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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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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人数既众,部勒又严,难怪萧溶月不要他轻易闯关!
白雁声耳鼓也被震得嗡嗡作响,两人对视一眼,纵马缓缓上前。巨大的木制门楼打开,两人心潮澎湃,颇难自抑,门后就是中原如画江山,万里烟波,令人心醉。
两人距离门楼还有数十步之遥时,头顶的关楼上忽然有一人探出身来,朝门下的独孤络喊道:“独孤将军,萧柱国派人来传令。”
说时迟那时快,萧溶月一提缰绳轻喝道:“闯关!”
马蹄骤急,独孤络抬头见两马加快速度向自己冲来,便知情势有变,立时拔剑在手,他不敢砍杀萧溶月,就向白雁声迎来,口中道:“两位留步!”
萧溶月怕他和白雁声缠斗起来,不能脱身,就抢在白雁声前头,拔剑高举,道:“凤鸣剑在此,谁敢不让?!”
此事发生在关楼正下方,楼上之人看不清楚,只见独孤络一喝过后再无声息,而两骑从北往南,穿过关门绝尘而去。
关楼上的胡人等了许久不见长官下令关门,自有人找下楼来,见面紫赤色,须目惊人的独孤络不言不语站在关门正中,大张双臂做阻拦状,脖子上一道细细血线。有人好奇推了一下他,他的脑袋就咕噜噜滚到了地上,脖颈处喷出一道血的喷泉。身首分离之后,半截身躯仍然门神一般矗立在黑土地上。
白雁声追上萧溶月,见她脸色平静,也不知是喜是怒,便道:“小郡主,我们过关了,歇一会吧。”
萧溶月看也不看他,只奋力抽打马臋,嘴里自言自语道:“快,快,快!”从昨日狂奔至今,她的爱马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不知主人为何如此严苛待自己,眼睛里渗出泪水,马鼻里呼呼喘着气,却仍然生命不停,奔腾不息。
“溶月”,白雁声忽然腾空而起,伸手将萧溶月拽到了自己怀里。
胭脂马身上重量减轻,马蹄放缓,在旁边白马的引导下慢慢停下来。
萧溶月挣扎着滚鞍落马,跪在地上,伏地大哭起来。凤鸣剑掉在她身边不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 闯大祸了吧~~~~~
☆、第六十四章
白雁声上前搀扶她,扶了几把都拉不起来她。好在此时身后并没有追兵前来,大约守将不明不白骤死,其余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了地上的凤鸣剑一眼,这剑貌不惊人却如此锋利,比这剑更锋利的却是那个胡人将军誓死捍卫边关的决心!
萧溶月不过哭了一会就自己止住了,直起腰来,一张俏脸上泥土和着泪水,糊成一片,双目茫然。
白雁声心下又愧疚又不忍,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累她误杀了同胞,于是道:“萧郡主,那城门下面没有任何人看到,独孤将军是我杀的。你回去便这样说。”
谁料萧溶月猛地抬头看他,将银牙咬得咯吱吱响:“谁说没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当时高擎宝剑不过是想威胁恐吓一番,万万没想到独孤络脚下生根了一般,就是拼死不让他们过,胭脂马腾空之时,剑已经来不及收回。
白雁声一愣。转念一想,也是。以萧渊藻武功修为,事后查验尸体,见伤口便知是死于绝世无双的利器之下,凤鸣剑在谁的手里,功力有多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试想当年,萧瑀因为打了盟国皇帝一掌,就被萧渊藻震断全身经脉,那还不是他亲生的孩子,都能下手那么狠。以他大义灭亲的秉性,萧溶月为救敌人,偷走兵符,斩杀守关将军,做亲爹的能放她一条活路?
