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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留恋岁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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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无戏言。”高瑜素来寡淡薄情,在这世上他只在乎俩人,一是井奕祺,一是高瑾。如今阿三已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高瑾的。
  “自然。”
  话虽如此,高瑾的身子仍是未见好转。
  这又到了炎烈与欧阳彰比试的日子,预定的时辰已过,欧阳彰却迟迟不出现。
  代替高瑾出宫观战的高瑜显得十分不悦,道:“再等一炷香时间,若他再不来……”
  “不用再等啦!我来了!”声音从极远处传来,人们还未辨明方位,便见欧阳彰踏空而来,轻轻巧巧地落在擂台之上,抱拳作揖道,“叫大家久等,真是抱歉了。”
  “成。”高瑜始终对欧阳彰颇有不满,但也懒得同他多话,只一挥手,“那开始了。”
  炎烈见欧阳彰两手空空,不由问道:“怎麽?你是要赤手空拳与我相斗麽?”
  “师傅自小教我拳脚之术,剑法并非我所长。”欧阳彰的剑招皆是井奕祺所赠,因无相应内力催动剑招,不过徒具其形,威力发挥不到原本一成。
  “你们还要罗嗦到何时?快快比了,皇兄还在宫里等着呢。”高瑜忍不住发声催促。
  台上二人听到,立时凝了心神,各自摆了起手式,斗了起来。
  


☆、第三章(一)

  欧阳彰的招式大开大合,前後亦无甚关联,似乎毫无章法,实则非但守得密不透风,还以守为攻、借力打力,即便再有经验之人也无法猜透他下一招是打左还是打右自己是该攻还是守。行云流水间一如他素来的随心而至,亦不失风度潇洒。
  然而炎烈却无丝毫犹疑不管欧阳彰是攻是守只管一股脑儿杀将过去,只见霎时间团团青光耀眼,叫人眼花缭乱。
  高手过招步步为营,而他竟这般胡来,若不是见他把一柄长剑舞得风生水起,还真要当他是发了狠的蛮子而逐出场去,以免失了试剑大会的体面。
  高瑜同炎烈师出同门,练的都是这一路既快又狠的剑法,但即便是九分攻里也有一分守,像炎烈这般拼了同归於尽的打法,连他也不免心惊。而欧阳彰到如今都始终游刃有余,才是高瑜始料未及之事。两年前他们还是在伯仲之间,没想到上了一回战场,竟让他成长到如此程度。
  “这场怕是欧阳彰赢了。”高瑜心道。
  陡然间他觉出杀气,猛然站起身直盯着擂台之上。
  只见欧阳彰左足一点迅捷无比地闪过炎烈发来的暗器,然而炎烈意不在以暗器伤人。只因欧阳彰招数太过奇特,他非但不能触及他分毫甚至就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心想必须反客为主,这才不得不出此下招。
  起初欧阳彰仍能轻巧避开,然而炎烈发暗器的手法实在太快太频,他终於还是逐渐捉襟见肘,最後竟似成了瓮中鳖。
  炎烈一剑刺出正中欧阳彰肩头,登时鲜血淋漓,众人皆道终归还是炎烈胜了。
  谁知欧阳彰竟伸手抓住剑身使内劲折断,迅雷不及掩耳间硬生生把断剑从自己肩头拔出架在了炎烈脖子上,瞬间扭转了局势。
  “是你赢了。”炎烈扔了手中断剑,对欧阳彰说道。
  欧阳彰亦放下那截断剑说道:“若是方才你直刺我心脏,我也同样躲不过去。在下还要多谢炎兄你手下留情。”顿一顿,又道,“这是我头一次感觉到,不带丝毫恶意的杀气。你……是为了他吧?”
