差错,近日在中秋的宫宴上,又咳了血。脸上不见血色,总给人时日无多之感。平常人见了李承勋的样子也不免有些感伤,又能有几个人会相信这样的人会做什么谋逆之事。
刘毅不学无术,深嫉儒臣,害怕儒臣出将入相,以夺恩宠,便大肆启用胡人,任用番将。范阳节度使杜预本是营州一带的杂种胡人,升任平卢兵马使时以贿赂结交刘毅,升任平卢节度使,之后又靠着谄媚逢迎,得以兼领平卢,范阳,河东三镇。
杜预在大明宫多日,因为能歌善舞,又拜了郑贵妃为母,深得皇帝宠爱,如今他要离京,皇帝便在大明宫的紫宸殿为他设宴送行,命太子诸王前来作陪。
齐王如今也是开了府,任左金吾卫上将军,与右金吾卫上将军卢崇祚共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不过却依旧是受郑氏的压制,郁郁不得。
今日在宴会之上,看着杜预在郑贵妃怀中装疯卖傻又喊娘的样子甚是厌恶,再环顾四周,皆是谄媚之徒,只有相王依旧阴沉着脸,看不出表情。
酒宴到了一半,李承勋才来。按礼朝中诸臣除皇帝贵妃外都要起身跪拜。
时值九月,刚刚入秋,李承勋却披着一件裘衣,在马怀仁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在这种场合,李承勋拜过皇帝后,诸王众臣便要向他行跪拜之礼,只有杜预站在那里,如何也不跪。一旁的内侍小心提醒他,却听他大声说道:“太子是什么官职,我不知道!为何要我下跪。”
此话一出,酒宴之上竟也无人说话。安静了一会儿,却是郑贵妃先开口,笑着说道:“吾儿年幼无知,太子莫要见怪。”
李承勋抬头看着那个年近五十还在装疯卖傻的黄须胡人,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皇帝似乎也感觉有些尴尬,让李承勋归座,也没有追究杜预的无礼。
谁知李承勋刚归坐,韩国夫人就先发难了,故作关心的问道:“怎么太子殿下这么晚才来?”
李承勋的声音很虚弱,看向皇帝,慢慢的说道:“儿臣的身体不争气,刚出东宫就咳血昏厥,耽搁了时间,请父皇恕罪。”
皇帝已经习惯李承勋隔三差五的病倒,也没有说什么,却是有些面露不悦的看着韩国夫人。
当初李承勋中了蛊毒,虽然没有宣扬出去,却或多或少放出些风声,有意无意的传到了皇帝耳中。要知这蛊毒来自苗疆,而韩国夫人身边,一直有几个苗疆人。皇帝就算上了年纪,也约略知道些事,虽然儿子不受宠,但毕竟是皇子,韩国夫人如此胆大妄为,皇帝顾忌郑贵妃不好发难,但却有些厌恶。今日看到李承勋这幅样子,又听了这番话,也对李承勋生了愧疚。
杜预酒喝多了,便跳起了他最擅长的胡旋舞,转着转着便转到郑贵妃怀里打滚,皇帝看了在一旁哈哈大笑,杜预却是哭了起来:“娘,儿子听到宫中有人骂儿子。”
郑贵妃见状,忙摸着他的头,柔声安慰。
皇帝听了问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杜预就红着眼睛,说道:“前些日子在宫中听人骂儿子‘不君不臣,祸乱朝纲’……”杜预边哭边将那日张文玉说给李承勋的话说出来。李承勋看着对面的刘毅,那人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奸笑,李承勋面无表情,却要看他们如何发难。
等杜预说完了,皇帝早已大怒,“是何人所说!”
杜预还未开口,却见被贬为尚书右丞相的张文玉已经拍案而起,道:“是老身说的!”那阵式似是比皇帝还要愤怒。
未等皇帝开口,张文玉已经从位置走出到大殿中央,指着杜预骂道:“黄毛胡獠,老身就是再骂一遍给你听又如何?你这只胡獠,这把年纪对着能当女儿的人认娘,果然是只杂胡,不知父母的杂胡!”
郑贵妃看杜预不吭声,便护短道:“张尚书你……”
“我如何?我那日也骂了你,你好生听着!”张文玉喝了口水,接着骂道:“你这妇人,不知廉耻,与这胡獠在后宫淫·乱,竟还假母子名义,却是天下母子都被你们这对蝇蚋给玷污了一遍!”
