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杯酒作者:土豆猫-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公子要亲自对付你。”倚红说。
  “还有呢?”
  倚红愣了片刻,才明白曲放忧并不知道剑自鸣的行事,于是说:“过不多久,公子就会是奉夜教的教主。到时候,曲少侠就要多小心了。”
  “我小心就有用?”曲放忧问,“看姑娘用毒的技巧习惯,应该是出自唐家,而且不会在江湖上没有名头。对得上号的也只有唐家的素韵小姐。连你这等人才都甘愿在他身边当个丫鬟,他要算计我,我怕也只有死了才躲得过。”曲放忧句句说到了实处,但是他说话时的态度非常自然,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完全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只不过随口说说又恰巧说准了而已。
  倚红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一只鸽子。
  倚红在剑自鸣身边呆得够久,几乎认得剑自鸣养的每一只信鸽。这只鸽子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曲放忧也对鸽子产生了兴趣,一瞬不瞬地看它停在倚红面前。
  倚红犹豫了片刻才打开信筒,取出信,只看了一眼便把它递给了曲放忧。
  信上的蝇头小字清丽隽秀,显然出自女子之手:叶杳雨同柳驿尘现于潍州。
  曲放忧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继而问倚红:“写这字的美女现在在哪里?”
  倚红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想猜透,便如实相告:“鑫都,炎。”
  “多谢。”曲放忧说,“我要去炎拜会美人。如果剑自鸣现在就要找我麻烦,烦劳姑娘告诉他——别找错了地方。”
  倚红不觉要提醒他:“叶杳雨在东南,炎在正北。”
  “我知道。小师妹有了消息便没事儿了。既然你家公子要对付我,我躲不过不如多寻点乐子。”曲放忧说完,不待倚红反应就进屋付了酒钱,接着就如他所说的,往西北行去。
  
  倚红回去以后,在剑自鸣的居所见到了洪叔。洪叔姓洪名叔,是奉夜教绿门的门主,也是剑自鸣幼时的护卫。剑自鸣在他面前从不逞强,这次也是,因为还没有恢复元气,便没下床,只靠着床头同他说话。
  倚红回去的时候,恰听到洪叔讲:“……教主特别交待过,即便他被你所杀,也要我拥立你为下任教主。所以,你要毁奉夜教我都不作声,现下要执掌奉夜教,振兴教派,我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会帮忙。”
  奉夜教内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门,其中,赤负责执行教令,橙掌财务,黄管理人事,绿主管传授武功以及守卫,青主对外交际,蓝主持典礼祭祀,紫专门搜集情报。对外的时候,因事务关联较为密切,赤与紫,橙与黄,被外界称为“赤紫”、“橙黄”。
  倚红知道赤门门主季悠潋是剑自鸣儿时的玩伴,二人曾有婚约,退婚之后仍未失了和气;青门的门主臧青弦爱慕剑自鸣已久,隔三差五便要找机会来,对剑自鸣惟命是从。这两个人加上洪叔,奉夜教里便有近半数的门主会拥立剑自鸣。可是,剑自鸣并不喜欢奉夜教,想要作教主也是近几个月的事情。
  果然,洪叔问他:“你得说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个教主。不然,就算我答应了,悠涟那个小妮子没有意见,臧青弦那里也得有个说法。”
  “洪叔见过叶姨么?”剑自鸣说的叶姨,便是叶杳雨的母亲叶飘影。洪叔点头。剑自鸣又问:“洪叔也见过小雨了?”
  
  洪叔再次点头。剑自鸣于是说:“我喜欢她。她干脆明快,只是不够稳重。如果没有足够的声势地位,怕护她不住。还有,我爹对不住叶姨,我也不想再亏欠她些什么。”
  洪叔沉默片刻,忽然问:“就因为这个,她师兄这样对你,你也不计较?”倚红心头蓦地一紧。剑自鸣却答得从容:“我只确定自己不喜欢女人,一直想找个男人试试。曲放忧是个好对象。”
  洪叔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感到意外,只是提醒道:“季悠潋那边也就罢了,你也准备这样告诉臧青弦吗?”