白雁声想到这一节,也立下了决断,不能让小姑娘回去自投罗网,独自面对父兄。于是拉起她道:“萧郡主,都是雁声的不是。请你随我先回徐州避一避风头,待时过境迁,我再写书与你父兄详述今日的情况。万事由我起,萧柱国要杀要剐,我一人承担。”
萧溶月以袖抹泪,黯然神伤道:“我并非怕爹爹和至尊责罚。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要你替我求情。只是,我曾在菩萨面前发过誓,学武之后,绝不恃强凌弱,剑底不诛无罪之人。一想到独孤将军无辜无罪,却因我而死,心里便如油煎一般。”
胭脂马不住在她身边挨挨蹭蹭,伸出舌头舔她的泪水。她扶着马顺手拾起地上的凤鸣剑,肃然道:“人是我杀的,我不能再让别人替我顶罪了。业报终须受,我这就回去向爹爹坦白一切。佛奴,你走吧。”
她正要翻身上马,冷不防后脑勺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被身后的白雁声托住了。
胭脂将军熟通人性,以为主人有难,马蹄乱踏,仰首长嘶。白雁声连忙安抚它,等它平静下来,取下了它身上显眼的金色马鞍,随手扔在地上。又把萧溶月裹在大氅里,抱上了自己的马,这才催马疾驰。枣红马虽然没有了马鞍羁绊,护主心切,也乖乖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向南奔去。
他取次晋阳府南下,然后转向东行,再往彭城。
萧溶月半路上醒来,倒也没有怪他出手太重,一脸忧惧伤心地爬上自己的枣红马,她自觉犯下大错,心乱如麻,没奈何只得跟着白雁声,走一步算一步了。
此时是靖宁七年的五月,孟子攸已经出兵襄阳,但尚未打到洛邑。一路上风声鹤唳,三晋大地都是兵荒马乱,生民流离。
这日路过一座山峰,山上乱石草障依据天险摆放,颇有阵势,似人有意为之。两人正边走边观察,从山上冲下两骑,挡住去路,马上之人破衣烂衫,看不出年龄,但目光炯炯,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白雁声萧溶月对视一眼,白雁声拱手道:“在下徐州将军白雁声,借贵宝地一过,特向山主致敬。骚扰之处,还请海涵。”
其中一名大汉便斥道:“胡说!徐州将军三年前就在江陵城下兵败身亡,你定是假冒的!”
白雁声神色甚是平静,淡淡道:“白某人当日大难不死,回来报效国家。白雁声名气很大吗,还值得假冒?”
另一名大汉冷笑道:“白将军侠义忠勇之名远播,岂容尔辈亵渎?!”说着就挥舞弯刀从山上冲下来。
白雁声本就不是怕事的人,见这两人武功平平,不慌不忙拔剑在手,迎上去与此人缠斗在一处。
这人武功无门无派,杂乱无章,唯一可取之处却在好勇斗狠,不落人后。白雁声见几次三番承认,对方却不依不饶,招招拿人腰眼,有令人断子绝孙之意,当下动了真怒。从马上腾空而起,揉身而前,一掌劈向他面门,那人慌忙躲闪,送刀来砍,白雁声三根手指倏地捏住弯刀,只听清脆一声,那把刀断成两截,那人从马上跌落。
另一人原在高地观望,见伙伴落马就奔来驰援。白雁声一脚踏着地上的人,对着迎面而来的马肚子打了一掌,顿时人仰马翻。他一脚踢飞那人手里的武器,揪住衣襟拔拳就要揍他,忽然山岗上传来另一个声音:“白将军,手下留情。”
萧溶月秀眉深蹙,两人双双转首,见山上又奔下来一骑,人离得尚有里许,说话的声音却近在耳前,足见功力不弱。
那人奔到近前,下马半跪行礼道:“小人虞得胜,拜见白将军。我这两个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了他们。”
白雁声上下打量他,见他身形高大,胡子拉碴,浑身有磊落不平之气,便奇道:“我们见过面吗?”
