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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状元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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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圣上英明同样看出疑点,恐怕他现在已经是身首异处了吧?
  欺君之罪何其重大,他居然妄想一个人承担?这岂是一个贪生怕死、爱慕虚荣的人所为?
  “岳心元,你是不是太小看陛下……和我赵天志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苦笑。
  这天牢锁住的是跑不掉也不会跑的岳心元的人,还有本可以全身而退却甘愿沦陷的他赵天志的心。
  心,早已锁在了这岳心元的身上,万劫不复。
  甘愿画地为牢,只求他真心一笑,奈何,此心遥遥。
        
二十三、血泪
  岳氏的出现,是赵天志早有预料的,所以并未表现出惊讶,反倒像这屋子的主人一样客气的请她坐下。
  “罪妇不敢。”
  其时她已封为诰命,却因认定有罪在身,因而如此自称。
  赵天志顿时明白岳心元这倔脾气是从何而来的了。
  “我与秀良向来亲如兄弟,此刻他背负疑案在身,我理应全力相助,又怎会为难老夫人。还请坐,勿要折煞下官。”
  闻言,岳氏抬头看他,一双慧眼如炬,险些让赵天志以为她看出了什么。然而她只是谢了恩,坐在椅子上。
  主人不在,屋里不再燃香,余熏未散,新烟未生,倒平添了几分凄凉。赵天志有些怅然若失,在岳心元生母面又不好表现,便装模作样的在岳心元桌子上翻找。
  “夫人可是为心元之事而来?”
  岳氏不答,赵天志也不追问,只是仍然在书桌上翻着,似是坚信定能找到什么稀世宝物。
  一本《资治通鉴》放在一摞书的最上面,一片干竹叶仿佛是作为书签之用夹在“孝灵皇帝上之下光和元年”一页,前后翻阅,只见每一页都有蝇头小楷注释,或疑或解,无不精妙。再看下面书本,都是些寻常书生学子案前必备,皆保存良好,密密麻麻挤满了感悟解读。
  心念一动,每本都翻到扉页,下角均是他熟悉的字迹题名:岳式书生吾之。
  “吾之……”
  “那是吾儿心元的字。”
  “心元的字?”
  这么说的话,之前仿佛听碧珂提过。
  忽又记起一事,在琼林玉宇,觥筹交错里。
  ——爱卿人中龙凤,名满天下,不知可有字啊?
  ——回陛下,臣生在乡野,自幼只是随西席念书识字,况早年家门不幸,冠礼也未曾行过,故而无字。
  ——不可惜、不可惜,朕如今便辞你一字,便作……秀良,爱卿看可好?
  “老夫人,下官着实糊涂,还请老夫人明示。”
  岳氏却又陷入沉默,垂下头。
  赵天志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手指拂过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书桌,沿着桌上的纹络,想象着一盏青光中,岳心元唇边是带着怎样的浅笑,读诗作赋。
  摞得整整齐齐的书是普通的书,架上是一般店里都可以买到的湖笔,镇纸是不知哪里捡来的一方圆滑的山石,只有井字装饰的方砚,香炉似铜非金,铸成了千瓣莲样式,莲心镂空,精巧无比。
  赵天志对莲,也是情有独钟,此刻见了这香炉,更加觉得岳心元就像这莲,美而不骄,濯涟不妖。
  若他没有来过岳心元的房间,定是不会发现任何不妥。
  然而他非但来过,还来过不止一次,他此时非常确定,岳心元惯用的香炉,并不是桌子上这一个。
  记起此处,便忽而觉得,这个香炉的存在变得格外突兀。
  赵天志忍不住伸手去取。
  “赵相。”岳氏却在这时出声。
  “老夫人请讲。”
  岳氏直直的看着他,目光如炬,忽而道:“赵相对我儿,可是存了些什么别的念头?”
  这话问的直接又干脆,饶是赵天志也一时应对不过来,讷讷了半天,忽而撩起衣摆,单膝跪在她面前。
  “相爷……您这是……”岳氏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会这般,顿时乱了阵脚,慌慌起来就要去扶他。
  “下官自知有愧岳氏,有悖天里伦常,理应诛灭,只请老夫人明鉴,情谊一事,本难捉摸,却无半分险恶。若夫人帮我救得心元,赵天志愿立誓从此不出现在岳氏面前,绝不令府上为难!”他说的字字恳切,倒让老夫人愣了一愣。
  “赵相……民妇一介女流,您相爷都做不了主,民妇如何帮得?”
