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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相手札-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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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慎在最喜欢捣蚂蚁窝的年纪里遇见了宁怀宣,
从此他再捣不了蚂蚁窝了。

宁怀宣第一次遇见易慎就被归类到眼中钉的行列里,
由此就一直被这个人欺负着。

后来易慎感叹说,好多年了啊,
从看那个人不顺眼到发觉他很好,
自己居然迟钝地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偏偏就是在那些没有被留意的岁月里,
有这么一个人来了,不知道最后还会不会离开?

宁怀宣,既然在一起了,我不想就这么松手了,
遇见个自己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啊。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易慎、宁怀宣 ┃ 配角:小福、温汲、昭王爷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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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就有那么一个人(一) 。。。 
 
 
  宁怀宣见到易慎的第一眼,那个穿着锦衣的小小身影正蹲在一棵树下不知做什么。
  “咳咳。”身前的昭王爷咳两声,引得原本围在易慎身边的侍者纷纷回头。
  宁怀宣看着正要行礼的侍者个个吓得面露骇色,却因为昭王爷一个噤声的手势都相继退开,面面相觑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昭王爷负手走去大树下,挺直了脊梁看着还在低头不知鼓捣什么东西的易慎。
  谁都看得出此时昭王爷的脸色不大好看,往日还算和善的眉目此刻快要拧到一处。
  易慎一个六岁的孩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捣着蚂蚁窝,衣摆铺在地上也不管不顾,只握着手中的木棒朝地上一戳又一戳,一并还有他不时发出的得意笑声,“嘿嘿——嘿嘿——”的更像是在那些庄家人在地里干活的样子。
  跟在易慎身边的小太监小福见主子全然不知此时境地,刚想出声提醒,就被昭王爷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心里暗暗想着小主子这回只能自求多福了。
  易慎还在可着劲儿地捣着蚂蚁窝,动作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蜷着的身子一拱一拱,呵呵的笑声仿佛连成了线从树底下抽了出来。最后他手肘一抬准备直捣黄龙,冷不防手中的木棍捅到了什么东西,闷闷地发出一记声响,也就此止住了他持续了多时的动作。
  抬头时看见昭王爷已经薄怒的眉眼,易慎却还蹲在原处,双手握着木棍撑在身前的地上,头就靠在上面。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照在易慎沁着薄汗的脸上,他仰面冲着也不过才二十七八的青年王爷傻笑,叫了声“九皇叔”。
  昭王爷低头,眉目沉沉,看着脸上像是笑开了花一样的易慎,轻轻哼了一声——但凡见了易慎这般讨饶的面孔,笑得夸张双眼都眯成了缝,咧着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鼓鼓的笑脸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任凭他有多大的气也就都消了许多。
  易慎上下捣着手里的木棒,那帮棒子这样立着比小皇子蜷着的身子还要高出一截,在昭王爷腰前动着,一下接着一下,却是不敢太嚣张,也跟易慎一样求饶似的。
  “还不起来。”昭王爷说着已经转身走开。
  易慎笑嘻嘻地站起身,侍者立刻上来将木棒接走,小福替易慎将衣上的尘土掸了,一面还压低了声音朝主子道:“太子可要小心些。”
  易慎大大咧咧地点点头,微微张开双臂凭着小福去拍灰尘,然后自己立了立衣领,梗了梗脖子,最后一拂衣摆就朝另一处的昭王爷走去。
  
