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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上_下古装)_by_奈斯-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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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熟悉的感觉,正因为有过,所以悔恨的痛感更加深入骨髓。

  几乎是一跃弹起,汪云崇推开被清晨的水汽侵袭得有些潮湿的锦被,扶住胀痛的额角。

  汪云崇……你这个混蛋!

  被身边的动静扰到,陆之冉沉睡中发出一声细小的轻吟,睫毛微颤,眼看就要醒转过来,汪云崇出手奇快,在反应之前已然点住了他的睡穴。

  狼藉的床帏,衣衫凌乱的地面,汪云崇脑中一片空白。

  枫……!

  猛然间仿佛胸中被什么东西一撞,汪云崇从床上翻身而起,胡乱地抓过地上散落的衣物,手忙脚乱地往身上披。

  枫……!

  三两步奔到门外,扫视过一遍屋外宽敞的庭院,发狂般地一间间推开侧屋的房门,遍寻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惟独不见那人的踪影。

  “枫!你在哪里?!”推开最后一扇书房的屋门,望见毫无人迹的空房,汪云崇颓然地用额头抵住门框,胸口钻心的疼。

  “你连我在哪里都感觉不到了么,汪云崇。”

  凉凉的声音滑过耳畔,汪云崇竟一瞬愕住,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对面的檐顶。

  青灰色的砖瓦上,南叠枫抱膝坐着,周身的衣物连带着头发都已被暴雨浇透,贴在身上印出一条条的褶痕,晶透的水珠顺着颊侧的发丝滑落下来,幽邃的星眸中一丝光亮也无。

  汪云崇回神过来,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悔,两三步走到檐下,仰头看着南叠枫,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猜到他要说的话,南叠枫直了直身子,望着远处归一阁前被一夜暴雨洗过之后格外幽翠的树丛,道:“我怕你找不到我,就这样狼狈地出了慕莲院去,而且……”微微一哽,续道:“你不是说过,够冷的雨才能让脑子清醒一点么。”

  汪云崇近前两步,道:“枫……”

  南叠枫摆了摆手,打断他道:“我知道。慕容笛在你的酒里做了手脚,给你下的‘花烛’。”

  花……烛……?

  “‘花烛’一半是情药,一半是毒,你中了这毒,会将任何你看到的人都认成是我,直到……过后才会察觉。列潇云找了个借口拖住我,慕容笛来找你,你和他自然是谈不拢,所以他就给你下了‘花烛’,然后找来陆之冉。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陆之冉一概不会思考,也掉了进来。”南叠枫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淡得没有一丝情绪。

  天色渐亮,在暴雨洗刷了一夜后的阳光分外清透,天色虽未全开,但浅蓝色的天空却是一丝游云也无,原是如此晴朗的一天。

  而此时慕莲院中的两人,一个浑身湿透,一个周身衣物胡乱不整,偏偏与这大好天光格格不入。

  毒药呵……

  汪云崇捂住跳痛的额头,攥紧了左手手心。

  自己何尝不知道这是毒药的作用。

  睡梦中堵闷的窒息感、淋漓的冷汗,猛醒时心口剧烈的跳动和脑中不正常的空白。

  凭自己入十二卫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经历,早已深刻的知道,这是药劲过后的反应。

  “我整晚都在一直告诉自己,是慕容笛给你下的药,可是……”南叠枫侧头看向汪云崇,道:“崇,你要我怎么办?”

  因为担心慕容笛所言不实、因为担心花烛的毒效远过于情药、因为担心自己醒来后找不到他而慌乱失措,他在房外的屋檐上淋着雨守了一夜,而室内的自己却搂着另一人熟睡。

  这样深入骨血的伤害,是不是一句“是毒药”,就可以轻松地将昨夜一笔抹去?

  更何况,那个人是陆之冉。

  汪云崇抬起头,向着南叠枫伸开双手,道:“淋了一夜雨,你又那么怕冷,下来好不好?”

