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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调-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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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容怒火中烧,阿筌你是民家人啊,是我高容的人啊,咋木俪才去校场几天,你就能跟他冲壳子跟我没话说了?
高容一生气就前前后后想,想起这娃娃以前给木俪扎火把,现在又要给雕瓜灯,到底拿了阿俪少爷什么好处,费这么多心思讨好?想到这些,阿容少爷连带着对木俪有气,于是别有用心地问:“阿莲亲手画的河灯不如那些小破瓜?”
“不,不,我只谋着给娃娃耍。”
高容哼一声不说话。
木俪有点无措,不晓得为何一向随和的阿容少爷偏对这铸剑工苛刻冷漠。挺好个娃娃,又能干又懂事,而且还是阿铭的人,你阿容少爷不是稀罕阿铭吗?就是做样子也要哄哄他的人啊!
木俪看着冷场马上转个话题:“阿筌,你说过金沧每个时令都有好吃的,入秋后又有什么?”
“谷子扬花了,这个时候最适合吃谷花鱼,晚上把田埂挖个缺口用竹帘接着,早上去看就能遛到一竹帘谷花鱼。”
“那得有多少斤?”
“谷花鱼长不大,最多这么长,”阿筌比了半截食指,“圆滚滚肥噜噜的,它只吃开谢了的谷花,所以没有苦胆味,酥黄了下酒,又香又嫩还不用剔刺。”
木俪稀奇不住:“还有不苦的鱼?可惜校场旁边没有谷田。”
阿筌刚想应承说今天夜里我走远些放个遛子试试,就听高容说:“阿俪哥,街子上卖的多了,叫他们买些晚上酥来吃。”
听出高容语气里的不耐,阿筌不好再说话。
木俪笑:“阿筌你要赶路,快走吧。阿容我们可回去?”
高容趴着栏杆好像没听到。
阿筌瞟见高容双手紧抓着石栏杆,指节泛白似乎要嵌进石头里去,心疼得要死。不晓得这位少爷又生哪个的气,既然木俪对校场的事情想得开,那阿容少爷忧心的还是冰雹灾后的赈济?才十多岁的娃娃,土司肯定不放心交付那么多事,操心这些平白伤身啊。
惊觉自己竟痴痴盯着高容的双手,阿筌忙收回目光抬头看远山和铅云,用汇报的语气说:“阿容少爷,昨天阿铭师傅说要教剑术了。”
“嗯。”
木俪接口问:“那阿铭不能操练么些人了?”
阿筌见高容连校场的操练项目都没兴趣,更吃惊,不晓得高家发生了什么,让他没心思管校场。偷眼看少爷,发现他阴沉着脸看河水,于是一面猜着少爷心思一面敷衍木俪:“么些人功夫高,军爷说着重让他们练阵型。”
木俪笑起来:“看我,还老想着功夫功夫,又忘了阿容说的,走镖最重镖师间的配合,个人功夫再好,也不可能□照顾整个马帮。”
“对对对,阿铭哥也强调这个,你现在看那些娃娃多乖巧,刚来校场
23、23、相思不敢露人前 。。。
时可不一般,打架装病,什么法子都使过……”
阿筌唠叨许久,木俪听得眼发亮:“阿铭确实有一套,他居然年纪轻轻就退隐,硬是便宜了我们。”
“高——土司老爷也慧眼,”阿筌微微侧耳听了听高容动静,感觉少爷怒气越盛,一面内省可是不该跟木俪说太多校场的事,一面把话题转开,“土司老爷擅用人,一个萝卜一个坑,阿铭哥也说在校场他过得舒心。”所以,土司老爷既然定了阿宝少爷去赈济,肯定有他的用意。
木俪和阿筌聊得越投入,高容越气愤。爷培植的宠人,凭什么给爷冷眼让爷受气?
“一个小小的武器养护教习,也就是名字好听,真当自己是抱盘(民家人请客的主菜)跑饭桌中间供着,校场这样校场那样,校场可有你指手画脚?”