  此时昭王爷正与宁怀宣说话,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站在阳光下,一样的眉目肃正,就是昭王爷毕竟在朝日久,身上的官场气度堪堪明显。而他身前的宁怀宣不过和易慎差不多的年纪,看来有些瘦弱,白瓷一样的脸上五官分明,尤其是那双眸子,黑亮清奇,纵然垂首谦恭,看着也是极漂亮的。
  “九皇叔。”易慎还未靠近就叫了一声,见昭王爷转身,他便笑着快步而去,最后几步更像是小跑,一把扑在昭王爷身上,抱着皇叔的腿蹭了两下,很是亲昵道,“九皇叔好久不见。”
  昭王爷不过三天没进宫,易慎就想得慌,倒不是真的离不开昭王爷,就是这宫里除了这个九皇叔没旁人教他想多有交集,大概也是因着昭王爷会同他说些宫外好玩的事情的缘故。
  “多大的人了,还不站好。”昭王爷实没有做什么,看着终于在自己身上蹭够了的易慎退开,他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天就带了个人过来让你见见。”
  易慎即刻将目光转到始终安静的宁怀宣身上,看着那个比自己矮一些但看来清秀文弱的陌生孩子,撇了撇嘴,道:“什么人?”
  “不许无礼。”昭王爷将宁怀宣拉到身边,双手落在宁怀宣肩上,轻轻搭着,道,“这是宁相家的小公子,怀宣。”
  看着宁怀宣肩头的那双手,易慎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宁怀宣动也不动的的表情教这一切看来仿佛都是理所应当。
  “然后呢?”易慎抬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昭王爷,往前又走了一步,硬是挤到宁怀宣身边,仗着自己比身旁这小子高出一点点的优势将宁怀宣往一旁推了推,自己钻到昭王爷手下。
  “你不是总说一个人看书闷嘛,这不就送了个人过来陪着你。”昭王爷看着宁怀宣的目光更要柔和一些,嘴角都带着了弧度,尽管轻微得可以背忽略。
  但这样的神情偏偏被易慎捕捉到了,从来最疼爱自己的九皇叔也多半是在讲故事的时候才露出些许笑容来,偏生此刻对着宁怀宣就毫不吝惜这样的温和。易慎暗暗咬牙,袖管里的手伸出去,悄然在宁怀宣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
  宁怀宣被掐得毫无防备,从来都是握笔杆的手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当即就吃痛地“嘶”了一身,往旁边一挪身子,就从昭王爷手下躲开。
  易慎乐得抓了昭王爷的另一只手就如旧百折不挠地央求着:“整天看书看书的,我对着太傅的脸都腻歪了,九皇叔,什么时候带我出宫去玩?”
  像只黄毛小猫儿似的又蹭到了昭王爷的身边,易慎扯着皇叔的袖管摇啊摇,摇得连自己的身子都跟着晃了起来,澄澈的眸子里期待许许,恨不得即刻就跟昭王爷出宫去看看外头的新奇。
  “不把太傅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就让你连东宫的门都踏不出一步。”明着像在训诫,昭王爷实也不过随口一说,凭着易慎的性子要真想去哪,就算不认得路他也能摸着过去,就是中间多费些曲折罢了。
  易慎粉嫩的小嘴即刻嘟了起来,腮帮子鼓着更像是包子,站在昭王爷身前低头不说话,衣袖下的手绞啊绞的,又低低叫了声“九皇叔”。
  玩得无法无天的时候,易慎是个教人见了就想退避三舍的主儿,但如今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双黑瞳里像是盛着水顷刻就要流出来,旁人看了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一点重话。
  昭王爷叹了声,柔声问道:“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易慎还是那样鼓着脸,左顾右盼了片刻,转过话题,伸出手指着一旁的人影道:“这么说,他就是我的侍读了?”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宁怀宣。
  “不许欺负了人家,否则我也不好同宁相交代的。”昭王爷道。
  “父皇都让宁相三分,我怎么就敢欺负上他家的小公子了。”易慎移了两步走到宁怀宣面前,将青衣的男童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你叫怀宣?”
  “宁怀宣见过太子殿下。”身量不足的孩子学着大人作揖原本是有几分滑稽,但宁怀宣这样的动作稳重,虽是看来青涩生疏倒也有几分气度。
  易慎坦然受了宁怀宣这份见面礼,又蹿到昭王爷身边,拽着叔父的衣角道:“九皇叔,三天没来看我,就等于三天没给我讲故事,我不管,今天你非得给我说一个,不然我就跟皇奶奶说你抢我芙蓉酥吃还不让我告状。”
  原本就是将宁怀宣引荐给易慎再顺道看望这个侄子,现今被这样一缠,再有大好春光作陪,御花园里鸟语莺啼,红绿相衬,也当真就有谈笑风生的氛围。是以昭王爷俯身将易慎抱起,道:“给你说个故事,明儿个起就让怀宣陪着好好读书。”
  易慎双手勾着昭王爷的脖子,用力地点头,跟捣蒜似的,道:“一定一定。”
  孩子润泽的脸罩在阳光里,都有些透明的样子,煞是好看。昭王爷笑着抱了易慎,又与宁怀宣道:“怀宣你也一起过来。”
  见昭王爷一手托着易慎,一手伸向自己,宁怀宣只静静地跟在他身边,道:“谢王爷。”
  见宁怀宣识礼,昭王爷淡淡笑了出来,抱着易慎就朝前头的石凳子走去。




