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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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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秉淡淡道:“第一步,我猜便是暗示苏景明北疆的事情,意图引起陛下和我的注意。”
  秦泱点头:“不错,但真正的准备工作,从元祐之后便已经开始了。这个王朝本就腐朽不堪,你们的臣子忙着划分派系互相内斗,而君主却活在一统华夷的美梦里却不真的进取图强,可乘之机,实在太多太多。无论是收买士族,还是鼓动王族,都显得那么容易。”
  顾秉摩挲着腰间的香囊,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张面孔,凤眼被愤怒点燃,失望里夹杂着微不可见的伤怀。
  “元祐之难,我们利用陇西贵族和山东士族的争斗,几乎是不战而胜,夺得陇右数郡。而此番,我们便如法炮制,不过借刀杀人,这次我们的刀,是你们愚蠢的藩王。轩辕箓,轩辕笙都不聪明,但是却很听话,那正好是我们需要的。从谗害陈叔远,到诬陷梁猷,再到把燕王造反的证据一点点透给你们,最终利用削藩来挑起战争,几乎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顾秉长叹:“真是可怕,可笑亦可怜。你是中枢重臣,怕是每次我们中书省的会议还未结束,突厥人就已经知道我们商讨时的座次了吧?”
  秦泱点了点头:“那日刺杀你们的刺客自然也是我派去的,而陛下亲征,我也是大力赞成。”
  顾秉深吸一口气:“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你为何不一鼓作气,让我死在牢里?”
  秦泱深深看他一眼:“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谋害你。因为连你的出现,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意外。我的计划里有周玦,黄雍,赫连杵,苏景明甚至赵子熙,但是却单单漏掉了你。”
  顾秉也看他:“那多谢了,没把我也算计进去。”
  秦泱沉思:“你带来好几个变数,其一,不知你和周家的那个公子是如何做到的,靖西王还是被牵制住了,变得畏手畏脚,没能与我们合作;第二,你出头提削藩的事情,还有轩辕昭旻拼死也要保你;其三,不知他是否有所察觉,把你升到比我还高的位置,并让你负责北征大军的粮草。”抬眼看了顾秉一眼:“我一直想,若是中间有什么差池,怕就是在你那边出了问题。”
  将被子向上拉了拉,顾秉感到有些想睡了。
  秦泱却开口:“轩辕昭旻真是个庸才,大军的粮草明明只够两个月,他还一路磨磨蹭蹭浪费时间。就算他能够侥幸取胜,为防万一,我在鹰扬卫里也安排了得力人手,只要轩辕昭旻出了大营,便必死无疑。时至今日,胜负已分,对他的忠诚已经毫无意义,说实话,从你入东宫起,我便很是欣赏你,不要执迷不悟,你这么年轻,还是为以后考虑考虑吧。”
  顾秉抬眼看他:“虽然你我都知道,我是不会应允的,但我还是有些好奇,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秦泱笑道:“周玦和黄雍的位置随便你挑,若是你仍然不满,封侯也未尝不可。”
  顾秉点了点头:“既然你说过不会软禁我,那么我行动依然自由吧?”
  准备出门的步履顿了顿,秦泱回头:“自然是可以。甚至今日的话,你尽可以告诉任何人,只要他们相信。”




