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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生一剑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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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细疤,他都一清二楚,可如今,这张脸上绷出一股男人的刀刻弧度,陌生的如同换了一个魂。 
  叶青蟾却抿起嘴角满意的笑了一下,抬手亲昵的揉了揉何万里的头,说道:“有点男人的样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日后别要死不活的跑来找我哭诉,我不理你。” 
  何万里被他师兄的瞬间变脸再一次弄晕,十多年了还是无法习惯,傻乎乎的支棱着头将整个大头的重量全部靠在叶青蟾手上,张着嘴下意识的就哦了一声,还在发呆,猛不跌的叶青蟾撤了手,一个踽趔就往地上歪,被一只手横空捞住,几乎是被提起来的。他挂起笑脸抬起头就要道谢,扶他的人,不是他师弟江明时,却是面无表情的秦望昭,他微微一愣,笑嘻嘻的送了个感激的笑。 
  叶青蟾拱手对着何先生说道:“先生,青竹派叶青蟾,愿为秦兄谢兄做担保,若是日后证实二人确实行凶,青竹派定竭尽全力还亡者一个公道,叶青蟾亲自上门道歉。” 
  众人见那两人凑近了嘀咕半天,最终青竹派年轻的掌门出面以名门正派最为重视的声誉做了担保。青竹派在武林虽不是至尊泰斗引领各派的地位,却也不是可随便忽略敷衍的无名小派,况且官府介入确实没找到证据证明两人是凶手,徐长峰和虽恨意难平,在裴钦以及苗仁的劝戒下扭头怒气冲冲的大步走了,临行前恶狠狠的瞪了秦望昭一伙,示意这事儿没完。他一走,纯粹凑热闹的部分人群也散了。 
  搜查无结果,刘捕头与何先生带着一队官兵朝苗庄主交待部分事项,便兀自下去部署了。 
  于是院里只剩下苗仁以及秦望昭一伙,苗仁说了几句望昭不必忧心之类的安慰便要告辞,秦望昭朝叶青蟾三人以及容锦拱手道了声谢,便看向苗仁,扬手指向院中,说道:“苗庄主,秦某有事请教,可否借一步说话?” 
  苗仁点头,他朝叶青蟾几人又一拱手,两人出门走到院中去了。
  谢长安不用猜,都知道他要问什么,也不管他,笑着给何万里几人解释他人就这样,话少,今日万分感谢几位仗义解围,不嫌弃的话进屋喝杯茶。容锦风度翩翩的一笑,说是茶就算了,下次来讨酒喝,他乏了得回去休息,谢长安笑着说声可惜将人送出了院。 
  早在容锦告辞的时候,叶掌门本来带着两师弟也想溜来着,谢长安眼尖,背地里偷偷抠住了何万里的后腰带,于是一把扣下三,笑里藏刀的看着叶掌门,将人请进他之前的屋了。 
  叶青蟾往椅子上一坐,何万里和江明时跟两小丫鬟似的低眉顺眼两旁一站,他扣起双手翘起腿,一副大爷其实也很忙的德行,问道:“长安兄…在下,也有要事。” 
  呸,你个酒鬼,狐狸一样精明狡猾,老子又不会害你们,提防个屁,谢长安暗骂,提溜着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摊了摊手,道:“天地可鉴,我没恶意,就是想问问万里兄,可认识元贞九年上任的夜屏太守,何奉余。” 
  他问的实在无礼又突兀,叶青蟾却眯起双眼如临大敌,何万里也是惊恐戒备的看向他。
