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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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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竞并不答话,空气一瞬间变得静悄悄的。
  过了半晌,萧竞听到对方起身离开的脚步声。
  他十分懊恼地睁开眼,发现已不见对方身影;然后更懊恼地发现——自己的衣服竟然被萧鸾这个王八羔子穿走了。
  他掀起身上那件染着血的衣服,十分纠结地啧了一声。
  萧鸾穿着兄长的那件明黄色的暗纹常服,走出了皇宫。
  外头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雪,朱雀大道已被大雪埋了一寸余厚。
  街上行人颇少,行色匆匆,倒是一队又一队的禁卫军神情严肃地驰马而过。
  他心头原本疯狂的热度渐渐降了下来,然后迅速被大雪冻成低温,几成冰棱。
  他惶惶然地走着,只觉得前无生路,后无退途,什么穷途末路,就是指自己了。
  走着走着,也不知走到了哪个弄堂里。
  他觉得疲惫极了,便找了个台阶,踢了踢雪,席地坐下。
  雪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银装素裹了一天一地。
  弄堂里的几所民居,慢慢升腾起来炊烟,雾蒙蒙软绵绵,竟给这漫天冰雪披上了温暖的热度。
  有孩子的笑语声传出来。
  萧鸾循着笑声望过去,看见有几个孩子从小巷那端跑了进来,无忧无虑地活泼着。
  几个孩子进了小巷,四散开来,叽叽喳喳地回了家。
  有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好奇地看了萧鸾一眼,然后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跑,像一簇燃烧得噼里啪啦的小火苗。
  但那小火苗走了一半,又折过来。
  “大哥哥,”女孩凑到萧鸾面前,好奇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女孩的羊角辫在纷扬的雪花中一颤一颤,口中呼出的热气四散在空气里。
  萧鸾看着她,心里是罕见的宁静羡慕:“我走累了,先歇一歇。”
  女孩也一屁股坐在萧鸾身边,然后侧过头看着他,眉眼一派天真无邪:“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她说完,想了想,补充道,“比我娘亲还要好看。”
  萧鸾侧过头看着女孩,神色温和宁静:“你也很好看。”
  女孩闻言咯咯地笑,高兴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大哥哥,我要回家吃饭了,你也快回家吃饭吧。”
  萧鸾轻声回答:“我家里没人。”
  小女孩睁大眼睛,很吃惊:“啊,你一个人住啊。”
  萧鸾看着袅袅炊烟,脸上露出很稚气的迷惘神情,答回所问:“我喜欢着一个人,我爱他……”
  “啊……”女孩无忧无虑地感叹,“那你娶她啊,那样家里就有人煮饭给你吃了。”
  萧鸾闻言勾起唇,轻柔地笑:“他不愿意嫁给我……或许他并不喜欢我。”
  女孩看着他那幅神情,很义气地同仇敌忾:“大哥哥,你不要伤心。她不愿意嫁给你,那我嫁给你。”她说着,意气风发地拍了拍小小的胸脯:“我煮饭给你吃。”
  萧鸾看着她,笑着轻声应允:“好。”
  女孩杵着小脑袋,兴致盎然地说:“娘亲说,私定终身都要有信物的,大哥哥你给我个信物吧。”
  她说着,指了指萧鸾腰间的那只香囊:“它真好看,大哥哥,你把它给我吧,等我长大,我就拿着锦囊去找你,然后给你煮饭吃。”
  萧鸾摘下锦囊,缓缓摩挲。
  葱白的手指衬着丝质的锦囊说不出的好看。
  有雪斜斜地飘到他的指尖上,慢腾腾地融化成晶莹的水珠。
  “也好。”萧鸾微不可闻地叹道,然后将锦囊递给她。
  女孩拿着锦囊,疑惑地捏了捏,然后想要扯开去看。
  萧鸾伸手止住她:“我的应允就放在锦囊里,所以它是不能打开的。”
  女孩的疑惑立马变成了高兴,点头应允:“这锦囊真好看!上面的小鸟也好好看!大哥哥,是不是你喜欢的大姐姐送给你的啊?”
