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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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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拉勾

  此时的尚槎终于放弃了纠结“皇子”是不是食物的一种这个愚蠢的问题,改为关心自己第一次受到了小美人的邀请之后,应当在鱼塘旁边如何展示自己的个人魅力。
  到底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不消吩咐,事情便做得十分伶俐。待小皇子和尚槎来到津铭湖畔的时候,那个宫女俨然已经备好了一份鱼食。
  燕祉祾很大方的分享了一点鱼食递给了尚槎,“来吧,一起喂喂鱼。”
  尚槎点点头接过来,“谢谢……那个,我该叫你什么来着?”
  “这位是九皇子。”年纪不大却深谙规矩的大宫女连忙解释道,却不料尚槎紧接着问,“那,大姐姐,我又该叫你什么?”
  “尚少爷客气了,奴婢唤作冬丽。”宫女恭恭敬敬的答道。
  这段对话结束之后,燕祉祾突然开口,“不必。不要这么麻烦,我又不是没有名字,你平时叫我燕祉祾就好。”
  名叫“冬丽”的宫女蹲下身子制止道,“殿下不可以这么任性的,就算您和尚少爷的关系再好,这规矩还是要有的。”
  “那是人前的把戏,”燕祉祾人虽然不大,但是却透着淡淡的老成气,“这又没得外人,冬丽姐姐莫要告诉母后便是了。”
  说罢此话的燕祉祾无心纠缠在此,和尚槎走到了汉白玉的桥栏杆前,小手慢慢的向碧水池中,轻轻撒下鱼食。水中的各色锦鲤倒是争争抢抢的游得欢实,搅动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燕祉祾轻声问道,“尚槎,你也喜欢鱼吗?”
  “嗯,”尚槎沉吟着点了点头,“鱼羹就蛮好吃的,那个‘奶汁鱼片’也不错。”
  “我是说活的……”燕祉祾皱着眉头指了指桥下的鱼群,“你怎么三句话离不了吃?刚才我还听见你问嬷嬷‘皇子’好不好吃呢。”
  “你都听见了?”尚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是问问,嘿嘿,问问,玩笑话,玩笑话不要当真。”
  两个小孩子看了一会儿鱼之后,丢完了手里所有的食团便要离开,下桥的时候燕祉祾不小心被一块冰凌绊了一跤,但是还没等宫娥奶娘出手搀扶,尚槎就已经在后面及时拉住了燕祉祾,然后稳稳地把自己墩坐在了地上,结结实实的做了一回肉垫,托住了燕祉祾的娇躯。
  其实尚槎原本可能只是想揽住燕祉祾不让他跌到,结果却忘了自己其实不过也只是身长不足三尺的小豆丁,是没有那么宽广的怀抱的。
  冬丽连忙抱起了燕祉祾,嬷嬷赶紧也上前搀起了坐在石桥台阶上的尚槎,下人们连连告罪不止,说自己护主不力。
  燕祉祾不理会她们,只是看向尚槎,蹙眉道,“抱歉,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虽然磕了一下的确有点疼,但是尚槎还是咬了咬下嘴唇忍了下来,之后强装笑颜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好着呢,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有事,摔在你身上了,我怎么会有事?”小小的燕祉祾叹了一口气,“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大人们都说了,‘大恩不言谢!’”尚槎故作潇洒的说道,不过商人世家的遗传基因又让他开口说道,“不过你要是真想谢我,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旁边的奴婢想笑又不敢笑,尚槎的话说的可爱,错误百出却又童真,燕祉祾走过去轻轻的捏了捏尚槎的脸蛋,笑道,“你这脸皮……也是够厚的啊。”
  “讨厌啦,不要捏人家的脸,”尚槎不满,含含糊糊的说道,“奶娘说过,小孩子的脸不能捏啊,捏了要流口水的!”
  “是这样哦,”燕祉祾的嘴角勾得更高了,“尚槎,难不成你都这么大了还在流口水么?我可是早就不这样了。”
  “喂喂喂,不许笑!难道你就是这么谢我的吗?”尚槎气的翻眼睛,嘴也撅了起来,“恩将仇报!”
