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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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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凤凰珠冠,指示一人去取轻便些的步摇冠。那名婢女正要打开首饰盒,另一名芙蓉脸、远山眉的蝉鬓美人走到她身后,一记手刀击在她颈后,此人随即晕倒在地。
  “你……”白细柳刚要出声,只见那人扯下脸上的□□,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早已出宫的谢玉。白细柳又惊又喜,拉住她小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于三日前的深夜,遣谢玉趁乱出宫送信给韩清商。那时商议好,一旦出宫,谢玉就即刻带谢石出锦官城,回到成国领地以策安全,静候佳音的。
  谢玉眼下两团乌青,显见操劳过度,她摇摇头道:“殿下交代的事我已办妥了。韩阁主说只待江东传来消息就动手。殿下还在宫里,我怎么能先去安全的地方?”
  白细柳听她又出此言,气恼交加,忽然腹中一痛,不自觉在凳子上滑落。谢玉见她捂住肚腹,心下明了,立时从袖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红色的丸药。白细柳怔了一怔,猛然握住她的臂膀,慌张道:“玉娘,我不是有意瞒着你……”谢玉哽咽道:“殿下,这是安胎药,我找韩阁主要的,你放心服下吧。”
  两人四目对视,均是泪眼婆娑。白细柳将那枚丸药服下后,谢玉抱着她轻声道:“我知道,是冬至那一天,我不该出宫去的。”白细柳怀孕已有三个月,算一算正是冬至那一天。
  那一天,谢玉因为谢石一直吵着要见她,便出宫去韩清商那里看他。太子在家宴上喝得酩酊大醉,有人借更衣之机将谢玉与白细柳往日的通信拿给太子看,纸上颇多暧昧之言。设计之人原是想激怒太子,借太子之手杀了白细柳。太子果然勃然大怒,又酒壮熊人胆,提剑入幽篁居,将一众宫人全都赶走。众人在殿外听见太子咆哮的声音,继而又归平静。在皇帝孟子莺赶到之前,太子方披着凌乱的衣衫,提着剑慌慌张张避走承乾殿。
  谢玉第二日回宫便已听说此事,但白细柳脸上并无异状,因此就一直没有细问。现下想来,从那日过后,殿下便常常叹气,愁黛双结,似有心事的样子。
  白细柳因那日练功走岔了气,才受制于太子,以致珠胎暗结,这是她一生的悔恨,因而面对谢玉也是开不了口。只听她叹气道:“此事发生之后他也是吓破了胆,不必怪他了。玉娘,一开始我只是担心这孩子会给爹爹的平蜀大业带来变数。犹豫至今,已是下不了手了。”
  谢玉泪中带笑,道:“殿下身子要紧。”白细柳转而凝视她道:“你还是快点出宫去。锦官城离邕京何止千里,消息传到爹爹耳朵里最少也要十天,一来一回也要大半个月,时间太长,你待在宫里不安全。”谢玉摇摇头,固执道:“我有韩阁主给的面具,正好趁这段时间打探蜀帝的下落。殿下不必担心,我早已不是那个画屏金鹧鸪、谢家池馆里的玉娘了。”
  白细柳听到这里只觉肠断肝摧,想到若不是为了自己,金枝玉叶的她一定也是坐在邕京皇宫里的宝座上,满身香雾簇朝霞的堂堂太子妃。
  她们以为白雁声铁定要大半个月之后才有动静,殊不知,消息尚未传到邕京之时,白雁声就有所觉察了。
  长乐宫变之后三日,在孟庭登基的当晚,正在邕京述职的裴烈深夜忽然被一纸诏书召入宫里。他站在漆黑的夜色中,看见宫人牵来一匹马蹄包裹着布团的照夜白,一时间瞠目结舌。“这不是陛下的御马?宫中不得驰骤。”宫人就宣皇帝的口谕,令他速骑此马到烟波殿议事。
  若搁在平日,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夜里在禁宫纵马狂飙。但今夜裴烈直觉是出了什么大事,或许与北寇有关。事关军国大计,他只好勉为其难,骑了白雁声的御马在宫里横冲直撞。到烟波殿时,下马之后缰绳都已经被自己的手汗打湿了。
  殿里灯火通明,并无异样。宫人唱诺之后,他入殿见驾。当是时,白雁声一身黑色常服,正站着与清商馆馆主曲乘风说着什么。白雁声看见他进来了,微微颔首,赞许道:“朕与曲爱卿打赌,一炷香的功夫你能不能站到这里。看来是朕赢了。”裴烈随他手指的方位看去,香炉里的线香还剩下最后一截,他抹了一头的冷汗,不禁有些懊恼,道:“春寒料峭,陛下这是烽火戏诸侯吗?”
