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天下惟双-第3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康熙星眸微张,把手推开瓷碗,含糊不清的说道,“容若,你记不记得襄阳汉江楼的初会……水浸天可是我先见到的……她哪里像35岁的女人……”

    纳兰性德将瓷碗搁到一旁,掏出帕子拭去溅在身前的汤汁,“她人见人爱,你又不是头一回知道。”

    康熙噗的沉入床榻,断断续续说道,“你没瞧见?满朝的男人眼睛都直了……尤其是…是…二哥…玉天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说着,他拉过锦被,给康熙盖好。

    “容若…你休了她……”康熙呓语般的说道,尔后夸张的翻了个身。

    “……”

    “我喜欢…喜欢…”康熙向被窝里拱了拱,蜷起双腿,“纳了她…又何妨……浸天…”

    “……”

    此次朝贺本该由水城笳亲往,但他年事已高,禁不起车马劳顿。论起来,也该由水老前辈的首席弟子沧宿居士代劳,可他偏偏是曾遶的授业恩师。计较起来,唯有水浸天出面最为妥当。但谁都知道她此行凶险,甚至极有可能是羊入虎口。

    水浸天最近几乎日日伴在孝庄左右,纳兰性德出了神武门,牵着马向丹棱沜方向走去。该来的总会来,该知道的玄烨总会知道,惊慌、心虚个什么?浸天是我的妻,难道说是我错了吗?

    冷不防,水浸天忽然从树后现身,纳兰性德木得打了个激灵,“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纳兰性德握住她柔软的手掌,暖暖的笑着说道,“等了不少时辰吧,手这么凉。”

    “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说着,纳兰性德牵了水浸天的手掌便走。

    水浸天连忙拉住他,笑嗔道,“瞧你,又走错了不是!”

    “对对对,该回北海……”纳兰性德挠挠头,憨憨的笑了。水浸天出京与暹奴总管汇合的时候,顺便将三个孩子一道送到了京郊的庄子上,白薇和蒙希一道跟了过去,明珠也派出心腹侍卫护卫在庄子周围。

    ******

    上更时分,两人携手回到甘露院,卸去周身的束缚和臃肿的棉衣,水浸天深吸了一口气,无比轻松的说道,“终于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没有叽叽喳喳的子鱼、调皮捣蛋的永哥和娇滴滴的乐鱼,原来日子是这般清静。”

    水浸天双臂环住纳兰性德的脖颈,嫣然巧笑道,“有朝一日,能一道回茈碧水月该有多好。容若,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是该走了。”纳兰性德深知,拖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玄烨已经动了心思,以他的脾气,不需要太久……就算要走,又要怎么走呢?

    水浸天与纳兰性德的想法不同,要走怎么都走得掉,以康熙的好名、记仇的秉性,就算为了他圣君明主的为名,也断断不会伤及他们家人分毫。康熙恨的人是她,无论纳兰性德做过什么,他都会原谅。若真逼到了哪一步,办法也只有一个……

    ******

    二月十六,康熙协皇太子及内阁朝臣前往盛京谒陵。水浸天被孝庄留在了身边,而玉天波作为平叛功臣,康熙特许其伴驾出行。

    明珠再三告诫水浸天和琼宇,他们父子二人离京期间切勿生事,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要立刻飞鸽传书,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纳兰性德对阿玛此举很是赞同,戴铎临行前的叮咛言犹在耳,字字都敲在他的心头,曾鹤宸、曾遶还有八阿哥胤禩……

    “等我从盛京回来,咱们就回茈碧水月。”

    水浸天注视着纳兰性德坚定的神色,心头虽暖,但担忧也跟着袭来,“你的意思是,此次出京,你会借机跟他摊牌?”

    “浸天,这件事我自会处置妥当。”纳兰性德此话的弦外之音即是,这是他跟玄烨之间的事情,第三人插手只能越闹越糟。至于后果,他自会一力承担,水浸天只需等在那里就好。可,她怎么做得到?自从相识,她已经习惯为他操心,为他忙碌,朝夕间让她放下,哪里会那般容易?