  南叠枫仿佛全然没有看见汪云崇张开的双手,再次将视线投向远处,道:“我答应了世伯,今日一早就去寒花院,而且……我把列潇云和慕容笛赶出了山庄,叶庄主还不知情,我要去跟他解释。”

  “你身上的衣服……”

  南叠枫转回头,星眸中微光闪动,伸手一指主屋,道:“你要我进去换么?”

  汪云崇愕了一下,随即无力地垂下双手,重重叹出一口气。

  但觉面前一晃,南叠枫已然翻身跃了下来,站在离自己半丈之距。

  想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却为什么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凭空阻在其中?

  半晌,南叠枫向后退了两步,道:“你先……看看陆之冉罢……我不确定慕容笛有没有在他身上下毒。”说着又退了两步,神采尽褪的星眸在汪云崇脸上流连一瞬,随即转身向门外大步而去。

  汪云崇呆伫在院子正中,直直地看着南叠枫身影在院门拐角处隐没,脑中再次浮出那本紫金册子的最后一页。

  慕容笛不知是有意设计还是信手为之,竟然一招中的。

  新欢撞上旧爱,重蹈宁添南和禄王的覆辙,这是枫一直以来最介怀的事,可笑的是,半月前在莫润升府上时,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对他承诺,不会与宁添南和禄王一样。

  现在……却走到了这个地步。

  汪云崇自胸中叹出一丝苦笑,转身缓缓走进主屋。

  桌案上的小酒壶已在昨夜的凌乱中倾倒,淌出的酒液浸透了昨晚翻的那本书,湿漉漉的一大片。

  瞄到一边尚自完好的白玉瓷杯,汪云崇仰面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慕容笛曾经看似无意地捏起那个瓷杯把玩,指尖在雪白的杯沿上滑过。

  自己居然被那薄册上的内容晃乱了心神,连这样惯于使诡的慕容笛都疏于提防。

  难道真如慕容笛所说,自己对朝权还心有眷恋么……

  俯身一件件地捡起地上陆之冉的衣物,搁在床尾,汪云崇坐在床沿,看着熟睡中的陆之冉许久,伸手解了他的睡穴。

  头痛欲裂。

  南叠枫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脑中眼前跳出的,只有这四个字。

  茫然地看着眼前不熟悉的雕花床顶,南叠枫不想去深究这到底是身在何处,怕脑子一旦转起来,会连带着把胸口锥心的痛也一并卷入。

  如果就这样没有了记忆,该有多好。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脚步声靠得近了,然后三两步又退了回去,有人也不知道在哪里兴奋地说了什么,两个混杂的人声,听不分明,也不想听分明。

  算了,头痛至此的人,有权利暂停思考。

  南叠枫阖上沉重的眼睛,在尖锐的头痛中轻蹙起眉,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左手,却不及认出是谁,再次陷入昏睡。

  第二次醒来时,额上正有舒适的凉意传来,南叠枫缓缓打开星眸,对上的正是呼延啸温柔而专注的眼睛。

  正在用凉水浸透的布巾给他拭汗的呼延啸全然没有料到南叠枫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微微愕了一下,随即嘴角牵出一抹和煦微笑,道:“这回是真的醒了么?”

  南叠枫也一怔——自己方才有醒来过么?

  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额上的布巾立时被移了去,覆上一层薄薄水珠的皮肤反而比方才更觉得清凉。

  呼延啸站起了身来,将那布巾重新浸到一边的水盆里,走到房门前向着屋外不知轻声说了句什么,再转回来时身后便跟进了呼延铎。

  呼延铎眉间紧拢着,走进来看见南叠枫后,面色这才转好一些,在床前的小凳上坐下,拉过南叠枫的腕子切了会儿脉,这才较为安心地舒了口气。

  “世伯……”南叠枫张口说了两个字,才觉口中干渴难当,呼延铎倒是心细,让呼延啸端了水,将南叠枫扶起来,又看着他将一碗水都喝了去,这才道:“你这是怎么了,风寒发热得如此厉害,还淋了这么一身雨。”

  “小侄……让世伯担心了。”

  “是够担心的,”呼延铎唇角向下撇了撇,道:“亏得今天约了你到这儿,给啸儿撞见了你昏在门口,不然叫山庄里别人看了去,你这庄主以后还怎么做?”