  剑自鸣皱眉。
  洪叔不待他问就说:“没错。你叫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阴山。估计现在已经得了信儿。”
  剑自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洪叔也从中察觉到了异常。剑自鸣身边总是不太平,因而不能少了人照料。只是……有谁能逃过他的耳朵和眼睛,进到这里来呢?
  “别躲在外边听了,进来吧。”剑自鸣略微加大了声音,说。洪叔还觉得奇怪:他已经察觉到倚红在外边,可是她不是需要他戒备的人。
  几乎是同时,倚红听到了近在耳边的呼吸声。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喷在自己的耳朵上。
  紧接着,有人越过她推开了房门,直走到剑自鸣床前。那人穿了淡青色的长衫,明明是极简单朴实的样式,却硬是被他修长匀称的身形撑出几分风流。
  洪叔见到那个人,蓦地放松了警戒,向他问候道:“你小子的功夫又长进了,连我都没听出来你在外边!”
  “洪叔过奖。”那人对他微微鞠躬,脸上没有半分得色。紧接着,他在剑自鸣床边跪下,叩首道:“属下臧青弦,恳请教主准属下追杀曲放忧!”
  “起来。”剑自鸣说。臧青弦连头都没有抬。剑自鸣叹了口气,道:“青弦,你说,如果我不愿意,这天底下有几个人勉强得了我?”
  “……”臧青弦犹豫颇久,方吐出一个名字:“叶杳雨。”
  “她是我妹妹。我只有这一个妹妹。而且,她从来没有要我为她做什么事。”剑自鸣的声音已经有些不悦。臧青弦仍旧跪在地上,覆在地上的双手攥成拳。因为攥得太紧,手背上的筋脉和血管都已隆起。他将头埋得极低,发檐因而遮住了大半个脸。剑自鸣不知道他英俊的面孔上是否也有青筋暴起,只得再说:“明明是我点了迷药惑他,你不该替他讨公道么?”
  臧青弦震惊,抬头。颇耐看的脸上写着诧异和不甘。
  剑自鸣波澜不惊,只说:“若是需要你做的事情,我决不会客气。所以,现在你回青门老实呆着吧。”
  臧青弦再次叩首:“请教主允属下在此侍候。”
  “臧青弦,如果奉夜教门主的职责就是伺候教主的话,这教派不要也罢!”剑自鸣的语气已然不善,“现在马上回去。早则半年,晚也不过两年的时间,你要搞定蓝门主任苍澜。另外注意江湖上的动静,别待我一继位,他们就一齐蹦出来找麻烦!”
  臧青弦定定地看了剑自鸣片刻,领命离去。
  直到确定他出了秋水居,洪叔才大笑出声:“还是你小子厉害!哈哈哈……臧青弦那个鬼灵精的人,也只肯在你面前这样老实。”
  剑自鸣适才的恼怒全是伪装。他已听出洪叔的弦外之音,说:“我要喜欢什么人,绝不会在乎他乐不乐意、方不方便。还有,苍澜一直很喜欢他。如若不然,七年前我就杀了他,这青门的门主也由不得他来做。”
  七年前,臧青弦秘密叛教。剑自鸣以“月影”的身份追杀臧青弦,臧青弦得知他的身份后,即刻宣誓效忠。三年后,臧青弦当上了青的门主,也成了剑自鸣的心腹。这众所周知的事实其实还涉及了两个人:一个是收集了臧青弦叛教的情报,赶在所有人知晓前告诉剑自鸣,并同剑自鸣一起设计追杀的赤门门主季悠潋;另一个就是在臧青弦效忠剑自鸣后,独自潜入剑自鸣居所,求他放过臧青弦的蓝门主任苍澜。
  洪叔于是说:“说起来,我看着你长大,对你也存了些私心。这整个奉夜教,没人有资格同你争。臧青弦知根知底,总比曲放忧稳妥。”