  “只要您能向圣上证明——”话说一半忽而截住。
  证明什么?证明牢里的那个岳心元是真正的状元岳心凡?用岳心凡将岳心元换出来?还是欺君大罪,满门抄斩?
  赵天志忽而在心里嘲笑起自己的糊涂,毕竟也是凡人,遇上情之一字,连他也免不了鲁莽。不禁要问,那个凡事三思,思虑周全的赵天志,到哪里去了?
  “赵相爷……您的意思,民妇明白,可是……这手心手背,他都是肉啊……”岳氏还是伸手扶起了赵天志,“这家国天下的,我不懂,只求两个儿子能平平淡淡的过了这一生,幸福终老就够了……”
  只是话虽如此,她却分明知道,这两个儿子,终归是要牺牲一个的。
  赵天志不语,手在袖中攒成了拳,倍感无力。
  “赵相,如今岳家上下的命可以说都在您手里,民妇也不怕什么,就与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吧……”
  “您说……”
  “民妇这辈子,虽不说一心向善吃斋念佛,扪心自问好歹也是没有做过亏心事的,只这一件,这辈子,唯一一件事,民妇知道它错了,错的离谱,而我非但未曾阻止,反而眼睁睁看着它一步一步成了现在这样……十多年了……”
  岳氏的声音有些颤抖,赵天志心里一动,似乎有什么一晃而过,却终是什么也没抓住。
  “赵相……民妇非为自己开脱,只是这事,它一无损于家国天下,二无伤于忠义道理,唯一对不住的,便是我儿心元……”提及伤心事,忍不住垂泪。
  “夫人……”
  “赵相,心元已受了太多苦,为娘的心里自然也是千万般的煎熬……只是,只是这是我儿最后一个心愿,我——我帮不了你!”
  “岳夫人!您——”
  岳氏却又一次打断他:“我知道,您是希望我证明,牢里的那个,是真状元,以往万岁面前的,都是另一个……真相如何,我无法言说,只是,牢里的……确实是民妇的次子心元!”说着猛然跪下,“赵相,我知我此番定是无理,但求你、求你让我再见我儿一次,待我娘儿两个去了,别为难心凡,他若有什么难处,帮衬着些……”
  这话里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赵天志愣愣的扶着岳氏,却不知该不该应承。
  且不提这母子情深,且不提手足之爱,单说岳氏兄弟能否有哪怕只是一个全身而退,便是未知。
  而他,口口声声说着情义在心,却是亲手造成了这般局面。
  此时此刻他甚至已经不知,当初是对是错。
        
二十四、平安符
  自打太医检查出是阿东送来的香有问题后,钏儿便恨死了他和他的主子,别说听他们讲话了,若不是少爷教导铭刻在心,她简直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者干脆一把火烧了状元府。好在,只是想想,她也只是终日待在岳心元的小院子里,整理花草,清理居室,只是……再不燃香。
  钏儿虽是未出阁的女儿,好歹也是年华正好,又一颗七窍玲珑心,如何看不出阿东是喜欢自己的?岳心元也知道,闲暇时半打趣半认真也说过要将自己托付给他。只是钏儿对阿东终究只是好感,记着他的百般好,愧着他的千般情,而今……终是烟消云散,化成刻骨的恨意。
  只是恨归恨,少爷的书本还是要照料好的。钏儿将灰尘掸去,又拿抹布将书橱仔细擦了一遍,拿到盆里洗干净,晾在一边,端着盆子走出院子,将里面的脏水泼了出去。
  没有泼到任何人身上,方向控制的正好,最近的水滴离门口柱子似的杵着的那人的布鞋仅有一寸。而钏儿却像没有看到他似的,傲然转身离去。
  “钏儿——!”阿东却忍不住。他本是个直肠子,在这门口站立许久却未曾开口已是不易。
  钏儿站住了,却不回头,更不要说看他一眼,说两句客套。
  “钏儿,我知道你怪我,可是爷——那是爷的……”
  一个“爷”,终究是引发了压抑多日的情绪。
  钏儿猛地将手里的盆甩了出去:“爷!就是爷!什么都是你的爷!!!为了你的爷,你连人性都泯灭了,是不是?!”