  白雁声与曲乘风都是一愣,两人相视一笑,白雁声随即肃然道:“乘风,那诏书拿给他。”曲乘风随即走上丹犀,从御座上取了一纸黄帛,又走下来交给裴烈。裴烈欲三跪九叩接旨,被白雁声阻止。
  裴烈摸不着头脑,在曲乘风示意下打开了圣旨,看到起头的两个字“遗诏”,眼前一黑,将圣旨掉落在了莲花地砖之上。
  曲乘风弯腰将诏书捡起递与他。裴烈在皇帝平和中带有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重新将圣旨读完。诏书称皇帝“偶染暴疾,将不久于人世”,“令太子柩前就皇帝位”,并进封裴烈为“周国公”,助新帝“辅政、参知政事”。
  裴烈犹疑地看向白雁声,道:“陛下可是遇上了什么难题?或是有人逼迫?”白雁声笑了一笑,温和道:“我本出自草莽,逐鹿中原只是不忍见生民涂炭。如今幽州已定,太子已经长成,我早有逊位的意思。只是做太上皇也是闲死在这宫里,不若一了白了,做回我的山野之民。”
  告老还乡?裴烈哪肯相信他这番说辞,思前想后,总觉得以皇帝的心性,不可能受任何人威胁。任何人?他脑中电光一闪,忽然道:“莫非是,莫非是子莺哥哥出了什么事吗?”
  他情急之下,连旧称都脱口而出。白雁声与曲乘风交换了一个眼色,曲乘风上前道:“将军好厉害,陛下正欲往西川一行,还请将军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太子和皇后娘娘。”
  原来如此。裴烈顷刻间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无疑虑道:“陛下可遣一心腹前往西川,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亦可以悄悄去、悄悄回。陛下正春秋鼎盛,四海平定仍赖陛下英明睿智。虽北疆已复,但四境之内仍有顽民,此时改天换日会大伤元气。太子虽聪慧,但太过年轻,与陛下老成持重,不可相提并论。”
  白雁声叹息道:“正因为太子年轻,所以要你多多襄助。我此去若能救得子莺,便不会再回这朝堂之上,与他闲云野鹤,扁舟江湖。若是不见子莺,更生无可恋。左右都是要走,早走晚走都是一样。”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与他比起来,我又何尝在乎?穷兵黩武至今,爱恨情仇,都成虚无,唯有一人不能辜负。
  他二人的□□,自己是从小看到大的。明明什么都明白了,但心脏痛得厉害,彷佛空气都在颤抖。裴烈猛地跪地,将圣旨高举过头,大声道:“臣不能领旨。”白雁声与曲乘风又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无奈,没料到他在这紧要关头执拗起来。曲乘风好言劝慰道:“裴将军,你从小就跟在陛下身后,一路风雨过来,什么都见识过了。若是此刻撂挑子,怎么对得起陛下的养育栽培?”裴烈反唇相讥,言辞激烈道:“我与曲馆主也是从小认识。天下未定,陛下有这样的糊涂心思,曲馆主怎么不进忠劝谏?”曲乘风叫他一语噎住,说不出话来。裴烈却进一步问道:“到底西川出了何事?子莺……蜀帝到底有何危险?”
