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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草芥-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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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哈!哈!哈!”莽王仰天长啸,一头红发凌乱在风中,“白虎营早埋在云重关外,这世上哪还有白虎营?”
拦住刚要出声的苍远,断山猫扛着大刀跃至阵前,“红毛臭蛮,你可认得你爷爷我?今日我就在此为我九弟报仇雪恨。”
那吼声分明唤起了莽王心底的记忆,恍惚,疑惑,而后平静,“好!好!好!能再与白虎一战,值了!”
就在所有战士的心都随着那弥漫天际的豪迈叫阵起伏之刻,身后突然传来猫爪的声音,“苍远小心!”
早该有所提防,早该有所察觉,那个自称狼族战士的孩子绝不是妄自菲薄。因为那声喊还没落定,一柄短刀已经斜着向上插进了苍远肩头,若不是那一声喊,落刀的毫无疑问该是心脏的位置。没人看见那狼崽是怎么解开的绳索,没有想到那狼崽自就擒以来身上一直还藏着一把刀,连对付那个俘虏的时候都没有暴露,好像所有蛰伏都是为了这么一刻。
苍远牙间一紧,但全然没有任何拖沓,左手向后一捞,一把将身后的狼崽拎到身前。没想到那狼崽的手依然紧紧握着短刀,口中带着哭腔喊出一句什么之后,翻手将那短刀又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把时间凝固,让所有人都忘了吸气,当沙漏之中代表下一刻的那颗沙落定,目光再投向载着苍远和那狼崽的战马之上,只见那柄刀刃最终停在了那个小小的胸膛之前。
血顺着指缝滴在马背上,更多的血顺着战甲的缝隙湿透了底衣,但苍远无暇顾及,只是将目光停在眼前。对着那张溅着血点的惊恐的脸,分辨着那具身躯牵动的微微颤抖,苍远才再度确认,那只是个孩子,自称是战士,像战士一样去杀敌,像战士一样去牺牲,逼自己去做那些像战士才该做的事,却真的只是个孩子。
扔掉那把沾满自己鲜血的短刀,把那个已经完成了战士使命变回孩子的狼崽放在自己身前,点着马腹缓缓走向敌阵。
莽王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只准备发出进攻号令而高高举起的手臂甚至忘了放下。他错过了儿子用性命为他营造的先机,却换来了苍远的一句问话。
“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对于莽王而言,这是一个他有生以来从未考量过的问题,显然当下也并不是考虑这问题的好时机,但这个原本根本无需思考的问,却成了此刻他胸中颠倒天地的难题。
“土番各部权力纷争,得势求稳要打,失势自保要打。土番与洛萩邻国相争,你犯我国土杀我百姓要打,我御你屠戮保我家园要打。你与我之间世代血仇,白虎败你之兵要打,沙阔和我师傅的血债要打。今日,无论是你儿子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他,这场仗都必定会永无休止的打下去,难道我们就没有一个可以不打的理由?”
“少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身为狼族的战士能死在战场上是荣誉。什么理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我莽军困在这石头城,你绝不会放过报仇的机会,你若杀不绝我们,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杀回去。”
“战死沙场是死得其所,这话我阿爹也说过,但无惧于死不代表不向往生,战士也是人,也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力,所以我才要让这一切在我这里终结,理由我给你,”苍远说着用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将呆坐在身前的狼崽高高举起,“为了他能活着,不用再打仗!”再提高声音,用长枪指着对阵的两方士兵,“为了他们,还有他们都能活着,不用再打仗!”