  萧鸾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不是。”
  女孩抬起头,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很漂亮啊?”
  “嗯,很漂亮。”
  女孩纠结地扭起来手指:“那我嫁给你了,你会不会继续喜欢她?”
  萧鸾低下头,他的睫羽已经落满了细碎的雪花,颤微微的:“会的吧。”
  女孩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然后很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不要伤心,有我给你煮饭吃呢。”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不远处的弄堂有小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妇人站在门口,遥遥呼喊着女孩的小名。
  女孩啊呀一声:“娘亲叫我吃饭哩。”
  萧鸾看着她,眉目宁静:“去吧。”
  女孩对着妇人大声地应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拍拍红棉袄,雪扑朔朔地从衣上往下落着。
  “大哥哥,”她挥着手中的锦囊,快乐地说,“等我长大以后嫁给你啊。”
  萧鸾点了点头。
  然后看她一蹦一跳地走向母亲,走向她的家。
  萧鸾看着,心中是淡淡的,可有可无的羡慕。
  然后他又坐了许久方起身,拍落肩上的薄雪,向着自己府邸走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雪依旧纷扬,似乎永无尽头。
  萧鸾遥遥便看见自家府邸,围了一群人。
  那群人簪缨衣锦,意气风发地持剑倚马,分明是宫中禁卫。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么有几个人,应该不会被和谐吧~~~呦呦~~求肉童鞋看过来~~~这尺度肿么样??不够的话下次我再描写得深入点灭哈哈PS。么有存稿了,新年事忙,暂时该为两天一更~~~


☆、图谋不轨

  裴老正跟为首的禁卫统领交涉,说是交涉,其实已经是争执了。
  那统领义正言辞地讲着一番话,无非是皇命在身,彻查全城,纵使摄政王府,也不能徇私。
  裴老看见萧鸾,急忙走过来:“王爷,这几位禁军大人一定要彻查王府。老奴不能擅作决断,就等殿下回来拿主意呢。”他说着,已经急得是满头大汗。
  萧鸾走过去,不急不缓地发问:“本王在此,究竟何事?”
  统领躬身抱拳:“逆贼元凌率党羽图谋不轨,党羽尽诛而贼首逃匿,陛下下令彻查全城,还望殿□谅。”
  萧鸾缓缓侧首,看着他,神色平静无波,沉沉地如同此时天色,难以明辩:“图谋不轨?什么时候的事?”
  统领手握腰侧悬剑,昂首回答:“图谋当然已久,只是骤然发难,就在昨日陛下大婚之时。现已逃窜一整日了。”
  萧鸾看着他,桃花眼中却不是桃花色,是冰天雪地肃寒一片:“既已逃窜,还不去追缉,来我河清王府作甚?”
  那人依旧是原来那番话,只是将手中利剑握得更紧:“臣奉谕,彻查全城,还望殿下/体谅。”
  萧鸾冷笑一声,眼角眉梢,是层层的戾气:“你的意思,是我河清王府藏匿反贼么?”
  “属下不敢,只是皇命在身。”那人抱着拳说着,身后禁军甲胄涌动,似乎不耐。
  “这禁军尽是些生面孔,”萧鸾缓缓开口,嘴边的笑意愈发浓厚,“看来已经是淘洗一遍了。”
  “王爷所言甚是荒谬难解——”那人刚说了一半话,然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萧鸾已然抽出身侧侍卫的佩剑,将剑一挑,斜斜劈了过去,剑势迅若闪电。
  众人只觉眼前剑光一闪,那禁卫统领的脑袋,便缓缓从脖子上滑落下来。
  那人头尚瞪着双眼,似乎恐怖惊骇,坠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圈,陷在染满鲜血的雪地里。残余的那截身体也随之轰然倒地。
  火热的鲜血半融了白雪,嗤嗤地冒着热气。
  众人一下被骇住,一时之间,静若寒蝉。
  萧鸾冷冷挑眉,斜睥众人:“还不快滚!”