少爷脾气又犯了,阿俪少爷咋整的啊,陪他一天还没让他消气?阿筌苦笑,应了一声:“晓得。”
高容说完话就意识到自己嘴太坏,正担心若得罪了阿筌以后又得想法子去哄,却听他摆出退让态度闲闲一句“晓得”,那不计较的清高样扎实叫人抓狂,于是阿容少爷不管不顾爆了,冲口就骂:“你又晓得?憨娃娃成天不干正事瞎晃什么?我高——”
木俪忙架住高容:“阿容,街上!”一面给阿筌使眼色,“要下雨了。”
阿筌不想走,高容正气头上呢,把火发出来还好些,这样憋回去更是伤身。他又不会对别人发火,也就冲自己使劲,让他发泄吧!
“阿筌我明天、或后天回校场,你跟阿铭说下,他想如何就如何,不用管我的想法。”阿俪半拉半挟架走高容。
阿筌想跟上,却见高容回头甩过一记眼刀,那愤恨的凌烈目光叫人心悸,于是错愕间误了追上去的时机,只能看着两位少爷隐进人群里。
24
24、24、拉他进来可合适 。。。
松川骡马会七月二十四起会,会期五到六天。
松川骡马会与大理三月街,是滇西最重要的两大商贸会,松川会起自宋代大理国(约公元1117年),三百年来历经三朝,不受王朝更迭影响,规模还益见扩大。与三月街不同,松川会只肆骡马,大理、丽江、古宗等滇西北好马蜂拥而至,而滇东、川南的马户也专等松川会来征购良材,再卖到中原地带。
阿筌一直以为土司家马场的马肯定是金沧马的翘楚,但阿撒耶说“好货民间藏”。所以每年松川会,阿撒耶都要去看看,顺便把小马拉去溜溜,走走山路磨磨蹄子。阿撒耶是滇西北头号相马师,他随便多看两眼的马,价格都会马上提个档次。
“阿撒耶,你儿子何时来?”
“应该到会场了,那小子没灵性,三十好几了还学不出来。”
“不过你家孙孙是天生的相马师。”
提起那个“天生的相马师”孙孙,阿撒耶就合不拢嘴,小孙孙明年就要来马场了,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愿。老倌家几辈人都做相马师,不想儿子却没眼光,好在孙子有天份,祖传的基业总算没断在自己手上。
上次阿筌去大理,背着东西只顾赶路,这回骑马缓行,一路听阿撒耶讲马经,惬意不少。
近村庄的路通常是麻石铺就,一步一个坑,走过多少匹马,才能踩穿石板留下这些蹄印?
晚上宿在高家马店,马粪、青草、谷草和饲料的味道充斥着鼻端,阿筌做了一晚上的梦。忽而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忽而红缨头骡跋涉雪山,累得半死时,总算“回到”马场,骑着一匹白玉顶驰骋江边,忽然看到断崖上站着个人,半个脚掌悬在崖外,他惊得想叫却叫不出声,急得喘不过气时,醒来了,到底没整清楚江岸上站的是哪个。
高家马店到松川会场没多少路,阿撒耶让一帮“马役”去山上遛马,这是马场淘汰骡马的第一阶段:相体力,不合适的就乘松川会卖掉,好的拉回去磨性子和强化纪律,明年春末夏初加入马帮才能很快“上路”。
阿撒耶自然是去会场上转的,阿筌跟了几步,发现不管养马户还是马贩子都把阿撒耶敬若天人,连带地也巴结奉承自己,这实在是种折磨,正谋着找个借口单独行动,忽见松树后闪过一人,像是剑邑族长阿亮耶,忙追过去。
阿亮耶听到有人喊自己,不但不停下反而快步跑走,无奈那声音越来越近,无奈气喘回头:“阿筌?你咋在这?”