这一句话骂出来,坐在李承勋一旁的齐王忍不住想笑,却又怕惹怒了皇帝,只好忍着。
“还有你这妇人,与族兄淫·乱,强占人宅院,又私蓄苗奴,谋毒太子。可曾将王法放入眼中!”张文玉又指着韩国夫人骂道 。
刘毅看了这阵势,忙示意左右把张文玉拿下,谁知却被张文玉看到,张文玉接着骂道:“还有你这杂碎,媚事左右迎合上意,杜绝言路,妒贤嫉能,屡兴大狱诛逐贵臣,任用胡将,我大唐江山是要毁于你手了!”
“张文玉!”皇帝亦是听不下去,让左右拿下张文玉,却见他一把夺了侍卫的长剑,指着离自己最近的韩国夫人道:“谁敢过来!”
“张文玉你反了吗!”皇帝问道。
“老臣活了八十多岁,已经够了,今日说出这番话是报了必死的心!”张文玉看着皇帝,忽然跪下,老泪纵横,“陛下您可知,这些人,侵占良田千倾,长安城外多少老百姓沦为流民;朝野上下,不肯依附于他们的,悉数打压,陷害抄没;这些藩将狼子野心,再这样下去,大唐的社稷危矣!臣自二十岁入朝,辅佐了三朝圣主,眼见我大唐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有负先帝所托没有辅佐好皇上,愧对先帝,只能以死谢罪,望陛下您能早早醒悟,莫要再被这奸臣妖妃蒙蔽了!”
说完便站起身,将剑扔在地上,环顾四周,忽然向李承勋那边冲去,直直撞在了李承勋身边的大柱上。
张文玉撞柱而死,双目大睁躺在地上。李承勋旁边坐的是最胆小怕事的持盈公主,看着张文玉的死状,吓得大叫起来。
其余人也是吓得不轻,皇帝本来也是上了年纪,听了这番话,又亲眼看了张文玉的死状,不免怒极攻心,站起身,双手发抖,连着几口气没有喘上来,便昏了过去。
紫宸殿内乱作一团,到没有人再去顾及死去的张文玉,郑贵妃不顾仪态的大叫着命人将皇帝扶下去。李承勋站起身,走到张文玉的尸体边,蹲下来,替他合上了双眼。之后,却觉察有谁在看自己,抬起头,却见那装疯卖傻的杜预正站在失态的贵妃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李承勋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迎上杜预的目光。
章十一
皇帝被送去了麟德殿,李承勋和齐王相王在麟德殿外的飞凤阁中侍候。此时阁中只有兄弟三人,其余的侍从都被摈退。阁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也不知麟德殿中情况如何。李承勋和相王各自坐在一边喝着茶,齐王一人在殿中来回踱步,看起来甚是急躁。走了一会儿,见到李承勋和相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免有些不快,便上去夺了相王的茶碗:“你到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相王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当然担心。”这样说着,嘴角却露出了嘲讽之色。
齐王被相王阴阳怪气的样子气结,再看李承勋裹着裘衣,听了相王的话,嘴角竟然勾起一丝笑意。
“张相为护你而死,你现在竟然还笑的出来!”齐王又指着李承勋说道。
李承勋垂下眼睑,道:“齐王是何意思,我不明白。”
“哎!”齐王叹了口气,走到李承勋身边,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这么小心翼翼,手上有九千府兵,到是与他们……”
“啪!”齐王话未说完,李承勋已经起身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因为病了一年多,李承勋基本没有长个,如今比齐王矮了半头。齐王捂着脸,低头看着李承勋,“你……”
却见李承勋不发一语,走向阁门,之后猛的将阁门拉开。
“吉中丞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李承勋冷着脸,看着愣住的吉温和他旁边的侍御史。吉温如今已经升任御史中丞,负责监察百官。
吉温反应最快,忙调整情绪,假笑道:“臣正要通禀,却没料到这么巧……”
“父皇现在如何了?”李承勋打断他的话问道。
“皇上,皇上还未醒来……”
“那吉中丞来所为何事?”李承勋双眼微眯,“莫不是在与谭御史来找我兄弟三人的差错?”