那名叫虞得胜的人便细细分说,原来他是瀛洲人,常年在海外游历经商。崇明年间瀛洲反贼据岛叛乱,他家中父老因白雁声手下保全,得以幸免于难,感激涕零。三年前他从海外回来,听父母说起白雁声事迹,便有投靠之意。
当年四处打探,听说白雁声奉诏讨贼,已到襄阳城下,便又赴中州而来。他在襄阳临时参军,军中纪律甚严,他不能到白雁声面前自荐,便时时注目,处处留心。后来跟随白雁声攻打江陵,几乎全军覆没,唯独他和几个伙伴逃出生天,便在这晋阳府附近落草为寇。
他经历过三年前的江陵之战,记得当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听见荆州兵说,没有找到白雁声的尸体,便一直记在心里。此时见白雁声不知从哪里还魂归来,一阵欣喜,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山岗上足足看了一炷香的功夫,确定无疑,这才下来相认。
白雁声听说是在江陵死里逃生的旧部,立生亲切之感,又是羞惭无比道:“雁声罪孽深重,折戟沉沙,令众将士埋骨他乡,更愧对江山社稷。”
虞得胜亦是慷慨陈词道:“将军公忠为国,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将军死。将军不以天下自任而谁任邪?”他说完又介绍两名兄弟给白雁声认识,一名叫颜白鹿,一名叫刘松年。白雁声与他们三个见礼后,这三人又看看萧溶月,不知如何称呼。
白雁声就道:“这是我妹子。”
萧溶月一旁冷笑,不置可否。他二人都和半年前大不一样,白雁声自不必说,她从入关之后也拿出董竹君赠送的人皮面具戴上,是以看上去和汉人无异。她见白雁声对这三人鉴貌怜才有招揽之意,当日虞得胜洗劫村镇屠戮无辜百姓的事就隐忍不说。
白雁声与他三人讨论,原来山上还有壮丁并妇孺千人,于是命他三人就地挑选可用之人,赴徐州从军。
他因为带着萧溶月,颇感不便,既没有在山上停歇,也谢绝了三人随行护卫,两人两匹马继续往彭城去了。
如此日夜兼程又行了一二十日终于到了徐州州治所在的彭城。
萧溶月举目望去,但见城门口拉拉杂杂排了老长的队伍,全是拖家带口的流民,腌臜不堪,脸上带着惊恐未定的表情。
白雁声从队尾凑过去问一个中年人道:“大哥,你们从哪里来?”
那人警觉地看了他两一眼,道:“我们从庐州府来。你有什么事?”
白雁声道:“南边战事很紧张吗?”
那人听他有此一问,顿时惊愕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蜀王已经打到邕京了,江淮之间都成了战场。皇帝老子撑不住了,就快改朝换代了。”
白雁声脸上色变,道了声谢,打马往城门去,萧溶月紧跟在他身后。
那人愕然指他背影:“你这个人,怎么不排队啊?”
白雁声到了城门口下了马,守门的小吏不认识他,拿手里的长矛往他身上乱指乱戳:“你你你,路引带了吗?排队去,挤什么!”
哪里来的路引,白雁声忍住笑,张目四下里打量,忽然眼前一亮,见不远处孙季仁正在指挥人张贴告示,就轻啸了一声:“孙将军。”
孙季仁募地回首,目光在城门口扫荡了一下,待看到白雁声之时,立时瞪得犹如铜铃。
白雁声朝他招手:“孙将军,是我回来了。”
孙季仁用手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眼,这回看清楚了,咧着大嘴奔到城门口,上上下下把人筛了一遍,刚想放声大叫,白雁声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他便涨红了脸。
孙季仁手舞足蹈,对城门吏说:“借过借过”,一把拉着白雁声就往城里走,倒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白雁声止住脚步,回头唤了一声“溶月”,萧溶月低着头站在黄土地上,好半天才不情愿似的拔步跟上。
周围人背后指指点点:“你看,这肯定是个走后门的。”
孙季仁知道白雁声不愿意别人看见他大摇大摆地回来,就带他们专拣人少的小路走,边走边心情激动地分说:“雁峰一直说主公不会有事,原来是真的。孟子攸派人四下散布流言,造谣说您早就殉国了,真是其心可诛。”
白雁声便轻声问道:“徐州城一切安好吗?是雁峰在理事?叔业他们怎么样?”