    “曾鹤宸下落不明,曾遶已经秘密回京……”纳兰性德见水浸天若有所思,握住她的肩头,叮嘱道,“浸天,凡事总有取舍,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嗯!”水浸天怎会不明白,以曾鹤宸诱捕曾遶,这趟浑水她淌不得。而且,康熙特特带着皇太子胤礽一同前往盛京,用意再明白不过,他绝不容许康熙十六年的事情再次发生。

    七日后,圣驾出山海关,于宁远州等地行围,康熙射杀猛虎两头,狍子、獐鹿无数。

    大半的疆域经过八年的战事,百废待兴,政事繁重。出巡以来,康熙在会见蒙古王公、饮宴后的闲暇时间,大半用来议政、批阅奏章,还要腾出空来检查、督促胤礽的功课。即便独处,所谈也多为军政国务,每每纳兰性德提及风月情话,康熙要么以困乏为由不予理会,要么就是敷衍搪塞或者干脆一句带过。形势如此,他一肚子的话也只能一搁再搁。

    三月初三,圣驾抵达盛京,时任盛京将军安珠护等携盛京文武官员接驾,当夜大队人马驻扎在安桥西,预备转天拜谒孝陵、昭陵。

    戌时,从胤礽的军帐中转回中军大帐,宽去外袍,屏退左右,帐内只剩下身着中衣的康熙和纳兰性德。

    康熙斜靠在软枕上把玩着手中的金龙玉樽,回忆着说道,“回想起十年前的光景,咱们今日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十年过去,就仿佛是个轮回。盛京的草木依旧,而我们已几近而立之年。”

    “……”纳兰性德只是淡淡的笑笑,自觉是玄烨开了个话头,无须接话。

    “这些天,有句诗我时常在我脑中浮现,你可猜得到?”

    纳兰性德笑着摇摇头,心中暗自揣度,“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说到这里,纳兰性德顿觉整个人被康熙锐利的目光罩住,他不由得一阵心慌。

    康熙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听说这次回来,水浸天直接住进了正房?”

    纳兰性德点了点头,“是。”

    康熙脸色一暗,斟满手里的玉樽,继续低声问道,“你的药是她给的?”

    纳兰性德再次点头,“是。”

    康熙押了一口酒,缓缓下咽,问道,“自她走后,莫非你们一直都有联络?”

    “算是吧。”

    康熙咬了咬下唇,醋意满满的问道,“你们……即已行夫妻之实,她该不会再回茈碧水月,对吗?”

    “应该是。”说完,纳兰性德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暗自下定了摊牌的决心。

    “她……终究是选了你。”康熙眉间紧蹙,眼中泛起水光,低声道,“那么你呢?”

    康熙此问本就多余,以纳兰性德的性子,若不是两厢情愿,又岂会将夫妻之名坐实?他既盼望着纳兰性德矢口否认,又明知他敢作敢为的性子,决计不会扯谎。他是多么的希望,纳兰性德能说句谎话骗骗自己,只要他说的,他都愿意相信,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纳兰性德低头斟酒,平静的问道,“玄烨,想听真话吗?”

    康熙看到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强压的怒火登时冲上了脑门。“啪”的一蹲玉樽,低声喝道,“我只问,你若把她放进了心里,那么我又在哪里?”

    纳兰性德目睹杯中酒被震出的圈圈水晕,语调平和的问道,“玄烨,在你心里,真的只有我一个吗?意映、徽音统统不在你心上吗?”

    “……”康熙喉头一哽,违心的答案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纳兰性德满目意兴阑珊,轻声质问道,“缘何忠贞只属于我一个人?缘何你总认为,我心里装了别人,就再也没有你的位子?缘何你装得下意映、徽音、六宫粉黛,独独容不得我放进一个水浸天?”

    康熙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句话,“因为你只装了她一个!”

    “不对。”纳兰性德摆摆纤长的手指,饮下半杯酒,注视着康熙繁星般的眸子,说道,“因为她一直在你心上。”
89。凤栖梧…第四十七章:金波淡风情(二)
    康熙面色凝重,带了几分被人戳穿心事的尴尬,说道,“容若,咱们说好的。如果,你敢爱上哪个女子,我绝不轻饶。君无戏言,你该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纳兰性德淡然而笑,平静地答道,“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康熙坐直了身子,猝然探手,揪住他的衣领,霸道的说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清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水浸天是,你更加不例外。你既然知道水浸天在我心里的分量,为何还要动她?”

    纳兰性德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理直气壮的答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缘何碰不得!”