“臣不敢,不敢,臣是……”吉温结结巴巴,“臣是看刚刚张文玉死在殿下身边,担心殿下受惊,特来问候一下。”
李承勋冷笑道:“本宫没有事,吉中丞请放心。”
“那,却不知,却不知,殿下为何与齐王殿下起了冲突啊?”吉温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本宫教训自己的弟弟,御史台也要管吗?”这句话,让吉温彻底哑口无言。
尴尬的吉温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李承勋回头看着齐王,冷冷的说道:“总是信口胡说,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皇帝终于还是醒过来了,不过却将众人赶了出去,连郑贵妃都不留。第二天郑贵妃披着头发,口衔土块跪在麟德殿外,请求皇帝把自己赐死。大约跪了两个时辰,皇帝念及她有了身孕,于心不忍,又命人把郑贵妃迎进了殿中。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但是未过半个月,皇帝突然提出要巡幸东都。此时郑贵妃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不易舟车劳顿,可是皇帝是铁了心要去洛阳,连郑贵妃也拦不住。
传闻是大明宫中有张文玉的鬼魂作祟,皇帝派道士也镇不住,便想去东都躲一躲,不知真假。
皇帝临行前破天荒的召见了李承勋,李承勋的身体好了一些,见到皇帝时也没有咳血。到是皇帝,一下子似乎苍老了许多,眼圈发黑,虚弱的躺在床上。
见了李承勋,问了问他的饮食起居,李承勋一一答了,问完之后,皇帝忽然问道:“张相是不是在东宫为你教授过功课?”
李承勋答道:“教授过几次。”
“他都教了些什么?”
“张相授课没有章法,也没有书本,儿臣那段时间身体不好,听得不认真,记得也不太细致。”李承勋顿了顿,“只觉得,他是个极其正直的人。”
皇帝听了李承勋的话,低下头沉思良久,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见李承勋还恭敬的站在塌边,便让他退下。
以往皇帝外出巡幸,都命重臣在京中留守。这次却一反常态,不仅命刘毅留守京中,竟然也下旨让李承勋作为监国留守长安。
此时刘毅在朝堂之上已经一手遮天,酷吏吉温依附刘毅,出任御史中丞,掌控御史台,借此打压士大夫。
但自从张文玉在紫宸殿撞柱身亡后,皇帝对刘毅明显有些疏远,刘毅本想借着去洛阳的机会重获皇帝对自己的信任,结果又被留守长安,与太子共处政事。结果,自己虽然是万人之上的相国,可是头上却压着监国太子。更何况太子手上十率府有九千府兵,就像一把刀悬在梁上,随时都能掉下来砸到脖子。
李承勋初任监国,并没有表现的锋芒毕露。许多事不熟悉的,有什么不懂得,都会谦虚的请教刘毅。这让一直心惊胆颤的刘毅有些受宠若惊。要知刘毅并非科举入仕,而是靠着依附郑氏,钻营机变才谋得宰相的位置。他本以为这次皇帝命太子与自己留守长安,太子必定会借机拿自己开刀,报往日的仇,谁知李承勋却像失忆一样,对往事只字不提,只与刘毅讨论政事。
如今李承勋仍然住在东宫之中,每日会去大明宫宣政殿临朝听政,之后便会回到东宫批阅奏章。
皇帝惰政多年,朝中大政一直由宰相处理,刘毅为相四载,到后来架空了张文玉,得以独揽大权。等到了李承勋监国,李承勋又将处理政务这件事接了回来。只是他虽然接了回来,却只是在奏折上写个“依奏”,从不提别的意见。朝中大政实则还是在刘毅手中把持。
这样一来刘毅对李承勋到是越来越放心。
入了冬李承勋又病倒了,罢朝三日后,刘毅到东宫来探视,却见李承勋披着裘衣在火边披着奏章,一边批阅一边咳血。李承勋见刘毅进来,忙起身,以师礼待之,请他上座。
刘毅见李承勋这样,不免也有些感动,道:“殿下身体不适,还是多休息的好。”
李承勋叹了口气道:“我才智平平,若不再勤奋些,怕是什么也做不好。我正有些事想请教刘相,烦请刘相赐教。”
李承勋的问题其实还是奏章中的问题,虽然他批了“依奏”二字,但疑问却不少。
等刘毅一一解答后,李承勋道:“我平日只是读书,到了真正处理朝政时却发觉书上学的都用不到。这两个月跟刘相学的,比以往两三年学的还要多。”
“殿下谬赞了,臣实在是惶恐。”
李承勋笑了笑,却道:“刘相为相多年,能将朝内朝外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这是常人所不能的,怎能说是谬赞?我年纪小,见识浅薄,如今只想多向刘相学些,希望刘相能抛弃以往的恩怨,愿意收下我这个徒弟。”李承勋说着,手便放到刘毅手上,异常诚恳的看着刘毅。“承勋想效法太宗皇帝与郑国公,不知刘相可有意?”