“阿亮耶真的是你。”阿筌喜得像熟透的松球,眼鼻口都裂开冒着高兴。
听说阿亮耶想买匹马,阿筌当即拍胸保证,一定请阿撒耶给族长选一匹最好的马。
阿亮耶忙点头:“我先去住的地方。”
“就跟我住,我那里还有空床。”阿筌说着就去接阿亮耶的背篓,盖着蓑衣不晓得装了什么的背篓竟然沉得他单手扯不动,他心念一动,停下手。
阿亮耶不露痕迹地转过身:“我有亲戚在松川,我就住他家,明天来找你。”
“快晌午了,阿亮耶可吃过午饭?”阿筌笑得毫无心机,“我住高家马店,你要什么价的骡马,我请阿撒耶帮你选。我们先去吃饭。”
阿筌从小就晓得,别人的事不要多管多插言。上次去大理,阿亮耶莫名丢失了一篓酱菜,这次这一篓不晓得装了什么的也注定要失踪,不是想查他的行踪,实在是自己现在不方便回剑邑,好不容易见着他了,怎么也要把入冬后的铸剑事宜谈好。算了算脚程,阿亮耶进一趟山再出来,只怕要七八天,马场不可能在松川待那么久,所以还是现在说定好些。
阿亮耶背着东西一时挣不开,被阿筌热情地拉得东倒西歪,进了高家马店,驻马店的马役已做好午饭,阿撒耶却有人招待吃回子大餐“牛头蹄”,没回来。
等阿亮耶吞下一碗饭,阿筌不管不顾把自己谋的一股脑倒出来。末了,问:“阿亮耶,可好?”
“啊?哦,好。”
晓得阿亮耶没入心,阿筌再次确定:“霜降一落,你就来校场,然后住到开春。”
“好好好。”
虽然阿亮耶心不在焉,却是同意了。阿筌更高兴,扎扎实实又给老倌盛上一钵盂清炖牛肉。
送走阿亮耶,阿筌只觉通体舒泰,跑山上追了会儿骡子,有马贩子过来巴结,他也不躲了,假模假样跟人冲马经。他谋着阿亮耶来赶松川会只是个借口,自己不好当真去请阿撒耶相马,但如果剑邑族长确实想买匹马呢?干脆自个先看看。
淘了一下午无所得,却见马店的阿嬢跑来。
“阿筌师傅阿筌师傅。”
“阿嬢?”
“中午吃饭那老倌,脚崴了,在马店。”
阿亮耶下午赶路时避让马匹滚下山,躺沟里起不得身,好在被马役碰到,送回高家马店。
阿亮耶一见阿筌就抓着救命草般抓住他的手。阿筌一下紧张了。
马役在旁边笑:“老倌身体矫健闪得及时,只崴到左脚,走路费气些。腰上也是外伤,没伤着筋骨。”
马役出去了,阿亮耶还抓着阿筌不放。看老倌满脸急色,阿筌有点明白了,关了门凑到床边。
“阿亮耶你安心歇两天,我直接骑马送你回剑邑。我已跟马役说了,给你用最好的草药。”
阿亮耶眼神闪了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翻身下床扑通跪下:“阿筌师傅,阿亮求你个事。”
阿筌没料到阿亮耶来这阵势,吓得也扑通跪下:“阿亮耶你折杀我。”
“阿筌师傅,阿筌……”
阿亮耶坚决不起来,却不让阿筌跪着,两人折腾许久都拉不动彼此,最后一起放手跌坐地上。
牛街,海西海,莲花山。
朝阳下的莲花山慢慢释出夜气,一条云带仿若围巾飘逸在山腰。一马两人在云里雾里穿梭了半柱香时间,猛然钻到云带上方,阳光明媚暖风和煦,马匹打了两个响鼻,看着上方的陡崖却步不前。再往上就不是人骑马而要变成人拉马了,阿筌扶阿亮耶下马,把大背篓背上。
“阿亮耶,可是从这边上?”
“现在山上捡菌子的多,我们多绕几圈。” 阿亮耶说完又有些歉意,“你可背得动?”