“都好,都好。”孙季仁点头如捣蒜,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嘿嘿笑道:“您回去见了就知道了。”
三人第次从后门进了徐州府。孙季仁先前已派人送信回来。白雁声进后门,见李湘南站在明月清风照壁旁边擦着眼睛,一望见他回来热泪如泉涌,就要下跪。他赶忙上前去虚扶她一把,温言道:“大恩不言谢,李姑娘,当日在江陵若非你将孟子攸引出城去,白某人今日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三年不见,李湘南也成熟稳重了许多,知他回来后有无数事需要料理,不敢耽误他的时间和精力,遂往他身后的萧溶月面上看了一眼,含泪笑道:“这位是萧姑娘吧,请随我来沐浴更衣。”
萧溶月看了白雁声一眼,见他点头,便随着李湘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章(有更新)
白雁声随孙季仁入了内堂。三年不曾回来,家里景物都有所变化,往来家婢家仆或长发绾成了髻,或鬓边新添了白霜,更有不认识的面孔,在看见他后目中都露出欣喜诧异的神色,不动声色地退在廊下等他们通过。
白雁声走到书房院门外,忽然停住了脚步。院中站着两个男子,一般高矮,全都欣喜若狂地看着自己。
孙叔业先抢上前来,眼眶里充满了泪水,道:“你可回来了!”白雁声与他四手相握,分别三年,不知死活,这时相见,是何等的欢喜,于是道:“叔业,雁声无能,累你太多。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孙叔业细长凤目在他身上狠狠看了几眼,见他除了旅途风尘之外,面色红润,声音嘹亮,步法矫健,便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微微一笑,侧身让到一边。
身后那个青年这时才走上来见礼,下跪道:“雁峰见过大哥”。
白雁声眼前一亮,三年而已,小小少年已经长成了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青年俊杰。他眼里泪水终于落下,好似是要掩盖一般,忽然出手举掌打向白雁峰。
掌带风雷,白雁峰一惊之下,已明白兄长是要考校自己这些年来的武功,于是双臂急举,稳稳托住雁声掌力。白雁声出掌未及收回,一脚已经踢出,雁峰下盘纹丝不动,白雁声仿佛踢到铁板一般。
孙季仁哈哈大笑走过来道:“小白将军的武功进展之快,我老孙已经甘拜下风了。”
“是孙大哥教得好。”白雁声把弟弟扶起来,把臂相看,雁峰少年老成,目中不露光华,俨然宗师气派,但握他双手却觉得微微颤抖,心中有狂喜之情,白雁声始知弟弟有大成若缺之风。
兄弟两人又说了几句体己话,这时听见院外一阵脚步声,奔进来两个少年儿郎,扑到白雁声怀里,一口一个“哥哥哥哥”地亲热叫着,是雁行和裴烈。院门口还有一个八九岁大的孩童,手里拿一把小木剑,脸蛋红扑扑,仰头羡慕地望着他们,瞧着模样大约是小裴邵了。白雁声当日走时他还是玩泥巴的年纪。
谁家子弟谁家院。
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白雁声倏然有不胜沧桑之感。
天色渐渐暗淡了,白雁峰对三个小的说:“去,回你们自己院里吃饭做功课去。”
今日兄弟相聚,大喜之事还要做功课!三个小的脸上都是惨不忍睹,在白雁声身上赖着不走,雁行斗胆道:“峰哥,今日饶了我们吧。”
裴烈也帮腔道:“我们要听白大哥讲故事。”
白雁峰面色淡淡,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他积威之重,三个小孩子吓得立即从白雁声身上下来,垂手站好。