  众禁军无声地上马离开。
  马蹄陷在污槽的雪里,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愈行愈远。
  萧鸾手持滴血利刃,杀气腾腾地进了府门。
  裴老指挥着家丁清洗尸体,然后急急忙忙地跟上了萧鸾。
  “王爷……这样不太好向陛下交代吧。”裴老躬着身子,有点不知所措地赔笑。
  “撒野到了我萧鸾门上,”萧鸾冷冷一笑,扔了利剑,“死有何辜?”
  有侍从捧上热茶,萧鸾接过,缓缓啜了一口,然后叹出一口气,热气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宫里出了这种事,我尚在宫中,竟然丝毫未闻。”
  裴老弯着腰诺诺。
  萧鸾再浅啜一口茶,突兀地问:“那位——林公公呢?”
  萧鸾称呼人很少用敬语,乍然之间对一个不起眼的太监用了起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裴老立刻转头对一个小厮说:“还不去把林公公找来。”
  小厮应声飞奔了出去。
  没过片刻,小林子便随着小厮进了大厅。
  萧鸾放下茶盏,眉眼竟十分柔和。
  “林径雪,”他轻柔唤道,“这名字谁替你取的?”
  小林子深深弯着腰,低头回答:“是先父替我取的。”
  “嗯,”萧鸾用指节缓叩着紫檀桌面,“你干爹——李公公,可好?”
  “前几日奴才还看过他,精神头尚佳。”
  萧鸾闻言止不住嗤嗤地笑:“尚佳?不错,佳到地府黄泉里去了。”
  小林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一张煞白的脸:“殿下饶命,饶命,这实在是——”
  “是什么?”
  小林子满脸都是汗水,混着泪水稀稀拉拉地流下来:“实在是奴才唯恐李总管辞世的消息影响了殿下养病的心情,才瞒下不说的。殿下饶命!”
  “啊,”萧鸾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仁孝悌义,相信你也不舍让你干爹孤零零地呆在地府——”
  他说着,对侍立两旁的家丁挥了挥手:“拖下去,杖毙。”
  小林子哭号着被家丁反扭了双手,拖将下去。
  他使劲挣扎,满脸涕泪:“王爷,饶命啊!奴才奉陛下之命侍奉王爷的啊!王爷!”
  萧鸾狠狠一皱眉:“聒噪!先将舌头拔了。”
  一名家丁持刀上前,托住小太监下颌,迫他张开嘴。
  裴老转过脸,似乎不忍看,额头冷汗层层而出。
  忽然发现自家王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连忙僵硬地谄笑。
  萧鸾一敛眉眼,淡淡地说:“你又怕什么?我还会杀了你?”
  裴老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连声求饶。
  萧鸾一时觉得无趣极了,甩袖而走。
  待进了里屋,忽然一皱眉头,厉声喝道:“出来。”
  有男子轻笑一声,从房檐轻身落下。
  竟是元凌。
  萧鸾嫌恶地皱起眉:“你将我这里,滴得到处是血。”
  元凌捂上肩膀伤口,仍旧是一副笑模笑样:“你兄长当真是狠,不是说你们大梁最是讲究,大婚之日不宜见血么。他竟在大好日子里痛下杀手。”
  萧鸾依旧皱眉:“你在我这儿,躲了一天?”
  “可不是。”他说着,走向床侧,“待你救我命。”
  萧鸾冷哼一声,蹙眉不语。 
  元凌看着他,忽然笑道:“恭喜你,苦肉得见成效。”
  萧鸾转首看着他,发现对方虽是笑的,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乌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他缓缓开口,问道:“何以见得?”
  元凌指着他:“你这暗纹常服,袖口边可是五爪龙……你兄长的贴身衣物都被你穿来了,自然要恭喜你了。”
  五爪为龙,四爪为蟒。
  五爪真龙,自然只有帝王可以穿的。
  萧鸾一愣,然后昂起头,尖锐的下巴对着他:“客气。”
  元凌嗤嗤地笑:“当真是骨肉情深。”
  他笑够了,喘着气说:“贵国皇帝鸩杀我侍从,焚毁我府邸,又设计擒杀我……栖梧,你害我至此,是不是该救我一命。”
  “你心怀不轨,杀你何辜?”