  剑自鸣笑了笑。这样的事情,他当然想过。可是,由臧青弦来做对象,总是别扭。他之所以选择曲放忧,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觉得能将叶杳雨教导得坦荡直率的人,应该是温柔强大的,不会乐于玩些变态的游戏。事实也是如此。那样的环境下,倚红只待了片刻,看他的眼中就满是欲望,曲放忧却自始至终都留了半分清明。
  怎样可以让那个人更深刻地了解并记住自己呢?剑自鸣多少有些心急。他知道,洪叔、季悠潋、倚红、翠袖,包括臧青弦都无时无刻不在容让着他。原因无非是他活不了太长久。他出生没多久,神医巩方就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他的时间不多了。
  
  曲放忧一路北行,在路上跟东远镖局的少当家秦杰混了趟镖,赚了点银子。到炎的时候已经立了夏。他打听了最有名的妓院敛香阁,去点了头牌。
  敛香阁因曾出了“天下第一美人”而闻名。现任的头牌宵艳亦是绝色,每日里拜访之人络绎不绝。曲放忧所能点的,不过是与十几个纨绔子弟一起听她弹唱一曲。
  宵艳有一幅不输于这名字的艳丽娇媚的外貌。她生了一对勾魂的杏眼,鼻梁细挺,唇瓣丰盈,脸盘小巧,腰肢细软。曲放忧见了,却觉意兴阑珊。不是霄艳不美,而是不够美丽,让曲放忧失了兴趣。
  自古言美人如玉。曲放忧竟觉得眼前的女子,尚不及他见过的一块美玉。
  曲放忧甚至想潜入鑫国右相的府邸窥伺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的容貌,最终却因打探不到右相府的位置而作罢。
  
  夏至的时候,曲放忧终于找到了叶杳雨,同时见到了被悬赏缉拿的要犯,“情剑”柳驿尘。叶杳雨气色极佳,谈吐举止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曲放忧对她说了剑自鸣的算计。叶杳雨毫不介意,只是追问曲放忧有没有找她哥哥的麻烦。倒是柳驿尘脸上有少许不安。
  曲放忧看出自己的小师妹对柳少侠极有好感,几乎忍不住想问柳驿尘如何看待沈樱。武林中无人不知柳驿尘待沈樱情深意重。曲放忧知道他是个认死理的人,即便沈樱结了婚,柳驿尘也不可能放得下十几年的感情,叶杳雨注定是单恋。可是,问了又如何?叶杳雨自来便是个撞了南墙也不肯轻易回头的倔丫头。曲放忧不愿意自讨没趣,既然她连被亲哥哥利用都不放在心上,那么再让实事教导她一番也未尝不可。
  别过叶杳雨,曲放忧被召去暗阁,完成了三个任务之后,收到一封信。
  那时候,曲放忧解决完最后一个目标,正准备离开,猛然听到破空之声。他立刻闪身,堪堪避过要害,脸上仍被扫出一道血痕。
  暗器居然是一枚箭。
  曲放忧隐约觉得箭上多了什么,还未细想,便纵身追过去,将之抄在手中。
  箭上绑了一封信。寥寥数字,字迹挥洒流畅疏密有秩,一笔一划都蕴着剑意——
  曲放忧,明日正午,城西南十五里,候君。
  剑自鸣。




☆、第 4 章

  城西南十里有片枫林。现霜降已过,枫叶红透。常有人紧出时间来前去观赏。