白雁声又是好笑又是惭愧,这十年戎马倥偬,南北飘荡,内堂诸事都是雁峰在打理,既兄亦父,难得这些孩子这么听雁峰的话。于是在几个孩子头上各自摸了摸,怜爱道:“去吧,这几日的功课都免了。不过,哥哥们目下还有要事相商。等明日有空了再与你们玩。”
等三个孩子依依不舍走了,家仆上了灯火茶水糕点之后,四人关闭门户,在胡床上相对而坐。
孙叔业便简单介绍了雁声不在的时候徐州的治理和目下的时局。原来白雁声在江陵之战失踪,蜀军散布流言说他死于乱军之中。但雁峰和孙叔业始终不信。
白雁声虽然兵败垂成,但以一人之身横当天下之变,与孟子攸单骑相挑,断手之功,闻名天下,震铄古今。又兼有当日攻下襄阳和助攻夏口的功劳,功过相抵,朝廷并没有派人申斥责罚。这三年徐州由雁峰代管,段晖傅熙怂恿皇帝派人夺回兵权,先后从邕京来了一个副将一个参军一个长史,皆被雁峰软禁在徐州城内。朝廷内部权臣代有,外面诸侯纷起,刘协病弱,徐州就暂时管不了了。
白雁声这日回来,见徐州城井井有条,繁盛之景犹胜往昔,便知是孙家兄弟倾力打点之故。想当日江陵兵败,全军覆没,朝廷必然震怒,明面文章即使不做,暗底下的刀光剑影却不能免除,他二人忍辱负重,以保存实力为第一要义,辛酸处处,血泪斑斑,实是一言难尽。
白雁声双手加额,朝孙家兄弟行了个大礼,哽咽道:“两位对我们兄弟三人的再造之恩,容图后报。”
孙家兄弟连忙还礼,孙叔业笑道:“主公今日回来,只怕风声已经向南刮去了。孟子攸正在风头之上,已快攻到邕京城下,听到这个消息,但不知做何感想。”
说到此人,白雁声瞳孔骤然紧缩,他又岂是怕事之人?
许久不说话的白雁峰此时却问道:“大哥这三年都在哪里?今日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又是何人?”
白雁声怔了一怔,才道:“这姑娘为了救我,弄得有家回不得。实在是雁声的罪过。”
其余三人都是一愣。孙叔业没见过萧溶月,但料想与白雁声一同而来的女子也不会差到哪去,正想开个玩笑说:那主公就以身相许好了。忽然想到什么,长眉一扬,不再吭声了。
白雁声就把萧溶月的来历,以及这三年的遭遇一一讲述。三人听到沈怀秀未死,为他施展补心之术已是大骇,再听到他竟然藏身萧渊藻的柱国府,而昔日那个在府里打杂的胡儿竟然是慕容德的私生子,白雁声与萧瑀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更是骇上加骇。
白雁声平心静气道:“我已认阿戎做兄弟,人臣无境外之交,此事不宜外扬,但若有人要生事,我也不是怕事之人。”
三人面上都是一震。孙家兄弟还好,白雁峰心中却是很不乐意,皱眉不服道:“鲜卑胡子,戎狄豺狼,身当大事之际,虚与委蛇也就算了,大哥何必自降身份,与他结交?”
白雁声温润晶莹的目光在弟弟身上缓缓流过,轻声道:“小峰,做人不要心胸狭隘,更千万别以华夏正统自居,把别人都瞧小了。四夷之民慕中华之仁义忠信,虽身出异域,能驰心于华,吾不谓之夷矣。中国之民弃仁义忠信,虽身出于华,反窜心于夷,吾不谓之华矣。”
白雁峰心里不以为然,但他素来不苟言笑,当此兄弟重逢之际,也不愿疾言厉色争辩什么。
孙叔业却是微微一笑,雁峰到底年纪小,才有余而识不足。他见白雁声此番渡劫归来,胸襟气魄已是大异往昔,想到也许不出十年就可以得志,不由满面喜气,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开口道:“主公,我观孟子攸强弩之末,此次出战未必能毕其功于一役。蜀兵若退去,今年府上有两件喜事势必要办一办了。”
白雁声一愣:“什么喜事?”