晚霞落尽时,苍远的军队已经全部驻进了石头城,莽王的军帐内一群人围在羊皮地图旁,苍远裹着白纱的右手在地图上来回指点着。
踏着黎明的微光登上石头城的城头,划过脸颊的风中能清晰地感觉出属于黄沙的特殊质感和凉意。
憋着一肚子火的断山猫跟着追过来,望着苍远驻足的背影也停了下来,可张开嘴还是一肚子的怨气,“穷途之寇,不杀他们已是留了祸端,为什么还要帮他们收复土番?”他不懂,任他抓破头皮挠破肚皮也想不明白。
“杀,为的是不杀。今日杀光他们,明年后年土番还会来袭,他们不会记得我们杀的是他们曾经也想杀的莽王,只会记得洛萩人杀了土番人,然后变本加厉的报复。在土番各部的首领之中莽王还算得上有胆识有谋略,土番想统一惟有靠他,而对我们,他若真肯结盟,是两国百姓的福分,就算他最后反悔,也能为百姓求几年的安稳。”他算不出两个国家的千秋万代,但却掂得清口中这区区几年的安稳要比面对深陷末路的仇敌挥下刀子的快感重得太多太多。
“可血仇不报,那老九……不就白死了么?”断山猫的喉咙里呛着风,竟然发出了类似哽咽的声音。
“师傅说过,没有人会白白死去。”
微微回首,那张侧脸被第一缕晨光勾勒出金边,前一刻还清晰着年轻的脸,突然间模糊着与许多脸孔交织重叠。断山猫空空张开的嘴再发不出声音,他认得那些脸孔,他们都是用生命去守护白虎,守护洛萩,守护天下的英灵。
☆、第七十三章 奔丧
白城单家的大堂里,单非已经满面通红,还脚踏七星的捧着酒碗挨个桌敬,王府里难得这么热闹,上一次是因为他与锦珏成亲,这一次是因为他已满百日的千金——单嫣。单非望着被锦珏抱在怀里的小家伙,不哭不闹还一个劲地乐,粉嘟嘟的脸蛋泛着水嫩的光泽,两只小手握成小拳头有力的摆动。这是个漂亮的孩子,是个健康的孩子,他把她的降临多当作老天的恩赐。
“锦雕城有客到。”自大门外传来的通报吆喝声却在此时划破了宴席上其乐融融的气氛。
单非的酒瞬间醒了一半,与同样收起笑容的锦珏一同将目光投向入口的方向。不需要锦珏的机敏,他也知道锦雕城派人不会是来贺他们喜得千金。而几乎在那位来客踏进门的同时,他和锦珏就猜出了原因,因为那人身上穿着孝衣。
“你说什么?”虽然已是明镜与心,但锦珏依然忍着通红的眼眶在此确认。
“老王爷……仙逝了。”夹杂着抽泣的声音,深深埋底的头颈,跪在堂前的老仆人面前早已湿了一滩。
里屋传来嫣儿的啼哭,小小的人儿仿佛通着灵性,也沾染了娘亲的伤心。锦珏再也忍不住泪水的决堤,她能放开整座锦雕城,但指的是那满城的财富,并不包括那座城里的亲人。
“我要回去。”
“小姐,使不得呀。老奴偷跑出来报信,只是不忍心,可是公子他……他容不得你回去。”只是后面半句淹没在哽咽里,他是眼看着兄妹二人长大的,会不忍心小姐远嫁漏闻丧讯,但更不忍心的还是兄妹相逼。
“没人能挡我回去见爹最后一面,就算是哥哥也不行。”
看着锦珏湿润的泪痕化作刚毅,单非相信,就像她当初舍弃一切也要成这个亲,她说要回去就一定能回去。“珏儿,我陪你。”
素白的车队自北方来,载着似箭的归心;金黄的车队自西方来,载着皇城的旨意。
初冬的夜,晚风掀起寒意,那座金顶玉壁的城,失去了它的主人,远远静默在朦胧月光之中,喃喃细诉的竟是一丝背驳浮华的苍凉。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守门的新兵朝着车队刚喊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踹。
“郡主,姑爷,你们可回来了。”
说话的那人一露脸,单非竟然也认得,借兵之时他还跟在邵将军左右,可如今竟然落的来守城门。不过还没等答应,身后的马车里锦珏已经出了声,“去禀告哥哥,就说我要进城。”
“是。”那人说完就侧身闪进边门。
几乎就在那身影消失的同时,里外两扇城门一同发出声响,耀目的火光穿过渐渐开启的缝隙洒在锦珏和单非一行人身上,对望门内的鹿辇之上,是锦荣久违的苍白面容,“还禀告什么,我已经在这儿等候多时了,珏儿,快随我回府吧。”