    康熙终于压不住妒火,质问道,“当初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难道连这个你都忘了吗?”

    纳兰性德一怔,直愣愣的盯着康熙,自嘲的说道,“你是在说,同意老祖宗为我俩赐婚,不过是给浸天找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居所。而我只配给她做挡箭牌,只是个为皇帝照料心上人的看门人?”

    康熙下颌抬起,双眉一扬,说道,“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是我先瞧上了她,从汉阳楼起,她就是我的!”

    双眸中显见的喷出愤怒的火光,纳兰性德还击道,“可她是我的妻子!”

    康熙霍的立起上半身,俯视着他的头顶,一字一顿的问道,“纳兰性德,你是要跟我争女人吗?你是在跟我争吗?”

    纳兰性德顶着康熙威严的目光,昂首答道,“我只是在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情。”

    康熙猛然抬起右手,举在空中,狠了狠心,最终将他用力推了出去,指着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忤逆我?水浸天再好,也不过是个女人?你为了她,难道要弃我于不顾吗?”

    纳兰性德保持着刚才被推倒的姿势,声音低沉道,“你说的不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弃你而去,是你变得我不敢再认!”

    康熙凌厉的目光袭来,正色问道,“是我变了吗?你倒说说看!”

    纳兰性德忽的坐起身,正对着康熙,四目相对的问道,“胤禩是谁的孩子?究竟是阿布鼐的孙子还是我纳兰性德的儿子?”

    康熙目光一矮,错开他逼人的眼神,气短的说道,“他是良嫔和朕的儿子,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纳兰性德悲愤交加,紧锁眉头,低吼道,“墓穴是空的,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告诉我,如果不是为了把他当作人质,又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那又如何?你应过,会陪我一辈子!谁敢保证,你不会随着水浸天浪迹江湖,去做闲云野鹤?”

    他仰起头,将几欲夺眶而出的水雾逼了回去,痛苦的问道,“那么,图海和周培公是怎么死的?老将军阿穆尔又为何会暴毙?他们为了平定三藩出生入死,征战八年,不敢有一丝懈怠,夜夜披甲而眠,你怎么忍心刀枪未入库,就兔死狗烹!”

    康熙理所当然的说道,“历朝历代的皇帝皆是如此,他们做得,为何我做不得?难道你期望见到第二个鳌拜吗?”

    纳兰性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强压愤怒说道,“鳌拜?他是你聚拢皇权的绊脚石,他是不是这真的该死,你比我清楚。可图海和玛尔汉不一样,周培公也不过是个门客!”

    康熙反驳道,“正因为有了他这个门客,他们才更加该死!”

    “可当初,周培公是你顶顶看中的人才啊!”

    康熙鼻子一哼,侧过脸,不屑的说道,“他不入仕,不受世俗制衡,不为朝廷所用,这种人留在乡野,终成祸患!”

    “你就是这么理解‘明君杀人’的吗?”

    “难道这么理解有什么不对吗?”

    纳兰性德低头转着酒杯,苦笑了几声,讥讽道,“你是天上的飞龙,俯视大清的臣民。生杀予夺,全乎一心。臣子做得好,是皇帝用人得当,指挥有方。臣子做错,是他们资质愚钝,理应当诛。名是你的,利是你的,天下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你让我向东,我不能向西。让我打醋,我不能买鸡。玄烨,你当我是玩偶吗?我也是个人,而且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说着,他攥紧拳头,把酒杯捏得粉碎,鲜血从指缝中、顺着肌肤的纹理缓缓渗了出来。

    康熙心头猛的颤抖,硬拉住他的腕子,强行掰开他紧攥的拳头,疼惜的说道,“一个男人该有的,你样样不缺。功名、财帛、土地、妻妾、儿女,你还要什么?你还想要什么?究竟我给你什么,才能收回你的心,你告诉我!”

    纳兰性德推开他的双手,任由张开的手掌血肉模糊的晾在桌上,轻轻吐出两个字,“自由!”

    康熙仿佛被烛光与血光交汇迸出的光泽刺痛,木得向后一缩,半命令、半乞求道,“这绝不可能!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永远都不会!别的,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纳兰性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可,我只想要自由。”

    康熙被纳兰性德的不识抬举再次激怒,再次揪住他的衣领,这一次的力道比上次更胜,几乎把纳兰性德给提了起来,“你想把我一个人丢在没有人气的紫禁城跟她远走高飞?你想跟水浸天双宿双栖,你想跟她回茈碧水月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四目对视了片刻,谁都没有妥协的意思,“我告诉你,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纳兰性德再次平静了下来,低声问道,“如果我不走,你会让我们在一起吗?”