  “不轨?确是!”元凌闻言大笑,“对你颇为不轨。皇帝视你为宝,杀我倒是情有可原。”
  “萧栖梧,我知你睚眦必报的不止是仇怨,还有恩情。当年你降我,我不杀你;今日我求饶,你可否不杀我?”
  萧鸾闻言沉默不答。
  “萧栖梧,好歹物伤其类……你对我,真无半分感情吗?”
  萧鸾敛眉怒道:“闭嘴!”
  他霍然转身,逼视元凌:“救你亦可。但你若逃出生天,心怀鬼胎,欲害我大梁社稷,又如何?!”
  “当亲自送上头颅,君自斫之。”
  萧鸾眉宇阴鹜:“无论你送或不送,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他说着,抬起手:“击掌为誓。”
  “好,击掌为誓。”
  两双手击在一起,元凌趁机一把握住,捏在手心:“栖梧……”
  萧鸾戾气横生:“放手!”
  元凌将他拉近:“我可是你的退路……”
  “前方就是棺材,我亦一脚踩进去。退路,那是什么东西?”萧鸾眉眼凌厉,“若再不放手,我现在就杀了你。”
  元凌笑着松开手,半举双手,无奈道:“好好好,栖梧,你总是这般刀子嘴豆腐心。”
  萧鸾被他的话恶心得慌,腌臜半晌,扔下了一块令牌:“城东守将,乃我旧部。”
  元凌俯身捡起令牌,轻嗅一下:“栖梧,我——”
  萧鸾粗暴地打断他:“废话什么,还不快滚!再拖下去,出了皇城,也是死路一条。”
  元凌嘿然一笑:“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萧鸾怒极。元凌已然笑着退至窗口,翻身跃了出去。
  只余了一句话还隐约荡在房内。
  “栖梧,你好生别扭。”
  萧鸾一时恨得直咬牙。
  自己当真是疯了,竟趟这次浑水。
  但自己在府外格杀禁军,已然大逆不道,在众人眼中,其心昭然。不若做得彻底些,好歹还了人情。
  他这样想着,心神又被那两枝枯梅摄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暗,他点了盏孤灯,看橘色的灯光披上萎靡的梅枝。
  五更天,更漏声声。
  萧鸾支着头,从浅眠中惊醒过来。
  他打开房门,有夜风猛然灌入,吹得那点孤灯狂魔乱舞。
  “来人!”
  有侍女匆匆而来,鬓发微乱地跪伏在地。
  “替我更衣。”萧鸾的月白锦袍在夜色中被吹得猎猎作响,袖口的五爪苍龙似欲腾空而出,“我要上朝。”


☆、河内之乱

  萧鸾已许久不曾上朝。
  当他骤然出现在朝堂时,众多臣子为之侧目。
  但稀奇的是,这次缺席的竟是萧竞。
  众人等了片刻,全聪明匆匆而来,道了声圣体欠安,政事交予首辅相议,而后又匆匆离去。
  大梁首辅为林豫之,是林浥的父亲。
  林氏三世累官,世代公卿,当真是炙手可热。
  老首辅躬身迎请萧鸾一起议政。
  萧鸾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听着他们大谈阔论。
  有柔然数十万百姓,本应迁到河东,但徙至河内,被大雪所困,又兼啸聚此起彼伏,竟是寸步难行。
  萧鸾听着,觉得这河内实在耳熟,片刻后方才想起来,这河内,乃是自己封地。
  他缓缓转动着指上的青玉扳指,若有所思。
  诸大臣有人主张严以惩治,有人又欲怀柔为主,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竟开始争执起来。讨论个大半天,毫无所得。
  有大臣跨将一步,走出来:“河内乃摄政王封地,此事当听取殿下意见。”
  众人闻言纷纷瞩目于萧鸾。
  他冷冷横眉,忽然后悔放了元凌走。
  放虎归山已经够蠢,再加上自掘坟墓,当真是……活回娘胎里去了。
  “封地事宜,本王从不曾打理。”萧鸾终于开口,“所以,我概不知晓,亦与我无干。”
  “河内土沃壤肥,又乃军事要冲,向来兵家必争。殿下说全然不晓概不打理,岂非当臣等是垂髫小儿?”
