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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如梦做梅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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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察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死寂,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到齐克新的幽幽的声音:“我也不瞒你,也瞒不住你,索性便说给你知道,攻汀州时,我被唐王朱聿键的流矢伤了j□j,已经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褚仁闻言一惊,一挥手撩动了帐子,系带上的铜铃便“叮”地响了一声。褚仁见状,索性便装作刚刚苏醒,j□j道:“水……”
褚仁斜倚在古尔察怀里,喝着古尔察倒的茶,不知怎么,就是止不住想要流泪。
齐克新柔声问道:“疼么?”
褚仁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别担心脸上的伤,阿玛会给你用最好的药,不会留下疤痕的。”
褚仁点点头。
“阿玛不知道你身上有伤,屈打了你,别怨阿玛……”
褚仁又点点头。
“你……你若是喜欢男人,阿玛也不拦着,即便是汉人也行,只是有一条,须得先传宗接代,此后你想怎样便可以怎样。”
褚仁听了,瞠目结舌,不知道话题为何突然转了这么大弯儿,跑到这上面去了。
“王爷……”看得出古尔察也很是吃惊。
“当年阿玛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是一百个不服的,但岁数大了,自己做了阿玛,才明白这话里的道理……”
想到了齐克新身上的伤,一时三个人都无话。
过了很久,齐克新才疲倦地对古尔察说道:“你去睡吧,我在这儿陪着敏儿。”
那副缂丝,古尔察已经着人洗过,之前的血色,淡淡的还有些痕迹,不细看已经不分明。在午后的阳光下,那缂丝上粼粼的水波,闪烁着绚烂的丝光。那一片烟水中的一双鹡鸰,振翅飞着,像是在茫茫未知的命运中奋力挣扎。
褚仁放下笔,审视着自己抄的这幅《金刚经》册页,一笔工整的端楷,五千多字,无一瑕疵。很久没有这样恭谨地写小楷了,上一次,还是在傅山身边。身边少了人督促,便懒得写这些费神费力的基本功,只管每日醉心于草书之中。
“敏儿,今天感觉怎样?好点了么?”齐克新走了进来。
“阿玛!”褚仁躬身行礼,“我好多了……”说着,便合上那册页,双手递给齐克新。
齐克新却不接,只是问道:“这是什么?你要走么?”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褚仁低头看册页封皮上并未写字,知齐克新误会,便一笑转身,添上了“金刚经”三个字,再度双手递过去:“我帮阿玛抄的经。”
“好字!这是那位傅先生教的?”齐克新展开册页,赞叹道。
“嗯!”褚仁点点头。
齐克新突然一把抱住褚仁,喃喃低语:“别离开阿玛……”
褚仁也轻声说:“阿玛……别不要我……”
注!
1固山贝子和托死于此次征南,年二十八岁。总兵姜正希以二万人夜袭清军,被博洛击败斩杀。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抽风啊,更了几次更不上
今天周末,多更新半章,晚上还有半章,嗯嗯!