2

2、就有那么一个人(二) 。。。 
 
 
  昭王爷说的故事很新奇,但易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一双眼睛总钉在宁怀宣身上,纵使此刻窝在昭王爷怀里的是自己,但他就是看这个低眉顺眼的相府小公子不顺眼。
  昭王爷不是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就易慎平时看在眼里的那些情境,掰着手指也能数出来这个九皇叔究竟对哪些人笑过——昭王爷不笑的时候也不凶,自然也不盛气凌人,说和善那是恭维奉迎的话,易慎心里都清楚。
  昭王爷对谁维持了这么久的笑意?从一坐下开始说故事到讲完了所有内容,尽管笑色淡淡,但易慎看着今日皇叔的表情就是和过去不一样,全移到那个叫宁怀宣的小子身上去了。
  心思千回百转,也就再听不进去昭王爷今天究竟说了些什么,易慎靠在昭王爷身边,衣袖里的手拽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再拽紧,但凡看见自家九皇叔将目光转去宁怀宣身上,他就忍不住想动手做些什么。
  故事落幕,易慎还在若有所思,冷不防昭王爷将他抱着放下,易慎的头顶自然就遮下了一片阴影,他只好抬头望着,困惑道:“怎么了?”
  “故事说完了,我也该走了。”昭王爷拂衣,冲宁怀宣道,“怀宣,我送你回相府。”
  这厢宁怀宣才站起身,那头易慎就扯着昭王爷的袖角,道:“我送九皇叔出去。”
  “该去给你母后请个安,听说你已经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两天了。”昭王爷道。
  “那不是母后天天在父皇面前照料着,我下了学去看父皇的时候母后又走了,我不好打扰她休息才没去,但我都让人递信儿过去的。”易慎委屈回道,扯着昭王爷的手不肯松开,来回摇着,道,“要不九皇叔跟我一起去父皇那里,这会儿母后一准儿在父皇那里。”
  杏眼一转就闪过了好几道情绪,此时易慎期盼地盯着昭王爷,就等了九皇叔一点头他便好再与昭王爷多处一会儿,好教那个叫宁怀宣的一边凉快去。
  昭王爷思忖片刻,回头与宁怀宣道:“怀宣你跟着一起过来,顺道让皇兄也见见你。”
  宁怀宣依然谦恭地用了“谢王爷”三个字回道。
  易慎瞥了那沉静的眉目一眼,一瞬间触上了那道克己持重的目光,心头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不是滋味。
  昭王爷牵着易慎的手就朝养心殿而去,宁怀宣跟在后头像小尾巴似的走在宫道上。有宫中侍者看见他们就行礼,那时他就垂首立在昭王爷跟易慎身后,透明得仿佛不存在。
  易慎被昭王爷拉着跟兔子一样边走边蹦,终于到了养心殿门口他才安分下来,从昭王爷掌心抽回手,蹙了蹙眉,清清嗓子,见昭王爷动了身他才提步跟上,硬是卡在宁怀宣身前教那小子近不得昭王爷的身。
  此时皇后并不在养心殿,倒是当朝丞相宁谨铭立侍在龙驾前。
  宁谨铭已是两朝重臣,先帝在位时他便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辅相,今帝即位依旧拜其为相,辅助朝政,算来也有三十多年的光景了。
  皇帝与宁谨铭正说着话,听见侍者通传说昭王爷与太子过来了,便将人宣入,然一国至尊最先看见的却是跟在两人之后的宁怀宣。
  “这是谁家的孩子?”缠绵病榻多时的帝王见那孩子一身青衫干净大方,白皙的脸上眉眼清俊,纵是还未长开却隐有几分熟稔,当即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宁谨铭,道,“宁相家的小公子?”