  南叠枫本已血色全无的脸色又青白了几分,微微低下头去,神色黯然。

  庄主,又是庄主。

  明明是叶剪繁还未正式宣出的事,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在替自己打算?

  头痛欲裂。

  南叠枫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额角。

  呼延啸上前两步走到父亲身边,道:“枫这才刚醒,爹就不要责怪他了。”

  呼延铎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再又转向南叠枫,神色虽仍是肃厉,开口却倒真的缓了下来:“叠枫,世伯问你一件事,你要仔细回答。”

  南叠枫不知呼延铎为何会忽然认认真真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亦不知这世伯到底是要问怎样重要的事,愕了一愕,终是点了一下头。

  “你这发热可是淋雨所致?”

  南叠枫犹豫了一下,还是再一点头。

  “习武之人自有真气护体,尤其有你这等层境的内功。”呼延铎眉心微紧,道,“你该知道,因为淋了个雨就发热,这不正常。”

  “是。”

  呼延铎一对英眉拧得更紧,道:“这样的状况,有过几次?”

  “这是……第二次。”南叠枫略略低了低头,又再次抬起头,道:“八九岁的时候,师父想帮小侄增进内力,曾经把小侄丢进寒潭里,结果……据师父所说,小侄当时也是昏厥不醒,甚至全身冻得发紫。那以后师父就叮嘱小侄,不可受冷水侵冻。”

  “八九岁时就犯过?”呼延铎微微有些吃惊,道:“你可有中过毒?”话音刚落,未等南叠枫回应,便已自己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那么小的年纪你师父正是护得紧的时候,没有人有办法在她的眼皮底下放毒。”

  武功虽已是当世一等高手之列,但惧冷这毛病却是自小就有,十余年来也早是习惯了的,并不觉得有何异常,今日却被呼延铎这般神情肃穆地问了起来,南叠枫不解缘由,略略直了直身子,问道:“世伯,有什么不对么?”

  呼延铎沉下脸色,向下撇了撇嘴角,道:“未知缘由,无法可解啊。”顿了一顿,看向南叠枫,续道:“我刚才诊过你的脉象,与一般病热寒脉虽是相似,却隐有不同。你脉力浮缓,这是一般风寒之象,但你这经脉之中却隐隐有股伏逆之气。这逆气极是隐小,但却反行得厉害,你平素内力扎实精深,若非今次发热体虚,这逆气怕是还显不出来。”

  南叠枫眸中烨光一滞,随即垂下眼,抿紧了唇。

  习武之人皆知,气为内力外功之根本,修好气,让它通顺地根据本门心法游走在奇经八脉之中方是习得要领,反之,则是走火入魔。

  逆气,正是武者大忌,哪怕只是星火微乎的一点,也恐会因无法操控而势壮起来。

  而南叠枫身体中这逆气已经存在了十余年,且不知是何因而起,依呼延铎所说,这是无法可解。

  南叠枫伸手捂住又开始发烫的额头,心中一片纷乱。

  被称作天下第一的师父,在那年把自己丢进寒潭之后应该就已发现这股逆气,却为何十余年来从不与自己提及此事,只是让自己消极避寒、不受侵冻?

  呼延铎显然也料到了此节,锁着眉思索半晌无果,闭上眼叹了口气。

  “听说……”呼延铎缓缓睁开眼,道:“慕容笛和列潇云被你赶出了山庄。虽然这两个诡邪之人住在庄中的确是不妥,但明日即是庆典之日,你在这个时候赶人出去,问过叶剪繁了么?”