很重的背篓,外面看着是半篓干豆半篓花生,其实中间还埋了两壶菜油,堆尖一篓四五十斤,平地上背着还没问题,爬山却不一样。
阿筌四周看了看:“干脆把背篓放下,上面盖些干松针。我们也去捡菌子。”
“娃娃主意多。” 阿亮耶盘腿坐下,“我就当是来拢松针的,坐这里歇气等你。”
这样最好,两方便。
阿筌转一圈回来,竟捡了一兜鸡枞。“这山里鸡枞多,我们发财了。”
“憨娃娃。”
“阿亮耶,那边坡滑人少,我们从那边上。”
背上背篓扶着阿亮耶从山南进山,走了一截又故伎重施, “阿爹”扶着背篓坐下歇息,“儿子”在周围收鸡枞。
到下午些,收菌子拢松针的人陆续下山了,两人也越走越深,阿亮耶终于示意不必再兜圈子。
“把这些菌子丢了,你又要背背篓又要牵我。”
“你说了他们长年在洞里没什么吃的,我把这些鸡枞炸成油鸡枞,调个口味。”
阿亮耶亲热地扭他一把:“憨娃娃周到。难为我碰到的是你,若是……”
这两天阿亮耶一直说这话,阿筌听腻了。看看前面山壁直插云霄哪里还有路,可阿亮耶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阿筌觉得好奇,不自觉加快步子。阿亮耶被扯得呲牙咧嘴:“憨娃娃你慢点。”
到得岩壁下耙开灌木丛和杜鹃,发现另有天地,阿筌直叹:“能找到这种地方,也是他们的福气。”
“人家是真命天子。” 阿亮耶爆了一句,惊觉说漏了,忙四处看。
阿筌也天上地下巡了一遍,冲阿亮耶瞪眼:“你嘱咐我说不得说不得,你自己还……”
阿亮耶笑:“我守了多少年的秘密,忽然交给你去保守,扎实不习惯。”
这老倌,扎实会耍赖。
翻过岩壁,就闻到浓郁的花椒香,越走越醉人,阿筌只觉嘴皮发麻,忙吧嗒两下嘴。
阿亮耶笑:“剑邑人都奇怪为什么我家的花椒油特别好吃,你现在可晓得了,那棵红花椒是这一片最好的子母椒。”
阿筌紧了紧背篓:“这一背篓油,可以炸多少花椒油啊。”
“山里没什么可吃的,出家人又戒了荤腥,只靠这菜油了。他们还非省出些炸花椒油让我带回去,不肯多受一点恩惠。”
到得坡上,经过阿撒耶的指点,分辨出对面山上的山洞,一棵粗壮的花椒树正好遮住洞口,阿筌才发现那炸花椒油的架势是直接在花椒树下支起油锅,花椒打下来就掉锅里,边打花椒边熬油,难怪香味幽远麻得人心肝颤。
炸花椒油的道长也见着他们了,阿亮耶举高手比了几个手势,那边当当敲了敲锅边,阿亮耶低声说:“他们刚才吓着了,我说你是自己人,他们说让我们过去。”
阿筌想了想忍不住问:“我可要学这些手势?”
“以后他们就晓得你了。”
隔山看着近,能看见人听见说话,走过去却花了半个多时辰。爬到山洞口,太阳也快落山了,余光照到对面岩壁上,又反射回洞口,比周遭草蓬林木亮敞许多。
阿筌学阿亮耶的样子跪下磕头请安:“铸剑工阿筌见过应文大师。”
“铸剑工阿筌!”应文大师缓缓重复,声音轻柔平和,却又带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
“起来吧。”
阿筌不敢抬头,默默退到一边。
阿亮耶把东西顺出来码到洞口,又吩咐阿筌:“快去帮道长炸花椒油。”
道长哈哈笑:“阿亮耶你就让娃娃歇歇。你个老头骡咋还把脚崴了?”
阿筌忙背起鸡枞:“我去把这个清理了,乘天光好炸油鸡枞。”
应文大师问:“油鸡枞?”
阿亮耶回话:“大师放心,这是娃娃的孝心,就在来的路上捡的。不同山的菌子有不同性,我们也不敢乱捡,只有鸡枞肯定没毒,娃娃说要给大师炸点油鸡枞当小菜。”
道长过来帮阿筌提背篓:“小娃娃跟我来,不要拘泥。”
转过山洞是片矮竹丛,竹丛里竟掩着条小溪,无声无息地流着。溪对岸的坡地顺着地形开出点空地,山花蓬竹间种满青菜萝卜,绿油油的很是喜人。阿筌麻利洗着鸡枞,看道长没给自己拿簸箕筲箕的意思,谋着他们也没有这些东西,看看天色还早,干脆砍下些竹子,先编两个放鸡枞的筲箕。
等把东西编好鸡枞洗归一,阿亮耶一瘸一拐过来:“阿筌你——你编的?”
