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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难为作者:浮生闲散-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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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预知道再往南进攻,必定腹背受敌。于是趁着北路尚未堵死,从丰县以东的沛县迂回北上,意图逃回范阳老巢。
而在河北道,莫翟与令狐邑正在邢州和魏州“恭候”杜预的到来。
云阳的军队因自收复洛阳至今未曾休息,云炜之便命他回睢阳收云昇等人尸骨,顺便让军队休养些时日,保留实力。而云炜之自己则带领两万骑兵去追击杜预。
李承勋此刻已经到了睢阳城外。
去年杜预叛军兵临谯郡,谯郡太守杨万石开城投降。真源县是谯郡辖地,杨万石投降之后,便逼真源县令张巡为长史,并令其向西接应燕军。张巡得知后很气愤,率吏民大哭于真源玄元皇帝祠,然后起兵对抗燕军,响应的有千余人。
这时候,河南都知兵马使云昇,统合河南兵马,对宋州展开反攻。唐军兵败之后,云昇领兵至雍丘与张巡会合。这时的雍丘县令令狐潮已经率全县投向燕军。燕军任令狐潮为军将,率兵向东驰援襄邑。令狐潮击败在襄邑的淮阳军,俘虏了百余官兵,并将他们囚禁在雍丘,准备杀害,然后又去见燕军大将李庭望。淮阳兵俘虏乘机杀掉守卫,雍丘城内顿时大乱。云昇、张巡等得以乘乱攻入雍丘,令狐潮弃城逃跑。
之后叛军多次进攻雍丘不下,攻守相持了四十余天。叛军大将尹子奇攻雍丘不下,改攻睢阳。睢阳地当睢阳渠要冲,位置非常重要。云昇与张巡只得赶到睢阳,与睢阳太守许远兵合一处,但也不过六千人,而叛军则是三万人。虽说双方兵力悬殊,但云昇带兵坚守,和叛军激战了十六天,俘获敌将六十多人,歼灭两万多人,使尹子奇攻城不得,改变战术,掘壕立栅,围而不攻。等待杜预的援军城外的叛军越聚越多,城里的守军越打越少,五个月后,城内无粮,树皮、茶叶和纸张甚至老鼠战马都吃完了。百姓与士兵饥病不堪,多饿死。到后来城中只剩下一千六百多人。
等到杜预率领叛军用云梯攻城,城头上的守军饿的连拉弓箭的力气都没有了。睢阳城终于陷落,云昇、张巡、许远、雷万春、南霁云等三十六将皆死战到底,以身殉国。
睢阳城破之时,城中只有千余人,皆不肯投降,被叛军杀死。
杜预最终得到的是座空城。
李承勋到达睢阳时,距睢阳城破不过六日。因朔方军急于去解徐州之围,收复睢阳之后只留了千人守城。
虽只有千人守城,但却依旧谨慎。见李承勋一行人要入城,便要盘查身份。
“太子中允裴肃,特奉太子之命来睢阳公事。”李承勋下马,将文书与鱼符交给守将。
守将验明真假,便让人带着李承勋等人进城。
城内寂静萧索,街道与墙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触目惊喜印在那里,宛如一座鬼城。
“城中一个百姓也没有了吗?”李承勋问道。
“逃的逃,饿死的饿死,我们攻下睢阳,除了贼军,什么也没见到。”
正在这时,有人陆陆续续拉着车从李承勋面前走过,车上都是尸体,要运往城外掩埋。是大灾之后,常有大疫,若不将尸体尽快掩埋,恐怕会瘟疫肆虐,到时河南道恐怕真要成了不毛之地。
无意的瞥过去,见到一辆车上是几个已经死去的孩子,约略四五岁的样子。光着身子,肚子鼓鼓,但却都没有下肢。
李承勋何曾见过这个场面,吓得向后退了几步,问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城中没有东西吃,饿了只能吃土。土吃多了,肚子就会大成这样。”
“那……他们的腿呢?”李承勋又问道。
“这……实不相瞒,到了最后,因为没有粮食,城中便开始吃人了。”那人顿了顿,“先吃老人、再吃女人、孩子。张县令还把自己的爱妾杀了,犒劳将士。”
“吃人……”李承勋只觉后背发凉,是怎样的绝望情形,才会开始吃人。又是到什么地步,才会易子而食。
“那些孩子,应该是被爹娘换着吃了。”
……
时值酷暑,城中的尸体还未清理干净,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李承勋走在街道上,一步一步往太守府中移去。
城中每一处都似人间地狱,心中重如千斤,渐渐地,闻到腐臭味已不觉恶心,见到死人与血迹也不再害怕,已然麻木。
太守府的后院的几间厢房中摆着四十多座棺木,棺木简陋破旧。很明显是匆忙赶制,从哪些门板家具上拆下,大小不一,有些还漏着缝。
李承勋刚要走进院中,便被人拦住:“云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与云昇将军和张县令是旧识,想最后见他们一眼。”李承勋说道。
“军令如山,裴中允恕罪。”
“任何人不得入内,是云阳的意思吗?”李承勋问。
那人听到李承勋直呼云阳的名讳,立刻怒道:“你这个太子中允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将军名讳!”