第十一章:杀气三时作阵云

  穿着沉重的铠甲,在夜雨中狂奔,轩辕似乎感到有什么在血液里叫嚣,那种疯狂的激荡让雨滴砸在脸上的痛楚都显得诗意起来。
  或许是骨子里对征战和杀戮的渴望,让他手持祖辈的宝剑和马鞭,驰骋在陌生的北疆,为了姓氏的荣耀和君主的责任。
  叛军中的细作传来消息,燕王很有可能已和突厥勾结,不日会有突厥精骑驰援赵州。事发突然,瞒着周玦作此决定,现在还不知他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身后的八百骑,都已和自己一般,乔装为突厥人,向着赵州而去。
  “什么人?”有人从城墙上探出脑袋。
  轩辕身边的一个勇士用突厥语说了几句,那人又叫道:“等等,我去找个会突厥语的人来。”
  半晌过后,似乎又有几个人爬上城楼,其中一人和刚刚的勇士用突厥语对话起来。
  “主子,他们要凭证。”
  轩辕笑了笑,把一张纸摊开高高举起,身边的人点燃烛火好让城楼上的人看的更清楚些。楼上的人似乎是信了,便打开城门,轩辕等人便堂而皇之地进了赵州城。
  他们几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几个人蹙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踱着官步走过来。轩辕有些想笑,莫名觉得留在朝中的群臣颇为顺眼,难不成自己是按照长相来挑臣子的么?
  脸上却丝毫未曾显露,上前一步拱手:“阁下想必是赵州刺史高存罢?小人孟夏,是之前燕王派去突厥联络的使臣。”
  高刺史哈哈一笑:“原来是孟大人,久仰大名。只是不知孟大人如何得知小人名姓?”
  轩辕脸上尽是谄媚之色:“大人名动蓟北,小人又如何不知呢?何况来之前,小人曾经看过各州刺史司马的画像,所以还是认得的。”
  高刺史觉得此人知情识趣,戒备之心又淡了两分:“不知孟大人前来,可是有了什么变故么?”
  轩辕叹口气,看了眼身边的人,拉着高存站到一边:“高老兄想必也知道,为突厥人做事,难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餍足,这不,又狮子大开口问我们要牛羊财帛。小弟还在想怎么和燕王开口呢。”
  高存极为同情地看着他:“唉,这事情,愚兄倒也有心无力了。”
  轩辕愁眉苦脸:“算了,我们就在这休息一晚,明日还要赶路呢。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活着和高刺史把酒言欢啊。”
  用了些好酒好菜,略略休整了两个时辰,第二日,轩辕便向高存告别,出了赵州。
  可他的身后,却只有七百余人。
  “陛下,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轩辕抬头看着晴空中的飘来荡去的几朵白云,突然想到了顾秉,心旌一荡。
  “陛下?”
  轩辕回过神来,挑眉一笑:“咱们去下博桥,然后你们几个在那儿等着。若是有个长着美髯,虎背熊腰的将军带着军队经过,你们便告诉他,他速度太慢,朕性子急,自己去找突厥人喝酒了。”
  
  两天后,蓨县东南三里地的地方,有六百多个鬼影悄悄闪进了突厥援军大营,纵火烧了突厥粮草,同时千里之外的突厥国都大利城,有一死士暗杀可汗成功后自尽,由于早先便自毁容颜,故而连姓名都未留下。
  可怜金顿可汗临死前都未想到,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十年,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甚至救过自己性命的丑陋仆人竟是轩辕埋下的暗桩。
  轩辕下棋,或许有冷棋,可绝不会有废棋。
  之前凭空消失的临淄王轩辕昭昱却带着几万大军借道契丹,骚扰突厥边境。金顿可汗的几个儿子又抢夺汗位闹得不可开交,突厥内乱,无暇南顾,加上援军粮草被烧,无心恋战,便几日之间撤的干干净净。至此,燕王失援。
  
  大将军赫连杵依照之前的约定赶到下博桥时,发现只有几十个突厥士兵在等着自己。在犹豫是打是招降的时候,对方却亮出了雄鹰的标志。
  当即,赫连杵便率兵强行攻城。由于之前轩辕曾趁高存不察,偷偷留了几十人下来充当内应,打开城门,攻城的过程显得意外的顺利,为防燕属州县赴援,赫连决定一鼓作气,先取外围,孤立幽州。便连派数位大将取下瀛洲,儒州,顺州,檀州。而他自己则率着大军前往幽州,继续攻城。
  