  盆子是铜的,不是很硬,却也不软,正正砸在那人额上,便是头破血流。
  阿东自知理亏,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脸愧疚,反倒是钏儿仍然心善,看他血流了一脸,叹一口气:“你就在这里等我拿药香来给你包扎。”
  岳心元的院子,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主仆二人踏足,免得污了少爷留下来的清香。
  
  “钏儿,我知道你怪我,怪爷……我也知道爷做的不对,再怎样,管家毕竟是他的亲哥哥……”
  钏儿没有说话,甚至手都没有抖一下。
  “钏儿,你知道么……我曾经发过誓,为了爷,我什么都愿意做……”
  钏儿这次倒是有了反应,“嗤”了一声,道:“爷大仁大义,可是给了你什么我们这等凡夫俗子狗眼看人的想不到的好处,竟让你为了他连这伤天害理的事儿都做了?”
  岳心元在的时候,小丫头嘴巴像抹了蜜似的,如今岳心元不在了,恁的尖酸刻薄。
  阿东何曾见过钏儿这样?只是此时愧疚于心,也没有反驳,却缓缓开口,给她讲自己的故事。讲自己的家乡,讲夺去了所有乡民性命的瘟疫,讲那个缺了一条腿,却救了自己一条命的小少爷。
  “那时候我就决定,只要是二少爷说的,就是让我去死,我都愿意。”
  其时钏儿也已处理好他的伤口,收拾起了药品,闻言动作一滞。
  但是只是一瞬间,然后很快的直起了身子看着坐在自家院门口石板上的阿东,居高临下,目光似乎带着点怜悯。
  “那时你可想过,若有一日你会害了你的二少爷,那你该如何?”岳心元离开已有半月,这时钏儿却是第一次放任自己去想象,想象岳心元在那说书人口中阴暗冰冷整日刑罚逼供的天牢里如何生存。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般残忍,对自己,也是对别人。
  “我怎么会——”
  “我是说,万一。”钏儿觉得自己此时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少爷,只是少爷说的时候多是无奈,而她说的时候,满是森森寒意。
  “我若背叛爷……”
  “是二少爷。”钏儿不冷不热的打断。
  “……二少爷,”阿东还想说什么,却被钏儿陌生的眼光震慑,硬是改了口,“我若背叛二少爷,定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这是你说的。”钏儿这时却落下泪来,一直苦苦支撑着的冷酷面具崩溃,她忍不住仰天哭喊,“老天爷!你听到了!这个忘恩负义的阿东,他说若背叛少爷将天打雷劈——!苍天,你为何还不降一道雷下来,劈死这些心狠手辣的禽兽!”
  多日食难下咽,此时嘶声哭喊,虽只有几句,却也气力耗尽,钏儿靠着院墙跪坐下来,掩面痛哭。
  阿东本是被她的行为吓着,这半晌才反应过来:“钏儿,你刚刚说什么?我说的是二少爷,就是爷……”
  “你好糊涂!”钏儿红着一双眼,满面泪痕,看着阿东,咬牙切齿,“你就没有想过!你那心狠手辣的主子,连亲生兄弟都敢谋害,怎会是个不怕所谓瘟病救苦救难的人!”
  阿东的脑子不慎灵光,所以这番话他想了很久,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想不明白,我告诉你!你那所谓的爷,是你初入岳府时候的大少爷,那救了你、给你饭吃、给你衣裳穿的二少爷,现在正关在牢里呢!”
  “你说什么?!”
  这话,却不是阿东问的。
  钏儿愣愣的看着走到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背着光看不清神情,钏儿却知道他比阿东还要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男人,钏儿并不陌生。当朝宰相,赵天志。
  钏儿忽然有些怕了,怕那男人浑身散发的压迫感。
  “赵大人……”
  赵天志看她一眼,又狠狠地瞪了阿东一眼——简直就像是要用目光将他凌迟了一般似的——然后背着手走进了岳心元的院子,来到他的书房。
  钏儿这时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痕,匆匆跟了进去。
  “赵大人,赵大人!”
  不理会钏儿急切的呼唤,赵天志径直走向岳心元的书桌。
  书还是那些书,笔洗砚台也还是上次他来时见到的样子,连那盏香炉也仍旧盈盈绽放在案头。
  赵天志目光扫过书桌的抽屉,却把手伸向了香炉。
  “赵大人!”钏儿见他要碰那香炉,急的顾不得礼数,扑过去便抱了他的手臂。
  赵天志冷冷的扫过钏儿急切的脸,向来温润的人脸上似结了霜一般,嘴唇嗡动,清晰的吐出两个字:“放开。”
  “我不能放!”在这倔脾气上,钏儿和她的主子,也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你是要他死?”“死”这个字,放的极重,沉重的钏儿觉得他说出这个字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我不要少爷死!可我也不愿少爷难过!左右是一条命,若是如了他的愿,饶了岳家上下百十口,也省得他再在这世上受罪!”