  萧鸾抬眼看着他,眉眼沉沉:“你是何人?”
  那个大臣不卑不亢地躬身一鞠:“臣乃御史大夫苏淮岸。”
  萧鸾勾唇阴}一笑:“当真有胆色。我若真插手此事,你是否又参我一本勾结敌贼心怀不轨?”
  那人穿着火红的朝服,眸间燃着的,也是红色的火焰:“殿下忠心为国,行为端正,又岂会怕人言语?”
  “怕的就是你这类小人,颠倒黑白。”萧鸾说话从不留人情面,说完便一甩袖袍,撂下一干大臣,直接走出大殿。
  他朝着未央殿匆匆走去。
  殿门口的小太监低着头缩着身子,正在打盹,忽然间听到脚步声,睁开松怔的眼抬头望去——
  “王爷,”小太监一个激灵,跪伏在萧鸾脚前,拦住去路,“陛下下令,谁都不见。”
  萧鸾默不作声,往左两步,想要绕过他。
  但那小太监却难缠,跪行了几步,又拦在萧鸾面前。
  他冷着一张脸,一脚将那太监踹了个人仰马翻。
  全聪明趁这个时间已匆匆赶来,对着萧鸾陪着笑:“陛下昨晚得了风寒,现下正烧着,宜需静养。等陛下好转,奴才再请殿下过来如何?”
  萧鸾转过头,却是面无表情,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全聪明被骇在当初,眼见着萧鸾走了进去。
  大殿内烧着地龙,四处又安着炭盆,暖和得几乎憋闷。
  萧鸾转过隔间,进了寝宫。
  萧竞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上覆着湿巾,正有气无力地翻着奏折。
  听到有人进来,沙哑地唤:“替朕倒杯茶。”
  萧鸾默不作声,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帝王眼前。
  萧竞抬眼,乍见自家小弟,惊得指尖一颤,奏折软绵绵倒在被褥上。
  他哑着嗓子,低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萧鸾将茶盏再凑近一点:“兄长喝茶。”
  萧竞皱起眉:“不喝了。”
  萧鸾将茶放在一边,然后掀袍跪下。
  “臣弟有罪。”
  萧竞听着,难堪地咳了一声:“算了。”
  萧鸾知道他误会了,但并没有立刻解释,只抬眼怔怔看着他。
  帝王再次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朕说算了,你可以回去了。”
  脸上大概由于低烧,是不甚清晰的红晕。
  “不是那件事……”萧鸾小声地说。
  萧竞怔愣了一下,脸色开始沉了下来:“那是哪件事?”
  萧鸾跪在地上,小声地呐呐说:“臣弟……放走了元凌。”
  萧竞脸色猛然一变,一手抓起身侧的那盏热茶,对着萧鸾砸去:“混账东西!”
  他气得浑身颤抖:“朕当你击杀禁军,只是心中不忿,没想到果然包藏祸心!”
  萧鸾并没有躲,只由着茶水泼在自己身上,淋得红色蟒袍深浅不一:“我那时并不知他在里面。”
  “不知?那你知不知道,放他走,就是通敌叛国!”
  萧鸾跪行上前:“我欠他一条命,我还给他。”
  他的眉眼被茶水淋湿,一片湿漉漉的,垂眼说话时小鹿般可怜:“我逼他发了毒誓,他若心怀不轨,我第一个取他性命。”
  萧竞捂着额头,良久叹道:“你要气死我……”
  萧鸾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衣角:“兄长,你原谅我……”
  萧竞脸色愈加苍白,脸颊的那抹嫣红,也愈加诡谲地红艳起来。
  “兄长……”
  “你走……”
  “兄长……我还有一事。”萧鸾心中没底,说得更加轻。
  萧竞已经被折腾地没脾气了:“还有何事?”
  “扶风、河内两处封地,我不要了。”
  萧竞微敛起眉:“扶风河内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富庶地方,怎么不要了?况且,朕赏给你,便是你的。朕一言九鼎,岂能自食其言?”