郑国公方徵当初是隐太子的东宫僚属,隐太子与太宗皇帝争帝位时,多次劝谏隐太子先发制人,后来太宗皇帝夺了皇位,非但没有怪罪于他,而且还把他任为谏官之职,并经常引入内廷,询问政事得失。方徵喜逢知己之主,竭诚辅佐,终是成就了太宗皇帝的贞观之治。
李承勋这话说的并不隐晦,意思是自己已经不计前嫌,不会再怪罪当初刘毅陷害自己的事,希望刘毅能尽力辅佐自己。
刘毅虽然没有表态,心里却是更加踏实。
永宁六年十二月,郑贵妃在洛阳为皇帝诞下第八个儿子。皇帝子嗣不多,老来得子自然是十分欢喜,册封为彭王。
彭王出世后,郑氏一族便开始加快谋夺东宫的步伐,只是如今郑氏一族的人多不在长安,便只好寄希望于刘毅,催促他趁着太子羽翼未丰,尽快动手。
刘毅此时却犹豫了。刘毅虽然是靠依附郑氏有了今天的地位,却并不想永远做郑氏的鹰犬。若是李承勋被废,彭王成了太子,到时候自己于郑氏就没有多少用处,免不了兔死狗烹的命运。吏部尚书郑元忠是郑贵妃的堂兄,也是善于钻营之徒,郑家势力壮大,郑元忠必然会威胁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而反观李承勋这边,虽然当年立李承勋为太子是皇帝平衡萧杨两家的权宜之计,可是皇帝若突然驾崩,必然还是得李承勋承继帝位。上次皇帝突然昏厥也让刘毅更加明白,权谋之路不但要人和地利也需天时,若是天时不对出了什么意外就是满盘皆输。李承勋生母早亡,力量薄弱,所有的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东宫之位。但正因为如此,若是能辅佐他登基,李承勋必然会感激自己,况且李承勋没有母族势力,到时候朝堂之上自然是自己只手遮天。
再者那日李承勋的一番话也着实让刘毅有些动心,刘毅虽然是个排斥异己的奸臣,但并不想遗臭万年,在史书遭人唾骂。李承勋为人勤勉谦逊刘毅看在眼里,若是能与他共同开创一个盛世,将来能名留青史,子孙万代荫福,要比做郑氏的鹰犬风光的多。
念及此处,刘毅犹疑不定了,便对郑家的催促视而不见,一拖再拖。
就这样,永宁六年不算平静的结束了,李承勋迎来了自己动荡不安的十六岁。
章十二
等到了开春,李承勋的身体也有了好转,但身体一向硬朗的刘毅却突然病倒了。
刘毅今年四十五岁,突然的病倒让朝臣有些措手不及。李承勋趁机提拔了几个年轻的官员到中书省,门下省,这些年轻人并没有身居要职,只是处置些平常事,倒也没有人反对。
渐渐的,朝臣发现没有刘毅朝堂也可以照常运作,李承勋的批复也不再是简单的“依奏”两字,开始驳回朝臣的奏章,或者写些自己的看法交由朝臣讨论。
刘毅病倒一个多月后,李承勋出宫去他府上探视。
刘毅的府邸很大,往日是门庭若市,但是近些日子却是门可罗雀。李承勋进去时,刘毅的宠妾正在侍奉他服药,李承勋道:“我来吧!”便把刘毅的宠妾差遣下去了。
只是一个多月,刘毅却已经虚弱的皮包骨头,见李承勋要喂自己药,忙坐起来道:“臣当不起。”
李承勋笑道:“刘相这些日子悉心教导我,当得起。”
刘毅推拒不得,只得将药喝下。待喝完药,李承勋将空碗交给马怀仁,站起身,看着刘毅,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服侍刘相用药,却也是最后一次。”
刘毅听了李承勋的话,双目大睁,想开口说话,却发觉发不出声音。尝试了几次都不行,只得一手支撑着,一手指着李承勋。
却听李承勋接着说道:“父皇将你留在长安,你就该料到这一天。不过我那日说的是实话,你为相四载,虽然迫害忠良,任用藩将,作恶多端。但却有绝代的权术得以控制天下枭雄,就连杜预都忌惮你。我是真心向你学这些。”
“非科举入仕,文才不佳,并不能否认刘相在朝堂上的才华,刘相的过人之处我已经看到了。只是,刘相却不是我的方徵。”李承勋顿了顿,“我不能留一个容不得贤才的臣子在身边。能与我共成大业的臣子不仅要有才能,更要有德行。更何况,张相和武卿家他们不能枉死。”