  赵天志闻言怔了一怔,手上力气不由放松。
  “我也只是……想看他毫无掩饰的真正的样子……”
  半晌,他才轻轻地道。
  钏儿咬着下唇,仍然抱着他的手臂,却放弃了挣扎。又过了良久,缓缓放下了手。
  赵天志看她一眼,得到默许,便伸手去打开那香炉。只见镂空莲心中,有一个小小的机括,似是莲子,这莲的精魄,是岳心元全部的苦心所在。
  当下不再犹豫,赵天志伸手就要拨动机括。
  “且慢!”钏儿却突然制止了他。
  赵天志有些疑惑,却不问,只等她自己解释。
  “这机括,看似拨动弹片,实则要向上拔起,若向一边拨动……”声音越来越小,主子毕生心血,就这么被她一点一点毁在了赵天志面前。
  “多谢姑娘。”点点头,赵天志表示明了。
  怕是如果他刚刚拨动了,他想看的东西,就要付之一炬了吧。这小丫头开始并未阻止自己,想来也是要顺着岳心元的意思,却不知是什么让她改了主意,及时出言提醒。
  小丫头是个对这些事知根知底的人,赵天志却反而不急着问了。她既然肯告诉自己一件,就会有第三件、第四件……大约,就是在他看了这莲花香炉背后藏的东西之后吧。
  思及此,赵天志不再犹豫,捏住机括弹片向上一提。
  桌子里发出咔嗒一声,一块木板翘了起来,一半被那摞书压住了,赵天志只看到书下桌板翘起来一块。
  他急忙半开那摞书,掀起木板。
  一方不大的暗格,里面是不算整齐的一沓纸,看得出来删改了很多次,字字都是心血。赵天志一页一页的往下翻,越翻越是心惊,这一沓看上去平淡无奇的、无非是某个较真的读书人写的书稿的东西,竟俨然就是这些日子暂停了进度的《六朝政史》!编年,制体,政要,兵力,奇闻,无不尽善尽美。赵天志简直怀疑岳心元一个人是如何做到,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一页一页翻下去,看得出来这些东西本是摊开放在他的桌案上的,因为变故草草收了起来,放入暗格。
  得知这一点,不是因为宣纸的折痕,也不是因为纸张的顺序,而是夹在白纸黑字中的一点亮色。看得出来,那人定是十分珍惜此物。他简直可以想象岳心元左手捏着这东西,右手握笔,微笑着伏在这案上通古博今尽展稀世才华的模样。
  赵天志坐在岳心元的椅子上,左手摩挲着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物什。
  这是岳心元生辰那天,他亲手交到他手中的。
  一个精致的平安符。
  是赵天志,送给其时的岳心元,他心目中的“岳心凡”的。本是最触人心底柔情的一举,却因老天一念之差,啼笑皆非。
  而今,这个平安符就好好地收在岳心元书桌上小小的暗盒里。
  赵天志忽而觉得,岳心元到底是谁,于他,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二十五、公私
  “爱卿,岳心凡一事……可有眉目了吗?”毕竟是当朝最有才学的一个状元,深的皇帝喜爱,如今出了这种“真假”的岔子,他自然关心。
  赵天志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听到皇帝的话。
  “赵卿。”提高了音量,皇帝无奈的笑了笑。
  他这宰相,行政办公是一把好手,有的时候却也迷糊,连跟他这九五之尊博弈也敢走神发呆。
  “啊……臣在。”
  “赵卿,在想什么?”
  自知瞒不过英明的圣上,赵天志将一直紧握在手机的棋子放回篓里——敢和皇帝下棋,敢赢皇帝,皇帝不说话便敢弃子中断棋局的,他恐怕是第一人:“臣在想……这桩真假状元的案子。”
  皇帝含笑看他一眼,却不接话,只等他自己说下去。
  赵天志却半晌没有开口,又恢复了有些愣怔的状态。
  “赵卿。”皇帝好脾气的笑,又耐心喊了一声。
  好在赵天志这次并没有神游太远,听得呼唤,却连眼都不抬,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赵卿因何发愁?”