  “好好好,我不笑了。”燕祉祾的小脸摆正,小大人似的说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谢你?用不用我去求父皇或是母后,赏你些东西?”
  “不要!我才不稀罕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尚槎正气凛然的说道,“‘富贵乃身外之物’,‘能得一人心,绝胜无价宝’!”
  不用说,这些东西自然不是尚槎这种三四岁的小孩子就能够凭空构想出来的,而且就算尚槎说的头头是道,其实他也不是很理解其中的含义。
  不过这次也不能全怪罪给尚桅失败的长兄教育,因为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尚槎最尊敬的长辈,他二叔尚沁的“教导有方”。
  燕祉祾被这话哄得一愣一愣的直眨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笨哪你,”尚槎才不管面前人是什么身份呢,直接就说道,“我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懂?”
  燕祉祾重重的吹出了一口气,“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虫儿,我去哪里懂你在说什么,你才笨呢。”
  “啧,”尚槎学着大人们表示无奈的样子,摊了摊手道,“我是在说……嗯,我喜欢你!如果你非要报答我的话,就以身相许吧!”
  尚槎一股脑的说完了这一大串话,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住了,更遑论旁边的下人和本来就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的燕祉祾。
  冬丽用手帕捂住了嘴,咽回去了自己的惊叫,“老天爷啊,这话……天哪,这孩子是跟谁学的啊。”
  嬷嬷的心里直打鼓,“这小少爷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燕祉祾瞪大了凤眼之后懵懵懂懂的问尚槎,“‘以身相许’?好啊,可是,这又是什么意思……”
  冬丽此时失去了叫这个小祖宗反悔的气力,怕越解释越糊涂,索性说道,“就是将来要和您一起读书、习武什么的……”
  “那也包括在一起玩耍吗?”燕祉祾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的说道,“如果不能一起玩的话,那多没意思。”
  “自然也是会一起玩的,殿下不必担心……”冬丽擦着心里的冷汗,违心的说着善意的谎言,心想这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玩闹闹罢了,糊弄过去便是。
  谁知燕祉祾小小年纪就有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的好操守,干脆捉住了尚槎的小拇指,“我既然说了要谢你,那就绝不会食言。我们拉勾勾,怎么样?”
  尚槎想都没想都点了头,欢快的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卦了,嗯……就是小狗好了!”
  “好。”燕祉祾的小拇指跟着尚槎晃了几下,这个小孩儿之间的约定便算是结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葫芦

  再后来,许下誓约的两个人欢快的向告别,向着不同的方向——尚槎向着眉嫔所在的风漪园走去,而燕祉祾则是向着皇后的寝殿——毓函宫行去。
  小小的身影先是离开了津铭湖,再然后走出了御花园,彼此并不像约定一般的消失不见了。
  故事说到了这里,就不得不先小小的提起一下燕祉祾的出身,虽说燕祉祾是往毓函宫走去的没错,可是燕祉祾的确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
  燕祉祾,炎国当朝的九皇子,原是庶出,生母是菱妃,可惜那花儿一样的女人才生下他不久,就因为产后失调而撒手人寰。
  听到了这个噩耗的皇帝在十分伤心之余,并没有丧失思考的能力,理智让他把燕祉祾托付给了自己无法生养的发妻,也就是无子的皇后来抚养。如此一来,燕祉祾的身份约等于皇帝的嫡子,自然是地位不低。
  炎国后宫里面的上上下下,尽管不一定心甘情愿,但一定会众口一词的承认——菱妃,是当时炎国后宫里最美的女人。因而她的儿子毫无争议的也是所有的皇子中生得最好看的,远山秋水的含情模样,小鼻樱唇的秀气精致像极了他那故去的娘亲,也难怪尚槎一眼就被燕祉祾这个小美人迷了眼睛。
  在回风漪园的路上,正赶上皇子们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学习的时分,尚槎又碰见了自己的那位同父异母的长兄,作为伴读进宫的尚桅。
  尚槎心里想着今天在宫里碰见的人还真是多,所以本来离着尚桅还是有些距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叫着“哥哥”、“哥哥”的跑了过去。
  尚桅听到孩童的呼唤声后停住了脚步,转身也向着声音的方向大步走去,一面说道,“不要跑了,我走过去便是,你小心跌跤。”
  当日尚桅穿了一件缠枝宝相花纹织金锦袍,套着豆绿沿边金红心比甲,因为行走在外面的缘故,此时还披了长长的用小寸葫芦做了钮子的湖色蓝缎面披风。
  一见到尚桅之后的尚槎,首先眼尖的看到了那个别致的披风结。拼命地踮着脚要去拽那个霜干的小葫芦玩儿,结果被尚桅轻轻的弹了一把,“别揪掉了,那样我还怎么穿着回去。等回家之后我把披风脱了,你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好不好。对了,你怎么来到宫里了?是和母亲一起来的么。”
  “嗯!是来看……嗯,看眉嫔娘娘的。”尚槎点着头,“应该马上就可以回家了,那哥哥要和我们一起回去么?”