  曲放忧用罢早饭,但见日头正高,光色极佳,天空湛蓝深邃,飘着几丝纯白的浮云,正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曲放忧出了城门便向西南方向行去。一路上见不少少年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绝大多数是去赏枫。曲放忧不禁觉得奇怪。虽然只见过两面,可是,他凭直觉认定剑自鸣好静恶扰,绝做不来与旁人一同赏景评诗论词的事情。只不过——天色正好,时节也佳,曲放忧不介意空跑一趟来享受风景。
  八里开外便是山路。满山红枫交映成片,仿若安静的火。曲放忧越过游客继续前行,再过两里就没了路,又向前二三里,距约定处已经很近的地方,居然是处断崖。曲放忧驻足观望,见崖壁陡峭光洁,寸草不生,好在只有十丈。他已经觉得剑自鸣不喜欢人声嘈杂,故而有这山崖一隔,信上的邀约便实落了几分。
  曲放忧运了轻功,贴着崖壁滑下去,中途借着崖壁上些微的突起缓了两次落势,然后稳稳站在了崖下。
  前方不远处又是一片枫林。也许是人迹罕至的关系,这里的枫叶红得越发鲜艳亮丽。层层叠叠的金红色叶片有着微妙的色差,如小簇小簇相连成片的火,满山遍野交相辉映,恢宏而且壮丽。
  正午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洒下来。金色的光辉下,满山满谷的枫叶似乎也有了热度。风中叶片的摩挲仿若火焰的喧嚣。
  曲放忧为这景色赞叹时,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完全融入了景色中的一抹白影。瞬间,金红色的美景变得静谧、肃穆——一如这抹白影的感觉。
  那是曲放忧见过两次的一个男人。第一次,在潮湿阴暗的小酒肆中,他垂着头,刻意垮了肩膀,像病弱的世家公子,却如安静的光辉般瞬间吸去所有人的注意。第二次是在干燥温暖的小阁中,他半坐在床上,满身满脸都是疲惫,唯独一双眼睛蕴了水气,柔媚至极。
  现在,这个男人站在一片红枫前,静静地看过来。曲放忧一时无法动弹。
  剑自鸣,很美。
  他将乌黑柔亮的长发挽成发髻,系了纯白的发带。发带上用银丝绣了祥云,末端垂肩,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十分美观。他穿了白色的宽袖长袍,袖口和领口也都有银色的祥云图案,繁复却不杂乱。腰间的绅带也是以白色为主,只有上下两边各绣了一条黑纹,凸现出腰身的轮廓。
  曲放忧注意到他挺直腰背后比初见时略高,仍旧很瘦,穿了两层棉袍仍不显臃肿。然后,曲放忧才看到他左侧的佩剑。那柄剑的式样极为普通,剑鞘仍然是白色的,覆了与护手盘同样的银质饰纹,唯有剑茎上缠了暗红色的丝线,就如即将干涸的血。这柄剑,似乎是当日翠袖背的那一把。紧接着,便听到剑自鸣问:“曲放忧,我的滋味怎么样?”
  剑自鸣的声音与以往听过的不同,仿若春来冰雪渐融之际,淳淳溪流自下方冲破菲薄的冰层。曲放忧打个激灵,恢复了行动,思索片刻才答:“我忘了。”
  剑自鸣表情一僵,继而微笑了:“曲少侠风流倜傥,游历花丛无数,果真名不虚传。”
  曲放忧虽知道他定要找自己的麻烦,却仍觉得他不笑的时候还要好些,于是干脆问他:“剑公子约我来此,不会是为了赏枫叙旧吧?”口舌上仍不忘占些便宜——“剑”与“贱”同音。剑自鸣却不在意,缓缓道:“我身体不好,每喝一杯酒便有两天动不得武。曲少侠趁人之危,当不会计较我硬要讨个说法吧?”