    康熙木得松开手,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你认为呢?”

    纳兰性德机械性的紧接着问道,“如果我不走,你会放过水浸天吗?”

    得到的仍旧是康熙近乎嘲讽的反问,“你觉得这可能吗?”

    纳兰性德凄苦的大笑起来,眼底泛起一层水雾,“那么,你又打算怎么处置水浸天呢?”

    康熙抬出早已想好的对策,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会让她恨你,让她自愿放弃你!就算她做不了我的妃子,也不会让她继续做你的妻子!”

    纳兰性德微微点了点头,结局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你又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康熙起身拿过床尾的药箱,拉过他的手掌,脉脉的说道,“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烧酒倒在流血的伤口上,他竟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愠怒的问道,“你当我是什么?”

    康熙对他的疼痛仿佛感同身受,握着酒瓶的手掌微颤,语调也略显颤抖,“你是我的侍卫,你是我的爱人!”

    纳兰性德冷冷的反问道,“你就是这么爱人的吗?”

    康熙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二人彻底进入冷战状态,“从我们相识那一天起,这一切就已经注定。”

    “我若不从,你会拿八阿哥开刀吧?还有福哥、揆方、揆叙或者我阿玛……”

    康熙扒开白药的瓶塞,低眉说道,“胤禩一个已经足够!”

    纳兰性德自嘲、苦涩的说道,“你果然够了解我,知道我心软。”

    康熙沿着伤口的缝隙,均匀的把白药洒在伤口上,看到这里,纳兰性德心底一暖,带着悲声问道,“如果,我死了呢?”

    双眸显出逼人的寒光,康熙侧眼命令道,“我不许你死,如果你敢自杀,他们全都会没命!”

    纳兰性德轻轻地笑了,柔声道,“玄烨,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你好学、坦荡、睿智、独具慧眼,真诚、亲和,不会盛气凌人。懂情知爱,心思细腻,虽然爱耍小孩子脾气,但是总会顾全大局。这样的你,让人信赖,跟你在一起,既自在又安心。只要见到你,什么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康熙鼻子一酸,咬牙把眼底的泪光咽了回去,掏出帕子,轻轻地伏在伤口上,尔后仔细的裹好。

    “现在,你变了。你是康熙大帝,独一无二的盛世明主。你忘了原来的自己,不认得本相。你总以为是别人负了你、背叛你,殊不知别人跟你一样都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你需要的,他们未必不想要;你能给的,他们未必需要。”

    “……”康熙背过身,把药箱放回原处,顺带把涌出的泪痕摸干。

    “跟你在一起,越来越累。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何不能像怜悯苍生一般的可怜我呢?难道,你真想让我做一辈子的男宠吗?岁月荏苒,英雄迟暮。十年之后,你还会稀罕我这身皮囊吗?”

    “我不会变心,永远也不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容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康熙话说的硬气,却暗自叫苦,容若啊,容若,你不是帝王,你又怎会知道:大清是我的,换句话说,我也是大清的。若连你都要离开,那么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还会活多久,怎么陪你一辈子?”

    康熙神色紧张的追问道,“你什么意思?水浸天不是已经治好了你的病吗?”

    纳兰性德温暖的笑了,镇静地说道,“治好?我的病治不好!”

    康熙执拗的说道,“胡说,天底下没有医不好的病!你不要再找借口,从明天开始,我会看着你诊脉、吃药。我不会让你先走,绝不!”