  “哦……哦,不。我一会儿要去找老师——也就是小叔叔一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了,你快回风漪园去吧。”尚桅轻声说道,“我先走了,你跟着这个嬷嬷快回去得好。”
  尚槎点了点头说道“哥哥再会,你也快点儿回家去嘛,记得让我玩儿小葫芦哦。”
  “再会。”尚桅柔声说着,然后走开了。
  和尚桅告别后的尚槎,乖乖地被嬷嬷领回了风漪园。天色已经不早了,眉嫔本想留着母子二人用饭,但是尚夫人觉得不该打扰有身子的人太久,领着尚槎起身告辞。
  临走的时候尚夫人笑着说道,“只盼娘娘的肚子争气,生下个虎头虎脑的小皇子才好。”
  尚湄浅浅一笑,“那便要借嫂子的吉言了,我不方便送你们出去,还望莫怪小姑失了礼数,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娘娘好好养身子就是最大的福事了。娘娘快回去歇着吧,我母子二人且先告退了。”尚夫人惶恐的说着告退。
  姑嫂两个唧唧歪歪了好一阵子才依依惜别,大人之间的客套话就是啰嗦,尚槎在一旁别过脸去,悄悄的打了一个厌烦的哈欠。
  尚槎在马车里问着他的娘亲,为什么进了宫之后,就必须叫姑姑“娘娘”了呢,这样不是和别人没有分别了嘛,怎么还能看出来大家是亲戚呢。
  尚夫人笑而不言的摸了摸尚槎的小脑瓜,“现在和你讲了,你便也是听不懂的。以后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不求甚解的尚槎放弃了探寻这个问题,等到一阵颠簸之后,尚夫人带着儿子回了家,尚槎却注意到了尚桅的身影其实比他们更早的出现在了庭院里。
  “哎?难道娘和姑姑又站在风漪园的门口说了那么久的话么?”尚槎一阵不解,最终还是没有去问尚桅是不是真的去找过了尚澜。但是尚桅却摘下了那枚自己披风上的小葫芦做的扣子,招招手叫尚槎过来后,递给了他,“玩儿吧。”
  “谢谢哥哥!”尚槎先是客气的道谢道,然后一把抓了过来,开始对着那个风干之后可以握在手心里的小葫芦戳戳砸砸。
  “这,怕是不能再用了吧……”尚桅看到后只是摇着头笑了笑,然后对自己房里的丫鬟嘱咐道,“去给我的披风再换一个白玉的扣子缀上去。”
  晚饭的席间仍旧为尚桴摆着柚子蒸鸡、川贝肺片汤,丝瓜海米粥之类的清热的药用膳,尚槎凑热闹似的在尚桴身旁拱来拱去,一边吃一边还不消停的问着,“哥哥你病好了没有?”