锦荣温和的笑意里仿佛施了咒语,催动着所有人的脚步,呼吸心跳不觉变得急促,就在心绪濒临失控之际,一双小手抵在胸口把一切又推回了界限之内。单非低下头,发现背光之中,锦珏来不及滑落的泪珠亮得刺眼,耳边响起仿佛来自天外的细语,“如果我回不来,好好照顾嫣儿,现在别问,答案在白城。”随后那声音提高了八分,“哥哥,我独自随你去。”
单非不知道怎么会放开锦珏的手,等他脑袋清醒过来,面前已经只剩下冰冷的城门。
“怎么就接回来一个?”王府的正厅里,展商放下茶碗,抬眼数着入门的人脸,直到看见锦珏闪亮的眼眸才自嘲的轻笑一声,“我怎么给忘了,小郡主也是枕着知心草长大的锦家人,全然不吃这飞蛾香的毒。”
“我既然肯回来,心中自是有打算,犯不着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锦珏用眼角瞟了下展商的脸,转而又向着落坐轮椅中的锦荣,“让我先去看看爹。”
“正巧,我也想见识见识。”仿佛受了这话的提点,展商也兴致勃勃地展开笑脸,随即撞上锦珏再次投来的鄙夷眼神,又自顾自解释起来,“小郡主莫要误会,展某并无冒犯之意,此番是带着圣旨前来,祭拜契王也是自然。”
可几人刚走进停放契王尸身的房间,抢在泪湿衣衫的锦珏之前,展商已经走到了玉棺旁边。棺中的契王,面色嘴唇都泛着光润,祥和的表情仿佛只是睡着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很好奇,没想到这知心草不单能解毒,还有令尸身不僵不腐的奇效。”迅速收回的手指残留着冰凉的触感,展商飘逸的侧身为随即扑上玉棺的锦珏让出了位置,他没能抓住锦珏侧脸那稍纵即逝的古怪表情,因为身后的锦荣已经悠悠的出了声。
“保得住尸身又怎样,又医不了我这个半死之人。”
“锦兄何出此言,王爷早已将灵药备好,只等锦兄去取。”
“我已经答应要帮你了,为什么还要害死爹!”没有疑惑,而是肯定的责问,两人同时侧目而去,才发现趴在契王身上的锦珏转过身来,已经抹干了满脸泪痕。
“爹老了,我还年轻,只是等不了更久了。而且锦家早在太祖之前就是锦雕城的王,爹在生意那么精明,却甘心忍气吞声只做个守钥匙的人。珏儿,你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告诉哥哥开元塔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否认,也用不着否认,正如他所言,以锦珏的聪慧冰心,怎么会猜不出这么简单的谜题,他不怕她知道,因为真正重要的是她知道之后的决定。
“夫君对此事并不甚为知情,想来应该是禅王有意为之,所以就算拿到钥匙,恐怕也要亲自去过禅王那一关。”
“那就听你的,先拿钥匙,禅王那边我自有妙计。珏儿放心,听哥哥的话,你不光能再见到你的夫君,你的女儿,锦雕城也会为你敞开大门。”
锦珏最终被抽空了生气一样瘫坐在地上,泪水再度满盈,“一诺千金,我并不是要同流与你,只是不想再失去更多至亲之人。”
“我保证,你不会。”
跟在缓慢行进的抬棺队伍之后亲手推着锦荣的轮椅,锦珏脸上的表情已经跟身上的孝衣一样收拾整齐。通往顺天塔的石道两侧,奴仆家将整齐跪着,连片的白色衣袍把大地都染成雪色。没有漫天的哭嚎,没有恢宏的法事,一切在安静中显得格外肃穆,所有人都相信,最好的方式就是和着清脆悠长的钟声,闭目叩首为他们的王送行。
倒是立在一旁的展商看上去十分无趣,这边一结束,就步入祭台前方,他这趟来还有个差事不能忘,“锦荣接旨,‘兹契王之逝,痛心惋惜,今旨令长子锦荣承袭契王封号,望继其父之能,治一方水土,于国尽忠,于民施恩。钦此。’”
“谢主龙恩。”只一个眼神,身后黑影已经代为接过展商手中的圣旨,毫不掩饰的轻蔑结束掉小皇帝过家家的把戏,他还有正经事情。
随着锦荣手指的轻扬,奴仆家将纷纷退下,转瞬之间诺大的庭院又恢复了以往的空旷。
“展兄也先请回吧。”疑惑的眼神来不及传达就被鹫的黑影挡下,似乎感应到了展商的心意,锦荣又补了一句,“王爷要的只是那件东西,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候在这里。”