“我不是太子中允。”李承勋转头看着守门之人,“我是太子。”
他说这番话时面无表情,但眉宇之间自有一派威仪。
守门之人双目大睁,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李承勋接着道:“现在,本宫可以进去了吗?”
见那人不答话,小高会意,拿出随身所带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帅印,示以众人:“殿下微服而来,这等事如今谁有空诓你!”
守门之人也是有些见识,假冒太子的灭族的大族,没人敢冒这个险。再看李承勋的衣着打扮和身后随从,却也不凡。便半信半疑的让李承勋进去。
带着李承勋来此处的人听了李承勋的一番话,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始打量李承勋。
李承勋转头看着他,问道:“云昇将军的棺椁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是。”
棺木被打开,云昇躺在里面,身上的盔甲满是血迹,骨瘦嶙峋,脸上颧骨高耸,与李承勋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云家三公子大相径庭。
那年的上元节,在长安的云府,云昇从乾和带来了葡萄酒,好说歹说把李承勋拉扯到身边哄着他喝下。李承勋第一次喝酒,被呛得满脸通红,喝了一口酒不愿再喝。云昇却还故意逗弄他。
一幕一幕,恍如昨日。
“盖上吧!”李承勋说道,之后看向旁边一口棺材:“这里可是张县令?”
“这是云昇将军的夫人,城破之日,随云昇将军殉城了。张县令的棺椁在这边。”
“既是内眷,我不便打扰。”李承勋走到张巡棺椁前:“麻烦开馆,让我看看张县令。”
“是。”
棺内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血渍,面向儒雅,并不像武人,脸上还有几道结痂的伤痕。
“张舍人,长安一别,谁料,竟成永诀。”
一个王朝,一旦面临灭顶之灾,大厦将倾之际,总有一些忠臣站出来先下地狱。
河南道辖有一府、二十九州,共一百二十六县。杜预叛军来时,降者十有八九。只有这些人,以一腔热血,去力抗弥漫的烽火,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然而力抗到底的人,惨死此处。而当初投降叛军的人,如今只需再献城投降,便可免于一死。
叛国投降,其罪当诛,可是却不能杀他们。因为要顾全大局,若是将他们都杀了,其余已经投降的人必然奋死抵抗,那么河南河北道何时才能收复?所以就算再恨,也不能杀。
所谓忠君护国,在那些人眼中不过一个笑话,他们只要明哲保身就好,法不责众,投降又如何?难道能杀尽河南河北所有投降的人吗?
历史总是很奇怪,勇敢正直的人往往最容易遭到杀身之祸,而唯唯诺诺的懦夫和顺~民则可以顺顺利利的活下去。从改朝换代到异族入侵,大多人甘做顺~民,不肯有所作为,以至于天长日久,自百姓到官员,都养成了这样一副性格。
一个好的时代,应该做好事易,做坏事难;好人得好报与恶人得恶报的概率高。如此则人心向善,正义公平得以发扬,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然而这个国家的历史,却总是在恶有善终,善有恶果的圈子里,一遍又一遍奇怪的循环。
章四十五
因为天气炎热尸体容易腐烂,再加上棺木实在破旧的不成体统,李承勋便自作主张让人将这四十多座棺木都运往洛阳安葬。
他手上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帅印,守城之人不得不听从。便抽掉了两百来号人护送这批棺椁离开。
虽然小高劝了多次,李承勋还是决定暂时住下,等云阳回来。他挑了一间没有毁坏太多的屋子,仔细查看一番才知道是张巡曾经的住处。
李承勋给裴后写信,告知她如今河南道的情况,希望裴后可以尽快遣人来河南道救灾。他一路从洛阳走来,所见是灾民遍野,百姓衣不遮体,以纸为衣。等到了睢阳,又见城中如此惨状,更觉愧疚痛心。
入夜之后,李承勋便独自一人在房中歇息。
酷暑难耐,再加上心中抑郁,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转过身面对着墙,隐隐看到破旧的床帐内隐隐有些字。站起身将床帐掀开,点起床边的两盏灯,借着幽暗的灯火,见上面写着:“接战春来苦,孤城日渐危。
合围侔月晕,分守若鱼丽。
屡厌黄尘起,时将白羽挥。
裹疮犹出阵,饮血更登陴。
忠信应难敌,坚贞谅不移。
无人报天子,心计欲何施?”