“刘相做的那些事,待你死后就算终结了。不会累及你的家人”
刘毅仍指着李承勋,想抓住他,却偏偏碰不到。
“我知道,你死后,便没人能控制的了杜预,他必定会造反,河东节度使李敢言是杜预提拔的藩将,应该会与杜预一同叛乱。但是杜预的反心,不会因为时间而磨灭,越拖下去,只会让藩镇的势力壮大,朝廷越来越贫弱,所以我不能等了,只能先发制人逼他叛乱。”
“河南河北军力不足,却能拖些时日。到时再调西北军入关勤王,便能平定那两人的叛乱。”
听完李承勋这番话,刘毅的手放了下来,不再挣扎。
李承勋便坐了下来,接着道:“杜预一旦叛乱,郑家失势也就不远。与郑家为敌有点冒险,但总要一博。郑家倒了,朝廷才能革新除弊,上下一心,共成大业。刘相,你说,承勋说的对吗?”
刘毅听完了李承勋一番话,忽然咳出了几口血,这时便觉得喉间顺畅了,似乎可以说话了。只是他并没有说,而是笑了起来。他活了大半辈子,从一个无品无阶的小吏一路摸爬滚打到了今天的位置,三朝元老也好,边疆大吏也罢,要么败在自己手中,要么不得不巴结奉承自己。这几年的一帆风顺让自己生出了已经掌控整个大唐的错觉,却不料最后,竟然败在了一个孩子手中。
可是偏偏此时,却觉得输的心服口服。眼前眉目清秀的少年一如平常一样,脸上苍白的没有血色,面无表情,就算有着一层太子的身份,也并不出彩,更没有天子身上该有的王霸之气。不过一旦仔细打量,就会察觉他身上天然有一种温润柔和的气质,由内而外,让人生不出敌意,忍不住想亲近。这样的人,或许真的能成就一个与以往不一样的盛世。
刘毅笑了一会儿,慢慢的说道:“臣到是真想亲眼看看,看看陛下您的千秋大业……”
话音未落,便没了气息。
最后一句,不是殿下,却是陛下。
李承勋叹了口气,站起身,对马怀仁说道:“回宫吧!”
刘毅死后,李承勋命人秘不发丧,隐瞒了刘毅的死讯。之后趁着机会,处置了十几个平日里依附刘毅最深的朝臣。这些人平日里多行不义,寻些罪名到是容易。
吉温因贪污七千匹及抢夺百姓马匹等事被罢官,交付大理寺审问,之后被处以杖刑和三千里加役流。只是这一次,他亦是因杖刑被活活打死。
吉温死后,李承勋重新调整了御史台的其他人员,只是御史大夫,御史中丞故意空出来。
诸事布置妥当后,李承勋才命人宣布刘毅的死讯,之后命人到洛阳,告知了皇帝。
刘毅的暴卒让郑氏有些慌了手脚,皇帝不久就安置了新的右相,不出众人所料,是郑贵妃的堂兄郑元忠。
郑元忠原本随皇帝巡幸东都,如今听说刘毅暴卒,朝中诸事又生了变局,刚得了皇帝的诏书,就风尘仆仆的洛阳赶回长安。
回到长安,却见朝中那些主位空缺,李承勋没有安插什么人在要职之上,郑元忠到是放了心。
稍作整顿,郑元忠便去东宫拜见又病倒的李承勋。如今已是初夏,李承勋却穿的很厚,坐在屋中,屋中还引的骊山上的汤泉取暖。
郑元忠未坐多久便热的满头大汗,想走却偏偏走不了。
李承勋耐心的从皇帝的身体问起,问完后又问候贵妃,接着问候彭王,到是把郑家能叫的上名字的都问候了一遍。之后又提到了刘毅,李承勋不免感伤的说道:“我这身体,拖累了刘相。如今看来已是难任监国一职了。”
郑元忠听了,更是不明白李承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在洛阳听人密报说刘毅是被李承勋害死的,就有些疑惑,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无权无势足不出户,怎么能害死刘毅。如今看到李承勋的样子,在这么热的屋子里,依旧是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看来病不是装的。又听他说要辞去监国一职,就愈发的糊涂不知该相信谁了。
郑元忠离开后,李承勋缓缓站起身,将怀中抱着的冰砖扔到地上。厚重的裘衣和锦袍都已经被浸湿,稍稍没有站稳,便要倒下,却被不知从哪冒出的江陵王扶住。