  而轩辕带着那六百骑来到了居庸关。远处已经可以看见浩浩荡荡的军队向着此处行进。
  轩辕回头,看着身边的勇士:“你的突厥语说的很不错。”
  那勇士笑道:“臣原先在鸿胪寺当差,是陛下亲自向少卿大人要来臣的,陛下忘了么?”
  轩辕意味深长道:“阿史那乌木的汉语说的也很好。”
  勇士的瞳孔陡然放大,轩辕手里的箭矢挑断了他的咽喉,而他手中的剑甚至还来不及出鞘。
  “拖走。”轩辕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数年不见,皇兄杀人越发利索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轩辕回头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有个青年男子稳步登上城楼,俊美雅致,乍看和赵子熙还有几分相像。
  轩辕见他未穿战甲,便打趣道:“三弟如此穿着,可是刚刚游湖归来?”
  轩辕昭昱没好气地看他:“皇兄你自己是不是要反省下,未继位时,就没几个人看好你。千辛万苦把皇位搞到手了,却又没几个人服你。士族偷偷摸摸地反叛你,藩王就干脆大张旗鼓地大动干戈,异族还时不时来掺和几脚。若不是你为人恶劣,又何至于众叛亲离?”
  轩辕并未动气,拍拍他的肩膀:“可是三弟你应当这样想,若没有这些人心怀叵测犯上作乱,又怎么会有朕的文治武功呢?倘若没他们,朕也不过是一介庸君罢了。”
  轩辕昭昱很是讽刺地笑笑:“少自我标榜了,我们快去幽州吧,免得你表弟又来呱噪。”
  
  德泽五年七月,大将军赫连杵五万精兵进逼幽州东门,右将军独孤承五万精兵进逼幽州南门,临淄王轩辕昭昱五万精兵进逼幽州西门,而天启皇帝轩辕昭旻则亲率十万精兵进逼幽州北门。至此,幽州沦为孤城,而河北道各地均被朝廷控制。燕王轩辕箓请和未允。八月,王师同时攻幽州诸城门,初八轩辕箓率骑兵一千,步军五千突围,未果返城。十一日,城破,燕王被擒杀。                        



第十二章:有怀风月空相忆

  秦泱走后,顾秉呆坐了片刻,随后悄悄从上次的密道前往轩辕寝宫下的密室。
  太子脸色惨白,抱膝坐在榻上,身旁跟着几个忠心的暗卫,看到顾秉,眼泪便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来。
  “亚父!”轩辕冕奔过来扯住顾秉的衣袖。
  顾秉揽住他,轻轻安抚:“没事了,不会有事的。”
  轩辕冕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自我克制般说道:“亚父,他们说父皇不在了?孤不相信。”
  顾秉竟然还有心情和他玩笑:“你那么恨他,不是希望他早些到地府和先皇后团聚么?”
  “亚父!”小太子看着顾秉眼中戏谑的笑意,顿觉无力,但也真的放下心来。
  桌上有些糕点零嘴,小太子推到顾秉面前:“亚父为战事奔波劳碌,想来已是非常饥乏,为朝廷计,还是用些吧。”
  顾秉笑笑,拈了一小块放入口中,顿时觉得方才在中书省的郁卒去了三分。
  小太子笑笑,又道:“亚父,刚刚孤差人把四皇弟送去他舅舅那儿了。孤怕不安全。”
  顾秉点点头:“殿下顾念棠棣之情,臣很欣慰。”
  撇撇嘴角,小太子有些不满道:“亚父能不能直接说‘我’呢?用臣什么的,显得好生疏。”
  顾秉微笑:“那殿下为何自称孤呢?”
  小太子皱鼻子:“孤自小便说这个,习惯了。”
  顾秉觉得他那个神情实在是有些像轩辕,不由也笑着道:“臣也习惯了。”
  太子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既然父皇无事,也不知道战事如何。孤担心的是,有心之人利用父皇遇险的谣言来煽动人心,尤其是利用皇兄皇弟。”
  毕竟是轩辕的儿子,才六岁就已想的如此深入,稚子天真,无忧无邪离这些天家骄子何其遥远。顾秉又想起生死未卜的轩辕来,顿时又有些喘不过气。
  “亚父?”太子抓住顾秉的手,满脸关切。
  顾秉强颜欢笑:“陛下圣明,早有安排,太子好好休养温书,别担心。”
  