话尽于此,展商最终没有再进一步,不过他也没有离去,不为其他,单是招亲时的记忆也让他想更多窥探那顺天塔的秘密。远远望着三人一棺进至塔前,只是稍作停留,随之自塔内传来沉闷之声,是巨型机括运转的声音,借着月光确认,那景象在寻常人看来根本不敢相信,因为眼前那座椎塔活了一般,竟然正在沿着层与层之间的凹槽转动起来。致幻的花纹,玉匙的制成,悬空的入口,至少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让人很难想象它还会经由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被打开。
直到人影跟随着突然出现的入口一同消失,那塔始终转个不停,展商格外留意,可代表入口的黑洞再次出现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随之出现的还有两个身影,一坐一立,一白一黑。随着闷声缓缓停止,世界也恢复了安静。
对上展商扬起的眉眼,锦荣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东西已经到手,是时候去会一会禅王了。”轮椅擦着展商的衣袖经过,见他并没有动,而是望着顺天塔的方向,锦荣又贴心的给出了答案,“你曾经问我过,这座塔到底有什么用,除了放钥匙,它还是我们锦家人的安息之地。”
☆、第七十四章 起因
“你把珏儿怎么了?”在门外等了整整一夜的单非,几乎是用怒吼就掀开了锦荣所乘马车的门帘。
手指轻扬示意鹫留在原地,声音依然没有起伏的平静,“单兄放心,珏儿只是许久未回锦雕城,加之家父的事情,不免有些伤心,就让她在府中多休息些时日。正好在下也想借机拜会一下禅王,可否请单兄同行?”
“你软禁了珏儿?”虽然对于这一年多以来锦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始终没有理清头绪,但单非心中秉持着最简单的真理——他对锦珏的承诺,所以他这次坚持同行,所以他对锦荣冠冕的说辞完全不信。
“单兄真会说笑,珏儿可是我的亲妹妹,在下知道你们成亲之际两家有些误会,如今家父已仙游而去,也正因如此,在下才想要亲自登城,化解这一切。”
“你……就算去到白城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就算猜不中过程也猜得到结局,如此大费周章为的不过是那件东西,可是昨晚与锦珏分别的画面突然闪电般穿过脑海,原来她早就料到自己此去凶险,不知是哪来的机敏神经让单非在电光火石之间转过那么许多的念,然后在后半句脱口之前调转了马头。因为锦珏说过,他想要的答案在白城里。
一路无话,闷头赶路,单非全然不顾这样的颠簸会不会颠散了锦荣那副脆弱的身骨。他只想着快些回去找到答案,可不想那个答案已经早早候在上山的入口处。
“父王。”
自从上次白城脱困,禅王就再没迈出过他的禅院,甚至是单非大婚之时,他也没有露面。用他的话说,世事之于他只剩凡尘之扰,已无再多挂念。单非单膝跪在马前,抬起头时却发现禅王淡薄的眼中一片虚空,他来接的不是亲人,不是敌人,而是他在这世间最后要偿还的罪孽。
三人落座禅房之中,锦荣也破天荒的没有带上鹫,这场仗到了这个的时刻,纵使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也只能靠着一份执念挺住。看着闭目安坐的禅王和搔足挠心的单非,锦荣勉强的扯出笑意,淡淡的开启了话题,“禅王想必已洞察天机。”
“老夫肉眼凡胎,只是知道该来的总会来,霍擎天死了,齐暮廉死了,如今锦卿耀也死了,老夫之所以没有把那些事情告诉非儿,是希望一切都在我们这一代终结。”
“可惜结果不是你我能说了算。”
“如果先祖能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今日又会是另一番天地。”