  “用刀剑讨说法?”曲放忧问。江湖上凭兵器说话的不在少数,可是剑自鸣怎么看都像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何况,他尚未满月就被神医巩方断言终生不能习武,且性命不长。
  剑自鸣将右手搭上剑柄。白得近乎透明的修长的手指在暗红色的剑茎衬托下,有种近乎病态的凄美。他说:“曲少侠有所不知。奉夜教七门主之上,教主之下,有一人专司处决,称为‘月影’。这一任的月影就是我。”说罢,他便拔出剑来。
  剑自鸣拔剑的姿势非常优雅。曲放忧一见便知其不可小觑,立即拔刀。剑自鸣的剑势极缓,身形极轻,仿如一片飘落的枫叶。可曲放忧熟知自己的速度和力量,虽失先机匆忙应对,可是拔刀在手时,只能堪堪挡住剑招。剑锋抵在离护手不足两寸的刀刃上。
  曲放忧终于知道,极致的美貌居然也可以成为武器。剑自鸣实在美丽,美到令人不自主地动用所有感官捕捉他的一举一动,从而无法正确判断他的速度。
  曲放忧运起内力。内力行至刀剑相交处,恰碰上剑自鸣的内劲。两股内力略一相交,双方似乎都觉得彼此的内劲不相上下,不愿拼个两败俱伤,于是各后退一步,分开来。
  剑自鸣仍然笑着,说:“我每次用功都撑不过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分不出胜负,就是曲少侠胜了。”
  曲放忧已不觉得自己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取胜,但若超过时限,确实胜之不武。他却也说不出“一个时辰内不能取胜就算我输”,便想尽快将刀架到对方的脖子上。于是,他不再搭话,一抬手便连劈四刀。
  这是曲放忧颇喜欢的一招,雄浑壮阔,却也细致灵捷。第一刀未使老时,第二刀便从第一刀的破绽处递出来,反复三次,刀势一次比一次诡异,却也越发豪迈洒脱。
  两人相距不过两步。曲放忧出刀时,剑自鸣身后的枫叶都被刀锋割裂,紧接着便被刀气冲上高空。剑自鸣情急之下退后半步后,不再犹豫,直迎上刀锋。他虽然瘦弱,剑气却极为精纯。刀剑再次相交,却因主人都运了内力而没有发出铮鸣。
  两人再次退开。
  剑自鸣出招。剑势如虹,转瞬化为满天星斗。目之所及皆为剑影,虚实不定。本应是颇费神费力的招式,他使起来却多了坚定宏阔的底蕴,虚实变换就如摘花捻叶般信手拈来。
  曲放忧饶有兴致地笑了。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形随刀动,电光火石间劈出三十余刀,均在刀势未凝时即收回、劈出。刀光刹那间交结成网。
  某个极细微的瞬间,刀剑行至极近处,气势略一碰撞,随即胶着。刀刃与剑峰却没有相交,各自沿着对方的侧面削了过去。
  剑自鸣于是横剑架住刀势,抬腿攻曲放忧的下盘。曲放忧退后两步,即刻撤刀,空出左手击剑自鸣的胸口。剑自鸣随被他毫无征兆的撤力晃了一下,胸口空门即开,却也马上将左手并刀。曲放忧的拳头若是打过来,势必被剑自鸣的手刀砍中手腕,轻则被对方借力避开,重则被击碎腕骨。
  曲放忧因而后退,重整架势。剑自鸣收敛了心思,剑招越发干净明快。曲放忧见招拆招,百十招下来,竟没有找到进攻的机会。
  两人从起初的越斗越快,到招式渐慢,并非为以武会友或者惺惺相惜,而是被对方的武功激出了年轻人不服输的性子,一招一式都带了杀气,所以每一招都用得格外谨慎。
  渐渐的,离一个时辰的底线越发近了。
  曲放忧心下焦急:剑自鸣或已竭尽全力,或者没有,自己竟然开始盘算他的底线,心思上已经输了。因此,曲放有决定放开手脚。杀气立凝。佩刀龙吟在掌心轻微地震颤,顷刻间发出高亢的龙吟声,直入天际。
  剑自鸣心下一凛:龙吟!他先想到的不是能以刀发龙吟的只有二十年独步江湖的游侠,人称“龙吟”的曲径扬——曲放忧也姓曲,而是“龙吟一出天地开”——这刀法就是有这样的威力。同时,他感觉到杀气。冷且凝重的杀气包裹着曲放忧的佩刀,目标居然是他的心脏。剑自鸣瞬间作出回应——直刺向曲放忧的左胸——他的剑比曲放忧的刀略长。