  南叠枫抬起眼,幽邃的眸子微光闪动,望着呼延铎许久,不知这话该如何起头。

  呼延铎自他眼中已然读懂了六七分,皱眉道:“汪云崇怎么了?”

  三个字简直有如实力,南叠枫只觉胸口一震,仿佛什么东西锥刺般猛然扎了进来。

  略略偏过头,道:“慕容笛……给他下了毒。”

  “什么?”呼延啸自原本倚在床柱上的姿势猛得直起身来,不敢相信这等与自己声名并称的人物竟然会在百川山庄里被慕容笛轻而易举地毒倒。

  呼延铎也吃了一惊,愕了半瞬,正要开口,却见南叠枫自床榻上坐了起来,撩开搭在身上的薄被,动作不甚利落地翻身下了床,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呼延铎面前。

  呼延铎彻底惊住。

  “世伯,”南叠枫直起身子,仰起头,灿若星斗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呼延铎,道:“小侄……想求世伯一件事。”

  呼延啸也愣了一下,随即想伸手搀他一把,被南叠枫一手推开。

  呼延铎恍神过来,忙伸手去扶南叠枫, 却见南叠枫轻轻摇了摇头。

  “请世伯……”南叠枫也不顾呼延铎还未应话,兀自续道:“请世伯告诉小侄,二十三年前,阳灵教为什么要杀禄王爷?二十五年前六大高手追杀阳灵教暗主,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呼延啸未料南叠枫竟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想到父亲极有可能雷霆大怒,忙上前两步,道:“爹……”

  呼延铎面色肃刻冷沉,竖手一立,打断了呼延啸,向南叠枫道:“为什么忽然又问起这个?”

  南叠枫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身体发烫,额角冷汗涔涔滑落,盯着呼延铎半晌,璀璨的眼睛里满是痛苦,道:“因为我父亲,宁添南……曾经和禄王爷……是情人。”

  房中的空气顿时凝滞。

  呼延父子双双震惊当场,一时连呼吸都不及顾不上。

  呼延铎缓缓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捏紧的双拳上青筋隐现,颤着声音道:“宁添南……?”

  南叠枫仍旧跪地不起,仰着头直直望着呼延铎,再次道:“世伯……”

  呼延铎摇了摇头,沉沉叹出一口气,重重地又坐了下来,道:“真是难怪,难怪了。”

  “什么……难怪?”南叠枫的视线随着呼延铎回到红木椅上,不知呼延铎此时口中喋喋的这一个“难怪”到底是何意。

  呼延铎看向南叠枫,倾身向前,伸出手在他右手手肘上一托,道:“起来罢。”

  南叠枫早已认定今日非要问到答案,沉下身子抗着呼延铎手上递过来的劲力,道:“世伯!”

  呼延铎手上又加了一分力道,点头道:“你起来。”

  南叠枫虽是忍着身上额上的热痛跪了半晌,但见呼延铎竟是点了点头,却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如此轻易就愿意说出当年之事,一时竟然怔住,由着呼延铎将自己托了起来,扶着坐到床沿。

  呼延铎抬起头,向一边站着的呼延啸道:“啸儿,你也坐下。”

  呼延啸应了一声“是”,转身将房门关上,拉过另一张红木椅圆凳,坐了下来。

  “本来……”呼延铎就着将南叠枫扶起的动作,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道:“本来,世伯就有准备,要告诉你的。”

  南叠枫抬起眼来,眸中有些惊愕。

  “不过,是想等叶剪繁正式宣出你是山庄的继任庄主之后。你师父已经不在人世,这世上知道当年之事的,唯只有世伯这把老骨头。自知道你决定接任庄主后,世伯想了许久,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个秘密早已守到连当年固执于它的人都忘了其中的意义,与其让它跟着世伯归于尘土,不如告诉你,让你对这其中利害有个了解。”呼延铎顿了一顿,轻声一叹,续道:“现在看来,这也无关利害之说,而是……你应该知道。”