“硬是丢小石桥的脸,连个筲箕屁股都编不圆。”
阿亮耶接过筲箕审视一遍:“篾子划得还算均匀。先去炸鸡枞,你再编几个簸箕扎些扫把,我以前都没谋到这些。”
道长的花椒油已起锅了,大师正盘腿坐在洞口念经,对面岩壁反射的光斑投在他袈裟上,旧得发白的袈裟竟闪着金光,让人不敢逼视。
阿亮耶忙推阿筌去锅边,一面对道长说:“道长也要做晚课,这边的我们来整。”
大师和道长在旁边各自念着经文,锅里鸡枞吱吱吞吐着菜油。太阳已跌下山去,天空还是灰白色,山洞周围却暗了,小虫鸟雀也唧唧啾啾忙着归巢。阿筌听了会,听不明白大师和道长念的什么,于是也不再刻意去听,只专心炸鸡枞编簸箕。
两钵盂油鸡棕炸好已是半夜,阿亮耶听到洗锅的声音猛跳起来:“咋了咋了?”
阿筌忍着笑:“过年了,放炮仗。”
油鸡枞香得让人直吞口水,阿亮耶抹把脸夸一句:“憨娃娃能干。”又往洞里看了看,低声问,“睡了?”
“他们明天还要早起做晨课。”阿筌把东西装好,忍不住嘟囔,“他们,太苦了。”
“跟你说了不要进洞里看。”
“我没去看。你睡着后道长想给你找个搭的东西,居然只有两件破衣服。”曾经锦衣玉食啊,如今却……
阿亮耶叹气:“这件事我连你阿朗嫫都瞒着。吃的东西还好拿,穿的用的就不好搬。上次去大理,我还估摸着乱买了两双布鞋,就他们脚上那两双。”
“入秋了,山里冬天更冷,下次得带两床被子来。”
“从剑邑背两床被子来不方便。”
“我来办。”
阿亮耶瞅他:“还是阿筌师傅神通。”
阿筌也不谦虚:“我有的是马,何必背?”
“啊哟,骡子驮两床被子上山,扎实稀奇。”
“你一背篓菜油能伪装成松针,我两床被子更好整。”
阿亮耶想了想,有点动心,轻声问:“那我回去就准备?”
“棉被我去买,你准备新粮,等尝新节时我正好借口回小石桥,把东西送过来。”
阿亮耶拍他一掌,憨娃娃硬是主意多。尝新节送新粮是金沧风俗,乡下人通常背一篓新谷子走亲戚,阿铨选那个时候出行最是方便,走在路上也不打眼。
两人把东西整理好放洞口,山洞里安安静静无声无息。
阿亮耶叉腰看看四周:“我们这就走。今晚也没月亮,可看得见路?”
“有树有草可以抓,这里又没有高崖子,我背你走。”
“屁娃娃,我要你背?”
阿亮耶虽然嘴硬,下坡就显出脚软,阿筌扶着他也跑不起来,最后还是背上他一溜冲下山。天蒙蒙亮时到得海西海边,阿筌打个唿哨,隔了会儿竟听到马蹄声,阿筌激动不住:“这骡子灵气,灵气,阿撒耶你买了它吧。”
“你阿亮耶可有闲钱养马?人家养马都谋着卖给马帮,我反从马帮买匹马回去供着?”
“阿亮耶说它是当老玉眼的料,若是以后它记得这条路……”
“憨娃娃不要吓人。”阿亮耶掐把阿筌的腰,示意他可
24、24、拉他进来可合适 。。。
以走了,看骡子很乖巧地迈步,忽然有点不踏实,“它真记得这里?”