  曲乘风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白雁声柔声道:“西川近年来一直不□□静,朝中有让蜀帝逊位的声音。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逼宫篡位,恐怕子莺有难,决定先偷偷潜入锦官城。”他梦中所见,历历在目,子莺被人用锁链锁住,受尽折磨,在地府门前徘徊。一想到此情此景,他便恨不能生出□□翼,眨眼便飞到子莺的身边。
  裴烈闻听此言更觉不可思议,道:“陛下,怎能靠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便断定蜀帝有事?何况梦是反的。”
  白雁声缓缓走过他的身旁,道:“碧云天,无定处,空有梦魂来去。不瞒你说,这些年便是与他相关的梦也少了。就算梦是反的,这大概也是我内心的呐喊。往世不可追,来世等不及。今生今世,哪怕所有能破碎的东西都已破碎,我也绝不容许失去他。”
  裴烈转身望着他往殿外逐渐远去的身影,心潮澎湃,眼里激出泪水来,哽咽道:“当年我们一起从临溪赤手空拳走出来,有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恨血千年土中碧。陛下怎么忍心辜负家国社稷,辜负贤臣良将,辜负这大好河山?”
  白雁声顿足,沉声道:“昔年谢鲲曾说过,功成不必在我。这帝王路是不归路,走到今日足矣。心轻万事如鸿毛。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他说完这话拔步又走。眼见他就要走出殿外去,裴烈心有不甘,喊道:“就算陛下要走,此事也应该托付两位王爷,为何是我?”
  白雁声停下脚步,但始终没有转身。他仰头望着天上密密的繁星,叹气道:“天下易得而难安。细柳当年远嫁,也告诫我,要天下获安,不要一家江山。这些有益的话我都原原本本传给你。这天下到底是天下人的。雁峰和雁行,看他们的造化吧。告诉雁峰,我不知道当年永城的事给他留下那么大的阴影。白氏族内有成训,早夭、叛逆的族人都不会记入族谱,我不是有意要抹杀雁蓉的存在。皇后母子和朝事就拜托你了,乘风会留在邕京,供你驱使。”
  他说完这些话便迅速消失在殿外漆黑的夜色中。
  眼睁睁看着他走出自己的生命,裴烈摊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半天都茫然无措。曲乘风耐心等了一会,眼见灯烛都要燃尽,便上前提点道:“将军,陛下有口谕,遗诏可于明日早朝之上宣读,不过要再过三日才能发明谕昭告天下。”
  裴烈猛然抬头,目眶尽裂,厉声道:“身为近臣,被无端抛弃,曲馆主不竭力劝谏,反而由着陛下任性。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曲乘风怔忡半晌,心中忽然明了,长吁道:“乘风活在世上,但求有趣罢了。陛下岂是听劝的人?真英雄必非无情人。将军还是看开些吧。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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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雁声:有权任性……
  明天起休息一个星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九章

  白雁声离开邕京之后的第十日。
  傍晚,周国公裴烈接兵部急报之后立即进宫面圣。与十日前相比,这宫阙已是改头换面。那些年节尚未收起的彩灯彩带之类的装饰都被匆匆扯下,有的来不及收起,便被丢弃在泥地上、树荫下、拐角处。
  他匆匆来到延祚宫,却听说新皇已去太后宫中侍奉汤药。等他赶到凤仪宫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太后已经歇息,宫监径直将他带到了寝殿外的凤池边。
  他沿着小石桥的白玉台阶一路走来,台阶上散落着一件件丢下的衣物:朝服、朝冠、鞋履,最后是一条方团玉带。他弯腰拾起这九銙玉带,只见八枚都是长方形的团龙纹白玉銙,镂雕的每条龙都姿态不一,惟妙惟肖。只有正面一枚是圆形青色谷纹璧,他凑近一看,上面镂雕着“长乐”两个篆字。
  这条玉带是白雁声贴身之物,常见他佩戴在腰上。白玉銙入手温凉,睹物思人,裴烈握紧在掌中,抑制住那千头万绪,迈进桥上的凉亭。凭水的栏杆旁偎依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只着白色中衣,披散着头发,光着脚丫。裴烈先跪地请安,双手将玉带高举过头,然后道:“陛下的玉带掉了。”
  建平帝白琼玉回头望他,两颊上有着一抹酡红,哑声道:“賜给你了。”裴烈一惊,伏下身子道:“天子才能配玉带,臣谢陛下恩典,不敢僭越。”
  白琼玉靠在栏杆上,一手支颐,手腕之洁白与玉石阑干浑然一色。他凉凉的目光从裴烈头顶扫过,懒道:“君賜不可违也。”裴烈又将身子伏低一截,大声道:“神器至重,不可使负荷非人。请陛下收回玉带。”白琼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过了半晌才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取走玉带。裴烈低头望着他赤足在地上来回走动,道:“春寒料峭,陛下何以只穿这么些衣物?该保重龙体才是。”白琼玉取回玉带,在手里玩弄,道:“你起来说话吧。朕才服过五石散,散散药气。”
  年纪轻轻,竟用五石散,不知宫里哪个混蛋阉人进奉,待查出来一定要仗毙才是。裴烈蹙眉起身,束手站在一旁。月色下,少年的手指一次次划过那九枚玉銙,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裴烈忍不住道:“陛下不带上吗?”白琼玉扬了扬手腕,道:“太凉!”