  炎烈却不再回答,走下擂台抱拳行礼。欧阳彰是个明白人,便也不再多问,如是下台去抱拳行了一礼。
  至此,这试剑大会便算真正结束了。
  校场的军医匆匆赶来给欧阳彰止血包扎,高瑜见他并无大碍,才终於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和那个差点要了自己同皇兄性命的刺客。
  炎烈不是刺客,既然阿三这般说,他便这般信。然而高瑜心中却始终被什麽东西堵着,说不清道不明,想起那事来便十分不舒服,甚至冒起冷汗,心惊胆寒。那日的事件毕竟还有太多不明朗。
  高瑜定了定心神,走到欧阳彰身边说道:“随我回宫复命。”语调仍是无甚起伏,却甚是急切,抓着欧阳彰的手,生怕他跑了。
  “我胜了比试,这就要回南崎去了。”欧阳彰却道,“这株南崎草是当日阿三从南崎林摘出来的,有起死回生之效。劳烦瑜王爷拿了回去给皇上服用。”边说边从怀中拿出南崎草,绿油油的茎叶上沾染着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的娇艳欲滴
  “你失踪这些日子是回南崎去了?”
  “若是皇上有什麽意外,阿三可绕我不过。”欧阳彰说得轻描淡写笑道,全然不提数十日星夜兼程的辛劳疲累。
  高瑜不禁失笑,叫木天一拿来碧月酒,说道,“皇兄早知你一旦赢了比试便会马不停蹄地赶回南崎,是以叫我拿了这坛子碧月来,就当为你践行。也说不上践行,等皇兄身体好了,我们自然也会去南崎。”
  “好,我回去就告诉阿三,他一定很高兴。”
  “是啊,他一定很高兴。”
  便如那人真的便在南崎等着他回去、等着他们找了来,然而却已是无法挽回的生离死别。
  岁月漫长,相思无处寄。
  田彦早就等在校场外,欧阳彰直接上了马车,打开酒坛,突然飞奔下车拦住正欲回宫的高瑜,急道:“这坛子不是碧月!快进宫去!皇上……”话未说完竟呕出一大口鲜血来,只见他脸上乃至手上都泛起黑紫,显然是中了毒。毒性之剧不言而喻。
  高瑜忙伸手托住直挺挺倒下的欧阳彰,眼见他气息渐微不久便毒气攻心,再无心思多想,把那株南崎草硬是塞进了他的嘴里,喝道:“你不准死!你死了我怎麽向皇兄交代?怎麽向阿三交代?”
  赶来的木天一心下大骇,眼见昔日爱将命在旦夕,又是不可思议又是心急如焚:“如何?”实则更想问,为何?欧阳彰突然身中剧毒,莫非是方才那一剑……
  “我哪里知道!”高瑜怒道,抬眼看向炎烈,若是拿断剑去验必是淬了毒,矛头指向,一目了然。然而正因如此,才更令人觉得事有跷蹊。
  比之三年前刺客面目模糊难以分辨,并且事发在深宫内院知之者甚少,总算被高瑾以皇帝之尊硬是把那事压了下来。然而今次却是众目睽睽之下,即便高瑜、木天一乃至欧阳彰都信炎烈不过是一枚掩人耳目的棋子,却不得不让他先做了这替罪羊。
  “当日便是有人拿着此物叫我来参加试剑大会。”说罢,炎烈从怀中拿出那枚玉佩递给高瑜,甘心受绑。他无法去想,若欧阳彰有何不测,高瑾会是什麽模样。
  许久,欧阳彰终於转醒,头一句话便是:“我……只拿了一株回来……”
  “不碍事的,我这儿还有。”田彦见欧阳彰脸上的黑紫之色逐渐淡去,终於舒了一口气,说道,“当日我从南崎出来找少爷你,想少爷要跟人打仗必定凶险万分,便带上了些以防万一。幸好咱们这南崎草是不会坏的,过多少年都有同样的神效。”
  高瑜道:“原本给皇兄的南崎草却给了你,给你的却要给皇兄,这……或许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也或许是阿三在天之灵护佑着我们……”欧阳彰却道。他心知自己已无性命之虞,只是那毒实在太厉害,总要很长时间才能尽数化去,而这期间自己怕是吃喝拉撒都得叫人服侍了,不禁暗自好笑,当日阿三受伤,也是先由南崎草保住了性命,之後自己便日夜不休地服侍着重伤的他,又不禁伤感,如今却不可能把那便宜讨回来了。黯然道,“阿三,对不起,只好让你再等我些时候了……”
  这时只听高瑜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欧阳彰,你还死不了吧?死不了就同我见皇兄去。”要不是他心里还念着皇兄,早就把这欧阳彰摁死了,才不管他是不是受了伤中了毒呢。把欧阳彰交给田彦,高瑜又道,“你给我记好了,阿三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却像个嫉妒的小孩火急火燎要夺回自己心爱的物事。
  “是麽?”欧阳彰勉力一笑,也不知是没有了气力还是不欲争辩总之是不再说话了。
  


☆、第三章(二)

  田彦把欧阳彰扶上马车,一行人正待回宫,高瑜掀开帘子对木天一道:“你带着炎烈坐後头的一辆车,跟我们一块儿进宫去。”
  陪同的官员自然纷纷反对,不住说道:“这怎麽成?要是炎烈狂性大发伤到皇上如何是好?”