  宁谨铭称是。
  宁怀宣就跪在圣驾之前,一声“宁怀宣参见皇上”纵然童音稚嫩,确实有宁谨铭才调教得出来的气度。
  “朕没记错的话,是叫怀宣吧。”龙颜带喜,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孩子招来身前,又仔细看了看,眉清目秀得比宁家其他两位公子都更像宁谨铭,“还是朕给取的名。”
  宁怀宣出生时正是那年殿试,彼时宁夫人在相府中生产,宁谨铭在金殿上看天子钦点状元。殿试完毕,相府中亦传来喜讯,宁谨铭高兴得即刻就要出宫却被皇帝叫住,问过情况之后,当朝天子就要与丞相同去相府,说是高兴。
  外头金科放榜,喜讯更迭,相府中人为宁家三公子的降生而欢天喜地。皇帝看着脸还皱巴巴的初生婴儿,又想起自己才出生不久的长子易慎,心头更是欢喜,道:“就让朕给这孩子取个名儿吧。”
  圣意眷顾,那还不谙世事的孩子便得了怀宣这个名儿。皇帝说,宣是宣纸的宣,怀宣,取怀中藏宣,满腹经纶之意。
  有了这样的意头,再有宁谨铭向来的严厉督导,宁怀宣自小便被要求通读四书五经,学什么都先人一步,誓不能辜负了这样一个名字。
  有时宁怀宣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管教教他心力交瘁,但每每看着宁谨铭眼底的希冀以及同自己一样苦读勤学的两位兄长,他便只好咬牙坚持,六岁的孩子,学的东西已经跟两位十三岁的哥哥所学的内容相差无几。
  纵是宁怀宣平日再淡定稳重的性子也抵不过如今皇帝殷切的目光,脸上洇出浅浅的两团红晕,他只将头埋得极低,就像要嵌进胸膛里去似的。
  “这样可就没了宁相的风采了。”皇帝打趣道,视线不经意就绕到了一旁的易慎身上,见长子咬着嘴唇正愤愤地想着什么,那眼光实打实就落在宁怀宣身上,只教他不觉好笑,问道,“易慎你在看什么?”
  皇室到了当今圣上这一代子嗣单薄,除了皇后诞下太子易慎,就只有辰妃生有皇二子易勉与柳嫔之子皇三子易勤,而他与这三个儿子都不甚亲密,纵然平日也都是直呼姓名——无怪乎易慎更喜欢同昭王爷处在一块儿,皇叔侄儿地称呼着,总也好过连名带姓地叫。
  “没,没什么。”易慎被问得心虚又不好说是因为被宁怀宣这不起眼的小子抢了风头心里头不高兴,是以即刻摇摇头就往昭王爷身边靠了靠。
  皇帝的目光自此落在昭王爷身上,注视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朕是不是答应了让怀宣陪在易慎身边做侍读?”
  一句简单的问话,几乎就快让易慎攥起拳头拖着宁怀宣到外头痛打一顿,那就是“易慎”跟“怀宣”的区别。
  “是。”昭王爷此时也收敛了方才的云淡风轻。
  宁怀宣目光瞟过宁谨铭,父子之间像有默契,只消一个眼神,六岁的青衫男童就明白了那一国丞相的意思,当即又跪在圣驾之前,道:“皇上厚爱,宁怀宣定不负皇上圣恩。”
  三个大人看着这小小孩童郑重笃定的模样皆面露宽色,唯独易慎拽着袖管里的拳头极不痛快,看着皇帝身手扶起那个看着跟闷葫芦一样其实已经学会阿谀迎合的宁怀宣,恨得直磨牙,声音连站在身旁的昭王爷都能听见。
  青年王爷瞥了一眼易慎,旋即笑了出来,伸手在一国储君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轻嗔道:“想什么呢?”
  易慎揉了揉那一点痛处,本是连昭王爷都不想搭理了,无奈一抬眼就看见九皇叔淡淡的笑意,跟看热闹似的,他便赌气哼了一声。
  “怎么了?”皇帝耳朵尖,易慎这轻轻的一声也能入了他的耳,便就此问了出来。