  “扶风乃是京畿腹地,河内又是天下粮仓,军事要冲。”萧鸾说着,眸中波光一片,晦暗难明,“我是外王,不能占之。”
  萧竞沉默片刻,然后说:“外人闲言碎语,你莫要放在心上。”
  萧鸾没有说话,只看着对方。
  细细瞅了半晌后,才开口轻声道:“我只将兄长放在心上。”
  萧竞眼睫微微一颤,神色却没有变,只低声斥道:“嘴贫。”
  萧鸾见他似乎气消了一点,于是将头凑过去,猫仔似的将自己的脸贴到对方脸上:“兄长,你好烫。”
  萧竞躲了躲,没躲掉,只能嗯一声:“发烧了。”
  萧鸾见好不收,愈发贴了上去,鼻子贴着鼻子,脸贴着脸:“兄长,我很想你……”
  萧竞踹了他一脚,却是有气无力:“这话对着别人去说。”
  “这从何说起?”萧鸾轻声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说你重情重义,待到别人跑得远了安全了,才记得到我这里负荆请罪。”
  萧鸾听了眼睛更亮,蒙着含情脉脉的一片水光:“兄长这是吃味了么?”
  “亏你有脸说这种无赖话,朕还没脸听!”萧竞怒睁着眼,擦了擦被萧鸾蹭得湿漉漉的脸,“还不快滚。”
  “兄长,你别恼。”他说,“我这就走。”
  他依依不舍地从兄长床畔站起,然后又迅速低□,轻啄了一下对方的脸颊,才转身快步离去。
  徒留得萧竞在后头气得满脸通红。
  萧鸾回到王府,竟又发现王府门口围了一群禁卫军。
  裴老焦躁地等在门口,见萧鸾出现,连忙走过来说:“殿下,这次领兵来搜查王府的光禄勋齐大人,老奴万死,没拦住他们。”
  萧鸾挥手,示意无妨,然后走进了王府大门。
  王府里充斥着翻查的官兵。
  齐熙领着一二亲兵,走到萧鸾跟前。
  萧鸾挑眉冷笑:“齐大人,好胆色,倒不怕死?”
  齐熙抱拳回答:“王爷为人,下官最为清楚。只是身负皇命,不得不查。”
  萧鸾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往王府大厅走去:“翻箱倒柜的,可查出什么?”
  齐熙紧紧跟着他:“王爷德行无亏,自然查不出什么。”
  这话在外人眼里实在是不敬挑衅,但萧鸾出奇地并没有发怒,只不咸不淡地说:“查不出就滚。”
  齐熙应了一声,没有滚,依旧跟在萧鸾身侧。
  萧鸾知道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匆匆直往前走,齐熙紧跟不缀,倒将那两个亲兵甩在后头。
  “檐上有血,”齐熙忽然低声且急促地说,“宜尽快清理。”
  “无妨,如实上禀。”萧鸾回道,再低低补上一句,“老地方见。”


☆、夺地

  盛京城东,乃销金窟,销魂处。
  花街柳巷,旖旎生香。
  “元凌这厮,挖了坑让我跳,本王还真跳进去了……”
  帘外有依依呀呀的小曲声传了进来,混着琵琶,珠音悦耳。
  齐熙低着头:“王爷不该手软,放虎归山。”
  “河内生乱,放虎归山……这两处封地,不能留了。”
  齐熙霍然抬首:“两处富庶之地,得之如虎添翼,怎能说弃就弃?”
  珠帘轻摆,显得外屋的歌女身影模糊不清,唯有歌声依旧。
  “若要割地称王,亦或欲登大位,这两处,自然是龙祥之地。但若是做忠臣良将,便是烫手山芋,是个祸害。”
  “殿下欲如何。”
  萧鸾站起身来,侧耳听着帘外的歌声,但闻隐隐绰绰,音音袅袅。
  “你明日上个折子,劝陛下收回两处封地。”
  “陛下给殿下这两处封地不过半年,可会应允?”