  其实谢长安只是突然想起去年在吏部稽勋司浑水摸鱼时随便翻看的前朝官员籍录,其中有一则姓何的入籍记载,何奉余,系元贞九年上任的夜屏郡太守,其有一子,名字好像就叫,何万里。 
  作者有话要说:哦尼玛,这差次不齐差之千里的坑爹章节字数……
    
    ☆、第 21 章

  我九岁就被爹送入青竹派习武,爹是个县官,和太师伯是至交,他没指望我能练出什么名堂,只盼我能身强体健,别像他一般体弱多病。我十三岁那年,爹被钦点为奉余太守,不许我去送他,我偷偷溜下青竹山,一路跟在他后头,看他在半路上的茶肆里结识了一个知己,我躲在山林里,被追来的师兄捉了回去。
  到了年关,都是要回家的,师兄怕路遥人生,一路护送我去了奉余。我满心欢喜的站在太守的官邸外等娘飞奔着出来迎我,谁知等来的,却是提着棍棒的护院一通驱赶,说我是骗子,何家小少爷好好的呆在府里呢。我还要往里冲,师兄将我拖走了,说是事情不对,我俩半夜翻墙溜进太守府,灯火通明的饭堂里坐着的一家三口,没有一个是我家的。
  仆人们口中的老爷…呵呵,便是当日茶肆里的那人……
  我爹娘,却不见了……
  我闯过公堂,上过诉纸,没有寻到公道和真相,都是人事不醒的被我师兄一路背回去的。后来我们查到这冒名顶替的太守,是夜屏城周边最大的贼窝头头,背后的势力极是复杂。我也做好了爹娘其实已经不在人世的准备,要是遇害了,尸骨也是在去夜屏的路上,可我什么都没找到……
  何万里捂着脸,语气里全是悲戚和绝望,他哽咽着问道:“谢兄,你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王法,也不是皇上说了算,天高皇帝远的时候,谁来管呢。”
  谢长安看着强忍哭意的何万里,叹了口气,世事无常,个人自有悲哀往事,相同的冤屈见得再多,却仍是忍不住心生同情,这人与他实在有缘,不仅相互看的对眼,连沦为孤家寡人的时间,也都是同一年。
  何万里说的没错,朝堂有蛀虫,官官相护欺上瞒下,赵频再铁腕,他终究只是个人,天下表面看着太平安稳,类似的冤屈惨案却纷繁反复,被瞒的好罢了,只待年年岁岁后沦为悬案。何万里这件,若不是自己与他有缘,怕也只能沦为尘烟,不过既然被他撞见了,自然得尽力还何万里一个公道。
  他突然正襟危坐,面容肃穆的说道:“万里兄说的极是,不过既然被我撞见,正好又无人问津,便由我来管如何?”
  叶清蟾迟疑的看着威严顿生的谢长安,显然是不信他随口胡诌的刑部令史身份,知道这人有心隐瞒,也不追问。何万里移开手,通红着眼朝谢长安扯出一个笑,道:“谢兄的心意我领了,不过那贼人手腕通天,谢兄不要犯险。”
  谢长安不再多说,抬眼去看站在门口的秦望昭,那人像是在等他。他不自主的裂开嘴角朝秦望昭笑了笑,转身拍了拍何万里的肩,说了声好生休息,便抬脚走向秦望昭,两人并肩而走。
  谢长安转头问道:“问到了么?”
  秦望昭平视着着前方走路,闻言利落的答道:“没有。”
  谢长安耸了耸肩,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其实最想知道,你是怎么问的,以及苗仁听后的反应。”
  他没准备秦望昭会理他,谁知那人低沉又不急缓的声音却响起:“我问他记不记得唐施,他被雷劈了似的半天不吭声,很久才点了下头。我又说,我在找蜀葵,唐施让我来问你……”
  谢长安扭头瞪秦望昭,那目光犹如瞪着一头说着人话的猪,他忍不住打断他说道:“秦望昭,你…就这么直接问了?不委婉一些?那他说了什么?”
  秦望昭偏过头看他,视线里也透露着觉得谢长安是个傻子十分蠢的意味,他不耐烦的说道:“他说他不知道,我再委婉,他也不会说,那我何必费这个心。”
  “那你还问?”