  南叠枫眸中萤光烨烨,面对已然近在咫尺、江湖中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答案,胸口中隐约的不安随着屋中加深的静默渐渐壮大起来。

  “我……”沉久的寂静过后,呼延铎发出了第一个字,却因将出口的这一句话就要揭开沉寂了二十余年的秘密而语气微颤,道:“我应该跟你说过,我见过你父亲一次出手。”

  南叠枫点了一下头。

  “那次……就是在二十五年前,”呼延铎缓缓道,“我们追杀阳灵教暗主的时候。”

  南叠枫胸口一震,道:“难道父亲是……!”

  呼延铎笃定地摇了摇头,道:“是禄王爷,云幽。”

  什么……?!

  南叠枫一瞬之间全然惊住。

  那个传言之中只好音律、于朝政毫无盼念的禄王爷,居然是当年阳灵教的暗主。

  那个让传说中如神若仙的宁添南和阳灵教明主风溏为他争风的禄王爷,居然是阳灵教的暗主。

  那个在庚泰十六年全家被戮的禄王爷,居然是阳灵教的暗主!

  明明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明自己的胞兄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明明是一生荣华不缺的帝家贵胄,为什么偏偏要去做阳灵教的暗主?

  “所以……”南叠枫的声音也有些不稳,“那个时候,父亲……也在场?”

  呼延铎再次摇头,道:“他在最后的时候,救走了禄王。虽然那个时候我们六个人已然都是重伤,但他一人一招制住我们六人,且未伤到半分经脉,武功之高出手之准……绝属当世第一。”

  虽知道阳灵教的历任暗主都不是寻常人物,这暗主不论说谁都可是情理之中,但……怎么会是禄王爷?

  南叠枫勉强稳住拼命撞击胸口的心跳,道:“世伯不是说,师父从来没有见过父亲?那当日……”

  呼延铎抬头看着他,沉痛道:“你师父当时自废武功,内力散失过重,及至你父亲到时,早已是不省人事了。”

  “自废武功?!”南叠枫倏地站了起来,满眼尽是不可置信。

  江湖上被诩为天下第一的陵鹤子,十余年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师父,居然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经功力尽失。

  “你师父虽然武功已废,但她到底内功精深,修身护气的底子还是在的,加上你们又是她自小教养起的,瞒住你们,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身上的那股逆气,她若是功力尚在,想必还是有办法帮你试着化去的,可惜……”呼延铎语意宛然,将二十五年前之事徐徐揭开,已不似先前那般激动,道:“至于她为什么不告诉你这逆气缘由,世伯就猜不出了。”

  “师父她……为什么要自废武功?”无法止住强烈颤抖的声音,好容易稳住的心绪被再次打得纷乱,再也无从收拾。

  “因为禄王。”呼延铎道出简短却力逾千斤的四个字,长长叹了一口气,眼角泪光隐现,道:“你可知道,禄王直至身死,府中始终未册王妃?可他曾答应过你师父,要请庚泰帝下旨册她王妃之位,要与她相携长老,白首不离。”

  南叠枫微垂下眼,长睫挡住眼中朦胧的水光。

  连续的惊愕接踵而至,心仿佛已经震痛到麻木,由他再多的惊天谜底倾覆而来,把自己压垮。

  也只是半月之前,在玉华山脚下,听舅舅说起的,禄王和父亲的旧事。

  他也曾许过他一世荣华,甚至为他置宅设院,远离京城,过起非你即我的清淡日子,不理尘嚣。

  可他也曾为陵鹤子发愿请旨,甚至想将她娶入府中,立为王妃,从此一心一意,再无他想。

  又怎知,这样相同或相似的话,他有没有对风溏说过,有没有对再多的人说过?