  玉器至重,但这贴身的寒气,也只有佩戴的人自己才知道。空濛月夜,苍茫独立,围白玉而冷天下。他忽然明白了这少年为何要服用五石散,皆因那宫闱深处无法驱除的空虚的冷。
  白琼玉面容与白雁声有八九分相似,但老皇常年戎马,浑身英挺之气,此子却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眉宇间阴柔媚气,双目更如天上繁星,清冷无波。只听他淡淡道:“你深夜进宫,想必有要事上奏吧。”裴烈就将袖中拢了多时的兵部急报呈上,内容是大行皇帝驾崩之后,遗诏令臣工奔丧,但在淦阳的齐王白雁峰、凉州的征西将军虞得胜却迟迟没有动静。白琼玉扫了几眼,冷淡道:“朕知道了。”
  裴烈问:“陛下有何打算?”白琼玉瞥他一眼,用略带讥讽的语气道:“你是先皇留给朕的辅政大臣,朕也不瞒你。给齐王下密诏,让他不用回邕京,就地带孝,监视虞得胜的就是朕。若虞得胜敢反,就让齐王讨伐他。周国公专心西川事务即可。”
  夜凉如水,裴烈心中也是悚然而惊。皇帝此语,有猜忌之意。而白雁峰、虞得胜皆拥兵过十万,用一毒制另一毒,弄得不好恐遭反噬,这样的招数难以想象出自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之手。
  白琼玉此时也有些疲累,正好桥头跑来一个宫监,说太后醒了。他便站起身来,顺手将玉带围在中衣外面,振振衣袖便走了。从头至尾,他都没有问过裴烈一句:那一夜,烟波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白雁声为何消失不见。裴烈望着他瘦削的背影,想起方才他扣玉带时那浑身的一个寒颤,便觉得难过至极。
  这大好江山,岂能无人主沉浮?这万人之上的孤独,从此便落在他一人肩上了。
  太子孟庭登基后的第十日傍晚,太师沈东阳、大将军沈君理接到江东密报。两人商议过后,分头行事,沈东阳逼皇帝在含章殿写下密诏,沈君理随即赶到东宫承乾殿。
  日已西颓,凉风带雨。承乾殿里,皇后白细柳正在窗下凝望什么。沈君理本来手提一个食盒,望见殿前侍女,便将食盒转交给她,命她随侍进殿。
  白细柳绣罗金缕,丝带垂曳在地,看见他大喇喇闯进来并不意外。沈君理冷笑道:“殿下还有看风景的兴致啊。”白细柳扫视他一眼,漫声道:“蜀国多云雨,有情花解语。自然是美景看不够。”沈君理咧嘴幸灾乐祸道:“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臣奉旨来送殿下回老家。”
  他一语双关,白细柳怔了一怔,立时明白过来。她脸上倒也不见得多畏惧绝望,反而轻拂肩上的雨珠,道:“江都宫阙,清淮月映,此时风景倒也正好。”
  若不是身负皇命,沈君理真要为她临乱不惊的表现而鼓起掌来。他从袖里扯出一卷黄帛随手扔在地上。白细柳一手扶着腹部,慢慢弯腰捡起,见那黄帛上的字迹歪曲潦草,书写之人执笔之时惊魂未定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只有那最后加盖的玉玺清晰有力,似乎要为他人的命运打下深深的烙印。
  墙上挂着一把古琴,风触鸣琴,拨动她的心弦。去年冬至那半床月光缓慢流淌至今。一时心软,悔结同心。
  沈君理见她望着圣旨沉吟不语,以为她心存侥幸,便开口嘲道:“殿下怀疑这是矫诏?陛下此时还在含章殿,可遣人去问。”白细柳将那黄帛卷起,无所谓地笑道:“问是一定要问。我早说过,妇人有三从之义,无自专之道。陛下要我死就死,要我生就生,只要是陛下的心意。”