  “没,没什么。”和方才如出一辙的回答,往日总是趾高气昂的皇家长子这会儿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直往昭王爷身后躲,生怕再被皇帝问几句拐去了太傅啊学业啊这些事情上,他就真要打个地洞钻进去再不出来了。
  “听说整个皇宫的蚂蚁窝都被你捣了个遍?”皇帝的手还扶在宁怀宣肩头,落在易慎脸上的目光却是带来几分威严,听来还像是玩笑的问话顷刻就显得紧张起来。
  “还……还有好些地方没捣呢。”易慎揪着昭王爷的衣角不知怎的就说了这样的话,视线里有宁怀宣那张总像经不起波澜的脸,他就恨不得拿跟棒子对着宁怀宣的脸杵下去狠狠搅几圈,搅得那眉眼口鼻都糊在一起才解气。
  听了这话,皇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宁谨铭站在原处不说话,只有昭王爷拍了拍易慎的肩膀,像在宽慰。
  “太子殿下生性活泼,是值得高兴的事。”一室沉寂里忽然就冒出了宁怀宣说解的言辞,站在榻边的孩子还是一副少年老成的面孔,就是那双眼里还泛着澄澄的光,看来带了童真,道,“书院里的先生说年纪小的时候好动是好事,说是聪颖什么的……我……我就动不起来……只会坐着看书……”
  原本以为宁怀宣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却不想是这样期期艾艾又好笑又有几分道理的言辞,昭王爷看着已经红透了整张脸的宁怀宣,暗中笑意大舒。
  宁谨铭老眉微蹙,不动声色。
  “又是像极了宁相的脾性。”皇帝笑道,看着眼前羞红了脸的孩子更是喜欢,拉着那双小手不舍得松开,道,“帮人开脱也不用把自己拖下水。”
  “我……我说的是实话。”宁怀宣咬着唇不敢抬头,心里想着今晚回去相府必定要被宁谨铭训斥了,但想着易慎在树下捣蚂蚁窝的模样他就有说不出的羡慕,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爬树掏鸟窝,做点这个年纪的人能做的事。
  “读书好,将来跟你爹一样考了功名入朝为官,做一代贤臣。”皇帝对眼前这孩子的希冀却像是大过对易慎的期望,兴许是认定了宁谨铭可以培育出足够辅佐君王的人才,他才对易慎的成长不甚担心,也毕竟还有昭王爷照顾着那个顽劣的一国储君呢。
  就是因为小小年纪被寄予的希望太多太厚重,宁怀宣才不得已变得早慧。皇帝对自己的期待显然和宁谨铭大同小异,不免教宁怀宣心中叹息。只是这一声长叹微弱得隐没在他还红得仿佛熟透了的苹果的脸上,教人察觉不到。
  眼见皇帝拉着宁怀宣多番询问,易慎便觉得再多留也无益,于是他扯了扯昭王爷的衣袖,又指指外面。见昭王爷摇头,他便更加失落,垮着脸蹭在九皇叔身边,就对昭王爷一个暗暗撒娇。
  叔侄两人的亲密落在皇帝眼里,当朝天子叫了一声“易慎”。
  正玩着昭王爷手上扳指的太子听见叫声就是一个激灵,松了手又朝昭王爷身后躲过去,道:“儿臣在。”
  易慎这一面往后躲一面却还顶天立地毫无所惧的模样教人看了责怪也不是,继续将方才的话说下去也不好。皇帝的眼对上长子那双乌溜溜的眼,刹那间又有了无奈,挥手道:“回去看书吧,明天考你的功课。”
  才觉得如蒙大赦的喜悦在听见后半句的瞬间又灰败下去,易慎揪着昭王爷袖管的手不由地收紧,用力往下扯,扯得昭王爷都要斜肩来迁就他,最后不得已才将袖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一说要考功课就这副模样。”皇帝更是觉得心灰意赖,留了宁谨铭父子,就让昭王爷与易慎先行离去。
  