李承勋认得,这是张巡的字。
张巡寒门出身,三十多岁便中了进士,才智过人,看书不过三遍,便终身不忘,写文章不打草稿,一气呵成。永宁三年以太子通事舍人出任清河县令。待三年任期满后,正值李承勋任监国。刘毅病重后,李承勋掌控朝中大权。见张巡任内治绩优良,便将他召回长安。张巡初回长安之时,先以东宫僚属的身份在李承勋身边谋事,因此与李承勋有所交集。
不久郑元忠专权,李承勋为了免生事端,便又将他调去真源县。约定三年任期满后,长安再见。
“无人报天子,心计欲何施?”李承勋只觉眼角微微湿润,自昭文太子故去这八九年间,睿宗皇帝惰政,朝局纷乱,奸佞当道。再到郑氏为祸,杜预叛乱,从太宗皇帝到晋阳公主辛苦经营的治世化作烟云。不知天下还有多少张巡这样的读书人,报国无门,抑郁终身。
正想着,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勋,还没有睡吗?”
是云阳。
李承勋坐起身,穿着中衣下了床,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云阳站在门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样子刚刚到。
抬头看着云阳,眼前的人形容有些狼狈,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笑,却没有笑意,似乎是在掩盖自己的情绪。
云昇是云阳一母同胞的哥哥,年长云阳九岁。云阳从读书到武艺,都是云昇教的,关系自幼亲密。
李承勋知道云阳此时心情必然低落,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略微想了想,便走近两步,搂住云阳的腰,将他抱紧。
云阳被李承勋突如其来的举动下了一跳,但是很快平静下来,抬手轻轻揉了揉李承勋的脑袋。
“云阳……”李承勋的头枕在云阳肩上,安静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睢阳破败,我已经让人把三哥他们的棺木送去洛阳了。”
“你做的很好。”云阳回道。
“我自得知睢阳陷落,就一直想着再见你该说些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偶尔,我也想照顾你一下。”李承勋顿了顿,“可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慰人的话,千篇一律,想必云阳早已经听烂了。所以不知该说什么好,说节哀顺便,说逝者如斯,说……云阳比自己年长,他懂得道理比自己要多的多,所以更不知如何开口。
云阳抬手搂住李承勋的腰,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让我抱一会儿……”
夏风从门外吹进来,屋内没有太闷热了,反而多出几分凉意。
李承勋感受着从云阳身上传来的微微热意,缓缓闭上眼睛。一直想的都是如何安慰云阳,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是十分难过,如今被云阳搂住,便觉得心中似乎好了些。在这样一座城的一间屋外,安慰人的人,被安慰的人,其实不过是相互慰藉罢了。但是这样相互依靠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
清晨李承勋先醒来,转过头看到身边的云阳睡得正熟。想来是征战多日,一路奔波,未曾好好休息,便没有打扰,自己先起身,穿衣出去。
昨晚李承勋和云阳在门边搂了一会儿,便一起进到屋内睡下。只是搂在一起休息,什么也没做,当时未做细想,等醒来后,李承勋才觉心乱如麻。
他明白云阳于自己是特殊的,既非兄弟之情,亦非朋友之情。若自己不是太子,恐怕早已经答应了他。可是如今,自己是太子,他是将军,这一层一层的身份束缚,身份之后的家族宗庙锁链,要想一一逃脱掉,谈何容易?