  沈君理眯了眯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次她还想故伎重演死里逃生不成?也罢,便让你死也死得安心。他便任由白细柳唤出东宫一名小婢,往含章殿面见陛下。两殿相距甚远,沈君理怕她借机脱走,眼眨也不眨地监视着她。
  死到临头,白细柳却举止从容,施施然在殿中落座,取出一盘棋子来,慢慢下起来。边下边问道:“将军来得匆忙,莫非是江东有事?”沈君理今日心情大好,也就忍不住多说几句:“江东确有大事。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吧,十日之前,成朝皇位易主了。白雁声已死,其子即位,改元建平。”
  一颗琉璃棋子掉落在棋盘上,白细柳闻听此言,脸上要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古怪的神情更多些。“十日之前?”“不错,正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三天夜间。定是畏惧我皇威名,吓得一病不起,才三天就暴毙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白雁声出粪土之中,升云霞之上,遽骄傲如此,其能久乎?”
  天意?白细柳嘴角微翘,露出一个讥笑来。她一枚枚摆好棋子,轻声道:“父皇去世了,你们没有了忌惮,下一步预备攻打江东了吗?”沈君理道:“水军正在集结,只可惜殿下看不到攻破邕京的那一刻了。”
  白细柳轻敲棋盘,道:“我劝将军还是莫要出兵得好。柴桑口有十万成朝水军待命,下江航道更有水雷埋伏,惊涛骇浪,颇多凶险啊。”
  沈君理撇撇嘴,对她的威胁警告不以为然。此时外面天空完全黑了下来,风急雨骤,白细柳左手和右手对弈,闲敲棋子落灯花。沈君理冷眼旁观,想看看她到底能镇静到何时。白细柳忽然开口问道:“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想问将军。”“你想问什么?”
  白细柳停下手中的棋子,望着他道:“太上皇与我爹爹不同,西川江东格局迥异。江东多侨民,爹爹以铁血统驭,西川多门阀,太上皇长袖善舞,用的是水磨软功夫。大将军为何要行逼宫之事,破坏这门阀间微妙的平衡?”
  沈君理冷笑道:“陛下一直对江东姑息忍让,辜负先王的国策大计。坐吃山空,长此以往,何日能收复江东、一统天下?为社稷着想,只能请陛下退位让贤。”
  白细柳一枚黑子将下未下、悬在半空中,忽然微微一笑道:“果真是为社稷?还是为了私欲?将军的癫狂,难道不是因为追慕陛下的心潮常年难以平复的缘故?”
  “哗啦”一声,沈君理掀翻棋盘,拔剑出鞘,指着她的鼻尖厉声道:“去含章殿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你在搞什么鬼?”白细柳双手平摊,耸了耸肩。沈君理想起方才已命羽林卫随那婢女一同前去,便高声询问外面留守的禁军,要他们去含章殿看看。
  吩咐完毕之后,他用剑挑开地上的食盒,盒子里有一瓶鸩酒、一叠白绫。沈君理狞笑道:“殿下,为防夜长梦多,您还是早点上路吧。”白细柳遗憾摇头道:“将军太性急了……”她话音未落,外面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有个羽林卫慌慌张张闯进来大声道:“大将军,在殿外不远处看见兄弟的尸体,那婢女带着利刃逃去多时,是否要去含章殿护驾?”