  闻言赵天志却苦笑了一下:“合该是臣庸人自扰,不说也罢,省得陛下心烦。”
  “你怎知,朕就会心烦?”皇帝有些好笑。
  他本也是未到不惑正值英年,赵天志与他算是难得交心的好友,此时二人暂脱了繁文缛节,不似君臣,倒像是平常人家的公子,谈的也是知心的话。
  “满朝文武乃至全国,都知道你赵天志和他岳心凡是情同手足的好友,如今你亲自把他下到了狱里,还要你强颜欢笑,朕知道,是太勉强了。”
  “情同手足么……”赵天志仍然低着头,却裂开了嘴。皇帝看见了,也陪他一起笑。
  当真是好笑,御花园里,两个男人笑的有些喘。
  “既然赵卿不愿聊私事,我们就谈谈国政罢。”
  挥挥手,训练有素的宦官上来收走了棋盘,奉上了一个装满了书信文牒的碟子。方才起身的皇帝又走回到桌旁,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一卷纸递给赵天志。
  “这是这次大考的中榜名单,明日便可公布了,你不提前看看么?”皇帝饶有兴致的一个个名字看下来。
  “有什么可看的?心……他是主考官,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你可真相信他,不是刚骗了你么?”
  赵天志不置可否。
  “呵……考前我也曾微服民间,看到京城几大酒楼开了局,赌这次参加考试的书生有谁会高中。你也知道,这次不比以往,层层选举做的全面,参加会试的人可谓是鱼龙混杂,这个时候,反而有不少在考前便小赚名气的真学士——可巧,也就让我打听来了一些。”手指顺着名单一个个的数下来,“这李义生是下注最高的,我也读过他的诗作,确实不俗,而且……他与主考官是同乡。”
  “我也读过他的文章,只是用字遣词稍嫌浮夸,远不比兴州的洪森。”赵天志淡淡开口,关心这场科考的人可不止一两个人。
  “不错,我正要说,这洪森恰在三甲之内,得了个探花之名,而这个李义生……哦,有了,第……十四名。”
  赵天志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问:“那首甲是谁?”
  “是个叫毛蔚的人,你可听说过?”
  赵天志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曾。”
  不过在“岳心凡”高中之前,他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朕派人查过,这个毛蔚是凉州人,家贫路远,一路上做工赚钱来的,等到了京城,考试早就结束了,他只得留在京城一家书肆,帮人抄书看店做活赚回乡的路费,竟给他阴差阳错等来了这次的机会。”
  赵天志会心一笑:“这倒真是天意,人才终是不会被埋没。”
  “有忠良之心的人才,若是就这么埋没了,我□□也是气数将尽了。”皇帝将名册放到一边,笑着摇头。
  “是……啊……”话说一半,赵天志才明白皇帝话里的意思,瞪大眼睛抬起头来。
  对方却又顾左右:“说起来……前些日子各地的官员调度你可审过了?”
  “是。”
  于是皇帝又笑:“扬州税收向来是国税一重大来源,今年也不例外,那府尹刘祝任期已到,政绩斐然按说该升半级,却不知为何,竟给吏部削去了半级,调到了扬州下辖的一个小县做了县令。”
  “扬州前不久受了天灾发了水难,恐怕不会有好收成,而扬州上缴的税款竟然还占各地之首,恐怕是苛待乡民了。只是竟然削了他的官……呵呵,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干得如此干脆,都不像那个处处给人留三分颜面的少年郎了。
  皇帝也笑得舒畅:“那刘祝被削了半级官也不算什么,只是扬州一脉换了贤良掌控,某些人可是坐不住了。拿一件小小的擅收苛税的罪名,倒是牵出来土豆儿似得一串人物,带的泥也不少,却都按了大大小小的罪名,不是发配到了偏远县镇,就是派给了清廉之士做了下手,一个官也没革,叫人说不出闲话来,却为我朝除了一大隐患。”不知为何,他的语气里满是自豪,“当初让他代吏部尚书,也只是想磨练一下在朝本领,将来作栋梁,却没想到……呵,这手段,当真是了不得……是谁说他不过是一文人,不知官场险恶,做不来阴谋计较?”
  “是臣失察。”
  “你啊,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有私心。”御花园景色正好,皇帝的心情也很愉快,“但凡是人都有私心,就像那少年状元郎,像你,也像朕。朕也是个凡人啊,于公舍不得一个忠义多谋的良臣;于私,也舍不得多年的好友痛失所爱……”
  “陛下……”
  “你我都是聪明人,但是聪明人也要会装糊涂,而且聪明人装的糊涂,也只有糊涂人能看出来。”说罢哈哈一笑,“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糊涂人呢?”