第三对出现!虽然是侧写但是这对对剧情影响很大。
本文一共五♂对
☆、将军明晦事何如
月半弯,挂在天边。
初冬的寒凉乘着夜色泻了下来,无处不在,直钻入每个毛孔之中,让人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样的天气,本不宜看夜戏的,但花园中却是热热闹闹的,戏,已经开锣了。
褚仁因脸上有伤,不愿见客,事先便说好不参与的,可又有些好奇,听了锣鼓声睡不着,便披了件水獭皮的短褂,跑出来偷窥。
那边,灯火通明,锣鼓喧天。红的纱灯,蜜黄的羊角灯,亮白的琉璃灯,五彩的宫灯,流光溢彩,交相辉映。那些光从树木枝叶桠的空隙中透过来,星星点点的,像是漫天黄金的尘埃。曲声袅袅,人声喧噪,台上搬演着古今悲欢,台下私语着家长里短,共冶出一炉鼎沸的繁华红尘。
褚仁呆呆地看着,油然而生了一种淡淡的孤绝,仿佛误入了桃源,错进了仙境,像是聊斋中那些懵懂的书生,不经意在梦中沾染了鬼狐仙缘。那边的繁华热闹是他们的,跟自己全不相干。自己只是误入这个时代的观照者,只是在漫不经心的演戏,读熟了剧本,清楚了结局,按部就班的演下去……而他们,却是在拼命努力地写着各自的人生。
褚仁一回眸,突然发现,回廊转折处,红纱灯影下,蓦地出现了一个女子,定定的,盯着自己看。
那女子头发高高盘起,显见是已婚的妇人。那满头的点翠,闪闪地反射着灯光,像是一片隐隐流动的水波。一身秋香色的妆花缎,散落着无数振翅欲飞的蝶,似乎她一动,便会四散飞起一般。那红色柔光笼罩下的面庞,似乎有些熟悉,但又不甚分明。
“是你……”那女子开了口,声音轻柔婉转。
“是你?!”听到声音,褚仁马上回忆了起来,是那个姑娘,那个大风大雨中夜奔而来的“红拂”。人丰腴了些,个子也高了,气色很好,脸上的肌肤隐隐散着辉光。
“你也在这里啊……”还是那样柔柔的声音,似乎一触碰,便碎了。
“是啊……”褚仁也颇为感慨。
“他……还好吗?”语气有点迟疑,又有点急切。
“他很好……”还是放不下傅眉么?隔着姻缘,隔着山水,隔着数载的岁月,竟还有这样的惦念?
“他……成亲了吗?”波澜不惊的语调中,带着一丝轻颤。
“还没……”褚仁顿了一下,又说“我不知道,我也一年多没他的消息了……”转眼已经一年多了,傅眉,还好吗?此时此刻,又在做什么?突然提到了傅眉,褚仁便无法遏制心中的惦念了,胸口本已见好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嗯……”那女子浅浅的鼻音,不辨悲喜。
“你呢?”褚仁问。
“我已嫁了……”声音幽幽的。
“他……是什么人?”
“是刑部的笔帖式……”
应该是满人吧?褚仁想问,又觉得有些冒昧,因着这样的冷场,便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突然花影浮动,花丛中钻出一个孩童来,两三岁左右的年纪,玉雪可爱,活脱像是从百子图上走下来的娃娃。
“娘!”那孩子扑到那女子身上。
那女子为那孩子整了整帽子,理了理衣服,嗔道:“你跑到哪儿去了?可急死娘了。”
那孩子说的是汉语而不是满语,称呼的是“娘”而不是“额娘”,想必……他的夫君是汉人吧?最不济也是汉军旗的。发可以剃,辫可以结,但很多琐细的生活细节,却不是一道禁令所能改变的,譬如饮食、譬如乡音、譬如习俗……譬如那些已经融入到血脉中的家族传统,根深蒂固,绵延万代。
那女子牵起孩童的手,对褚仁敛衽一笑:“失礼了……我先告退了……”说完,便拉着那孩子,匆匆去了。
灯下,那一双粉色的绣鞋轻快的移动着,似乎比之前大了许多,显见是放了脚,鞋上似乎密密的绣着些繁卉,隔得远了,看不分明。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褚仁转头一看,是齐克新。
“阿玛……您不在那边陪客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适才如厕,见你站着跟人说话,便过来看看?刚才那人,你可认识?”