  “任何责任,我来担!”说罢,高瑜放下车帘,命车夫出发,又道,“今次的事,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害我皇兄。”
  欧阳彰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这次的主使和三年前必是同一个,目标却不止是高瑾,至少还有雪玉山一脉及高盛。若炎烈剑上的毒真害死了欧阳彰,他的出身门派和保荐人怎可能脱得了干系?
  “背後之人是谁,你可有眉目?”
  “我……”高瑜摸索着手中的玉佩,心中惴惴不安,欲言又止,“希望是我估错……”
  田彦见欧阳彰脸色愈来愈苍白,呼吸亦愈来愈微弱,心急火燎地掀开马车帘子对车夫吼:“不行!不行!快停车!”
  “我没事,快着些去见皇上要紧……”欧阳彰猛烈咳嗽,唇边又溢出鲜血。
  田彦正欲相劝,却听高瑜说了一句“你当真麻烦!”,田彦愣愣地瞧着他伸出的手好一会儿才慌张地把南崎草从包袱里拿出来,只见高瑜把南崎草揣进怀里背起欧阳彰便施展轻身功夫奔了出去,说道,“我们先行一步,你们随後跟上。”
  眨眼间已把马车甩的远了,声音远远传去却像就在身边响起。
  高瑜背着欧阳彰奔得又稳又快,两人背脊紧贴着胸脯,高瑜便以此为媒不断输内力给欧阳彰,嘴上仍是不友善,说道:“待会儿见着皇兄,你给我精神着点儿。”
  欧阳彰亦试着运功调息,只是不知那到底是什麽毒,他浑身内力竟丁点儿也聚拢不起来,幸好高瑜即使输入内力,他猛然想起阿三给的秘籍里有以少凝多的法子,赶忙依样施展起来,以高瑜输入的内力为基点滚雪球般聚集起四散周身的内力,竟真的逐渐有了起色。
  “够了,我已能自行运功调息,瑜王爷不必再为我浪费内力了。”欧阳彰说道,竟又变回了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其实你大可放着我不管,这样……可让我受宠若惊呢。”
  “就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随便哪个人都能要了你的性命,你死了不打紧,让皇兄为你难过可不行!那种滋味,你我都受过……更何况,皇兄很想见你……”高瑜回头瞪了欧阳彰一眼,道,“待会儿见着皇兄,你可知趣些,回南崎的事暂且搁下,说些让皇兄高兴的话,知道麽?”
  “我知道。”欧阳彰道,“我走运,且死不掉呢……况且就算要死,也得见了他最後一面再死,是吧?”话刚出口,他却无法分辨这个“他”是指的井奕祺呢还是高瑾。
  却发现高瑜脚步慢了,只听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阿三……那时候阿三在想些什麽呢……为什麽连最後一面都见他不到……”
  如此很快已到了宫门前,高瑜背着欧阳彰径自往飞霜殿奔去,哪里有人敢拦?到了飞霜殿前,高瑜放下欧阳彰,瞧了瞧他的脸色也不免惊异,方才还苍白死气,不过片刻间怎得又如此精神奕奕?