阿筌点点头,忍不住大笑:“我哄你呢,它又没跟我们去过那里。不过马场的马都听话,认得我。”
见阿筌无忧无虑,阿亮耶也心情大好。十年来为守这个秘密,食不甘寝不安,渐渐的年纪大了,也一直想找个妥帖的人把责任交付出去,如今碰到阿筌,也算因缘际会。这娃娃心细胆大又受得憋屈,年纪不大却能担事,就像那石窝龙潭深不可测,再大的石头扔进去,也能无声无息吸收了。想到这些,阿亮耶一转念忽有些忐忑,或许正因为阿筌年少无惧无怕,所以还不晓得这件事的严重性?这可是以己一力对抗天下啊,若他——把他拉进来可合适?
因为带着阿亮耶,阿筌没有跟马场走,直接与阿亮耶快马回金沧。到了金沧城,阿亮耶却抵死不让阿筌再送,说找个推车请人推回去还好些。阿筌看他认真,醒悟剑邑人都防着自己去抢了巧妹跑婚,也是,若带着巧妹跑婚马场,嚣张如阿旺垒也不敢去要人,但阿铭和阿亮耶却在族人面前直不起腰了。
把阿亮耶送上推车,阿筌忽然心痒难耐。离开金沧这么多天,忙起来不觉得,现在就扎实想见高容。人都在金沧城了,随便谋个借口去见见他,就说——说什么?他的烦恼自己帮不上忙,校场的事情现在有木俪随时通报——还有什么,能让他需要自己?
八月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街上晃得人眼花,这条街用碗口大的鹅卵石铺成,俗称包谷路,马蹄不适宜走圆石子,腾一步拐两步挑石子中的泥地落脚。阿筌也跟着马腾一步拐两步,身上暖暖的,心里却嗤嗤发冷。仗着高容需要自己牵制阿铭,于是就放纵心去喜欢去爱,如今高容已不需要自己,放出去的心可收得回来?从没想过这份爱的结果,就放任自己到这个地步,何时变得如此任性?更过分是从没探寻过高容的感受就已依恋着他,难道私心里竟谋着要把爱强加给他?
阿筌越想越怕,忙牵着马往城外走。不料却是越怕越见鬼,才出城门就见高容蹲在路边。退、退不回去……
“阿筌,阿筌!”
阿筌硬着头皮迎上去:“阿容,你咋在这?”
“哈,我出来逛逛,偏巧碰到你。咋就你一个人,马队呢?”
亮闪闪的眼眸曾是阿筌最爱,愉悦地翘着的唇角更是每每左右着阿筌的心情,可今天,阿筌却觉得它们都是大铁锤,铺天盖地砸下来,砸得他疼痛无比喘不过气。
高容依然高兴着:“松川会可好玩?可吃午饭了?请我吃凉粉吧。”
阿筌忽然发现,高容狡黠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总算等到你”的如释重负。他,是专门来这里等自己的!这个发现让阿筌更烦躁,随口应付一句:“我吃过了。我要赶回校场。”
高容见他兴致不高,凑过来问:“还在生我气?”
阿筌愣了愣,才想起七月十五那天高容气头上说的话,苦笑:“我没生气。咋会生气!”
“对啊,你也说过老庚不兴记仇。你晓得我一生气就乱来,好在那天没乱动手。”高容看阿筌不愿回城,继续试探,“我晓得自己每次控制不住脾气,过后又来找你,你可烦我了?”
“没有没有,阿容你少啰嗦。”阿筌爆出一句,对上高容发愣的神情,也呆了。怎么会,怎么会对他发火?想把他拥进怀里说我还怕自己惹你厌烦咋会烦你,或者只要笑笑说好吧请你去吃凉粉他就会笑开,可是,可是——“我,走了。”
高容愣愣看着他上马,忽然一激灵冲到前面拦住:“阿筌你咋啦?可是阿撒耶得罪你了?”
阿筌不敢强催马,只好又下来。“这次去松川,我发现我打的马掌有些问题,着急回去更改。”他说完不放心,又加一句,“你别操那么多心,阿撒耶没得罪我。我也、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高容看他许久,默默放手。
阿筌跳上马不敢低头,一夹马腹窜出去。心里又酸又苦,双眼就模糊了。
在自己面前从不掩饰喜怒的阿容少爷为什么不打不骂不发火?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根针扎进心来,滴血的心尖嘶吼出一个真相——
我爱着他,他也爱着我,而他还不晓得!