褚仁摇摇头:“认不分明,总归是亲朋故旧吧?寒暄几句,总不会出错的,她孩子跑出来玩,她是来找孩子的。”
“嗯……那是你玛法的义女,你该叫三姑姑的,她父亲救过你玛法的命,你玛法见她是个孤女,便收养了她,来了没多久,你玛法便做主把她嫁了,夫婿是个刑部的笔帖式,也是汉军旗的,和她父亲原就交好。”
“嗯……”褚仁点点头。
女子的一生,三言两语,便说完了。一嫁人,这一辈子,便似划上了句号,再无波澜,也再无惊喜。
“回去吧,夜里凉,仔细身体,你的伤还没好。”
褚仁点点头,目送齐克新缓缓走远。
看着齐克新魁伟的背影,穿行在满廊的灯光之间,把那些光遮得一时明,一时暗,像是在光影的怒涛中渐行渐远的一叶孤舟,显得那样寂寥与落寞。
耳边传来戏文的吟唱:“献蟠桃,帝露扬,见宝炬辉煌,紫气腾祥,瑞霭摇漾,韵悠悠按宫商。歌喉婉转画梁,众真捧霞殇。歌喉转,鉴微忱,进琼浆,鸾鹤来,任翱翔,乐雍熙,德汪洋。看从今朝降祯祥,看从今朝降祯祥……”一派遐龄永祝的祝颂声中,竟暗暗升起些凄凉,如这越来越暗,越来越寒的夜色一般,挥不去,也逃不开。
“尔郡王齐克新为征南大将军。渡钱塘江、抵浙东,败敌二次,克取金华府。擒斩蜀王朱常农等三人,伪阁老马士英、伪国公方国安等大小五十五员。收降武官大小三百一十四员。马步兵一万四千三百七十人。平定八府五十三县地方。继入福建,诛伪唐王朱聿键等,伪亲王、郡王七人,世子一人,将军二人,总督一人,伯一人,巡抚一人。共败敌兵二十四次,收降伪国公郑芝龙等,大小官二百九十一员,马步兵十一万三千人。八府一州五十八县地方悉皆平定,以及江西四县之地。故进封为多罗亲王……”
看着邸报上这段册封齐克新的文字,褚仁久久不语。
一年来的赫赫战功,为大清收复了闽浙两省,浓缩成这寥寥数百字;十余万汉家儿男的性命,也浓缩入了这寥寥数百字。有就义,有乞降,有忠勇,有出卖……尽被这些平铺直叙的数字所概括。上至南明帝王,下至籍籍戍卒,尽皆浸润于这一捧血光之中,尘埃落定,兴的兴,亡的亡,死的死,生的生。南明王朝短短历史的又一页被揭过了,只剩下“永历”这一个封底,在海外孤悬着。
一个“诛”字,包含了多少力战而亡,跳崖身死,绝食就义……一个“收”字,又包含了多少内心挣扎,义利权衡……多少人一生的最后一笔,都写在了齐克新的赫赫战功上,凝成一抹苍凉的血色。
“想什么呢?”齐克新问道。
“原来阿玛之前是郡王……”褚仁回了这么一句,和心中所想,并不相干。
“阿玛承袭你玛法的爵位,按例应该递降为郡王,这次因战功,才升为亲王的。”
“死了这么多人……”褚仁感慨。
“已经算少了,平定两省十八府,收降了十几万人,只不过诛杀了几十人而已。而这几十人,或死于乱军之中,或被俘自尽,或是……其职其位,不得不诛。而今天下已经大定,江山是大清的江山,子民是大清的子民,不会再有滥杀的事情了……”
“那之前为何滥杀?”褚仁抬起头,注视着齐克新的眼睛。
“你说的之前是哪一出?”齐克新并不愠怒,依旧淡淡的笑着。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还有……大同屠城。”褚仁一字一顿。
“各有各的原因,你没领过兵,不知道领兵的难处……”齐克新抚着褚仁的发辫,颇为感慨。
“有什么难处?”褚仁依然不舍追问。
“一千战俘,若都是矢志不降的,看管这些人,看守,审讯,清册,押送,至少需要八百人的人力,这两千人的吃喝拉撒,要多少米?多少盐?多少柴碳?你知道吗?还有伤病需要医治,又要多少药?光是黄白之物,你知道两千人一天能产多少?又需要多少人清运收拾?”
“黄白之物?”