  “回光返照?”
  “不是你叫我精神着点儿的麽?”欧阳彰耸耸肩显示自己的无奈,“若不是你把我拉了来,现在我可在呼呼大睡呢,何必还吃这样的苦头……”
  “别闹!”高瑜喝道。
  “至多一炷香时间,再长我可撑不下去了。”
  高瑜已知欧阳彰不过是靠内力艰难支撑,然而经此一劫,也不知他那原本深厚的内力会损耗到何种地步。当下也不再多说,率先走在前头,推开了飞霜殿的门。
  “是瑜儿回来了麽?”屋内传来太後慈祥的声音,却叫人不寒而栗,“哦?欧阳大人终於舍得出现了麽?”
  “微臣参见太後。”
  “你平时那般无法无天,突然行此大礼,哀家可不敢当啊。”
  高瑜见到太後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那枚他不能再熟悉的曾经属於阿三的井字玉佩,登时心急如焚,而高瑾的床上更是空无一人,他管不得什麽规矩,一把抢过太後手中的玉佩,急道:“皇兄呢?”
  “瑜儿。”太後意外平静,或许这早已在她预料之中,“前阵子你说不去南崎,要留在宫中侍奉母後,是哄母後高兴吧?”
  “皇兄呢?”高瑜语气中已渗出逼人寒气。
  “你不要母後,母後可还心疼你这个儿子啊……瑜儿,听母後的话,留在母後身边,你要什麽母後都给你。”
  “我什麽都不要,只要皇兄平安。”
  此时欧阳彰也猜到了高瑾的怪病约莫便是太後所为,望着高瑜手里的玉佩,那是他前阵子偷偷进宫放在高瑾身上的,“阿三的护身符,一定能保你平安。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那时高瑾已病得很重,竟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之後欧阳彰便马不停蹄赶回南崎取了南崎草来,没想到如今玉在而人却不知所终。
  欧阳彰重伤之下已无法如平常般凝神静气,如今心神一乱胸中真气更是四处奔腾急欲寻找出口发泄,然而他体内却如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这不断膨胀的真气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涨破,情急之下一掌拍出,竟把墙打了个穿。
  高瑜一心只念着快快让太後说出高瑾下落,未曾注意欧阳彰的异样,这突然的爆裂声让他吓了一跳,急忙查看欧阳彰的情况,问道:“怎麽样?没事吧?”
  “发泄出来,舒服多了……”欧阳彰抹抹嘴角的鲜血,笑道,“既然皇上不在这儿,我便不用再装了吧?”
  “不用了,你歇会儿。”高瑜喝退闻声而来的侍卫,又把阿三的玉佩放进欧阳彰手心,轻道,“别死。”
  “呵,死不掉的……”
  “闭嘴!我们母子说话,你有什麽资格插嘴?”
  太後抬手要打欧阳彰,却被高瑜挡下,他握着自己生母的脉门,道:“恕孩儿不孝,还请母後告知皇兄所在。”
  “哈哈哈!”太後笑得凄凄惨惨阴阴森森,“你的心里当真没有母後?”
  “儿臣心里怎会没有母後?”
  “不过和你的皇兄相比,母後就大大不如了,是麽?”
  高瑜垂下长长的睫毛,默而不答。
  “那不知在哀家的好儿子心里,是皇兄重要呢,还是一起长大的那个人重要呢?”
  “什麽?”高瑜一惊,漆黑的双眸亮了起来,思虑後又绝望地暗下,却仍挣扎般闪着微弱的希望之光,“是……”
  “乖儿子,哀家再问你一回,是皇兄重要呢,还是一起长大的那个人重要?高瑾和阿三,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阿三已经……”
  “他还活着呢。”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笑得妖艳妩媚,哀婉凄绝,“他舍不得他死。”
  “不!阿三他已经……”欧阳彰脱口而出,“他已经……”却是终究说不完整。
  太後并不理会欧阳彰,只看着高瑜,道:“瑜儿是不信麽?”