  “万一他说了呢。”
  “姓秦的,你是不是发烧了。”
  谢长安跟着秦望昭往外走,一路弯弯绕绕的拐,却不是回房的路,待他看见不远处朝着东必居的小木门,忙不跌的斜觑着秦望昭翻了个白眼,他算是看出来了,姓秦的对穿着住行不上心,唯独对吃饭很执着也很讲究,不愿与生人同桌,又不喜吃饭时说话,这是个挑剔的饭桶。 
  从木门钻出去,两人并肩走在道上,谢长安添油加醋的将何万里的冤屈悬疑说给秦望昭听,又说万里兄于咱们也算有恩,滴水之恩涌泉报,方为世间好男儿,他精的很,早上秦望昭伸手去扶何万里,他就知道秦望昭对何万里与其他人不一样,至于原因,大抵和自己差不多,见不得傻子,是以一个劲的怂恿秦望昭同他一起走一遭夜屏,探个究竟。 
  秦望昭静静的听完,对上谢长安万分期盼的目光,如今他就是有心帮忙,也没有余力,铁石心肠的丢下一句:“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谢长安从鼻孔里哼出尾音上扬的一声,清晰的表明自己对秦望昭知恩不报的不屑和谴责,劝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事在人为我信,可我也信时机未到,姓秦的,你,不要将自己逼的这样紧,谢安逸会醒的,你就当是行善给他积德好了。” 
  秦望昭突然顿住,扭头凉薄的盯着谢长安,语气是与往常的淡漠平静截然相反的讥讽道:“时机,我还有余心来想时机么,呵~~十年之期还找不到蜀葵,谢安逸会死,他死了,往后,我就是一个人,你知道什么是一个人么……” 
  秦望昭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被驴踢了,或是被唐施的鞭子不仅绞伤了他脖子,还勒坏了他脑子,又亦或,自己实在是沉默独行太久,逮个机会发泄罢了,不然怎么就被谢长安不咸不淡甚至是好意的几句话激怒,脾气都控制不住了。
  他想,秦望昭,茹人饮水冷暖自知,真是可笑,你在指望什么…… 
  谢长安一开始,被他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抖现激动刻薄吓的一愣,一个脚步没刹住,歪七扭八的踏出一步,一下站在了秦望昭前面,他干脆扭过身面对着秦望昭,认真的听他难得的情绪流露。他想,我知道的,遇到爹的时候,我不就是孤家寡人么。谢长安将两边嘴角咧到自己认为最和气的弧度,抬手使劲捏了捏秦望昭肩头,柔声说道:“谢安逸没了,韩舸不会独活,我也是孤家寡人,到时咱两做个伴寻个依仗,好度完此生。” 
  秦望昭一把挥开他,一大步迈出留个挺直的后背给谢长安,听他说道:“依仗你?算了罢!” 
  他语气声调平静如常,谢长安却不知怎的从中听出一股不一样的亲近来,好像刚刚这一茬后,他离秦望昭,近了不少似的。对于这个认知,他表示很受用,乐颠颠的追上去。 
  两人坐在东必居的老位子,早饭秦望昭倒是点的不多,蒸饺笼包小点米粥加咸菜一碟。谢长安夹了蒸饺塞进嘴巴,素白菜馅儿?他又夹个笼包,居然又是素的,抬头一看对面的秦望昭,一筷子一个,那叫一个专心。谢长安捏着筷子问道:“姓秦的,都是素的,你不觉得滋味儿寡淡么?” 
  “嫌弃?那就滚。”秦望昭头也不抬。 
  “你这小舅怎么当的,这么对你侄儿,我爹会伤心的……” 
  秦望昭皱起眉头,一个男人嘴碎成这样,不是欠揍么,直接抓起一包子戳过去,堵住他的嘴,便听见谢长安不满的惨叫,唔,你他娘的没洗手啊…
  他低下头,突然就咧嘴浅笑了一下。 
  吃罢早饭两人沿着街道往回溜达,谢长安问道:“姓秦的,眼下咱俩被人扣了黑锅,是杀人嫌犯,那何先生说只…可以在宁古走动,你打算怎么办?求你了,千万别告诉我你准备偷溜,你好歹也是个前朝侯爷。” 
  秦望昭斜着嘴角嗤笑一声,冷言道:“溜?我可不溜,裴相如还没死,凶手必然还混在苗庄,这么好的机会,放过不是太可惜了么。” 
  谢长安扎到好戏堆里似的兴奋:“哦,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散步点谣言而已。” 
  谢长安几乎是惊奇的看了一眼秦望昭,没想到他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他不怀好意的瞟秦望昭,装模作样的一拱手,憋笑着说道:“先前失敬了,啧啧~~姓秦的,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装的比谁都正派,肚子里的坏水倒不少。这,人会上钩么?” 