  一颗黑色棋子落在他脚边。沈君理深吸一口气,脸若寒冰,阴风刹刹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人到哪里去了?含章殿戒备森严……”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白细柳便起身整理衣袍,替他接下去说道:“含章殿戒备森严她是自投罗网,承乾殿龙潭虎穴她也不能再回来了。你说呢?”今夜的禁军,一半被太师沈东阳掌握,布置在含章殿外,软禁皇帝。另一半则由沈君理提着来了承乾殿,预备白细柳若敢反抗,就地诛杀。
  “太极殿!”沈君理失声叫道。他再也顾不上白细柳的生死,转身大步往殿外走。
  月落西沉,星斗渐微,沈君理从承乾殿的夜空望去,只能看见太极殿黑色的檐角。他已来不及带大队人马走辇路,提起轻功,跃上屋顶,便往太极殿而去。在殿外不远处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地上三三两两躺了几具尸体,他草草查看,都是一剑封喉,死不瞑目。他此时还不能判断到底有多少人进来,便沿着血的痕迹入了偏殿。殿外台阶上躺满了尸体。一个白衣少年提剑站在最高一阶上,剑尖还在滴着血。沈君理拔剑在手,仰头大声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那少年方要张口,忽然从古殿深处传来极是浑厚的一声:“清商,让他进来。”从殿内到两人对峙的地方不下百步之遥,这一声却不急不躁,中气十足,好似面对面叮嘱一样。说话的大约是个中年人,武功修为深不可测。
  那少年便侧过身子,将剑背在身后,示意他进殿。沈君理心脏砰砰直跳,顾不上其他,闷头闯进偏殿。画帘已经卷起,香冷风和雨。一人从尸山血海上傲然经过,走到囚禁孟子莺的床榻之前,弯腰探看。他一手举剑,宝剑的寒芒照亮了阴森的宫闱。沈君理惊叫道:“不要!”
  电光火石间,玄铁的镣铐纷纷掉落。那人一手撩起孟子莺的头发,轻拍他的面颊,喊道:“醒一醒,子莺。”连呼数声之后,孟子莺终于睁开双目,借着殿内微弱的烛光望他一眼,皱眉嫌恶道:“哪里来的邋遢花子,脏死了,还不快给我打出去。”
  那人将他上半身抱起,胸膛嗡嗡震动,笑不可抑,道:“这一次你可赶不走我了。我是又老又脏又邋遢,只要我的子莺还是这样美就行了。”孟子莺弱声叹息道:“你疯疯癫癫跑来做什么?是预备连皇位都不要了吗?一把年纪了,让孩子们看我们笑话。”那人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含笑道:“尽管笑话吧。只是不要让我心痛地望着你我当年一起看过的山河。”
  三十年漫漫风雨路,山河已变色,谁还记得江山最初的模样?
  孟子莺爱恨交加,泪如雨下,双手抱住他的脖颈禁不住痛哭:“雁声,你终于来了。你这个蠢蛋,为什么才来?我等了你一辈子,一辈子啊!”
  血海无涯,沈君理僵立在一旁,只觉人生中最长的一夜已经降临。
  ==============
  竟然没有人点赞,这不科学……怒,下一章完结章……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感觉自己可以安安稳稳过个春节了……

  ☆、完结章(上)

  白雁声砍断孟子莺身上的手镣脚镣之后,扶他坐起,问道:“你能走吗?”孟子莺勉强点点头。白雁声将他胳膊架着,一手揽着他的腰,两人搀扶着下了床榻。
  殿前跌跌撞撞走来一个人影,厉声喊道:“白雁声,站住!”
  白雁声这才抬头看了沈君理一眼,转而问孟子莺道:“这人如何处置?”孟子莺一脸淡然,直将面前的人视若无物:“随你。”
  这是最高的蔑视。沈君理听到这一声“随你”,面色灰败,好似失掉了灵魂一样。他不敢去看孟子莺的表情,却将剑尖指向白雁声,颤声道:“白雁声,这里是锦官城不是邕京,是长乐宫不是大明殿,怎么容你在此放肆!”