  第二日,顾秉没去朝会,而是坐在悦君楼的雅间里等待。
  小二送来忘尘叟的密信,周琦似乎是回了北疆,而之前蠢蠢欲动的靖西王似乎也安定下来,甚至派出专使前往北征大营。
  到了午时,吴庸很是忐忑地走进来。
  “顾大人。”
  “吴兄。”顾秉笑着还礼。
  吴庸坐下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秉波澜不惊:“怎么了?”
  吴庸搓着自己的手指:“今日顾大人未去上朝,大家都很担心。传言顾大人一病不起,看来是有心之人造谣了。对了,顾大人。”他似乎是求证般地看顾秉,“陛下,到底如何了?”
  顾秉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上下浮沉:“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他平安无事。”
  吴庸皱眉:“这样我反而放心了,若是顾大人你信誓旦旦说陛下无碍,恐怕我还要猜疑几分。那陛下既然无恙,那为何北疆战事一点消息都没有?”
  顾秉苦笑:“因为传不回来。”
  “这。。。。。。”
  顾秉看他:“我今天找你其实不是打探消息的,只是想和你随便说说话。一同入仕的众人,如今只有你能同我说说话了。”
  吴庸也叹了口气:“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觉得顾大人官虽当得大,但真的挺可怜的。”
  顾秉有些动容。
  吴庸自顾自道:“我们虽然官位不高,但是胜在日子清闲,俸禄也够温饱,像我们这种油水衙门,时不时还有些贴补。平日里呼朋唤友,踏青寻春,欢聚小酌都是常事,身体不适便偷偷懒,做任何事都有上面的人顶着,得过且过,既不用负责任,亦不用担风险。”
  顾秉静静地听着,脸上依然带着清浅的笑意。
  “有的时候,我会想起十年前刚认识顾大人的时候。虽然也勤于公事,可也会和我们一起偷偷懒,说说话,虽然不太爱笑,可眉头也不是紧锁着的。其他人,虽然也许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可总不会变着法儿去置大人于死地。如今大人的官越来越大,基本是两人之下,万人十万人之上,那是用什么换来的呢?”
  顾秉沉默,吴庸喝了口酒,接着道:“一度囹圄,病体支离,猜忌嫉恨。今日朝会,还有人暗示大人是蓟北同党,被秦泱秦大人怒斥一番才作罢。”
  顾秉有些无奈地笑了:“这其间的关节,怕不是一两句就可以讲清楚了。其实我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凄苦,你多虑了。”
  吴庸似乎是喝多了,舌头都卷了起来:“大人,实事求是地说,我是不相信你修道一事的。道家讲究的是清静无为,可大人处处都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是真修的是逍遥道,那大可效仿王摩诘,何必在宦海中汲汲营营呢?可大人又不全然是心系天下之人,真是看不透。”
  晃着酒杯,一饮而尽,顾秉轻轻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陛下恩德,山高海阔,纵然是穷尽一生之力,怕也是报不完的。”
  话毕,却见吴庸趴在桌上,头都抬不起来了。
  