  “会,做贼的都心虚。” 
  “你要散步谣言,这神医起码得有吧。” 
  “有,唐施。” 
  “我想,你还得请个人帮忙。”谢长安笑着说道。 
  秦望昭惊讶的抬起头盯着谢长安,要不是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几乎就以为刚刚说话的人,是裴相如。 
  
    
    ☆、第 22 章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人多眼杂的瞟上一眼,犄角疙瘩里偷摸着神叨几句,消息就如一夜春风突来吹出千万朵梨花,人尽皆知了。 
  苗庄进来消息纷飞,据说一脚踏入灞秋山,将近二十年未出秋冢的妙手仙姑唐施出山了。有人路过东厢院口,正好看见裴掌门一脸喜色的迎着一个戴着灰色纱帽的黄衣女人进了裴少侠的房间,晚上见着裴掌门,已是掩不住的满面喜色,看来这裴少侠是救回来了。
  刘捕头布下重兵,将裴相如的房间里里外外围成了人栅栏,以防凶手再次造访杀人灭口。 
  是夜,谢长安和秦望昭蹲在东厢院口的参天梧桐上,大片又茂密的梧桐叶盖住夜色,树影里伸手不见五指,两人爬得实在够高,坐在三十多丈高的粗实树杈上,轻声说话树下走过的人都听不见。 
  谢长安本来准备将身子靠在秦望昭腿上,那厮坐在树干旁,直接倚在上头,一条腿屈着支在杈上,自己靠着正好,谁知他身子刚挨上那厮金贵的腿,毫无准备就被一脚踹下去,还好他手够快,勾住了树杈,一个倒翻坐上去,姿态倒也潇洒。谢长安怒的两手发痒,恨不得给秦望昭那条修长的腿来一镖子给他整瘸了,他咬牙切齿的问道:“姓秦的,你不觉得咱俩在这黄雀在后,有点傻么?你就知道凶手今天会来?” 
  秦望昭专注的盯着裴相如房间,说:“不知。今天不来就明天,总有来的时候。他要是不来,不是还有你么…” 
  对于秦望昭不经意流露出的微弱信任,谢长安还是受用的,嘴上却呛到:“我谢您抬爱,如此看得起我。我听万里兄说,这唐施是个怪女人,从来不出山的,你怎么知道要去找苗庄主书?” 
  秦望昭见谢长安兀自笑的猥琐,别开眼道:“你都猜到了,还问我作甚?” 
  谢长安笑嘻嘻的恨不得扑过去来个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哎哟,姓秦的,太剔透太心有灵犀了,跟自个肚里的蛔虫似的,之前可没发现他这么有意思,笑道:“我就随便一猜,居然就中了,早知道,我该去算命的。唐施和苗庄主的恩怨情仇,啧啧,真是江湖密闻,你知道什么?” 
  秦望昭几乎是用惨不忍睹的目光瞪了一眼,冷眼凉语:“大理寺养着你,感情是专教你嘴碎八卦不务正业了。” 
  此时,百里之遥的府宅主人厢房里,靠窗的美人靠上,面朝墙躺了个人,身上盖着大红色暗金云纹大麾,满头长发流水一般滑下,散乱铺在身后,不是青丝,却是如雪白发,在烛光里盈盈反着银光。 
  一人着夜行衣黑巾罩面恭敬跪于地上,垂首汇报:“禀楼主,二楼传来密报,说任务失败了…裴相如要醒了…” 
  靠上的人慢悠悠的屈起一条腿,大麾上的白发细沙一样簌簌落下,他漫不经心的翻过身来侧躺,左手支着下巴,语气轻缓带股浓重的慵懒,说道:“这有什么好报的,楼里的规矩他也知道,要么让裴相如张不开嘴,要么回岛进辋川,你就是求我,也没用。” 
  跪着的人身躯微撑起,复又佝偻下去,他答声是,行了个礼迅速退出去了。 
  靠上那人抬起头,白发下掩盖面目清晰的露出来,目光虚浮着盯住桌上那盏光华璀璨的琉璃灯,面上是尽力克制的狂热笑意,他伸出五指虚拢住烛光,像握着什么宝贝似的,发出一声睡饱个好觉般的满足喟叹:“颂辞…我来了,你…高兴么……” 
  白发下的那张脸,有着俊秀雅致的五官,和容锦,分明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谢长安,起来。” 