  踏出养心殿的步子都是虚的,跟昭王爷一起走在宫道上,易慎见了地上的石子就踢,或近或远,但总也出不了心头那口恶气。
  “你何必?”昭王爷又将易慎抱了起来,见孩子脑门上仿佛很清楚地写着“我很生气”的样子,他便又轻轻弹了一下,道,“不过给你寻个侍读,看把你急得。”
  “我有小福就够了,再闷还有二弟跟三弟,我不要那个宁怀宣过来。”易慎气鼓鼓地说着,双手却已经环上昭王爷的脖子,摇着身子道,“九皇叔,你能把那人找来就一定有办法给弄回去。”
  “吃醋了?”昭王爷刮了刮易慎高挺的鼻梁,问道。
  “我吃他的醋?开什么玩笑。”易慎扬声反驳,大有天下唯我独尊的意思,稍后又软磨硬泡道,“九皇叔,帮帮我。”
  昭王爷思忖片刻,道:“这事不好办,搞不好就得罪宁相了,划不来。”
  “九皇叔……”易慎对谁都可以端起皇太子的架子,唯独对着昭王爷时,那些身份的虚名都像浮云一样飘得不知去了哪里,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
  “主意是我给出的,我是肯定自己驳不了了,你自己跟你父皇说去。”昭王爷抱着易慎走了一段,又道,“怀宣是个顶好的孩子,脾气也过得去,你留在身边又何妨,说不定真能帮上你,将来用处大了去了。”
  “能伺候我吃饭更衣吗?能陪我爬去迎天宫后面那棵大树上掏鸟窝吗?”易慎搂着昭王爷的脖子眨巴着一双晶亮的眸子问道。问完了,不等昭王爷回答,他又撇着嘴,怏怏道:“能我也不稀罕,才不要呢。”
  昭王爷但笑不语,道:“还是去见见你母后吧,请个安,我也出宫了。”
  “九皇叔……”耍赖的劲儿上来了,易慎搂着昭王爷不肯松手,道,“九皇叔你不答应,我就这么挂着你脖子了,你到哪我到哪。”
  皇室家训里绝对没有这样的一条训诫,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一套死缠烂打的功夫,昭王爷被缠得没辙只好说尽量想想办法。
  “空口无凭,得有个字据。”易慎眼珠一转,圆圆的脸上顿时又像簇拥开放的花儿一样,他伸手摇着昭王爷的肩,道,“跟我回去,咱们写个凭条,省得到时候你耍赖。”
  昭王爷哭笑不得,但见易慎郑重地恨不得此刻就在自己身上盖了印信证明刚才那一番话已经成了一种许诺,他便依了易慎,抱着笑容满面的孩子朝东宫走去。