阿筌骑马狂奔忽悲忽喜。悲的是高容居然也爱着自己,喜的是——喜的是少爷懵懵懂懂还不晓得!
25
25、25、铸能用的金沧剑 。。。
高容刚要出门,却见管家拐进来。
“阿容少爷早!”
“正要去书房,东西可准备好?”
管家见院子里没人,轻轻把院门销好。高容看他这神秘架势,晓得他要说什么,于是回堂屋坐下。
管家本谋着阿容少爷会吃惊地先开口问自己什么事,哪晓得少爷稳坐不动。管家暗叹,硬是碰着这帮爷了,没一个好服侍的。今年永乐皇帝迁都,金沧却风不调雨不顺,先是东山遭冰雹,然后七月下旬雨水太多金沙江泛滥,东山冰雹让高容窥见了赈济的猫腻,于是土司派他负责水灾赈济,他马上应了,应承的事办了就好,现在他却还要调看前些年的赈济账簿,这不是找事吗?
管家不敢坐下,凑到高容身边低声说:“阿容少爷,那些账册丢了。”
“丢了?”
“去年翻修东院,扯来扯去的。”
高容笑笑:“阿星哥一直夸你记性好。”
少爷又要下什么套?
“上次水灾赈济你也跟过,那本账该记得,背给我听听。”
“阿容少爷,多的话我不敢说,但阿宝少爷经手的账,不会有大的出入。”
“那就说还是有点出入。”高容笑得更无害,“今年水灾没有上次汹,可族长领赈济时却哭天谢地,我稀奇就多问了两句,才晓得这次给的居然是以前的双份还多。这样算来上次还发下去了三成,这个出入确实不大。”
听高容夹枪带棒,管家心一横:“我可以跟族长对质,上次赈济的斤头没少给。”
“对。加上泥巴霉粮,还给多了。”
“阿容少爷,其实土司心里都明白,但这个事不好管,每年都多拨粮,就防了中间损耗。”
“好大的耗子,吃下那么多,难为你们还要自己贴钱买霉粮凑斤头,”
高容为人温和不刻薄,今天却话赶话步步紧逼。管家苦笑:“阿容少爷既然考我,那我就捡些不会记错的给少爷解解闷。”
每年金沧的收入,大头在马帮和药材。阿宣少爷负责收购和兑卖药材,手上流过的银子漏一点就够灾民吃一年,而最好最贵的药材却总是先驮去老夫人后家。阿宝少爷掌握的赈济,一半孝敬土司夫人后家、剩下的再给二夫人杨氏后家掺和点,能留三成已是大功德。
管家絮絮叨叨背完,见高容嘴角泄露的惊讶,暗叹这少爷毕竟还是娃娃,没学会官家的掩饰和冷面。
许久,高容才回过神,阿公家(即外公)贪心得让他难堪,根结在最敬爱的阿嫫那儿,如何查?
想起土司派任务时的话,“阿容,做决断前要多问管家”,还硬是问晚了,怪不得最近大嫂二嫂都嘴角抽筋干笑不笑。将来自己当土司,得面对多大的烂摊子……他打个寒噤,不敢深想。
郁闷之极头大之极,他干脆打马出门。在校场外跑了两圈,实在不好意思去面对木俪,接手赈济之初木俪那些含含糊糊的提醒,他到现在才领会。木俪曾取笑他还没长醒,果然,硬是娃娃气,没有谋定就乱动,迟早惹出事。
正谋着干脆去桑园,却见阿铭跑过来,于是下马等在树后。
“阿铭哥!”
不管多少次,阿铭听到这声“阿铭哥”总会闪下神,他定了定气息,行个礼笑道:“难为你现在来了,我还谋着等下进城去。”
“么些人又惹事?”
“他们武功高基础好,阵型什么的一点就通。只是阿俪少爷还不满意。”
高容暗暗咬唇,阿铭千好万好就这点不好,什么事要拐几个弯,绝不会痛痛快快给个直道话。木俪有几天没回高府了,武功方面阿铭已露了家底,看来么些人的不满只能针对军爷,难道嫌军爷藏私摆的阵型太简单?
“阿铭哥,我说过对他们不用藏私。像待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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