  谢长安困的要死,直接忽略,翻个身拿被子捂住头继续睡。姓秦的太讨人嫌了,昨晚树上蹲了一宿,凶手的毛的都没见着随夜风飘来一根,这才睡了多久就来扰,你不困,爷困。 
  “谢长安,起来,天快黑了,你去裴相如的房里一趟。” 
  秦望昭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语气平静如常,空着的左手早就去扯棉被,被子被谢长安卷在身上,他一把没扯动,还木着脸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起,说完便发力。 
  秦望昭气力使得不小,怎么也是一个男人的重量。谁知他手一扯,分量却不如想的那般重,褥子被他直直往后甩去,再看床上,哪里还有谢长安的影子。秦望昭抡起被子往床上一甩,左肩一矮,握刀的右手反手自腰后一戳。 
  藏在被子后的谢长安露出来,他脚尖在地上一点,右手朝屋顶掷了个飞镖似暗器,身子瞬间像风里的鸿毛上升了三四尺,又轻飘飘的落下来,刚好踩在秦望昭横戳过来带着鞘的刀身上。 
  秦望昭没感觉到刀上有重量,谢长安跟凭空浮在他背后的空中一般。他转过身,就见谢长安右手朝上伸着,挂在一根极细的银丝上,银丝的另一头,就在他刚掷出去的金钱镖上。秦望昭盯完这不伦不类的暗器再去盯发暗器的人,他知道谢长安轻功高强,却没想到能高到这个地步,快且静,不借力光凭这根细丝就能瞬间拔高数尺,让人心惊。他这身轻功,谁教的来?
  谢长安悠悠的落下来,手腕一扯一翻,金钱镖在空中旋转着收上线闪电般缩了他的袖子。他凑的离秦望昭极近,脸上残留着些睡意,不似白天嘻嘻哈哈好说话的无赖模样,微有些不耐,他眯着眼吊起左边嘴角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说去,我就要去么,买菜不用给钱么!” 
  秦望昭没想到他起床气这么大,被他突现的高深唬的一怔,拧着眉想了会他说的也有道理,道:“解决了这里的凶案,我随你去夜屏。” 
  谢长安立刻清醒了,刚刚的气势不扫就空,脸皮立刻沾上喜色,没骨头似的挂上秦望昭的肩膀,谄媚的拍马屁:“小舅,我就知道你侠肝义胆,是大好人。” 
  秦望昭有求于他,嫌弃的瞥一眼歪七扭八的某人,没再推他,一路挂着走。 
  苗庄的某间客房里,一群黑衣蒙面人,一人站在前头,一列排在对面。列里一人询问:“二舵主,这要是圈套,可如何是好?” 
  前头那人低笑一声,答:“对,它是圈套,咱也得往里钻,唐施是神医,这险,谁也冒不起。进辋川,还不如死在外头,小五,你去探探。” 
  一人借着绳索由屋顶那个豁口飞跃出去,贴着屋檐伏低了疾行。 
  谢长安扮成小厮,拎着唐施的药箱子一路低着头跟在唐施身后进了裴相如的房间,秦望昭照旧攀上了梧桐树蹲点。 
  谢长安之前吩咐,让秦望昭每隔一刻学夜枭传信,啼叫三声同长短,若是有动静,变成两长一短。秦望昭木着一张脸,说是不会,谢长安翻了个白眼让他听好,张嘴“咕咕咕”的学了几声,凄厉刺耳,惟妙惟肖。他学什么像什么,秦望昭却办不到,他照着来了三声,谢长安嫌弃的直摆手,说是母鸡觅食,两人躲在房里咕咕的叫唤半天,秦望昭喝了几杯水,谢长安才勉强点了头。 
  亥时三刻,一直靠在椅背上打盹的谢长安听见三长两短的凄厉叫声,站起来一个箭步直接窜上了裴相如的床,蹲在角落里朝唐施眨了下眼。坐在床边的仙姑唐施一直沉着脸,见状将裴相如扶起来靠在床头,装作收针,眼睛却瞟向屋顶,说道:“裴少侠好运气,气力再多一分,你就没命了。” 
  裴钦连连的道谢:“仰仗仙姑妙手回春,桃源居欠仙姑一分恩情,但凡往后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必定义不容辞。” 