李承勋喝了些粥,便到了书房隔壁去看各地军情。还特意交待了云阳身上有些伤,饭菜要做的清淡些。
等快到了正午,云阳才起床,梳洗干净,换了身衣服,便来找李承勋。
李承勋想事情想得出神,再加上云阳进来时未曾通报,直到他坐到李承勋对面,李承勋才觉察到。
“身体好些了吗?”云阳先问道。
“你请来的苗疆巫医说我身上的蛊毒已解,母后在长安也没有从御医和韩国夫人口中审问出什么,就让我去徐州找弘济上人。”
“徐州附近的叛贼已经清剿的差不多,去徐州的话,不会有危险。”
李承勋点点头,又问道:“你在睢阳要待多久?”
“约略五日。虽然有父亲为先锋追击,莫将军和令狐将军在半路拦截,但河北道与范阳平卢是杜预的巢穴,不能大意。”
李承勋拿起手边的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函,交给云阳:“我刚刚得到的消息,高句丽率兵进攻平卢,兵压营州。”
云阳展开信,看罢道:“这是半年前的事。”
李承勋冷笑道:“大唐内乱,四方蛮夷都恨不能分一杯羹。平卢虽在叛军手中,但毕竟是我大唐领土。”
“新罗本该出兵扼制高句丽,如今竟然整备军队,作壁上观,恐怕也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云阳道。
“所以,我想等杜预叛乱平定后,你和桓洐自海路奇袭高句丽与新罗。”李承勋顿了顿,“东北的契丹等部,虽然暂时归顺于我大唐,但一直狼子野心,蠢蠢欲动,所以要杀鸡儆猴。”
“灭了高句丽?”
李承勋点点头指着案上的地图,“我要大唐的国境延至此处,平壤府”
云阳抬头看向李承勋问道:“那新罗国王要如何处置?”
“明年杜预之乱平定,父皇必定会庆贺一番。所以,想请新罗国王来参加元日朝会。”
“我明白了。”
李承勋安静了一会儿,而后忽然说道:“我明日就起程去徐州。”
“治病事重,确实不能拖延。”云阳无所谓的笑道。
李承勋看着云阳,犹豫了片刻,才下定决心的问道:“云阳,若我答应与你在一起。往后,你会怎么做?”
“终身不娶,相伴到老。”没有丝毫的迟疑,云阳将这八个字脱口而出。
“那如何与你父母交代?”李承勋又问道。
“与你在一起,是我们二人的事。”
云阳的眼神认真又坚定,李承勋转头躲过他的注视:“等你回来,我给你答案。”
章四十六
暂时的分别其实最容易看清对一个人的心意,李承勋与云阳暂时分开半个多月,便已经认清了自己对云阳这份感情。
“相伴到老。”这四个字到真是让人动心,李承勋想着若干年以后,两人年过古稀,还能执手走在长安的朱雀大街上,看着上元夜绵延不绝的灯火,那必然,是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可是偏偏,他做不到云阳这般果决。
太子之位于李承勋而言无所谓,但他不能扔下裴后一个人在宫里。
“我没了儿子,你没有母亲,以后你我二人,便在这宫中相依为命罢!”