“就是便溺。”
褚仁皱起鼻子,似乎闻到了臭气一般。青史只书兴亡成败,不书吃喝拉撒,这是每个人每天都离不开的事情,却常常让人想不到。
“若兵不足,粮不丰,周围强敌环伺,便不可能有余力养着这些不归顺的战俘,这个时候,只能杀,你不杀敌,便是自杀。”
“可那些屠城,都是屠戮百姓,烧杀抢掠,j□j妇女。‘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褚仁争辩道。
“那些城,或是因为久攻不下,官兵伤亡者众,一旦城破,全军上下的戾气不可抑止;或是领兵者有意以屠城犒赏三军;再或是一时约束不当或官长纵容。不管是什么原因,一旦恶行呈燎原之势,便如大潮浪叠,一波助长着一波,杀了他们也无法遏止了。这些士兵日常颇苦,拼上性命从军也只是为财色二字而已,一旦尝到甜头,便是神仙也难以收拾局面……而且,有时候,屠城也是为了震慑……”
“十年兵火万民愁,千万中无一二留。去岁幸逢慈诏下,今春须合冒寒游。不辞岭北三千里,仍念山东二百州。穷急漏诛残喘在,早教身命得消忧。’”褚仁缓缓吟道。
齐克新一笑:“你是要效仿那长春真人,劝我止杀么?”
褚仁见齐克新并无愠怒之意,咽了一口口水,生涩地点点头。
“阿玛告诉你,阿玛自从军以来,亲自领兵,历经大小战事数百,克晋省的汾州,清源、交城、文水、徐沟、平阳、绛州、孝义,寿阳、平遥、辽州、榆次、复岚、永宁;浙江的苏州、杭州、绍兴、嘉兴、吴江、金华、衢州;闽省的仙霞关、浦城、建宁、延平、分水关、崇安、兴化、漳州、泉州等数十城,无一城有屠城之事。偶有抢掠j□j,却是在所难免,但大肆屠戮百姓,j□j妇女的事情,我可保从未发生。旁的人阿玛管不了,但阿玛自己,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此次征南,也没有j□j掳掠吗?”褚仁的语气,有了一些森然。
齐克新长叹一声,用手轻轻捏了捏头部两侧的太阳穴:“你若带过兵,便会知道这其中的为难,阿玛虽然是征南大将军,但千军铁骑,如出闸猛虎,一旦散入万千关山,便不是阿玛能一手掌握的了,安平等地确有屠城劫掠……事情已经出了,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纵然杀了这些军卒兵将,也换不回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就算以后有天大的祸患,现在也只得默不作声……”
褚仁听齐克新话中有话,不禁问道:“安平……到底出了什么事?”
“固山韩岱攻克安平,纵兵烧杀抢掠,郑芝龙长子郑成功的生母田川氏也死于乱军之中……”
褚仁瞬间便明白了,此时种下的因,日后便是郑成功割据台湾的果,直到四百年后,这一连串的因果循环,依然是中国肋下一块最难言的伤,一触就痛,久久不曾愈合……
“朝代兴废,攻城掠地,莫不如此。那大西的张献忠是汉人,他杀的人少么?连明太祖的祖坟也摧毁殆尽,而我朝,不仅保住了明陵的完璧,就是宋陵,也不许有一草一木被毁。或许数百年后,我大清式微,同样的屠戮也会发生在我旗人身上,也不知我大清的陵墓,到时候有没有人来保全……这是改朝换代之殇,而不是满汉之仇。满汉,本没有仇,只是为了争这江山而已。”
“阿玛……”褚仁有些惊讶,齐克新竟然能说出大清式微的话。又想到被盗的清东陵,心中也是一叹。
“天下没有千年的朝代,谁能保定基业万万年?古今帝王,谁又真能万岁万万岁?”齐克新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那我大清入主中原,算是兄弟相争?还是入侵异族?”褚仁蹙着眉,像是思索,又像是发问。
齐克新沉吟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大清屠戮比蒙古人少,待汉人比蒙古人好,因此国祚也一定会比大元更久长。或许……数百年后再回看这一段,或有圣贤能勘悟透彻这里面的是非曲直,成败功过……你我身在此山中,无论怎样,也想不明白的……”
可是,纵然是四百年后,依然没人能说得明白啊!褚仁在心中叫嚣着。
“你站在汉人的立场上想事情,同情汉人,阿玛不怪你,毕竟,你可算是汉人养大的……杀戮太重也是造业。不过定鼎江山,便需要流血以祭,将军的一身一命,就是供君主驱策,攻城略地,浴血杀敌……历代莫不如此。阿玛不愿你习武从军,便是因为这个,愿阿玛用一生罪业,能保住你干干净净一双手,也愿数十年后,你的心还如此时这一片素心……”
这一天,是顺治六年的冬至日。
很多年以后,褚仁每每想起齐克新,都会想起他这几句话,想起,他说这几句话时,抵在眉心鼻梁的合十的手;想起,他一脸庄敬虔诚的神情。
注!