  顾秉放下酒杯,一个人沿着街道回府。路过洛河,似乎又看到清波荡漾中摇摆的两盏河灯,还有痴痴傻傻的两个人。
  有个算命先生蹲在河边,衣衫褴褛,似乎没有多少生意。
  顾秉走过去,犹豫了下,扔了锭碎银子给他。
  那先生抬眼看他:“算什么?”
  顾秉犹豫了下:“抽签吧,最简单。”
  那人摊开一张皱巴巴的纸,递了毛笔给他:“是仕途,姻缘,功名还是求子?”
  “姻缘吧。”话一出口,顾秉便觉得自己似乎是疯魔了。
  那人带着几分嗤笑地看着他,拿出一个签筒,里面放着几十支制作粗糙的竹签。
  “月老灵签抽两次,第一次测你们的缘,第二次测你们的姻。”
  顾秉几乎是苦笑了,他们二人哪里有什么姻缘可言?或许是相思成狂,又或者是借着酒劲,他几乎是放肆地在脑中勾画着轩辕的面容,然后缓缓掷出第一根。
  那人看了眼,平板地念:“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看来贤伉俪是在分离当中,此为中下签啊。”
  顾秉淡淡一笑,又抽了一根。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至死不渝,这算是上签还是下签呢?”
  顾秉笑了笑,拿起两根签放入怀中:“多谢了。”
  那人嘿嘿一笑,在后面喊道:“公子,看你为人厚道,我便附赠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顾秉挥挥手,身影隐没在阡陌深处。
  
  是夜,清心熄灯的时候,隔着轩窗瞥见顾秉一个人躺在院中的石榻上,手里捏着两根竹签,呆呆地看着月亮。
  仿佛那里有想见的人。




第十三章:细把离肠和泪说

  顾秉也许永远会记得这一天。
  德泽五年八月初三,凤阁中书省。
  
  众人皆是默默无语,直到秦泱打破沉默。
  “我知道,中枢五臣,我的品秩最低,本轮不到我开口张罗。但如今形势,已容不得我们再犹豫不决。”
  赵子熙微微扬头,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沉思。黄雍端着茶杯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仿佛老迈的精神再承受不了任何的风雨。
  顾秉木然地摩挲着手中的香囊,偶尔指甲划过手指,却连心脏都跟着刺痛起来。
  赵子熙环顾一周,发现其余几人都不接话,便硬着头皮开口。
  “我的意思是再等一等。诸位怎么看?”
  黄雍老谋深算,看向秦泱:“子阑,那你觉得若是册立新君,立哪位皇子更为合适?”
  秦泱似是苦恼地想了想,谨慎地开口:“这个,下官也不知道。但下官猜想,很有可能陛下亲征之前,会留下蛛丝马迹。”
  赵子熙目光闪烁:“刚刚我差人去看过了,太子不在东宫。目前宫内只有皇长子和皇三子,不知诸位是否知道其他皇子的下落?”
  几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秦泱转头看顾秉:“太子和勉之向来亲善,四皇子的舅舅似乎在户部任职。你知道么?”他口气,并不是疑问。
  顾秉抬眼看他,眼神如古井般沉寂:“秦兄,我以为此事,还是再等一等罢。第一,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证实陛下已经不在了,或者北征大军已遭溃败;第二,就算陛下真的遇到什么不测,中枢五人还缺周玦周大人,而且需要和其他宗亲商讨,并不是在座诸位就可以定下的;第三,”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也算是最重要的一点,若是北征大军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恐怕我们先要决定的是如何应付外敌,而不是迎立新君。”
  他这一番话,也算是有理有据有节,赵子熙在心中暗暗称是,却碍于资历,不能第一个表态。
  秦泱看向黄雍,黄雍也注视着他,一时间,气氛有几分诡异。
  黄雍终于叹了口气:“陛下出征前,曾和老臣透过底,中枢众人中怕是有奸细。老臣虽是久久不愿相信,但为江山社稷依然还是忍痛做了一番猜测。周玦和赵子熙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又是陛下姻亲,荣损与共。”他已有些浑浊的老眼扫过秦泱和顾秉。
  “二位出身寒门,又后入东宫,并不是老夫不相信二位的为人,只是。。。。。。”
  秦泱微微一笑:“下官知道,只是我二人的官阶和职权,确实惹人误会。”
  黄雍看顾秉,顾秉却依然浑浑噩噩,仿佛还在梦中一般。黄雍摇摇头,继续道:“实不相瞒,老夫当时猜的是你,顾大人。”
  顾秉抬眼,迎上黄雍抱歉的眼光,笑了,冷如同山中白雪,又暖如三月朝阳。
  “顾秉才学鄙薄,能到今日之地位本就侥幸,黄阁老的怀疑不无道理。”
  秦泱看顾秉的眼神有些复杂,仿佛在疑惑为何顾秉不为自己辩解。
  赵子熙感到再无可能置身事外,不禁皱眉道:“朝廷严禁结党,可我们现在做的,和私结朋党又有什么区别?我是真的不喜欢这种事情。”
  可黄雍只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逼迫意味不言而喻。
  长叹一声,赵子熙起身,坐到顾秉身旁:“世上没有那么呕心沥血,百死不悔的奸细。”
  一时间,空荡的宫室之中,四位重臣两两对坐,又成僵持之势。
  顾秉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为东宫诸人的猜疑辛酸,还是该为赵子熙的交浅言深而欣慰。
  