  小小的孩子着了浅蓝色锦缎绣忍冬花纹常服袍衫,又披了柳绿杭绢对襟袄,此时的尚桴虽然比尚槎看上去冷了几分颜色,但是到底还小,也不知道弟弟到底要做什么,回了淡淡的一笑,“要好了,你有什么事么?”
  “那哥哥,你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啊?”尚槎眼巴巴的望着他问道。
  “这……”尚桴微微的摇了摇头,“我还真是不会,且不说我们还没到学写字的年纪,哪怕是爹爹也没教过呀。”
  “那,这样的话,哥哥你会不会写我的名字啊?”尚槎穷追不舍的问道。
  “你这个傻小孩,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又如何去会写你的名字了?好好你的吃饭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尚桴摇着头疑惑道。
  “哦……我没事,没事,就是问问,嘿嘿,问问。”尚槎难掩失望的点点头,但是稍有释然——既然连这么聪明的哥哥都不会做的事情,自己不会也是应该的,换个人问问总该可以了,“那大哥总会吧……”
  “这是自然,大哥已经入宫做了……嗯,那个是什么来着?对,做了皇子们的伴读了。读书习字自然是没有问题。”尚桴解释说道。
  正在尚槎悻悻的想往尚桅的身边凑去的时候,尚夫人发话了,“‘食不言,寝不语’。尚槎,你给我坐好了,规矩些。安生的吃饭,有什么话想说的,吃完饭再说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名字

  挨了母亲训斥的尚槎委屈的偏了偏头,把伸得长长的脖子不情愿的缩了回去,食不知味却只得老老实实的吃完了晚饭,“娘,大哥,哥哥,我吃好了,我先走了。”
  尚桅知道尚槎找他有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也赶快吃完了饭,在饭后把尚槎招呼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问道,“尚槎,你有事找我?难道还是为了那个小葫芦么——这我可没有了,我只有那一件葫芦扣的披风。”
  “不是不是,”尚槎吐了吐小舌头急忙否认道,“哥哥,我没有把小葫芦弄坏,我找你是有正事啦。”
  “是这样啊,那,什么事?”尚桅心想一个小孩子的请求而已,定然没什么好作难的,所以笑着点头答应,“说吧。”
  尚槎拉着尚桅的袖子问道,“哥哥,你会不会写我的名字啊?”
  “那是自然。”尚桅自信满满的回答道,“我必然会写你的名字啦,不就是‘尚槎’么。”
  “那,哥哥,你教我写好不好,好不好嘛。”尚槎不依不饶的请求道。
  “这……”尚桅犯难似的看了看尚槎的小手掌,估摸着能不能握住笔都是问题,更遑论说习字,只好先说道,“尚槎,你还太小了些……这样好了,哥哥先给写一个你的名字出来,你先看看它,好吧?等你再长大一点,爹请了先生教你习字,你就可以自己写了,怎么样?”
  “好啊好啊,谢谢哥哥!”尚槎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讨好似的跑到书桌前问尚桅要不要他帮忙研磨。
  尚桅笑了笑之后拒绝了,“我自己来就好,你看你,才比这案几高不了多少呢,不要弄翻了砚台,若是脏了衣服,只怕母亲又该说你了。”
  语毕的尚桅开始研磨,然后铺纸,接着提笔,最后落字。
  尚槎反驳着,“我又不是尿湿了衣服,阿娘才不会说呢。爹爹说了,墨香是‘书卷气’,很好闻的!”
  不过话音一落的眨眼间,便见得“尚槎”两个墨字,烙在了细白的宣纸上,黑白分明,工工整整。
  欢欢喜喜的尚槎惊叹,“大哥你好厉害,居然会写我的名字!我哥哥就不会,原来我的名字写出来这么好看啊。”
  “要是你练得一笔好字,只怕这名字会写的更漂亮的。”尚桅在一旁鼓励的说道,“‘尚槎’这两个字,本身就很漂亮。”
  “那就肯定不是那个‘上茶’了!”尚槎用小手比划着托举茶盘的动作,“那,那个‘上茶’又怎么写呢?”