凝望着禅王安详中看穿因果的宁静,锦荣突然在心中嘲笑自己搞出的那些无聊把戏,不用再耍心计,不用要挟威逼,因为眼前的人已经决定,他早就决定要公布谜底。
“老夫知道你在找一件东西,它是我们四家的一个协定,可是由于各自的考虑,霍家自始就选择了放弃,齐暮廉也只是从旁人嘴里听到了只言片语,你们锦家守护着开启它的钥匙,但是除了老夫已经没人能清楚说出它的来历。”
话说前朝末年,当时的洛萩还不是如今的模样,除了势力最大的绥洱以外还有居拥其中的几十个小国。那时太祖与霍川同为绥洱朝中重将,二人虽身居高位,但对当时永帝的□和一年到头永不休止的战乱纷争已是忍不可忍。一年深秋,二人跟随着永帝来我白山祭天,偶然听闻永帝询问星象,希望开春再度向北出兵。太祖念及数以万计在以往北伐中活活冻死在严寒之中的士兵,与永帝起了争执,最后在一阵混乱中失手杀死了永帝。
当然这不是后人所听到的故事,因为弑君是灭九族的死罪,而当时在场的碰巧只有霍川和身为祭祀的单家先人。出于自保,义气,以及希望能借此机会推翻□的心,三人权衡之下,最后在祭坛之上联手演出了永帝触犯天怒被卷入山谷的一幕。
最初的起义是由三家发起,但不久之后,为了寻求财力上的援助,他们就找上了被团围在一众小国之中,一心图谋独立安身的锦雕城。从此四家联手,起义军的旗帜横扫大地,所到之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以破竹之势只用了五年时间就统一了这片土地。
之后太祖称帝,霍川官拜上将,单锦封疆封王,大家看到江山一统,百姓安居,都觉得自己做了对的决定。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太祖转了心性,他开始在皇宫筑起接天的高楼为他日渐衰弱的生命祈福,各路术士蜂拥至樱都,拿着所谓的仙丹灵药换取高官厚禄,随之而来的是变本加厉的税赋和更加无穷无止的征战。那时的洛萩除了完整的版图,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跟世人开了个玩笑一般回到了前朝的黑暗时代。
就在太祖驾崩之前的那个秋天,四家人又重新在宫中聚首,太祖在他为了祈求永世霸业而建造的高楼上失声痛哭。他没想到自己最后变成了一个跟他亲手杀死的永帝一样的暴君,他曾经豪言壮语想要平定的土地,从高楼俯瞰,像是在一片灰败中无声的哭泣。
“我们是不是错了?”所有人都在问自己,为了庆祝开国而铸造的钱币上写着顺天开元,但这个由他们四人亲手建立的国家,走到这一步到底是顺了哪门子的天意。最后太祖怀着满心悔恨焚毁了那座堆满丹药的高楼,并下了一道与他一起被埋入棺冢的旨,其他三家也决定用各自的方式去守护这个约定。
“这就是牵起一切的因。”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那道旨,那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单非的眼睛在锦荣和禅王面上来回游走,如果真如禅王所言太祖是心怀愧疚才立下那道旨,怎么又会在二三十年后掀起那么大的波澜。
“我只知道它能变天。”这是凌王所说的,身为四家后人,他也跟单非一样想从禅王眼中看穿真正的答案。
“你说的没错,不过太祖传下的原话是,‘如果洛萩再变成一片人间地狱,开启这道旨可以重新决定洛萩的命运。’”禅王依然清晰记得他父王临终时转述这话时的表情,“同样的事先父做过一次,却忏悔一生,别人看来莫大的权力,只有用过的人才知道它的背刃有多锋利。”
“锦荣,你也听到我父王的话了,你这么一意孤行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救锦雕城,为了救天下。”软弱无力的声音因为眼底泛起的光泽而分外清晰,“在下没有更长的日子去筹谋,也没有更多的余生去后悔,既然是四家先人决定要共同保守的秘密,也就必须要四家的后人起意才能开启,如今霍家已遭灭门,你这傻小子还要留着命照顾我妹妹,这等触天犯日的逆行舍我其谁?”