江陵王帮李承勋把衣服换上,扶他到榻上躺着。握着李承勋冰冷的手,江陵王不解的问道:“我不明白,二哥为何不像杀刘毅一样,直接杀了郑元忠。”
“杀了一个郑元忠,郑家还有无数个郑元忠。郑家一日不倒,我杀再多的人也没用。”
“那郑家何时才能倒,张相撞柱于紫宸殿,郑贵妃含着土块就把这事给过去了。如今她又有了皇子……”
“所以,只有父皇倒了,郑家才能倒。”李承勋慢慢的低声说道,接着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江陵王,“无论下棋还是朝堂之争,总是有孤注一掷的时候,我知道此步凶险,却已是别无他法。”
“那……若是败了呢?”江陵王问。
“若是我败了,还有你。”李承勋笑了笑,“不过,二哥却不想让你受我这份罪。况且也是在把你推到不忠不孝的境地。”
九岁的江陵王揉了揉眼睛,恢复了常色,认真的对李承勋说道:“在这宫里,我只有二哥。”
三天之后,皇帝的诏书到了长安,免去了李承勋监国之位,让他安心养病。正当郑元忠以为朝堂之上只剩自己一人独大时,皇帝又一道诏书到了长安,调任雍州长史梁宏任门下侍中,即左相之位。
外官内调本已经罕见,从一州长史内调为左相更是从未有过之事。皇帝这一手让刚高兴没多久的郑元忠彻底懵了。这位新任的左相不比前任的张相,不但脾气好,还是个厚道老实之人。历任秦州都督,并州长史,雍州长史,在地方上勤勉爱民。在任并州长史时,曾遇并州大旱。当时并州官仓有官米几十万斛,梁宏准备用来救济灾民,掾吏不敢奉行,扣头请求梁宏等候皇帝的旨意。梁宏却说道:“人不吃饭就会死,哪里有时间上禀?如果牺牲我一人,能够救活数千人的姓名那就太好了。”于是打开州仓放粮救济,皇帝知道这事后自然没有怪罪,反而优诏嘉许他。再后来有人告梁宏收受贿赂,皇帝派人查证发现并没有此事,便要追究诬告人的过错,梁宏得知却反过来替诬告之人求情。
梁宏一直在外为官,皇帝曾诏他入朝,被他上书推拒,一来二往皇帝便也不勉强他,让他在地方,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不知皇帝是如何又想起这位老好人,而梁宏竟然一反常态来了长安,郑元忠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要说这梁宏到任左相一职却是本本分分,郑元忠此时已经身兼四十余职,独断专行,任官用人皆出自私心,梁宏却是从不与他起争执,见了面还总是笑眯眯的,派人监视了些时日也未见什么端倪。
郑元忠是纨绔无赖出身,目光短浅,弄权索贿比刘毅一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他的弄权只是在朝堂之上陷害忠良,却不能如刘毅一样控制藩将。杜预对无赖出身的郑元忠也是不服,在范阳出言不逊,不知如何传到了郑元忠耳中。郑元忠任宰相前曾有意讨好过杜预,如今见杜预对自己不服,大为恼火,便多次进言皇帝 ,削杜预的军权。皇帝刚开始偏袒杜预,可是之后因为郑家与杜预彻底撕破脸,少了郑贵妃在皇帝枕边为自己吹耳边风,皇帝对杜预也有些疏离。再后来郑元忠又多次上报皇帝说杜预要谋反,这话传到杜预耳中,到更是激起了他的反心。便暗地里招兵买马,做好准备。
今年的端阳,皇帝诏杜预来洛阳。此时杜预在朝中的同党已经被郑元忠捕杀殆尽,哪里敢来?
端阳次日凌晨,杜预出蓟城南,检阅了军队,并举行誓师,以讨郑元忠为名,并于军中张榜:“有异议扇动军人者,斩及三族!”
时任河东节度使的李敢言是杜预的旧部,亦与杜预一同叛乱,三镇号称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挥师南下。
章十三
盖天下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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