孙叔业大笑出声:“主公,你忘了与谢小姐的婚事?谢小姐为你已守了三年活寡,再不上门讨娶,被别人量珠聘去,可是佳人难再得了。”
白雁声又羞又惭,道:“是我耽误她了。还有一件喜事是什么?”
孙氏兄弟一齐把目光转到白雁峰身上,雁峰顿时脸红脖子粗,他本来不善言辞,此时更说不出话来。孙季仁与他有半师之谊,就代他说道:“将军,雁峰与李姑娘情投意合,还望您成全他们。”
白雁声一时摸不清情况:“哪个李姑娘?”
“还有哪个李姑娘,便是湘南姑娘。”
雁峰虽不说话却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兄长,他怕兄长觉得湘南出身低微,江湖草莽习气,不愿允诺婚事,待要恳求一番,白雁声已是眉花眼笑道:“好好好,雁峰也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纪了。李姑娘淳朴良善,秉性坚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天大的喜事,我为什么不成全?果然是双喜临门。”
======未完
四人直说到斗转参横,白雁声连日奔波,眼眶下都是一团乌青,但越说越亢奋。孙叔业不想他这么耗神,几次要打断,又被其它人岔开话头。直到似乎听见鸡鸣之声,孙叔业重重咳嗽一声,使了个眼色,孙季仁和雁峰这才纷纷告辞。白雁声关门上床,劫后余生的兴奋和欣慰之情意犹未尽,翻来覆去好一会才沉沉睡去。
这一夜和他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萧溶月。
她一路这么浑浑噩噩随白雁声而来,到今日总算安顿下来。回想过去的二十来天,细思恐极,悲伤忧惧到心痛,心痛则五脏六腑皆摇,她只觉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打摆子一样,用手摸额头则如探沸水。
萧溶月出生一十六年,一直健康得如同草原上的羚羊一般,记忆中这是第一次病到起不了身了。
李湘南早晨去敲了一次门没人答应,快到中午时又去敲了一次,还是没有人答应。她觉得有些不妙,直接推门而入,掀开帘幕,但见床上的人烧得双颊通红,嘴唇都起了泡。
于是一边派人去延医抓药,一边通知白雁声。
白雁声心知这是忧惧交加所致,却也没奈何。看见李湘南悄立一旁,便拱手道:“还是偏劳弟妹照顾她了。”
李湘南大喜,虽然早从雁峰嘴里知道了他已应允两人的婚事,但是这和从他嘴里亲耳听到“弟妹”两字是两回事,顿时面红耳热,扭捏点头后闪进门去。
白雁声从院中出来,但见雁峰在廊下等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便知方才那声“弟妹”他分明也听见了。于是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湘南是个好姑娘,你不要辜负了人家。”
雁峰郑重答了声是,抬眼望着白雁声道:“大哥,你随我来见一个人。”
他说完话便甩手走在前面,却是出府的样子。白雁声随他在徐州城的小巷里七拐八拐,心里觉得奇怪,刚想开口问他这是往哪里去,雁峰却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珠四下里打探前后左右,谨慎之极。
事有蹊跷,白雁声见他连孙氏兄弟都不叫,便也不动声色地跟着他,想看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雁峰最终带他走到一间大户人家的围墙外面。他伸手打开了围墙上一扇锁着的窗户,示意白雁声往里面看。
围墙里面不知是谁家的废宅,高槐老柳掩映着残垣断壁,唯一一间完好的披厦门扇大开,一个少年郎正在窗下读书,从敞轩另一边走出一个老人到院里泼水。
那少年郎扬声道:“高公公,这是什么典故,你来看一下。”
那老人就应声进屋。
白雁声好似被人打了一闷棍,眼前发黑,疾步远离那堵围墙,在小巷里站定,回头望雁峰,咬牙道:“那是太子刘破虏吗?”