  赵天志显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多日的阴郁顿时烟消云散,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半晌,猛得跪在地上,郑重的对着多年的好友叩下第一个发自内心是对一代君主的礼。
  “臣——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后一个字,已是哽咽不成声。
        
二十六、话别
  偌大状元府,风光仍是无限,只是不过两年便已易主,不得不让人感叹物是人非。
  状元府里住的状元,新科状元毛蔚,寒窗苦读数十载,孑然一身,对络绎不绝险些要将门槛踏平的来客视而不见,由得精明的管家去应对,独将自己关在一座小小院落里的小小书房中。
  前一位主人的书是一本不落的带走了,只留下仿佛渗入桌椅书橱的清香,心,不由得便静下来了。
  而前厅正堂,每个院落,都是干干净净,据一直在这府中的老家人说,就如两年前刚用作状元府之前一样。
  岳家人,来的猖狂,走的时候,却是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岳家搬走的时候,是赵天志亲自来送的。
  岳氏深知若没有此人,岳家还不知会如何,欲郑重三叩首,却被他阻拦,而后,反倒受了当朝宰相一拜。
  “赵大人……”
  “岳夫人,下官自知有愧,无颜受此大礼。这一拜,是晚辈私心,求夫人原谅。”
  “……赵大人,你何苦?”岳氏看着赵天志坦诚的模样,忍不住为他摇头叹息,却说不出劝阻的话来。
  月前在牢里,难得清醒的岳心元的态度虽然谦卑却也坚定。看着这个为了她、为了岳家牺牲这么多的次子,她还如何忍心拂逆他的心意?
  罢了罢了,合该是天意——
  岳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见赵天志也已了然,欠了欠身,转身坐上马车——这次,没有婉拒赵天志的搀扶。
  “赵相。”
  身后有人呼唤,熟悉的声音,却是不熟悉的语调,回头,对上一样的眸子,迎上不一样的目光。
  忽然发觉,那人似乎也喜欢这么喊自己,只是总带三分戏谑。想来当日琼林宴上,应了自己“你我便如兄弟”的话的是眼前这人,真正当自己是知己的,却是另外一人。
  赵天志点点头。
  如同每一个心疼岳心元的人,赵天志无法不怪,甚至是无法不恨眼前这个人。
  然而同样是想到岳心元,赵天志又无法对这个人进行哪怕是理所应当的伤害,甚至于诘责。
  赵天志是宰相,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所以哪怕面对仇人,他还是可以端出一副客气的笑:“此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保重。”
  岳心凡抬头看他,那一瞬间,眉目间的哀怨与惆怅,竟与岳心元出奇的相似,一时,他甚至难辨彼此。
  “我与心元,我们自小便喜欢一样的东西。那时候家里人都不待见他,什么都是我的,他也只是笑笑,毫不相争。我原以为,会一辈子这样。什么东西,只要我想要,都是我的。”他惨淡一笑,“我是没有资格说情义的罢……竟然把你当做一个没有思想的,好像从小到大注定是属于我的一个物件那样看待。”
  赵天志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居然是岳心凡先想明白了。
  “是心元告诉我的。”看出了他的困惑,岳心凡开口解释,“他其实并不是从未骂过我,只是我从未放在心上,这次,竟险些酿成大错。”
  想到自家兄弟第一次顾不得仪态抓住自己衣襟连声质问的样子,岳心凡不禁摇头苦笑。岳心元一直觉得有愧于岳心凡,这次若不是……他恐怕还是会独自隐忍罢……
  “不是你没有选择我,而是我不配,我已然觉悟。”
  想着是很轻巧,说出来,还是难免伤感。
  “但是,我不后悔。”
  赵天志了然,怅然,又倍感凄然。
  终究,只是拱了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望君珍重。”
  半晌,对面的人同样拱手一礼:“岳心凡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大步流星,毫无迟滞。
  看着那离去的背影,赵天志垂首,回身坐进自己的轿子。
  风尘徐徐,十里长亭,只剩杨柳依依。
        
二十七、天错
  赵天志的宰相府,并不是京城中最大的,却是最讲究的,三进三出,主客分明。
  而今明显是主人的书房里,一个小丫头正忙着将木箱里的书一本一本放入书架,按照分类次序与先前就在这房间里的书穿插放在一起。而她身后不远处,一个俊俏的年轻人正站在书橱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正读的津津有味。
  “吾之……”赵天志回来,正好看到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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