    结果跟纳兰性德料想的一般无二,摊牌带来的只能是康熙的震怒和霸道的报复,无论如何,事情必须由他亲自告诉玄烨。在他心里,一直以来,玄烨都排在第一位。纵然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康熙绝对不会伤害他和水浸天中的任何一个。即使要处置,水浸天也会首当其冲。他不知该为玄烨的痴情、专一而欢喜,还是该为玄烨的专断、强势而悲哀。

    无论对纳兰性德还是康熙,他们面对的都是自己最爱的男人和最爱的女人。今时的局面,客观的说,康熙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他最爱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而且准备私奔。换做谁,大抵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大抵都会做出一系列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一为宣泄背叛的愤怒,二为守护属于自己的幸福。

    当两情相悦,爱是宽厚、无私的;而当陷入三角关系,爱是专属、自私的。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世界,永远都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90。凤栖梧…第四十八章:天低羁孤鹊(一)
    一峭春风冷,一腔空萧瑟,一策恨天低

    昨夜的争执和折磨丝毫没有影响康熙谒陵和接见盛京百官的兴致,纳兰性德按部就班的如影随形,唯一的不同是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都会跟着一名侍卫。纳兰性德认得此人,他就是十三密探的干将凫溪。为了他,康熙专门抽调了凫溪,一来是凫溪的功夫了得、心思缜密,二来是他对纳兰性德的一切熟稔于心,不会轻易上套。

    纳兰性德对早已做好了完万全的心理准备,无论康熙怎么对待自己,他都深表理解,都会安之若素的承受。

    从那天起,他跟康熙谁都没再提那夜的事情,表面上看来两人一切如常,实则私底下纳兰性德几乎几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康熙只要一个眼色,他便能心领神会。面对他无懈可击的反应和循规蹈矩的做派,康熙看在眼里,怒在心底。

    ******

    三月初三的深夜,水浸天刚要吹灭烛火,准备宽衣就寝,极轻的脚步声敲击耳鼓,她倏地拔出断剑,回身便刺。寒光闪过,烛火映出一张弘雅脱俗、宛若天人的面容,水浸天连忙缩回腕子,鱼肠剑“锵啷”入鞘。

    “你终究还是来了。”水浸天示意来人落座,倒了杯热茶,递到了他手边。

    “我不能眼见父亲被凌迟处死而什么都不做!”曾遶的双眸中罕见的有了波澜,平静如水的面容上竟也有了凡夫俗子的神色。

    水浸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淡的说道,“人关在天字号天牢,以你的本事,定可来去自如。”

    “我今天来是想请师叔赐药,就我父亲性命。我知道,师叔炼成了混元丹……”

    水浸天面色一凝,不悦的说道,“你该知道混元丹的精贵,你更该知道练成混元丹的艰难。那是给他续命用的,我断断给不了你。”

    “师叔,我只求三粒。纵然曾遶进的了天牢,又怎能只身带着全身瘫痪的父亲脱身?师叔,曾遶求你了!”说着,曾遶含泪扑通一声跪倒在水浸天脚下,头磕的砰砰作响。

    水浸天挪到另一个座位,淡淡的答道,“你就算磕碎地砖,我也不会把药给你!”

    “师叔,我求三粒。据我所知,那药他吃了何止三年!”

    水浸天侧过脸,不紧不慢的问道,“那我问你,这药的药引子为何?”

    “至少三个同宗同气之人的修为,异域奇花天妇罗,还有最关键的一样,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童男童女之脐带血。”此话一出,曾遶立刻哑口无言。有了沧壑居士、沧冥和水浸天三人的修为和天妇罗是万万不够的,如果没有子鱼和福哥的及时降生,混元丹是决计不可能炼成的。这也就是古往今来多少无量剑派的宗主、门人执着于制炼圣药混元丹,都无一所成的原因。

    大理水氏有双生的传统,水城笳的孪生姐姐嫁给了西藏最有实力的土司。只可惜水浸天的孪生哥哥一出生就夭折了。这就是康熙十四年端午节她留下来的原因之一。这也完全能解释为何水浸天明知是火坑,还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而乐鱼和永哥的出生无疑也是为了这个缘由。

    “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能把药给你!”

    曾遶缓缓站起身,对着水浸天一揖,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曾遶只有劫法场的下策了!”

    “……”水浸天转回头,不去看他,也没有作答。

    “师叔,我本想这次回来,你定会随我一道离京。”

    水浸天粲然一笑,从容的说道,“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曾遶心头被人猛的抓紧,关切说道,“可……这条路,你们走不下去。康熙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若现在走,一切都还来得及。”

    水浸天摇摇头,低声道,“我不能走,也走不了。”

    “难道你还在奢望能医好他吗?他能撑到今时今日,已经是个奇迹!师叔,一切都是有定数的。”

    “你不能眼看着你的父亲被凌迟处死,我就能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而一走了之吗?”目睹他现在的样子,水浸天仿佛又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真性情的曾遶。阿爹说的对,他本性不坏,终有一天会顿悟。

    沉默了片刻,曾遶注视着水浸天潋滟晴方的眸子,认真问道,“如果,当初受伤的人是我,你也会结魂施救吗?”