  高瑜默默地放开制住太後的手,微微叹息道:“我竟始终不知原来母後也习了雪玉山一派的功夫。”
  “你眼里心里只有你的皇兄你的阿三,哪里还会来关心母後?”太後终於冷眼看向欧阳彰,恨道,“如今又多了这个人!”
  欧阳彰默默地闭上眼睛调理内息,他知此刻自己是绝不能多言,甚至动一动都是错,只求别再因为自己使这件事越来越坏。
  只听高瑜说道:“是儿子不孝,母後何必牵累旁人?何况皇兄对母後向来孝顺,哪怕他并非母後亲生。”
  “你……”太後眼中飞速闪过诧异、愤怒、悲绝之情,旋即却又恢复初时的慈祥,她脸上的阴晴变换着实叫人心惊,“你何时知晓?”
  “我曾见过有个姑娘,长得像极了皇兄。”
  那个姑娘,便是虔情街上翔南酒馆掌柜迟岗的妹妹,迟晴。
  高瑜素来只在乎两个人,一是高瑾二是井奕祺,与他们无关的其他任何在他而言都如浮云般。是以当日他见过迟晴也只匆匆一瞥没多放在心上,虽觉眼熟但天下之大人有相似原本不足为奇,直到今日之事,他才想起,那个姑娘和皇兄是如此相像而自己与他竟是那麽不一样。
  “就凭这个?”太後问道。
  “不。若非见到母後今日的狠心所为,我只如从前般当母後是因皇兄国事太忙而无法常伴膝下才逐渐疏冷了他,绝不会想到这一茬上来。”
  太後娴雅地饮了一口茶,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缓缓说道:“事已至此,也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
  


☆、第三章(三)

  雪玉山前代掌门是我爹,我生在雪玉山长在雪玉山,修习雪玉山功夫於我是自自然然的事情。不妨就此告诉了你,我专擅用毒。直到今日,雪玉山里至高的药物也只有我一人能用得。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师兄,日久生情也便定了海誓山盟,原本我以为,嫁他也是那样自自然然的事情。
  对,我的师兄便是你们的师父秦曦,是他为雪玉山招来了高盛。高盛那时年少气盛一心要立一番丰功伟业,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让我那冥顽的爹领着雪玉山一派甘心为朝廷卖命。名为朝廷,实际还不是为他高盛!
  只因他说我的八字与他皇兄极合定能为高氏诞下龙裔,我便要被送入皇宫做那个病入膏肓的皇帝的妃子。
  我对师兄说我不要进宫,我只要做他的女人,让他带我走,他应了我。
  然而又是高盛,用雪玉山一脉威胁,让师兄生生撒开了我的手。自那一刻起,我便恨他,恨不得要他死!我也恨雪玉山,师兄怎能因为雪玉山而不要我?他不能这样!
  後来我终於还是进了宫,後宫虽无佳丽三千,只可惜高烜的身体根本无力去做什麽生育皇子之事,我只是在想,怎麽才能向高盛报复,但我无权无势根本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动不了。
  高烜病弱无子,皇位的唯一继承便是高盛,他也有意让高盛建功立威,便让高盛领兵南征,那一役,师兄是他的先锋。最後自是凯旋。他封了个靖南王,而雪玉山也成了他的心腹。
  几年後,高盛提议皇帝南巡,高烜允了,未曾想竟也带上了我去。我在马车里头,师兄在马车外头,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想亲口问问他这些年想我不想?当年没带我走悔是不悔?若是他肯带我走,我便不再怨了。
  那天夜里,我们随高烜乘画舫游江,听见歌声悠悠传来,那个女人唱歌实在太动听,近了再瞧,竟如月亮上走下来的仙女般纤尘不染美丽无双,连我都不免荡漾了心神。
  她叫做包碧月。碧月酒的碧月。
  在场的人怕都想弄脏了她,但是谁敢跟皇上争女人?当晚她便被送给了高烜,或许当真是她的魅力摧枯拉朽,那晚的高烜竟有精神强要了她。
  而我,和师兄在另一处翻云覆雨。他虽有许多顾虑,可情到浓时毕竟把持不住,还是做了。
  我问他想我麽?他说想。我问他後悔麽?他说悔。我问他带我走好麽?他却不说话了。我知答案已经再明了不过。
  我也什麽都不说,既然他要保全他的“义”,我便成全了他。那晚,我拼了命地和他交合,真想永不天明,然而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南巡後,包碧月被带了回去,可毕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只能先藏在了高盛府里。没想到的是,她竟有了身孕,我也是。
  世上就有那麽巧的事不是?