  剑自鸣的剑,后发先至。几乎是同时,剑自鸣达到极限,力气一瞬间抽空。他的剑尖已经抵住曲放忧的胸口,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剑尖停在那里,一寸也送不进去。
  曲放忧在剑自鸣出最后一招时就察觉了失败。他眼睁睁看着剑自鸣的剑刺到胸前,却无能为力——力量和速度都不及,便是输了。他没有停下自己的刀,直到剑自鸣的眼中闪过惊讶、愤恨、恼怒以及不甘,然后他意识到:剑停了,时间到了。他的刀已经切入剑自鸣的肌肤。
  曲放忧立即收力,改变刀的走势。刀刃在剑自鸣胸前划出一条深刻的痕迹,所幸没有伤到心脏。
  曲放忧收刀时,看到剑自鸣脸上不能置信的表情,忽然觉得有趣。是的,有趣。没有想到他会比自己还要强,没有想到他有一招就置人死地的能力,没有想到他一开始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比武。
  曲放忧看到剑自鸣的身体摇摇欲坠,胸口的血迹蔓延开来,眼神也不够明晰。剑自鸣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渐渐汇成水滴,滑落。曲放忧忽然想到他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时候。于是,他抓过他的肩膀,亲吻。
  嘴唇相互摩挲的时间非常短,但结束时剑自鸣已经失去了意识。曲放忧眼底有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只要亲吻之初他醒着就好。他为剑自鸣点了止血的穴位,粗略凭脉后才失了镇定:剑自鸣的脉相时断时续,而且弱得几乎无法探及。曲放忧毫不犹豫地将内力输送进取,却如石沉大海般不见半点起色。
  这时曲放忧才想到:他不能去跟叶杳雨说“我和你哥比武,打不过你哥就出杀招,结果不小心把你哥杀了”,他不想与自己的小师妹拼命。然后,曲放忧想到自己的某个熟人的父亲在这个时节都会来这边采药,于是扛起剑自鸣来,原路返回城里。
  
  曲放忧去到城里那家不起眼的小院落时,有“神医”之称的巩方正埋头拣药。
  巩方不过四十,却已满头白发,只是面色红润,整张脸上找不到一条皱纹。他听得曲放忧翻墙而入,并不计较,只说:“轻执前脚走,你后脚就到,还让不让我喘口气了?”他所说的轻执是他的儿子,也是曲放忧的好友——巩轻执。
  曲放忧先打招呼:“巩老爷子!”见对方点头应了,才问,“轻执走了?小锦可好?”
  “还活着。挺蹦精。”巩方说完,抬头看一眼曲放忧,同时看到了剑自鸣,以及剑自鸣胸前的血迹,于是说:“你也有失手重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时候?”
  曲放忧撇嘴,道:“哪里,我被他逼得使出‘龙吟’。”巩方认得曲径扬,也知道曲放忧是曲径扬的儿子,曲放忧便不瞒他,只是没说那场比武的结果。不料巩方闻言大惊失色,立即起身为剑自鸣号脉。
  “不可能!”巩方的手指一搭上剑自鸣的脉,便说。他号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又说:“不可能。放忧你把内力撤了。”曲放忧撤去内力后,巩方又诊了半柱香的功夫,脱口而出的还是——“不可能”!
  巩方一生行医,武功虽然不高,但眼力级佳,动作快、准、稳,丝毫不逊于一流好手。曲放忧还没有见他看错过什么人,所以有点懵了。
  巩方看到了曲放忧左胸上的口子,才问:“你带来的人,是谁?”
  “我师妹的哥哥,剑自鸣。”曲放忧道。
  巩方皱眉思索片刻,又问:“你说他会武功?”
  曲放忧犹豫再三,方答:“比我强。”
  “好小子,居然连我都能骗过去!”巩方说完,示意曲放忧将剑自鸣移到屋内。
  曲放忧才把剑自鸣放到床上,就听巩方问:“你既然知道他是谁,怎么还敢跟他比划?”曲放忧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叫我去,我便去了。为什么不行?”