  一颗清泪冷不防滚落,滴在暗灰色的地砖上,洒溅成一片浓重的深灰。

  重伤之中与风溏搏命的父亲,生下自己却含憾而终的母亲,武功全废在三年之前安静离世的师父,知不知道,自己是为这样一个美丽的谎言而死呢。

  禄王爷,禄王爷呵……

  他到底是清心寡欲只知音韵琴律的禄王爷云幽,还是野心肆虐四处留情的阳灵教暗主?

  他到底好在哪里,让一个个江湖风尖上的人物为他倾心辗转、命也不要?

  红日西斜,慕莲院中暖色一片,花团累累,青草曳曳。

  主屋的房门大敞着,汪云崇面对着一张木桌孤影而坐,偏西的阳光流泻进来,将地上的影子拉得沉长而落寞。

  不知几个时辰过去,也不知今日的百川山庄是否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只觉到腿和背脊隐隐的发麻。

  面前空空如也,可是心却已经堵塞得到要爆裂。

  枫还没有回来,不知是在呼延铎的寒花院里还是在叶剪繁的归一阁中。

  要不要去找他?如果去找他,该用怎样的语气,怎样的动作,怎样的神情?

  从来……没有这样无能为力过。

  头好痛。

  原来在十五岁后就从未体会过的酒醉,是这样痛苦的感觉。

  清醒之后的陆之冉,埋在自己的怀里不停地掉泪。

  陆之冉就是这样,即使是哭,也是一如既往地静默,连抽咽声都不闻。

  泪水润湿前襟,已渐单薄的夏衣承受不住这样的侵透,一路凉进心里。

  埋在怀中的脸颊微烫,固在腰间的双手已经哭得没了执拗的力道,而自己却使不出一丝劲将这双手推开。

  如此极尽亲密地同枕共眠过一夜之后,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把他推开?

  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对陆之冉说出的是怎样糟糕的劝慰,只依稀记得,那孩子一样的清秀脸颊上满是止不住的水痕,最后……还是出手再次制了他的睡穴,把他带回了赏桐院,交给薛骏。

  也不记得薛骏当时的神色,是惊默、紧张或者是失望,不记得自己对他、他对自己说了什么,就这么毫无记忆地又回到了慕莲院,浑噩得不像是自己。

  汪云崇抬眼去看将要西坠的斜阳,刺目的红光迫得他半眯起眼睛。

  对于每一段感情,连开始都不会的自己,却硬生生地要学着去结束。

  汪云崇深深吸入一口气,沉沉地阖上眼,强迫让自己陷入黑暗。

  在不知在要如何的时候,就顺从感觉的判断,像从前在十二卫时那样。

  在全然的浓黑之中,感受愈加缓重的呼吸声盖过周遭的吵杂,用仅剩的最朦胧的意识,去寻找茫黑之中的微亮。

  这是,在八年前丢下自己一去无归的师父,教给自己的方法。

  那是……他的父亲。

  枫的父亲。

  夕阳的金光投进屋中,汪云崇猛然睁开眼,倏地站了起来,奔出了主屋。

  几乎是同一瞬,门外一阵匆忙到凌乱的脚步声扑面而来,不及汪云崇做出判断,一个人影已经当先夺了进来,毫不减力地直直撞在汪云崇身上,发出一声闷哼。

  “薛骏?!”汪云崇被猛窜而来的力道撞得倒退半步,本能地抓住来人的肩膀,却在抬头时愕住。

  年轻志满的脸上此刻是毫不掩饰也根本无法掩饰的惊恐,薛骏一把回抓住汪云崇的手臂,紧固得像是抓住绝望之中的最后一片飘萍,惊颤的呼吸破碎而匆乱,道:“崇哥,皇上、皇上不见了!”