李承勋一直记得那晚裴后搂着自己说的这句话,宫中相依为命八年,八年的母子情分,不可能说断就断,说舍弃就舍弃。即便没有半分血缘,在李承勋心里,裴后就是他唯一的母亲。
裴后聪明又有手腕,身后还有裴家的支持,只要她喜欢,随时都可以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越是看似强大的人,在她的身后越是有不为人知的脆弱。
裴后会看着殿外的梧桐树忽然落泪,常年在殿中点着熏香麻痹自己的情绪,在病中搂住一旁侍疾的李承勋啜泣……
那是压抑许久的苦楚,李承勋即便不知道其中缘由,也能觉察的到。
云阳的父母夫妻情深,又有儿孙子女绕膝陪伴,所以他可以任性而为。
但李承勋与裴后却不一样。弘济上人给李承勋驱除蛊毒的那晚,他昏昏欲睡,实在撑不住时,觉察到裴后死死搂着自己,哭着说:“阿勋啊,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你了……”。
是啊,裴后在宫里只有李承勋一个孩子,在宫里也只有李承勋一个亲人了。
皇城这么大,从大明宫到太极宫,自东内苑到西内苑,却也不过是一殿殿冷冷冰冰的玉陛金阶;人心太冷,从婢女宫监到宠姬乐师再至皇子公主,其中最多的便是争宠献媚,阴谋夺~权。
无论多少财富,多大的权势,如果没有感情上的依托,一个人在宫里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所以即使李承勋知道裴后扶持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也不会丢下裴后。
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
李承勋在两日后到达了徐州治所彭城,因为是微服,所以徐州太守只是在府外迎接。
徐州太守韦由之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留着几缕山羊胡子,面相白净,眼角微微上翘,给人一种满腹算计的感觉。
他一直在河南道淮南道的各州任职,是张相提拔上来的人。与裴后似乎有些交情,裴后在给李承勋的信中再三叮嘱要小心这个人,说他“善使诡诈。”
见李承勋下马,立刻上前拱手拜道:“二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烦请恕罪。”
一番话的妥当有礼,有没有泄露李承勋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李承勋笑道:“韦太守多礼了。”便将韦由之扶了起来。
等进了正堂,李承勋上座之后,韦由之便走到大堂正中,准备行大礼,李承勋忙示意左右将韦由之扶起来。
李承勋这次来徐州,没有带上小高,而是让他跟着云阳一同去历练。随行的虽然都不是熟悉的人,但也伺候的妥当。
待韦由之坐下之后,李承勋先是问了些徐州的各地的现状,韦由之小心翼翼的应答,神色恭敬。
待公事说完之后,李承勋又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是为接一下霓裳。”
云昇的独女云霓裳,在睢阳围战时被云昇的部下拼死送到了徐州。因为云昇与韦由之有些交情,所以霓裳一直住在太守府中。
云昇战死后,云家的其余人都以为云霓裳也在睢阳遇难。直到云阳退回宋州修养,才得知霓裳在徐州的事,刚好李承勋要来徐州治病,便顺路接霓裳回洛阳。
韦由之听了云霓裳的名字,脸色微变,犹疑片刻回道:“殿下,霓裳确实在我府上。只是,只是微臣还未敢告诉她云三郎的事。”
“嗯?”
“殿下有所不知,霓裳的性子实在是太……太……臣实在不敢告诉她。”
李承勋听后,微微叹了口气道:“那,我来跟她说吧!”
李承勋与韦由之到了后院,刚走进去,就见一个九岁左右的小女孩,从回廊出跑向这边。女孩穿着一条石榴色的齐腰裙,白色对襟上襦,身形微胖,脸蛋肉嘟嘟的,跑起来头上的发髻左右摇晃,甚是喜人。
只见她满是喜悦与期待的跑向李承勋这边,边跑边开心的朗声说道:“我爹爹来接我了,我爹爹来接我了……”
等跑到韦由之这边,她停下来,打量着周围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当下收了笑容,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韦由之,问道:“我爹爹呢?是不是又去打仗了?那我娘总会来接我吧!”
韦由之不知该说些什么,到是李承勋向前一步走到霓裳面前,单膝半跪,两手扶着霓裳的双肩,柔声说道:“霓裳,我是来接你的。”
“你?”霓裳疑惑的看着李承勋,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七叔的朋友……”
“七叔……”霓裳向后退了一步,手发抖,脸上的喜悦之情早已没了踪迹,两眼惊慌的看着李承勋,问道:“为什么是七叔……我……我爹呢……我娘呢……”
“对不起,你爹娘,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李承勋没有半分隐瞒,认真的看着霓裳,缓缓说道。
九岁的女孩愣在那里,双眼片刻的失神,而后忽然用力把李承勋往后推:“你胡说,你骗人,你爹才死了……”话未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九岁的霓裳本来就比同龄的女孩要高,要胖,力气也大,猛的一推就把李承勋推倒,坐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大多知悉李承勋的身份,见状都吓了一跳,李承勋的爹就是当今圣上,如此大不敬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于是只能噤若寒蝉,看李承勋如何做。霓裳脸上涕泗横流,接着说道:“你去死,你爹才死了呢!”