  十个月後,举国欢庆,皇上终於有了一个小皇子,便是高瑾。我亦母凭子贵被封了皇後。这是何等的光耀?然而我们都心知肚明,此举不过是为了瞒天过海。
  高瑾是包碧月的孩子,不是我的。你问我的孩子?呵,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一剂堕胎药就这麽没了。皇家到底不一样,此事上上下下做的滴水不漏,移花接木完美无缺。全天下都以为,高瑾是皇後所出。
  後来,高盛的一个侍卫带包碧月逃了出去,高盛力保他们,高烜气得削了高盛的王位。
  凭了什麽包碧月可以有人带着她远走高飞而我要守着四面宫墙耗此一生?她的孩子和我有什麽关系?我只要自己的孩子!可是我连一面都没有见过他!高盛为了那个女人竟放下了权位甘心做一个辅臣,秦曦竟要把自己毕生所学倾囊传授於一个害死自己亲儿的孽种,哼,真是天大的讽刺!
  这都是为什麽?为什麽我要承受这些?我的孩子原本该在雪玉山快乐地成长,可他还没见过这个世界就死去了!
  我要报仇,我怎麽可能不报仇?
  可是我还太弱,我什麽都做不了,唯有等。未曾想後来,我竟怀上了龙种,那便是你,瑜儿。
  我以为上天终於开始眷顾我,让我除了仇恨之外有了别的活下去的理由。如此光明如此温暖的理由。
  然而高瑾一天比一天更像包碧月,我不得不想起,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我的孩子被他害死了。做娘的怎麽能不为孩子报仇?
  高烜南巡後秦曦便回了雪玉山,他说他对我不起唯有在雪玉山上诵经祈福以赎罪孽,却竟又为了高盛一句话便下山……你瞧,我在他心里,根本不存在。
  我成全他的“义”,他也休想阻我的恨!
  三年前的那件事便是我的第一次复仇,只可惜一败涂地。
  我亲自教了那个刺客如何以雪玉山功夫杀人,那晚炎烈正巧进宫,嫁祸他本是顺理成章,没想到高瑾竟把这件事硬压了下来,更没想到的是,竟会伤了你。
  那时我很怕,怕我唯一的、仅有的孩子也会离我而去,我向上天祈祷,只要你平安我便不恨了,仇也不报了……你真的好起来了。当时我真的决心为你放下一切……
  可是你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阿三”,第一件事便是确认高瑾平安与否,几时想起过母後?
  你这个孩子,自小便对谁都是冷冷清清,却唯有对高瑾那般亲近,高盛安得什麽居心?竟又送了个井奕祺来,更是把你迷得鬼迷了心窍,到哪里想的念的都是他!
  你知道母後多伤心麽?为什麽连你的心里也没有我?我是你的母亲啊!
  我不允许,不允许有人从我身边夺走你!任何人!包括心里只有高瑾和井奕祺的高瑜!
  高瑾有难你拼了命去挡,井奕祺离宫你不顾一切去追,就连这个欧阳彰你也千方百计去护,你无视母後的苦苦哀求,始终执意要走,既然如此,我又何惧玉石俱焚!
  我最恨的还是高盛。然而他退政後便无人知他身在何处,我又到哪里去找他?
  欧阳彰,你可知田茂是我叫人抓了来的?