  “你不上,自然有人上。这忠君的名声给别人,不如给你。”萧鸾拨了拨珠帘,它们摇曳得更加厉害,发出清脆的响声,“只要他是皇帝,就会应允。”
  齐熙低下头:“是。”
  “关于柔然蛮夷东迁之事,让兵部上个折子,几十万人一起迁实在太蠢,分而迁之,杀几个闹事的就成。顺从者赠牛羊,欲返者斩头颅。”
  “是。”
  “柔然人放牧为生,怕是连锄具都未曾见过。那群官员竟想着让他们迁到河东耕地种田,着实可笑。”
  齐熙思索片刻回答道:“正是,河内河东亦有草原林地,可耕可牧。习俗之类,当潜移默化,如若迫之,适得其反。”
  萧鸾倦怠地说:“你去办吧,做得漂亮些。”
  “是。”
  萧鸾又听了小曲片刻,便拿起斗篷,披在身上。
  硕大的篷帽遮盖住他整张脸,只露出苍白尖锐的下巴。
  他伸手掀开珠帘,正欲跨步而出,却被齐熙一把攥住手腕。
  他转过头,并没有挣脱,只是皱起眉头:“还有何事?”
  齐熙制着他的手腕,指尖微微发抖。
  “殿下,”他抬首望着他,眼神急切,语音颤抖,“何必如此麻烦……扶风河内,本就是龙祥之地……”
  蓬帽下的容颜看不清,只有那张菲薄的唇紧紧抿起,半晌方吐出二字:“妄言。”
  萧鸾挣脱他的手,将斗篷拉得更低了些:“你再提这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他匆匆地走出去,珠帘被碰撞得摇摆不停,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外屋的歌女依旧弹着琵琶,依依呀呀地唱着。
  第二日,萧鸾又上了朝。
  萧竞拖着病体临朝听政,两兄弟很稀罕地在朝堂上碰了个面。
  朝堂众臣又为柔然迁民掰扯不休。
  兵部尚书曲醴执着笏板上言,将萧鸾的想法说了个遍。
  有大臣争执道:“让此等蛮夷来我天朝养羊放牧,岂不是他们化我,而不是我们化他?!”
  曲醴一板一眼地回道:“我朝人多势众,蛮夷又分而迁之,不出一二代,自然同化他们。况且给予他们锄具铁器,怕他们不用来耕地,倒用来造反。”
  “你竟还说赠他们牛羊?何来那么多牛羊?!”
  曲醴又上前一步:“启禀陛下,这又是我想呈的第二事。我朝大败柔然,不但得了诸多珠宝粮食,更有牛羊马匹,而东迁之蛮夷,亦有携带牛羊家资。但不知为何,家畜竟然沿途尽数失去,恰逢河内大雪,柔然迁民饥荒,故而暴乱不断。所赠牛羊,一则来自战中所得,二则嘛……自然是物归原主。”
  帝王高高在上,沉默不语,听着众大臣争吵不休,若有所思。
  他忽然抬手示意众卿安静,对着萧鸾问道:“河内乃你封地,六弟,你有何想法?”
  萧鸾闻声出列,对着帝王行君臣礼,然后说:“臣弟不才,只听皇兄决断。”
  亦有大臣出列,对着萧竞说:“王爷身为河内封王,却不管河内任何事务,是为失职。河内暴乱,王爷听之任之,放任自由,是为失德。如此失职失德——”
  萧鸾冷眼望去,又是那个御史大夫苏淮岸。
  “臣认为苏大人所言极是,如此失职失德,当夺其封地。”齐熙站了出来,对着帝王朗声说道。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亦附议……”
  萧鸾冷冷挑眉,没想到自己在朝中人缘,着实够差。
  却也不知这些附议的人当中,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假意。
  “胡闹!”帝王怒极,一拍龙座扶手。
  萧鸾看着那扶手上张牙舞爪的龙,似是龇牙咧嘴地疼。
  “封王封地,乃是祭告天地祖宗的大事,岂能说夺便夺?!”帝王站起,一甩衣袖,“此事不容再议,退朝。”
  太监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拖长,拉扯着回响:“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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