  “不同——那是自然,父亲怎么会给你取那样的名字呢?”尚桅笑他,接着又换了一张纸在毡子上,继续写道,“那个‘上茶’是这么写的,你看,上下的‘上’,喝茶的‘茶’。‘上’是奉上,‘茶’就是茶,‘上茶’的意思是把茶奉上来,和你的名字完全没有关系啊。”
  “喔……是这样哦,是这样就好。我就知道,我的名字才不会那么难听呢。”尚槎的小脸儿红红的透着自豪,眼睛也亮闪闪的。
  “那是肯定的。”尚桅也随着他微笑。
  然后就是尚槎怯怯的拽了拽尚桅的袖口,“那么……嗯,好厉害、好聪明的哥哥,你就念在我的名字很好听的份上,不要怪我把你的小葫芦用小圆石头砸碎了好不好……”
  尚家无商不奸的基因难道流到了尚槎的这里就失传了吗?这分明是不打自招的主动坦白,尚桅还一个字都没有说,这小家伙却一股脑的是把自己做的全部坏事仔仔细细的交待了出来,连带上作案的过程和凶器,一字不落的说得详细。
  真不知道这孩子是聪明得过了头还是傻得无可救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全盘托出之后就紧紧抿着小嘴,睁圆了乌溜溜的紫葡萄一样的眼珠儿,可怜兮兮的死死绞着尚桅的衣角,不说一句话。
  “没事没事,我已经叫人换了别的扣子了,原本除下来那个小葫芦就是叫你玩儿的,弄坏了有什么要紧的。”尚桅被他这副行动弄得发笑,虽说是装出来的楚楚可怜,但毕竟是三两岁的孩子,怎样的作为都是一种可人的模样,摆摆手说道,“倒是你,别再拧巴我的衣服了,快要揪出洞来了。”
  随着尚槎撒开的小手一并开动的还有他的步子,“抱歉了,谢谢哥哥哟!”
  尚桅望着转眼间就已经不见人影的幼弟摇了摇头,顺手把刚才写的两张字纸扔在了一旁。
  与此同时,皇城深处的毓函宫里,燕祉祾正在和自己的养母,也就是皇后娘娘一起用着母慈子孝的晚膳。
  黄花梨木的大桌上浮着卷草细纹,以回纹间隔,内翻马蹄。当中一盘“孔雀开屏”摆的精巧,肉色、菜蔬具备,鸭肉、火腿、猪舌、鹌鹑蛋、蟹蚶肉、黄瓜,密密匝匝一十五种原料,再经过二十二道精细刀技和拼摆工序,方能入眼。一旁又围了煮鲜肫肝、绣球乾贝、桂花酱鸡、番茄马蹄和奶汁鱼片等等的其他菜肴。
  那盘奶汁鱼片勾起了燕祉祾对于下午遇见的那个孩子的记忆,待饭后品茶的时候,燕祉祾突然问道,“母后,将来会不会有一个人,可以和儿臣一起读书写字、一块习武,而且还能一同玩耍呢?”