    “这么问,你想证明什么?”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还望师叔成全。”曾遶只想从她口中听到确切的回答,纵然知道这无疑于再在心头划上一刀。

    “我……不会。”水浸天的‘不’字说的清晰、掷地有声。曾遶听后,只木然的点了点头,“哦。”

    水浸天难得见到他失落的模样,心头一酸,缓缓解释道,“从我被阿爹逐出山门的那一刻起,咱们就已经不可能。虽然,在我心底一直存有些许的期盼,但,是你一次次把他浇灭。每一次在我几乎要原谅你的时候,你总能做出更加恶劣的事情来。难道你让我等的就是屡屡的空怅惘吗?”

    时过境迁,曾遶愧疚满满,轻声道,“我……也是身不由己。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愿。而且,我对你从来没变过。”

    “那卫静苏呢?你不爱他吗?”

    曾遶摆摆手,说道,“充其量是喜欢,不是爱。”

    “可,你却是他一生的眷恋。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些吗?”

    面对水浸天的责备和追问,曾遶声音低沉道,“我以为那样,我就会忘了你。可事实上,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牧之,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你把石头丢进了宁湖,再捞上来的就一定是你扔掉的那一块吗?”

    长久以来,曾遶已经习惯了水浸天的横眉冷对,她的一声‘牧之’仿佛一下子回到十几岁无量山上那无忧无虑、天高云淡的日子。曾遶心底刚刚理顺的情丝再次凌乱如麻。

    曾遶脉脉的望着水浸天冠绝的容颜,动情的问道,“浸天,你为何要救静儿?”

    “这样你我之间就两清了。”

    水浸天的答案将曾遶的一颗心瞬间冰封,他皱了皱眉,答道,“我懂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他,“牧之,你等等!”

    水浸天将一封蜡封的书信递到他面前,认真地说道,“这是阿爹让我转交给你的书信,并且再三叮嘱,待你回到日月山时再行拆开。”

    将书信揣进怀里,郑重的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你为何不授意28所的人搭救你父亲?”走出没几步,身后又想起水浸天婉转的嗓音,他不禁眼底一润,自觉今日出了这道门,便是此生的永诀。

    “一场三藩之乱,曾氏一门只剩三人,我怎能为了一己私利再赔上别人的身家性命?”匆忙丢下一句话,曾遶快步飘然而去。

    水浸天奔到门口,望着月色下他风姿独秀的背影,自语道,“牧之,你回来的晚了些……”

    三月初四卯时起,曾鹤宸等一干助纣为虐的三藩叛贼随众在刑部差和八旗兵丁的监督下开始为期三日的游街示众。

    “主子,曾老爷子全身瘫痪,似是不见天日已久,皮肤煞白。人也瘦得脱了相,看样子是命悬一线了。”此次出京,纳兰性德刻意把星桥留在了水浸天的身边。

    “游街示众明摆着就是为了引出曾遶。我还听说,刑部判了曾老爷子500刀的凌迟,据说这500刀要刮足足三天。那血就算没流干,疼也要疼死的。”

    “主子,曾老爷子横竖都是一死,咱们万万救不得。”

    “我知道。”水浸天原本坚硬如铁的心思开始动摇,既然救不了将死的那个,那就必须保住活着的那个。他是无量剑派的宗主,静儿将满五岁,自幼失去了母亲,不能再没有了父亲。又一转念,也不知道他在外头怎么样了,掐指一算,从三月初三起就断了消息,便问道,“星桥,这两天怎么没见海东青从盛京飞回来?”

    “我这两天也天天站在院子里等,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难道说……”水浸天心头一凛,默然的点了点头,暗自打定了主意。

    水浸天坐到案前,挥手写下亲笔书信,尔后郑重的交代道,“星桥,你马上赶去京郊的庄子,通知白薇和蒙希,让他们立刻带上孩子们回大理,路山会在半路接应他们。告诉他们,路上一刻也不许耽搁!必须赶在圣驾回京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