3

3、就有那么一个人(三) 。。。 
 
 
  小福早早就将吃食都备下了,见了易慎拉着昭王爷朝东宫过来,他即刻吩咐其他人严阵以待——在其他事上易慎可以大而化之,唯独昭王爷过来了东宫,任凭那小小皇子是不是还在床上睡懒觉,他是必定要马上蹿起来从人到物一样一样地检查了仔细不准有一丝纰漏的。
  所以其实小福子并不是那么希望昭王爷过来,这来一趟没多久的功夫却让他们一班侍者比在外头打仗还要劳心劳力。
  昭王爷进了东宫就被易慎拽着坐下,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好些话,天南海北地聊,连前几天在隐蔽处发现有小宫女跟小太监吃对食的事都被易慎说出了口。小孩子口没遮拦,到了昭王爷面前更加肆无忌惮,就是看见九皇叔终于沉下脸了,他才住口,从椅子上跳下来,蹭去昭王爷身前,小手从袖管里伸出来,一点点攀上那块紫色袖角,微微扯了扯,道:“我以后不说这些了,九皇叔……”
  究竟是被自己惯得没了章法,尽管易慎此时一双眼睛纯良无辜地望着自己,跟外头流浪的小狗似的,昭王爷暗叹了一声,道:“别是在外人面前说多了就说漏了嘴,你一个六岁的孩子觉得万事不打紧,总有人盯着你的错处。”
  被昭王爷一席话说得无地自容,纵然是自视甚高的一朝太子也免不得羞愧难当,这就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手指扣着那根袖管怎么也不肯松开,却也不敢用力去扯。
  叔侄两人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昭王爷忽然朝外叫了一声“小福”。
  易慎这才抬起头,困惑问道:“找小福做什么。”
  跟在易慎身边的小太监也是机灵,听了传唤就小跑着进来,笑呵呵地打了千儿,道:“奴才在。”
  “去,备笔墨。”昭王爷本要挥手,但见易慎扣着自己袖管,他就还是原样将手置在膝上。
  小福听了话转头就蹿了出去。
  “九皇叔……”连自己都忘了还有写字据这一茬,昭王爷这一句话直教易慎心头大喜,方才还恨不得埋进地里的头顷刻就抬了起来,眼底闪亮着惊喜,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福办事利索,很快就将笔墨送了上来,一并撤了桌上的吃食好让昭王爷写字。
  易慎亲自给昭王爷铺纸研磨,殷勤得连小福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想平日懒散的太子居然就这么给人打下手,着实教他这个当奴才的都自愧不如。
  待昭王爷坐定了,易慎才乖乖退到一边。
  昭王爷提笔时又看了易慎一眼,抬眼寻思片刻便落墨之上,挥毫之间几行草书成就,交到易慎手中。
  “这……”易慎看着纸上墨迹潦草却笔意刚劲,隐约能看出写了些什么但也不好确定。
  “字据是给你了,慢慢看。”昭王爷拂衣起身,看了看窗外,道,“居然就过了这些时候了……”
  男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教易慎心底涌动起更加不安的情绪,拽着手中那张纸,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再下去就到晚膳的时辰了,真走了。”昭王爷拍了拍易慎的头,就此离去。
  走时动作有些大,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匆忙,昭王爷的衣袖拂了桌上的笔,带着落在地上,吧嗒一声,笔尖上的墨汁溅了出来,几点墨色飞在易慎的衣上和鞋面上。
  小福见状即刻将笔拾起来重新搁回笔山上,看昭王爷走出了门,易慎也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是不是传晚膳?”
  易慎就跟没听见一样,盯着手里那张所谓的字据出神,直到有人过来传话,说是皇帝今晚要与他一起用膳,他才像被人招回魂似的说了声知道了。
  
  易慎原本还困惑着皇帝怎么今日好心情就要招他一同用晚膳,等到了养心殿才明白事情真相,原来不光有皇帝跟皇后,就连宁谨铭与宁怀宣也在。还没跨入内殿,光是隔着帘子看见那身青色衣衫,易慎就想立刻掉头离开。
  “阿慎。”皇后见了易慎便朝他招手,叫得也很是亲昵。
  被皇后这样一叫,就算易慎想躲也已经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在侍者挑开帘子之后走入内,恭恭敬敬地行礼,安安静静地入席。
  易慎第一回知道食不知味的真正感受,若不是皇帝在,他只想马上丢了手里的筷子蹿出去,爬树也好,继续找个地方捣蚂蚁窝也罢,哪怕是坐在湖边发呆,最不济躲回东宫的书房对着一行行之乎者也看到头脑发昏,也好过枯坐在皇帝和宁谨铭中间听两个人说些半懂不解的话,再有偶尔眼神一个走岔就瞥见宁怀宣的脸——尖瘦的下巴看着一点都不精神,偏巧就是那双眼睛恭谨又仿佛迸着光彩,乍一看觉得清亮,看仔细了又觉得不太有神,但往深里瞧又绝对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易慎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么偷偷窥着宁怀宣就像是一头扎进了水里,身子被水里的水藻缠着怎么也挣脱不开,慢慢往下沉,越来越深,最后就索性自己不肯出来了。直到皇帝叫他,一声,两声,三声,最后是宁怀宣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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