1
皇后、皇妃、和硕亲王福金、固伦公主、九嫔、世子侧福金、多罗郡王福金、和硕格格以下禁用秋香色的规定,在顺治十一年五月才颁布,此时还没有相关规定。
2
献蟠桃,帝露扬……:京剧《遐龄永祝》唱词,比较常见的吉庆戏,多在开场时演唱,当然顺治年间还没有。
3
尔郡王齐克新为征南大将军……:这段取自顺治四年六月实录:“册封故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子贝勒博洛为多罗郡王册文”。事实是博洛通过此役升为郡王,征山西后升为亲王。因情节需要调整。
4
克晋省的汾州,清源、交城、文水……:这段来源为博洛战功,去掉了前面锦州等较早的部分。我略查了一下,博洛亲自攻下的城中,确实很少有发生大规模屠城的事情,如果谁发现有,请指正。
5
《清史稿》顺治十三年四月:浙江巡抚秦世祯、以造战船需材。伐宋陵树木。得旨:前代陵木,不许采伐,原有明禁。虽经奏请,何得不候上旨径行?着议处。其伐过树木、仍照数栽补。
宣统元年,两江洋务总局道台和江宁府知府明孝陵立碑,碑上是六国外文,告诫相关国家的游客不要在此乱涂乱画。
6
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见《扬州十日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站在齐克新的立场上看待大清定鼎的问题,并不完全代表我的观点,蝗汉满遗勿近
☆、遥伏黄冠拜义旗
时光如流水静静流过,转眼间五年过去了,褚仁已经十七岁。
岁月褪去了褚仁年少的青涩,也涤冷了他一颗殷殷期盼的心,让他有些难以确定,那“朱衣道人案”是不是真的在历史中存在过?为什么,直到今天还没有到来?
思念搁置得太久了,也慢慢转淡转薄,像是暮春晨曦中那一抹淡白的雾色,看上去,似乎稀薄得并不存在,但在呼吸间,却能感受到它无所不在。笼罩着,充塞着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那淡淡的湿与冷,让人不由得觉得孤单。
这五年来,傅山、傅眉只托人带过一次东西给褚仁,是两本小楷册页:一本是《南华经》,线条硬朗,力透纸背,一看便知是傅山手书;另一本是《孝经》,笔致柔媚流丽,自然是傅眉的手笔。褚仁对着它们,临过无数遍,以笔墨隔空呼应,幻想着那两个人,就在身边……好在傅山的文名越来越盛,便是在京城,间或也能听到他的一些消息,甚至可以买到他的书法。
这一天,是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玄烨出生了。
中国封建社会最后的盛世——康乾盛世的大幕已经徐徐拉开。种子已经种下,即将发芽、生长、开花、结果……最终累累的果实终不免萎落泥尘,化作乱世的泥沼中那些微末的尘埃。每一个朝代皆是如此,胜极而衰,否尽泰来……历史是个复印机,三五百年复印一页,一段治世,接着一段乱世,竹节一样,挺拔向上,不断滋长着,直入云端。
五年间,发生了不少事。
顺治七年底,多尔衮去世,顺治亲政,对齐克新等一干亲王多有封赏。但转过年来,便大议多尔衮之罪,株连甚广,齐克新也因此降为郡王,但旋即又复封为亲王。又过了一年,到了顺治九年三月,顺治又罢了诸王、贝勒、贝子管理部务之责。经过了这样几番翻云覆雨,顺治这位少年天子尽销宗室权柄,真正实现了君临天下。
齐克新没了兵权,也不用到户部仕事了,成了彻彻底底的闲散王爷。虽然南方还不太平,但是自有更年轻的都统领兵征讨,他们不是宗室,功劳再大,也威胁不到皇权。