  白雁声这才想起数年之前,他微服出巡,在江陵城中秋宴上曾见过此人一面。他不觉皱眉责道:“外修臣礼,内实乖悖,子莺你怎么让这样的人留在身旁?”孟子莺苦笑道:“是我德行不足。” 
  蜀国多云雨,有情花解语。这多情之云、解语之花化□□慕和嫉妒的业火,从小吞噬着你的心灵。早已身在地狱狰狞的一角却不自知,终于引来最强劲的敌人,让这乱世之中最后一块乐土沦陷。
  一阵劲风从古殿深处刮来,那人赤手空拳,带雷霆万钧之势迎面击来。沈君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脚下“明月流风”步法才动,慌忙避开。白雁声的“百步千踪”却比他更快,一掌拍在他胸口,将他打飞出去。沈君理撞在殿中铜柱之上,胸骨齐断,又摔下地来,大呕鲜血。
  白雁声身上还负着一个孟子莺,一招退敌干净漂亮,如风无影若水无形,真是如臻化境。孟子莺在心里长叹一声,这一生到底是输了个干净啊。白雁声击倒沈君理之后,不再回头,扶着心爱之人正欲出殿。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韩清商的声音:“陛下,且慢!”
  两人脚下一顿,黑暗中传来刺破长空的鸣镝声,白雁声搂着孟子莺倏地向后跃去。与此同时,千万支钢箭如雨点般从外面齐射进来,钉在地上、柱子上、桌椅上。前殿空旷,两人只好躲到了铜柱之后。
  外面赶来的是从承乾殿增援的羽林军。沈君理以剑驻地,靠着铜柱挣扎着站起来,他望着对面铜柱后的两人,冷笑道:“外面至少有一千人,白雁声你是自投罗网。”
  白雁声伸手点了孟子莺几处穴道,朝他使了个眼色。正当时,一波箭雨已过,另一波尚未到来,白雁声从铜柱后现身,朝外面道:“韩清商,你堵上耳朵。”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分开,先气沉丹田,再募地提气,气血逆行,遂长啸出声。啸声风卷残云,奔腾如虎,从殿中扩散出去,其间又有劲气暗转,愈转愈深,经久不息。
  沈君理耳膜刺痛,“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孟子莺也是面露痛苦之色,只觉得身后的铜柱都在颤抖。
  这一夜,锦官城的不少百姓于睡梦中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好似钟磬一般在夜空中回旋。当他们纷纷下床开窗探看的时候,那响声又已消失。唯一能分辨的是声音的方向,好像来自长乐宫。
  啸声结束之后,白雁声敛容收气,走回孟子莺身旁,见他面如金纸,连忙按住他的脉门输入真气。片刻之后孟子莺脸色才算恢复过来。白雁声解开他的穴道,他便一头扎进他怀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白雁声只得蹲下身子,将他背在身上。
  殿外算是彻底安静了。两人走出太极殿,只见满阶残箭,空地上倒下的人群好似虫子般痛苦蠕动。韩清商从一旁闪出,想要接过孟子莺,被白雁声阻止:“等等,又有人来了。”只听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韩清商持剑在手,跃下台阶。两匹五花骢一前一后驰进殿门,前面控马的是白细柳,她看清殿前的三人,顿时喜上眉梢:“爹爹,韩阁主,果真是你们!”
  五花骢冲到阶前,她翻身下马,衣衫都已湿透,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她向白雁声喊道:“爹爹,你快带他走吧,东门有人接应。”自她嫁入蜀国,父女二人已有三年多不曾见面,但此时白雁声来不及细看已为人妇的爱女,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在此处。好在白细柳连一个字也没有问过,就将缰绳递到白雁声手里。他接过缰绳就上了马,坐好之后,迅速把孟子莺接过抱在身前。
  白细柳上了另一匹马,朝韩清商伸手示意,后者觉得逾礼且僭越,犹豫不前。就在此时,从太极殿深深的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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