雁峰仿若无事般点头,眸子却亮得吓人。
月前孟子攸兵临邕京,靖宁帝刘协避走扬州,让位给太子刘破虏。可怜圣躬不豫,半路上刘破虏感染疫病而亡,太上皇慌忙又另立宗室子弟,江东政局一片狼藉。
白雁声骇然失色,深吸一口气,道:“太子为何在这里?叔业知道这件事吗?”
雁峰缓慢摇头道:“大约是半月之前,我在城门口遇见此二人混在流民之中,心中有异,便将他们扣下了。他二人到底为何流落到此,还请大哥去问个究竟,雁峰不敢擅专。除了我之外,徐州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话刚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一记重重的掌掴!
白雁声浑身发抖,指着他森然道:“好个不敢擅专!你这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么?!你连孙叔业都不说,你安得什么心?若是我一辈子回不来,你要如何处置他二人?!”
白雁峰脸上一个鲜明的五指山,人高马大站着不动,目光桀骜强悍,声音中更带着切齿痛恨的悲愤,好似一头饥饿的猛兽要择人而噬:“当今之世,不但君择臣,臣亦择君。受命之主,不独创业难,守成亦不易。他既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我早已想好了,若是大哥到秋天还不回来,我就在这徐州自立为王,杀此二人祭旗!”
白雁声心中悚然一惊,倒退好几步,旧日的温情已尽付东流,他几乎不认识这个弟弟了。
万里奔走,地阔天长,少年子弟江湖老。
他们兄弟已经回不到从前时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兄弟两个在小巷里对峙。
青年的身影渊渟岳峙,毫不动摇。他一贯少年老成,被兄长打了耳光,脸上也是淡淡,然而目光中却稍露真情,透露出一丝倔强不服的意味。
其实白雁声一掌打出,便即懊悔不已。他想起这个弟弟幼时多是雁蓉教导,甚少与自己亲近。当年从永城把他们兄弟救出来带在身边,军中庶务繁忙也是任他们野生野长,既没空指点武功,也从未教过为人处事之道。既未沾时雨之化,又横加指责,不就是不教而诛么。
“少年子弟江湖老。小峰,大哥错了,不该打你。你也已经长大了,懂事了。”白雁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朝他伸手,温和道:“回去吧,这件事干系重大,须从长计议。这两人先放在这里。回去与孙叔业商议该怎么办吧。”
雁峰毕竟年轻,心下狂喜,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握住了兄长有力的手臂。
董竹君说:你要事事想在别人前面,你身边的人才不会太累。
这孩子我不保护,谁来保护?这天下我不担当,谁来担当?面前纵是刀山火海,万丈悬崖,也要毫不犹豫地跳将下去。
萧溶月一病七八天,等她稍有些力气能下床走动的时候,白雁声已经命雁峰和孙季仁带领徐州五万兵勇南下勤王去了。
徐州城走了大半人马,连守备府都清静了不少。她早晨下床,见床头放了两套衣服,一套是自己当日南下所穿的北地窄袖阑衫,一套却是南朝淑媛的襦衫百褶裙。她好奇看了看那紫碧纱纹双层裙,摸在手里软如无物,比在身上则清风无迹。她脸上一红,忽然又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却依旧拿起自己那套洗干净的旧衣服穿了起来。
穿好衣服后,下床洗漱,见桌上的首饰盒里摆着几把簪子,便随意挑了根白玉的簪子将头发在头顶上盘了个髻。
萧溶月尚不知此处是李湘南的闺房,专门让给她这个娇客住的。打量四周,家具陈设都寒酸之极,便不住摇头,心里想,瑀哥哥真是脾气好能忍,能在这猪窝一般的地方一住经年。她听萧瑀说过在白雁声身边待过两年,但不知当年萧瑀其实连这样的地方都住不上,天天是睡在柴房打杂的。萧瑀怕她伤心,是以不曾说清楚。
她来这徐州府多日,还没出去逛过。这日起得早了,李湘南还没过来送饭,她一时也不觉得肚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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