  无意中我得到高盛的一本手札,他竟对南崎这个地方尤其关心,我这才知晓多年前高盛借着瑜儿出生之喜让高烜下旨大赦天下,说什麽大赦天下,他想赦的不过田茂一人。我秘密授意刑部派人抓了他回来,只为引出高盛。
  可却又来了一个你,我还没等到高盛,田茂就因你而被高瑾放了回去。後来瑜儿竟偷跑出宫去你军营,那时我已容不得你了。
  不过我倒也要感谢你欧阳彰,若不是你,高瑾也不会毒发。
  寻常的毒伤不了高瑾,而我也不想那麽便宜他。我给他落的是雪玉山上的一种奇毒,强大的内心便是抑制毒发最好的药,然而一旦显出软弱便会牵出一连串的折磨,越悲伤那毒越喜欢。
  高瑾素来坚毅,自小到大,他把所有艰难困苦孤独寂寞都独自扛起来,咬着牙渡过,坐江山哪是容易的事?然而不得不说,他做得很好。
  我还当那毒会在他身上埋一辈子呢,索性遇到了你,哈哈,你看他到毒发时候那痛苦的样子了麽?实在赏心悦目啊……被爱人抛弃是什麽滋味,我再清楚不过……我要包碧月的孩子十倍二十倍的尝到!
  叫炎烈去试剑大会的自然也是我,井奕祺把他藏在宫里,可让我好找。
  正如我所料,他以高盛之名为自己担保。这消息我早早放了出去,高盛也该收到了。
  试剑大会的地位可比科举还要高些,若出了事,高盛怎麽也要出现了吧?若是能趁此灭了雪玉山更好,若不成便算了,反正雪玉山已只剩空壳一副。
  炎烈最终的对手是欧阳彰那更是再好不过,省得我还要想别的法子除了你。不过炎烈也算没用了,竟然杀你不死。
  南崎草也果真名不虚传,连我落的毒都能解。
  瑜儿日日在这儿守着高瑾,我也不能再进一步作什麽,今日他代高瑾去试剑大会我才能把高瑾送去他该去的地方。
  放心,我不会叫他死,我要他生不如死。
  哦,还有井奕祺,你们当真喜欢他麽?怎得都不提起?瞧我都忘了他啦。
  欧阳彰,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练的是什麽样的功夫?你们门下的功夫,练出一样来便能独步天下,是古往今来少有的神功。而把三样都修好了练通了会到什麽境界你知道麽?是超脱生死。只要不被剜心斩头,便死不掉。
  自你们祖师爷爷创出这门功夫以来,除他本人,似乎只有井奕祺全部练成了。
  南崎瘴气遇上南崎草是无药可救的毒,井奕祺确实毒发而亡,但他并没有真正死去。田茂大概知道我不会放过井奕祺,便将计就计安排了一场假死。他当着众人葬了阿三,却又悄悄把他带去无人之地让他回转生息。待身体里的毒清理干净,人便会从假死状态苏醒过来。毒性越烈,耗时越久。
  我也一直当他死了,是师兄带他来,我才知道原来没有。
  师兄说雪玉山的历代掌门在接位之前都要立一个誓言,当见到这枚玉佩时便要竭力杀死佩戴之人,不惜任何手段。对,就是那枚井字玉佩了。至於其中缘由,他也不知晓。人与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从来没有个头。
  然而师兄见到这枚玉佩时,佩戴它的井奕祺时只是个孩子,他哪里下得去手?後来发现了假死的井奕祺,师兄岂会是趁人之危的?况且既知他已练成那样的功夫,师兄爱才之心一起便更加舍不得了。
  他能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我心里是欢喜的……如果他不是为了找我要雪玉山的圣药来帮井奕祺的话……南崎的毒有多厉害,欧阳彰你最清楚,若无雪玉山圣药辅佐,井奕祺永远只会是个活死人。
  哎哟,这不是盛弟麽?你可终於来了,我等你等得……已经疯了。
  


☆、第三章(四)

  高盛身後跟着木天一等人,声势浩大。他虽退政多年,此时看来,仍是无法撼动的王。
  “多年不见,嫂子可好?这许多人未通报便贸贸然一起来了,可有惊扰了嫂子?”高盛说得谦恭有礼,甚至微微颌首,寒暄过後才对身後道,“你们在外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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