  裴相如咳了两声,气力不续的说道:“仙姑妙手仁心…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相如一拜。” 
  屋里立刻兵荒马乱起来,裴钦责怪他刚醒不该乱动,唐施冷言说不必多礼,还有刘捕头的询问,何先生的合稀泥。屋顶的黑衣人着着实实的听见裴相如的声音了,心下大悸不敢多待,蝙蝠一般掠走。 
  那晚,裴相如的卧房遭袭,贼人不仅想杀人灭口,还想毁尸灭迹。扎着桐油布的箭矢潮水一般从四面射向卧房,试图将该房扎成一只燃烧的刺猬,装着迷烟的细竹筒丢在院内,不久就迷晕了守卫的官兵和惊呼着窜出门的江湖人。 
  秦望昭杵着刀坐在树杈上,不动如山,细微的迷烟从他鼻头飘过,他掩也不掩,直到来人停止射箭和扔掷竹筒,从藏身处亮出刀剑冲出来,他才站起来,从树下跃下。 
  
    
    ☆、第 23 章

  门上插了几只火箭,木质的门扇和纸糊的窗户迅速蔓延上火苗,门外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谢长安拿袖口掩住口鼻,一脚踹翻了烧起来的木门,裴钦和刘捕快从他身旁掠出去,亮出兵器和扑上来的蒙面人缠斗起来。院里早已乱成一锅混沌粥,人声火声金铁声,声声入耳,人人忙的不可开交,有忙着逃命乱窜的,有忙着提剑意欲路见不平的,还有些镇静的,干脆开着窗瞧热闹。 
  院里唯一闲散的人,就只有谢长安了,他顶着一张苦瓜脸捂着鼻子蹲在西面的檐角旁,暗地里狂骂来人太缺德,他没什么江湖经验,不记得在身上揣些辟毒的药丸,被迷药熏的头昏脑胀,屋里憋不住了跑出来。
  不过就算他差点被自己捂死,也不肯离了大院去别处,他一踹开门,就在夜色下的一群黑衣人里扫到了秦望昭,那厮拔了刀正往东面的屋顶冲去,他也跟着掠上屋顶,窝到对面的檐上饶有趣味的旁观,偶尔甩出几枚暗器,防止那些帮倒忙的世家子弟被人砍死。 
  秦望昭熟悉练兵布阵之道,战场上冲在最前头杀敌的是兵士,站在最后头运筹的才是将帅,擒贼先擒王,他站的高,一眼就辨出站在屋顶羊角飞檐处的黑衣人是这群刺客里的头。他一跃下高树,飞速朝那人掠去,一身黑衣融在夜色里一般。 
  来袭的刺客武功都不低,并且出手狠辣不留情,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苗庄的护院完全不是对手,死伤不少。院里弥漫起滚滚烟火气都掩盖不住的稀薄血气,砖缝里都是蜿蜒的血迹,时不时的惊呼惨叫伴着夜鸦凄厉的啼叫,白日里喜气热闹的山庄如今是血腥恐怖。苗仁带着主院里的一群高手冲进来,将平分的局势打乱,很快便朝一边倒去,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多起来。 
  秦望昭的刀法奇快,一刀劈下来有开山裂石之势,刺客执剑,不敢与他硬碰硬,
  谢长安看见秦望昭与刺客一对掌,那人跌跌撞撞的退出好几步才借着杵在瓦片上的剑尖站住了,复又剑身回挑再刺出,使出一式精妙的挑灯望月,直指秦望昭右肩而去。秦望昭仰倒的同时甩刀去挑,将那一剑斜斜挑开压住剑身,同时左腕探出去取那人气海穴,蒙面人急急抽剑倒跃开去。 
  后来刘捕头掺进去,那人被拍了一掌从屋顶跌落下去,被奔上来的捕快拿绳捆住,押下去侯审,为防他们咬舌或是吞药,嘴里全塞上了布团。 
  谢长安站起来从屋脊一路滴溜过去,走到秦望昭身旁,一副要听老人言的模样,说道:“白问了吧?急不来的,耐心点。” 
  秦望昭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从屋顶跳下去。他当然知道问不出来,不然早问出来了。杀手都是纪律严明且被人抓着把柄的,比起衙门里那些板杖剃刀竹夹子,他们更怕的是来自组织的报复和惩罚。可他心里却总存着些软弱的侥幸,凡事总有个万一,万一他就说了呢
  谢长安跟着跳下来,两人一路跟着压着黑衣刺客的官兵去了府衙。 