齐克新经过这几番起落,大病了一场,性格也变得很是敏感,颇有些喜怒不定,褚仁和他原本就不甚亲近,自此便能避开则避开,父子二人显得疏远而客气。
这几年,褚仁的生活倒是过得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每日里除了读书习字,就是偶尔和古尔察去京郊跑马行猎,倒也惬意舒服。
期间齐克新曾询问过褚仁是否愿意去宗学读书,褚仁以身体病弱推脱了,齐克新倒也不强求。只是从褚仁十四五岁起,齐克新便经常提到褚仁的婚姻大事,褚仁还是以身体不佳,不宜太早房事拒绝,齐克新也只得罢了,只是很执着的每隔一段时间便次提起。
这件事,让褚仁倍感压力,他知道传宗接代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尤其是对于已经不可能再有子嗣的齐克新,但他又不愿勉强自己在这个时代结下太多不该结的尘缘。只要提到这个话题,褚仁总会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科幻小说,时间旅行的人回到了古代,娶妻生子,回来后却发现自己成了自己的祖先……每次想到这个情节,褚仁都觉得不寒而栗。但每次拒绝齐克新,又让褚仁觉得愧疚难当。
唯独搜集古董字画一事,是褚仁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唐、宋、元、明,一幅幅字画,陈说着人生,也描绘着历史,仿佛是把一个时代、一段人生的某个瞬间,以笔墨定格下来,截成真实的永恒。起居注太简,野史笔记太陋,有目的的记录历史,反而更容易带上人的主观好恶,而真实的历史恰恰是这样,在不经意间被记录下来,流传千年。一诗一画,背后都藏着浮生心境,酬酢往来。大时代下人生的小小波澜,如同那些连绵的笔意,钩连不断,千古长存……
褚仁只收书画,不仅是因为爱好,更因为它们太脆弱。金银铜铁质地坚实,自不必说,玉器珠宝因小巧贵重,更容易保存完好,就是看似脆弱的瓷器,埋于地下不会失色,沉入水中不会朽烂,也容易保藏下来。唯有字画,水浸易朽,火焚成灰,日晒褪色,虫吃残破,受潮腐烂,干燥脆化,不经意的一点脏一点污,也会成为永远的烙印。纵使抵御住了所有这些,千年之后,它们依然抵不过丝与纸的寿命,纵然在条件最好的博物馆,也随时都可能化为齑粉……褚仁自问稍通字画保存之道,王府中各种条件俱佳,总比让它们流落在蓬门小户要好上许多。虽说千年之后,它们终不免一死,但能延一年寿命,便能让更多的后世人看到它们的美好,也是值得的。
还有那些今人书画,廉价得让人不忍直视。四百年后,它们也是拍卖行里的熟面孔,也是会被买家重金购得,珍之宝之的。但此时,它们的创作者们,却为了换得一餐一衣,锱铢计较着。苟活不如死,一身的锦绣才华,再也不能,也不肯卖与帝王家。那为稻粱谋的一笔一划,虽然满载着遗民的血泪和屈辱,却不曾失却深植在血脉中的清贵与高雅。
黄麻纸、白麻纸、楮纸、粉蜡纸、碧笺纸、硬黄纸、薰纸、藤纸、斑石纹纸、云蓝纸、金凤纸、青藤纸、蠲纸、葵笺、竹纸……当然,还有绢帛,一张张各不相同的,纸的面孔,纷纷承载着不同的人生片段,在唐宋元明,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手中,一一流转过,最终,落到了褚仁手里。
它们一生的故事太长,褚仁只知道最后这一段,改朝换代的离乱承合,衣冠变改的家国之变,保得住性命,保不住这一方纸,带着多少不舍和不甘,流落到这朱门深院。百年后,又不知道会流转到何处:博物馆?拍卖行?抑或谁家的堂前……落入了谁的眼?赢得了谁一瞬间的惊艳?