  由于是晚间十分,当时的皇后娘娘已经卸了缀着九龙四凤的翠冠,只留着金绞丝灯笼簪。金赤色的织金龙凤纹大袖衣外,套着缀了细碎宝石的霞帔,一条红罗宝相花绣饰的长裙垂地,
  整个人明亮的就像一团火,炎国崇火德、尚红的这一点,从皇后的衣服上也能显露无疑。
  当时正捧了一盏杨河春绿细细品咂的皇后,耐心地对着自己的螟蛉样子温柔一笑,“自然是有的,那个人,就是皇儿的伴读了。带你长大些入了学,你父皇自会指命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孩子做你的伴读。”
  “噢……”燕祉祾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谢过母后指教。”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好孩子乖,你这么问,是小小年纪就想就学了吗?不着急,你还小。再过个两三年,你便是不愿意读书,怕是母后也得把你赶去了。”皇后和蔼的说道。
  “唔,不会的,儿臣很想读书呢。”燕祉祾乖巧的回答,让皇后心里多多少少的感到了些许欣慰。
  后宫之大,皇帝的步履绝不会永远的驻足在一处,唯有知冷知热的子嗣,才能给这些寂寞的夫人少许慰藉,皇后看着眼前的孩童心想,虽然不是亲生,但毕竟一出娘胎就跟着自己,也算是一块心头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生

  皇后一直没有孩子,眼见得宫室里的妃嫔们肚子大了一个有一个,胎死的胎死,流产的流产,生女的生女,诞子的诞子,花开花谢自是一年,起先这些孕妇入眼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扎扎的疼,可是看多了也就看淡了,不愿多在乎这些事情了。
  毕竟人间最大的福分就是现世安稳,皇帝一直对她相敬如宾,纵使“七出”中“无子”是最大的罪过,但是皇帝从没有废后的意思,还把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妃子的遗子交给她养育,告诉她“养育之恩大于天”,这个孩子这么一来也就算是她的了。
  聊胜于无,皇后对燕祉祾基本上称得上是“视如己出”。皇后的闺名叫做“傅瑾”,其实是太后的表亲,细算起来应该是皇上的表妹。
  所以傅瑾有时候也觉得,其实自己无子,反而是最安全的现状,皇帝对于外戚的戒备好歹会小些,如此一来,她的日子也是好过,何乐而不为。
  津铭湖的活水日夜流动不歇,随之映出来天上的日月也是一样,兔走乌飞的毫不停留,冬去春来,夏日也近,身上的衣服越穿越薄,很快,伴随着产妇歇斯底里的哭叫声,从风漪园里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
  眉嫔的肚子很争气,就像尚家所有的女眷生了很多个儿子一样,也给皇帝陛下诞下了一个麟儿,按照排序是皇帝的第十一位皇子。
  这个婴儿在胎里养的还是白白嫩嫩的,才出娘胎,模样就显得可人,兴许是见了长得还是真是不错的尚槎的缘故。
  已经不知道是再为人父了多少次的皇帝依旧欣喜,给这个孩子赐名叫做“燕祉禖”,母凭子贵,圣宠隆盛,眉嫔的品阶因由此晋升为妃,是谓“眉妃”。
  尚槎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眉嫔娘娘,哦,不,现在已经是眉妃娘娘的姑妈的时候,她的小腹隆起的已经很高了,妇人慈眉善目而爱怜的抚摸着那个弧度,温柔的告诉尚槎说,“你的小表弟近来动的厉害,怕是快要出来了。”
  结果再过了没多久,眉妃娘娘的肚子当真瘪了下去,世界上又多出来了一个和尚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孩子,名字叫得更加古怪,比那个燕祉祾还要古怪,居然叫“燕祉禖”。
  尚槎腹诽了一句真是难听,此时的尚槎已经又长了一岁,已经能够歪歪扭扭的把自己名字画下来了。出于年龄的优越感,他对于那种只知道哭闹的奶娃娃没有半点儿好感,也不像其他人一样能够拍着马屁的阿谀小皇子长得如何如何。
  每次尚槎进宫的时候,心里只是忍不住悄悄盼望着能见到当时遇见的那个小美人。但是好像老天有意难为他似的,愣是一次都没见到过那美丽的面容。颇有一些“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满满遗憾。
  乳臭小儿自然是不懂得情为何物,尚槎的理解能力只能达到“放心不下”的级别,比如在他自己喝着喜欢的冰冰甜甜的杏仁豆腐时候,可能会忍不住也想请那个孩子过来喂上一勺。过多的情意或许是不会表达,或许是干脆没有。