  正如谢长安所猜,仵作何先生气度不凡,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果然,两人像条扎眼的尾巴跟到了县衙门口,门口笑脸拱手相迎的,居然是身着练雀缀绣官服的县太爷。何先生指着队尾的两人对守门的官兵说别拦他们,带着人进衙。两人都是耳聪目明的,大剌剌的跟到了监牢。 
  监牢里稀稀疏疏的关押这几个披头散发的犯人,谢长安见这光景,突然垂头笑了一下,关押的犯人越少,大致可以推出这里的管理者,要么是清正廉明为民解忧的好官,要么是好吃懒做万事不管的糊涂县令。见了这位何先生,谢长安愿意相信是前者。 
  捕头将刺客带入走廊隔间分开,监牢里一时都是锁链撞击的声音。何先生坐在四方桌前,县老爷和刘捕头站在他两侧,他笑着对不请自来的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另一手翻开桌上扣着的一摞撇口大碗,提了一旁的糙沙壶倒上水,道:“两位少侠,小坐一会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过去坐下。秦望昭接过何先生的递过来的劣质茶水,也不挑剔嫌弃,凑到嘴边就是一大口,他放下茶碗问道:“先生认识我二人么?” 
  何先生和气一笑,说:“不认识,何出此问?”
  “不然为什么让我们跟进县衙监牢。” 
  何先生放下茶碗,看了谢长安一眼,问道:“公子真让老夫惊讶,绝技“学舌”,果然名不虚传。尊师可是大理寺少卿袁娑?” 
  大理寺少卿是从三品,这人居然直呼其名,谢长安使劲想朝廷里哪里有这么个人,他不算是过目不忘,记性绝不差,也没想出头绪来,不知这人来路如何。他笑嘻嘻的答话:“大人说笑了罢,在下江湖草莽一个,哪里攀得上大理寺卿。不过是年少生计所迫,唱戏的师傅教来的。倒是何先生,不知是如何尊贵的身份,引得县老爷都恭敬有佳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这门技艺确实是唱戏的师傅教的,等后来他回了平沙,知道大理寺少卿有此绝技,忙不颠的也没少翻那老头的院墙,才有了如今这等学谁像谁的功力。谢长安脸皮够厚扯谎贼利索,但凡想从他这里套话的,都会被他的谎话连篇打败。 
  何先生呵呵笑出声来,不再兜圈子,看向谢长安的目光称得上慈爱,他说:“不才何晋央,见过小王爷。” 
  谢长安这下实实在在被惊了一遭,不是因为身份暴露,而是因为,这人说他是何晋央。 
  纵使岁月无情两朝交替,天下,也只有一个何晋央。
  何晋央,西原七年的文科状元,至西原十五年,年纪轻轻就得掌刑部大权,任职尚书,为人清和,为官廉谨。上任两年后上书皇帝意欲举国巡查,惩奸除恶,被任命为钦差大臣,足有八年未回过都城,是西原高官里的传奇人物。 
  谢长安是四年前才回平沙城当王爷的,从没见过这位让人尊敬的大人,只是偶尔从大理寺、刑部那几个老头子以及赵频的念叨里听见这人的名字。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应该没露出痕迹。谢长安收起一脸的闲散无所谓,坐直了问道:“尚书大人见谅个,哥舒满失礼了。话说,大人怎知我身份?” 
  何晋央见惯他吊儿郎当的懒散样,一时被他满脸公事公办的神情逗到了,摆了摆手让他随意,笑道:“前年我回了趟都城,在太清河沿路的凉亭里同老友闲坐,有幸瞥见了小王爷的英勇风姿。” 
  谢长安歪了歪嘴角扯了个扭曲的笑,前年?太清河的凉亭?英勇风姿?他怎么记得,那时他好像是将姓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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