  “朕,信顾秉。”
  一个绝无可能出现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黄雍和赵子熙都惊慌起身,而秦泱坐在椅子上,如被惊雷劈中。
  顾秉呆呆地看着轩辕,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更早已忘了还要起身行礼。
  轩辕风尘仆仆,仍着一身戎装,连月征战,黑瘦了不少,人也略显疲态,只一双凤眼依然剪水含波,如同朗星。
  他挥了挥手,便有卫士退出门去,在宫外警戒。
  轩辕不急不慢地走到秦泱面前,淡淡道:“既然是突厥王子,便不用多礼了。朕受不起。”
  秦泱似乎已经平复过来,缓缓起身,神情倔傲。
  他默然看轩辕:“陛下知道了?想不到顾秉的消息递得那么快。”
  轩辕摇摇头:“其实是朕告诉顾秉的。”
  秦泱有些讥讽地笑笑,重新坐下来:“陛下鞍马劳顿,此事一时半会怕是说不完的,不如坐下慢慢说吧。”见轩辕坐下,他抿了口茶,问道:“看来咄罗徳失手了?”
  轩辕笑道:“朕一开始便知道他有问题,甚至远在怀疑你之前。”
  秦泱点头:“那个蠢材,想来是露出了许多破绽。那,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我的?”
  轩辕看他,眼神悲哀:“直到勉之给朕看了你科举的考卷,朕从未对你有过任何怀疑,一直觉得你是忠正的直臣。”
  秦泱有些好笑:“考卷?那都是些官样文章,哪里能露出什么破绽。”
  轩辕闭上眼睛,似乎是有些疲惫了:“勉之,你说罢。”
  顾秉起身,走到自己惯用的桌案前,从多宝格里抽出了一张写满文字的宣纸,给黄雍看了看。
  “确实是子阑的字迹。”黄雍评点道。
  顾秉又递给赵子熙:“赵大人可看出什么问题了?”
  赵子熙粗粗看了一眼,摇头。
  顾秉苦笑:“其实若不是年前陛下曾对臣说过一番话,再加上当时在狱中穷极无聊,臣也是看不出其中猫腻的。”
  他看着秦泱,仿佛面前还是那个面冷心热的兄长:“秦大人参加的是永嘉元年的科举,对吧?”
  秦泱点头,不明所以。
  顾秉苦笑:“那一年,其实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便是陈叔远案。以陈叔远案为界,之前依然沿用先帝年号,为元祐三十年,之后才是永嘉元年。”
  秦泱脸色遽变,顾秉继续道:“诸位都参加过科举,想来也知道,本朝科举先考帖经,再考诗赋,最后是杂文,谈论时事,整整数天,大家都要待在考场,不得擅离。陈叔远案发生在二月底,正巧在科考之前。”
  赵子熙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顾秉:“重点。”
  顾秉宽容地笑笑:“我们的秦大人未卜先知,竟然在所有考生之前知道先帝决定改年号为永嘉。而我敢打赌,在那个时候,恐怕连陛下都未必知道吧?”
  轩辕没有睁眼,嘴角却有温存笑意:“勉之说的没错,那个时候怕是只有先帝以及史苏二老知晓此事。”
  顾秉点头:“大家都知道史阁老和乱党可是交情匪浅,若是这个理由依然牵强的话,那么赵兄,你看看诗赋的第二句。”
  赵子熙读道:“醉來頓覺鄉愁失,苦被霜風吹又醒。”他若有所思,“頓字少了一横。”
  顾秉看秦泱:“子阑兄全文句读都无一处谬误,却有一个别字,实在是耐人寻味。看来在中原日久,秦兄也学会了避讳啊。”
  黄雍恍然大悟:“突厥可汗叫金顿。”
  顾秉低笑:“一开始只是非常牵强的猜测,但陛下和我都不敢轻敌。于是陛下便有意瞒报错报战情,我也将大军的粮草少说了两个月,我们要瞒过的倒不是朝臣,却是你。”
  轩辕缓缓站起来,远远凝视秦泱,声音微微颤抖:“东宫出来的每一个人,朕都视若手足,你心如铁石,朕却不能不顾十五年的君臣情分。今日这里只有我们几个,秦泱便是阿史那乌木的事情,除去在场五人和周玦,不会再有第七个人知道。”提到周玦,秦泱脸色又变了变。
  轩辕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他很是难过,今日便不来了。他托我带话给你,若是你愿意,你的儿子可以托付给他。”见秦泱身形摇摆,他又补充道,“当然,若你不放心,我们也可以把他送回突厥。”
  秦泱转身,走出宫门:“那便麻烦伯鸣了,来生我再结草衔环报答他吧。”他的声音苦涩,“请不要让犬子知道,他的父亲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宽阔的背影消失在宫阙尽头,顾秉视线一片模糊。
  因为他知道,他再不会见到这个人。
  