齐克新闲来无事,迷上了核雕,曾经上阵拼杀的腰刀,换成了指尖纤细的刻刀,曾经沾满了血腥的手,此刻却千灵百巧地剔刻出一枚枚佛头。恍惚间,那些佛头与曾经斩落的人头叠映在一起,每一颗,都像是祭奠。
多少次,褚仁行经庭院,总能看见石亭下,日暮里,那样安静的两个人:一个专注的刻着,另一个,或剔仁、或上油,或穿系,或烹茶打扇……若是无事,便捏着几个核雕在手里细细盘着,脸上是淡然的笑。
这情景,总让褚仁觉得,纵使世上最恩爱的寻常夫妻,也不过如此。所谓岁月静好,就是这样默默陪伴着,走过万千时光,走过兴衰荣辱,波澜不惊。就像那些核雕,从初时的淡黄青涩,逐渐变成黑红油亮,在岁月的爱抚下,历久弥坚,终成不朽不坏的金身。
褚仁看着看着,突然就很想落泪,傅眉的影子,便开始在心头打转,挥之不去。一样的夕阳里,谁,会在他身边,为他烹茶打扇……
这本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但听到小厮来报说,外面有个极俊美的小爷来访的时候,褚仁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头晕晕的,像是带着些醉意,三步并作两步,脚下踩着棉花一样,急急来到了侧门。
门开一线,还是那袭月白的衣,还是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只是衣衫半旧,沾满了尘,似乎衣衫也因岁月的磨蚀而显出了老态,那人呢?人又如何?
听到脚步声,门外那人转过脸来,依然是发如墨,面如雪,唇如朱。十七岁的少年有着这样的容颜让人觉得美好,而二十七岁的青年依然保有这样的容颜委实让人惊艳。
“眉哥哥!”
“……仁儿!”
褚仁把傅眉带到门房旁侧的一间空屋子里,掩好门,看着傅眉,只是说不出话来。多少次想象过再度相见的场景,六年间相隔天涯,不曾见面,有太多话要说,此刻一股脑拥在唇齿喉舌间,彼此推拥挤撞着,反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的脸……怎么了?”傅眉问道。
褚仁抬手去摸左颊,就是那次的鞭伤,虽然用了最好的药,却还是留下了细细一条淡白色的疤痕,摸是摸不出来的,细看也不分明,但就是离得稍远点看过去,不知为何,竟是十分明显。那疤痕刚好在发际线旁边,因剃发留辫,全无遮掩,更显得分明。
“没……没事儿,练箭的时候,不小心被箭羽划伤了……”褚仁支吾应道。
“怎会留了这么长的疤?”傅眉说着,便用双手扳住褚仁脸,要侧过来对着阳光细看。
褚仁忙用双手抓住傅眉的手腕,说道:“先说正事。”
感觉到手腕上穿过来的力道,傅眉有些恍惚:“你长大了……个子跟我一般高了,力气也大了……”说着,那双手缓缓垂了下来。
看着傅眉垂下去的那双手,两颊依然留有它冷凉的触感,褚仁突然一阵冲动,想要重新拉起这两只手,让它们一一抚遍自己的唇、颊、额、颈……好让自己更真切的感受到傅眉的体温,好让那指尖的凉意,抚平自己胸中的火……
褚仁还在恍惚中,依稀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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