☆、第七十五章 开元
“先父的德行影响了老夫一生,可到头来为之是悔,不为亦悔,欠缺的就是这么一句舍我其谁。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老夫一生参佛,到最后还要后生们为我点破,实在惭愧。非儿,你随锦贤侄一道去 ,这也是单家的责任。还有一事,那位叶兄弟乃是霍家后人,四家注定要再度聚首,让我们亲手掀起祸端再亲手的平。你们且随老夫来吧。”
“父王,你是说叶兄弟……”话没说完,禅王已经起身,单非只能朝着一脸无辜的锦荣投去了一个你不会也知道的幽怨眼神。
禅房后面是一个宁静雅致的小院,一棵古松,一口水井,一座凉亭。
这下换成两个人面面相觑,“看我也没用,早说了我也不知道。”单非向来不会说谎,开元塔这三个字对于他这一代的单家人而言像是一个讳莫如深的传说,自小踏遍白山上下的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座塔的存在,望着眼前此景,他不免要想难道开元是那凉亭的别名。
“锦贤侄。”
不等禅王回身,锦荣已经自袖中抽出一根大号的玉锁匙递了上去,单非在招亲那会甚至枕着它入睡,自然认得,只是眼下这根除了尺寸大了许多,下面被戏称为墓碑的部分也从比原来的薄片厚实了许多。
只见禅王握着玉锁匙直奔水井而去,俯身井口,在长满青苔的湿滑井壁上摸索了一阵,接着身子一沉,寂静的庭院又回响起那熟悉的咔嚓声,脚下传来微微波震,一扇大门应声开启,只是这一次不是悬于半空,而是通向地底。顺天,开元,铜钱的两面,答案揭晓的瞬间,这个谜题好像早已不言而喻。
交还那把添了几道复杂缺痕的玉锁匙,扶着单非的肩膀挨个掠过两人的眼睛,“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在漆黑的甬道缓慢前行,猫腰推着轮椅的单非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没弄明白,“所以你并没有软禁珏儿?”
“把珏儿留下是为了假做要挟,骗得是展商并不是你,以珏儿的绝顶聪明如今已和邵将军汇合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我一路都在担心。”
“我早告诉你,你便能信?”