她还未察觉众人的异样,两眼发红的看着李承勋,片刻之后忽然转身,向来处跑去。
这时,随行的人才意识到李承勋还在地上坐着,忙把他扶起来。李承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对韦由之说道:“韦太守,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臣,臣什么也没听到。”韦由之看出来李承勋没有生气,知道他是偏袒云霓裳的,便立刻这样答道。
“嗯,很好。”李承勋顿了顿,“你去让人看着霓裳,小心她做什么傻事,我晚上再去看她。”
“是。”
兴化禅寺位于彭城南侧的云龙山东麓,弘济上人便是在这座寺庙中修行。
因为云龙山山势不高,地势又平缓。李承勋没有用多少力气便到了寺中。谁知到了寺里,才得知弘济上人竟然不在寺庙中。
“上人听说河南道收复,担心大灾之后会有瘟疫发生,便带人前去布医施药,以防不测。”小僧回道。
“那不知上人几时能回来?”李承勋问道。
小僧面露难色的回道:“赈灾之事说不准,不知施主是上人的故交还是来求医问药的?”
“是来求医问药的。”李承勋回道。
小僧道:“我小师叔如今在寺中,得上人真传,施主若信得过,我可代为引见。”
李承勋想了想,礼貌的回道:“那就有劳了。”
小僧口中的小师叔,就是弘济上人最小的一个弟子,名叫沈肃,字敬之。
小僧引李承勋到沈肃住的厢房门外,待通传之后,门便被从里面拉开。眼前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一袭白衣,长发没有梳起来,而是懒洋洋的散在那里,带着几分慵懒。
沈肃看了眼李承勋,便道:“是你看病?”
语气甚是无礼。
李承勋也没在意,礼貌的回道:“是。”
沈肃抓起李承勋的一只手,切脉之后,又抬眼打量了一番李承勋,而后问道:“郎君是出身烟花柳巷的?”
章四十七
“大胆!”随行的邵参军脾气暴躁,听了此话,立刻拔刀怒喝,“你……”
李承勋忙抬手拦住他,未见怒气,对沈肃客气的说道:“我只是普通的读书人。”
沈肃转头打量了一下邵参军,之后对李承勋说道:“看你还算顺眼,进来吧!”
李承勋礼貌的笑了笑,留随行的人在屋外候命,独自一人随沈肃进了房间。
沈肃的房内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甚是好闻。
两人坐下后,沈肃先给李承勋斟上一小杯清茶,李承勋谢过之后,礼貌的喝了一小口,之后道:“沈大夫看出我中的是什么毒了?”
“辛亏你遇到的是我,这毒,就算是我师父,恐怕也认不出。”他说出这番话,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得意。
“不知是什么毒?”
“其实也不算什么毒,只是一方特别阴损的药。”沈肃喝了口茶,凑上前神秘的问道:“你可知这世上,有些男人喜欢男人?”
李承勋这些日子本来就因为云阳弄得心烦意乱,听了沈肃这句话,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自己和云阳,当下窘迫非常,忙低下头,面颊微红的说道:“知道。”
沈肃小小年纪,哪里会察言观色,他没有注意到李承勋的异常,接着解释道:“好男风自古就有,在大唐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尤其在江南之地,更是盛行。不过男子与男子交~合毕竟是有违天道,尤其是下面那一方行事时更是十分痛苦。有些妓馆买来六七岁的男孩从小教养,但是等长大了,许多人要么会反逆,要么就承受不了。所以,不知是谁,就制出了这么一味药。”
李承勋听到此处,已经差不多明白是什么了。
沈肃接着说道:“这药一般在男子十二三岁时开始服用,日日用药,不能懈怠。连用三年,到了十五六岁刚刚可以接客。用药时日满后,给他们灌上一壶酒,便会欲~火焚身。倡家趁此顺势给他开~苞,开苞之后,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男妓。皮肤日渐光滑,身体柔弱无骨,每晚都会发作一次,且只有和男人交~合,才解的了。而且用这种人,一般也就只有四十年的寿命。”
李承勋不说话,低头沉思。他和裴后都没有想到韩国夫人这欲盖弥彰之计。一直以为韩国夫人是想用毒蛊害死李承勋,却不料她真正的用意更是歹毒。
买通刘医正给李承勋每日的汤药里下这味药,平常的大夫根本不认得。而且李承勋身边试药的都是宫女宫监,吃这种药也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影响。
宫中酒宴众多,等期满之后,李承勋一旦喝酒,就会毒发,之后变成那般样子,太子之位怎能保住?到时成为废人一个,韩国夫人根本不必忌惮。
韩国恐怕早就料到无论自己用什么手段,李承勋都有可能被救下来。所以才先是故弄玄虚让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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