  呼吸和心跳凝止在同一瞬,汪云崇双手扶着薛骏的肩,盯住那已经从容尽失的眼睛,英气迫人的眸子里渐渐地,也染上了同样的恐惧。

  怎么可能?!就算自己不在身侧,但身边无时无刻不有十二卫心腹围护的皇上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用力拍了拍薛骏的肩背示意他不要慌张,汪云崇扶住额角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紧蹙起眉。

  “什么时候的事?”汪云崇低头思索,一边问道。

  “我……我……”薛骏哽了住,犹豫了一下。

  “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的事!”见薛骏支吾不答,汪云崇抬头起来,喝了一声。

  薛骏被这已经久旷了的怒斥激得一凛,再也不敢犹豫,道:“是……是四月初四。”?

  “四月初四?”汪云崇倏地站了起来,眼中已然带上了怒意,道:“今日已是四月初七,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离京城千里之遥,希要通知你最多也是在路上耽搁一天就够,你怎么会今天才……”

  出口的责问生生顿在最后一句上,汪云崇仿佛忽然怔了住,颓然地又坐了下来。

  自己怎么会这么糊涂,把这样的失误,一下子都怪在薛骏头上。

  陆之冉来到百川山庄后,与郡府和十二卫州驻通联之事,自然是交接给了陆之冉。

  而昨天晚上的陆之冉,是和自己……在一起的。

  到底是谁,把事情一步步推到了这样糟糕的地步?

  汪云崇伸出左手,示意薛骏把韩承希的密笺递给自己。

  熟悉的劲秀字体力透纸背,字里行间尽是仓促的连笔和当断不断的力道,甚至还有几处墨渍的黑点滴漏在白纸之上,可见执笔人之心焦。

  四月初四,长荣帝云端与一众权门子弟狩猎御囿,其间密林之中忽现数几黑衣人,长荣帝被袭,不知去向。

  国不可一日无君,云端失踪当日,朝野上下一片混乱,祺王理所当然暂时摄政,大权总揽。

  何况,接连三天不闻消息,已经是生死不卜。

  强抑住心中疯长的不安,汪云崇凝眉苦思。

  不论怎么想,都会在第一瞬想到祺王。

  作为被当成皇位继承人栽培了数年的祺王,对御囿的了解远比一般权贵要深熟得多,而且,云端至今未得皇子,一旦云端有个不测,祺王爷就是这皇权接掌的不二人选。

  如此看来,主使御囿伏袭云端,多半该是祺王爷云肃。

  可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推测中有太多情理不合的地方。

  做为云端的心腹要属,祺王爷的势力多年来十二卫最是清楚不过,最鼎持祺王的,就是佟耀顶佐明兰这两位将军,这两个老将手中兵多权广,的确是硬实得很,但毕竟是皇家两朝重臣,在边关征战了数十年,这等谋反之事是断然做不出来的,而没有佟、佐二将的协佐,祺王爷又怎能如此一击即中?

  再者,天下皆知长荣帝与祺王不合,云端这一个失踪,天底下怀疑是祺王所为的不知有多少,祺王会笨至如此,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汪云崇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眉心又再拧紧几分。

  而且……本该是在秋季的围猎,为什么会被提早到这么个玄妙的时候,难道皇上自己一点警觉也没有么?

  可是现在并不是细琢这些的时候,如果不加阻拦地让祺王顺利当政,且不论寻找皇上会越来越难,已经骑虎难下的祺王,极有可能就此横刀改朝。

  如果,要立时回京的话,只能靠那个东西了……

  “除了这封密笺,希还有什么话没有?”汪云崇抬头问向薛骏。

  “没有了,倒是……”薛骏顿了一下,从怀中取出另一纸封来,道:“列潇云往州驻那里送了一封信,说是给崇哥你的。”

  汪云崇呼吸一滞,盯着那暗黄色的纸封半晌,这才伸手接过,展开信来。

  没头没尾的简信,只正中一段苍劲却凌乱的字迹,竟也是匆忙之中急急写就。

  “荼西渡口外五里泊有我远烈帮大船,金册亦在船中,与汪兄议定之后我与小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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