单非挠了挠脑袋,“不信,就是现在我也不信,所以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就灭了你,然后去找叶……不,去找霍兄弟。”
“哈哈,所以我们两个都做不成皇帝,一个没心,一个没命。你那位霍兄弟倒是不错,只是咱们的当务之急是除去洛萩的病灶。”
“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接下来走哪条路。”单非停下脚步,指着眼前两条岔路。
“这钥匙就是地图,怎么用相信你也知道,这差事我可没本事跟你抢。”
想起苍远那会,单非手指麻利地在匕首上抹了一把,血滴融入玉石描绘出前行的途径。看着轮椅中单薄的身影,确实抽干了也放不出二两血,单非开始觉得可笑,转而又觉得可怜。就是这么一个拿自己的短命谈笑风生的人心中却记挂着天下苍生,一时间单非决定停止再纠结那些理不清的假假真真,就像他父王说的,后面的事要靠他们。
辗转来到甬道的尽头圆形石柱上又出现了一圈九个对称的方形孔洞。锦荣自然会意单非询问的眼神,“你还没发现,这座塔其实是真正安葬太祖灵柩的地宫,这里有八个孔都能开启藏着珍宝的密室,但只有一个能带我们到下一层。”
“那咱们还等什么?”再无须多言,再无须确认,因为两个人眼底都闪烁着坚定的眼神,别说是九层的地宫,就是这塔下通着无间地狱,他们也是同样的确定。
其间道路不免曲折,但对于心无旁骛的两人已再无阻隔,当攥着经过九重雕琢最后成形的玉锁匙站在那道终极的墓门之前,这段走起来不过两个时辰却缠绕了四家三代人的旅程终于将迎来它的全新一页。
对望颔首,一同将锁匙送入那个尘封已久的锁孔,手指传来触底的轻震,紧接着震动突然变得剧烈,借着不及放手的触感,只觉得又什么自孔壁中窜出,在锁匙反复的孔洞之间恣意遨游。已经到了最后一关,可这时什么情况,难道哪里出了什么岔子,没时间多想,脑中穿过的第一个念头,同一个念头就是收手。咔嚓,还是那熟悉的声响,只是这一次不是在锁匙上添了什么新痕,而是自圆柄处彻底断裂开来。眼看着整枚锁匙全嵌入锁孔之中,这情况真可谓是始料未及。
“断了?这锁匙是不是被你给摔过?还有第二根不?这情形你爹没跟你说过什么?”单非的脑中噌一下又像炸开了锅,嘴里连发着突出一摞不着调的假设。
确实是断了,绝对没有摔过,锁匙只有这一根,爹什么也没说过。但是哪还有心情去一一作答,同样不明就里,心急如焚的锦荣依然冷着脸,口中只蹦出一个字,“等。”
黑暗地宫中令人窒息的宁静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也将人消磨得好比苦等一生,好在这静默真的只有短短一瞬,因为就在锦荣话音落尽的同时,还残留在手指上的颤动已经传遍全身,伴随着深远的轰轰闷声,脚下,墙壁,头顶的石块之中仿佛一条被点了睛蛟龙翻腾着,怒吼着想要破壁而出。
尘土如雪片一般纷纷落下,单非下意识的紧紧握住锦荣的轮椅警惕的看着四周。就在两人面前,四面石壁在震动之中从中央现出缝隙,然后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沿着裂缝向后折叠开来。锦荣不知道自家的祖先是如何完成这样的工程,就像他也不知顺天塔为什么可以转动,但没有时间给他考虑其中玄妙,因为当四面石壁最后变成四根石柱,当太祖最后的长眠之处呈现在二人眼前,那一切真的很难不让人深深感触。
堪称狭小的墓室里,除了冰冷的石棺,什么也没有。这可能就是成就一世霸业的帝王最后的忏悔,他可以夺得天下,但得到再多,最后也会被夺走,这是世间万般变幻也脱不开的道理。四壁光秃的石棺,只有棺盖上雕刻着一个双手合卧胸前的等身人像,告诉有幸来到这里的后人,这里埋葬的不是一位帝王,只是一个虔诚忏悔的老人。
单非朝着石棺拜了三拜,再抬头看着这间干净的石室,实在太过一目了然。“那谕旨呢?难道要开棺?”
“不用,应该就在他手里。”
顺着锦荣眼睛的方向,单非已经跃至石棺之上,如此近距离的对着那尊逼真的人像也只有这个粗线条的家伙完全不受影响。轻轻掸去浮尘,凑近细看,果然那人像手中握着的一块石头质地不一样。摸出匕首自下小心撬动,憋着满头大汗终于取出了那个书卷形状的玉石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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