  就是在眉妃生下皇子的那一年的几乎同时,尚涟府邸上的一个宠姬也生了孩子,不过是个女儿,尚涟给她起名叫做“尚瑶碧”。
  只是一个庶出的孩子而已,又是个女儿,若不是因为之前连得了三个带把儿的儿子,头一次见了闺女,尚涟大约并不会为这个孩子多多上心。尚桅、尚桴和尚槎也对于自己多得了一个妹妹没有特别的什么概念,只是觉得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女孩子,粉粉的倒是挺可爱,别的感觉就没有什么了。
  等这个小女孩从摇摇晃晃的迈步到走了稳稳当当的时候,又是一年多的日子过去了。小姑娘的声音和她的头发一样又细又软,就像煮的软烂的赤糖苹果泥,蘸着糯糯的米粉,对着三个比她大了不少的男孩子唤着“哥哥”、“哥哥”。
  尚家的规矩一般,嫡出和庶出之间的隔膜并不大,所以小姑娘既然开了口,也并没有人不搭理她。兄妹几人的关系倒也和睦,过了十岁的尚桅偶尔还会抱抱这个孩子,不很娴熟的逗逗她笑。
  转眼间尚瑶碧已经两岁了,所以时间慢慢的就流到了尚桴和尚槎兄弟两个六岁的那一年。六岁的男孩子,正是“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的时候,但是这两兄弟都不算太调皮,都是能读书的好苗子。
  其实把这兄弟两个送到宫里做伴读,也是好事一桩,毕竟尚桅就是皇子们的伴读中的一个,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有个照应是不错,对尚家的势力也有好处,况且皇子们的西席还是尚澜,亲叔侄自然是会好好照应,而况,有幸和皇子一起读书,将来学所成就的两人,必然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
  可是令尚涟不禁忧虑的现实是,尚家如今是世代皇商,早先也是以生意起家,倘若自己所有的儿子都送去了书山里面苦读,那岂不是没有人接替自己的产业?
  “老爷,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孩子们若是能出将入相,加官进爵,岂不是比这锱铢必较的生意人强上百倍?产业之类的有什么好顾虑的,尚澜的家里不也有几个儿子吗?都是本家,不要紧的。”尚夫人一语道破梦中人似的提点道,“而况我看咱们的孩子哇,哪个都比不上您的本事,可别再败了家业。”
  尚涟觉得有理,点头称是,决定还是打点一番,能把两个儿子送去皇宫做伴读才是正事,而且眉妃也正有此意,希望有表亲的兄弟两个将来去照应一下燕祉禖。
  正好皇帝陛下的七、八、九皇子也都是到了就学读书的年纪,皇帝龙心大悦的要给这几个孩子寻摸伴读。
  最后圈定了的几个人选,都是非富即贵的大家子孙,其中自然包括了尚桴和尚槎。
  虽说三位皇子的生母身份贵贱不一,但是皇帝陛下为了显示出自己的不偏不倚,决定就按照长幼次序叫这三个儿子自己选伴读,笑言道,“朕意以为,如此一来,这伴读可就是诸位皇儿自己选的了,以后可莫要以此为藉口推诿读书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伴读

  皇后闻言轻声一笑,“陛下真是会说笑,皇儿们个个都是好学的孩子,岂有推托倦怠之事?”
  皇帝点头,开口道,“若能如皇后所言这般,倒也是好的,皇儿们快选去罢,也省得叫不中选的孩子白白辛苦。”
  “儿臣遵旨,”接着是三位皇子齐声答礼,“谢父皇,儿臣定当谨遵父皇、母后教诲,勤学不怠。”
  然后便是皇子们依次来到阶下,中规中矩的迈着端正的步子,选择着自己心目中合适的伴读人选。
  不多久的功夫,只见八皇子燕祉祜爽快的指着其中的一位少年表示了自己的决定,但是七皇子燕祉祧的眉宇间略显犹疑,九皇子燕祉祾更是蹙着眉头,就像是到处寻找着什么似的。
  时间又过了一些,此时,用皂纱裱裹的桐木做成的綖板上,五彩的缫绳编的十二旒上分别缀着的十二颗五彩玉珠的摆动的幅度和方才相比稍微大了一些,皇帝陛下的声音也没有刚才那般温热了,平平的问道,“七皇儿,难道你现在还没有挑到合适的人么,是不是这批人选之中,并无你中意的伴读?”
  听到这问话时候的燕祉祧,正好拉起了一个身在靠后位置的男孩子的茄色雪青的衣袖,锦边弹墨的纹路抓在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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