  巩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剑自鸣,在莫秋红肚子里便中了‘执著’。我每年为他出诊四次,竟一直不知道他学了武功。”
  执著是千金难求得奇毒。巩方的妻子死于“执著”,巩方因此一夜白首,将自己的儿子改名为“轻执”。因而,当巩方得知奉夜教教主独子剑自鸣也中了“执著”的时候,立即奔赴奉夜教总坦,不休不眠地照料了三天,才勉强压制住毒势,却怎么也想不出解毒的办法,只得明言:“这孩子经脉已损,习不得武,而且一辈子都离不了汤药,就算事事注意,怕也活不过二十五岁。”此后,巩方在不准别人称他“神医”,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巩老爷子”。
  巩方的事情,曲放忧早已从巩轻执处知道了大概,此时听他这样说,只问:“下毒的人是谁?”巩方白他一眼,反问:“我只是个大夫,怎么会知道?”曲放忧只得闭嘴。
  接着,巩方为剑自鸣施针敷药,末了对曲放忧说:“你震伤了他的心脉,去给他运功调理四个时辰。”
  曲放忧哀号一声道:“您何不说他已经不治?”手却已经搭上剑自鸣的脉门,缓缓输入内力。
  剑自鸣的脉象已经平稳。曲放忧感觉不到他的内力,却能牵引着自己的内劲顺着他的经脉运转。
  四个时辰过去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巩方不喜欢点灯,屋里连蜡烛都没有。月光从狭小的窗口透进来。暗淡的月光下,肌肤呈现出柔和的青灰色。无从辨别气色的暗影中,剑自鸣的脸就如上好的美玉在大师手下雕琢而成的珍品。曲放忧碰了碰他的睫毛。他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却没有醒过来。曲放忧忽而想到他柔软且不知道抗拒的身体完全展开来的样子。
  那个时候,剑自鸣是真的无法抵抗还是别有所图?应该是后者吧,不然,他应当直接刺穿自己的喉咙。
  想到这里,曲放忧舔了一下嘴唇,决定就在他身边睡上一觉。




☆、第 5 章

  剑自鸣醒得很早。在睁开眼睛之前,他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心跳以及平稳深长的呼吸——有人睡在他得身边。他几乎是立即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因为手脚都很温暖,剑自鸣甚至以为自己又中了什么奇怪的毒。然后,他才睁开眼睛,看到皱皱巴巴的藏青色前襟——似乎是曲放忧的衣服的颜色,接着,他看到曲放忧的脸,莫名松了一口气。
  曲放忧几乎立即醒了。他笑了笑,拍开剑自鸣的穴道,说:“抱歉。我怕你半夜醒了,把我踹下去。”
  “没关系。”剑自鸣淡淡地说。他试着动了动手臂,才发现肌肉酸软,没有半分力气。
  曲放忧还是笑着,利索地起身穿衣,接着,拉起剑自鸣的胳膊,熟练地按摩。
  剑自鸣怔怔地看着他按摩自己的四肢。直到酸麻的感觉全部散去,曲放忧才停手,下床,却不过一转眼就端了碗水来,用内力温了,给剑自鸣喝。
  “……为什么不把我留在那里?”剑自鸣问他。曲放忧答:“很难跟小师妹交待。再说,巩老爷子正巧在这里。算你命大。”
  剑自鸣皱眉,问:“你是说……”
  “曲放忧,出门向南,第四个街口往东,卖煎饼的那家的白粥,买三碗。其他的你看着办。”隔壁传来巩方的声音。曲放忧不想介入他们的话题,应声出门。
  
  不多久,剑自鸣便看到了巩方。剑自鸣不勉强起身,说:“巩老爷子好。”
  “好个屁!”巩方说,“你怎么可以练武?”
  剑自鸣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说:“我坏掉的只有筋肉经脉,脑袋还好好的,丹田也是。所以只把气收拢起来,必要时才用。还有,我喝一口酒就可以把内力化掉,要两天的时间才可以慢慢恢复。再没有了。”
  巩方问他:“你觉得你还可以活多久?”
  剑自鸣知道他多少有些气,便劝道:“开始的时候还小,不懂事,以为瞒过您很了不起。越往后就越不好意思开口。巩老爷子您消消气。”
  巩方听他这么说,反而怒了,问:“你刚开始练的时候怎么没死?跟人拼刀拼枪的时候怎么没让人杀了?拼完了命以后怎么就没累死?那是人受的罪吗?你小子以为我为啥说你练不了武功?你练得再好也不能比不练多活上个十天半月,值得去受那些罪?”
  剑自鸣的表情渐渐僵住。他记得刚练成武功的时候,曾以为百无禁忌了,几个月内把原先不敢尝的东西都试了个遍,结果只能偎在床上,连气都喘不过来。那时候,巩方都没有这样说他。
  剑自鸣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不中用。以这样的身体习武,个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