  轩辕一直站在他身旁,见顾秉凄然无语,心中一痛。
  众人只见轩辕猛然把顾秉扯入怀中,宽大的披风遮住两人的身形,但从动作也可以看出两人颈项相缠。
  赵子熙拉拉呆若木鸡的黄雍,退了出去。                        





第十四章:两心合影共依依

  顾秉睁大眼睛,眼前是轩辕近在咫尺的容颜,唇上是突如其来的温热,陷在轩辕怀里,或许是一路征尘不便熏香,属于轩辕的味道更是强烈,让他几乎窒息。
  轩辕微微退开些许,看着顾秉有些迷惘的神情,笑了。
  两人呼吸相闻,嘴唇轻贴,轩辕呢喃:“勉之,勉之。”
  顾秉周身都在颤抖,似乎下一瞬就要哭出来。
  轩辕又吻了下去,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辗转流连。他平素喜洁,与妃子行房时鲜少碰触,更不要说唇齿交融,可与顾秉相拥深吻,却只觉得说不出的契合美好,更不知餍足。
  顾秉轻轻动了下,却没有挣开,他从未如此细致地打量轩辕,纵使知道他姿容秀丽犹在王者雍容之上。那凤凰一样飞扬跋扈的眼角此刻微微垂着,收敛了往日的流光溢彩,平添了几分懒散风流。
  也许只是一霎,也许过了很久,轩辕结束了这个吻,微微低头,两人额头相贴。
  “想什么呢?不专心。”他的声音喑哑而又暧昧,让顾秉耳根发热。
  顾秉仍有些喘息:“其实,臣什么都没想。”
  轩辕低笑:“朕不信。”
  顾秉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吸进去。
  “想到秦泱,臣还是有些难过,什么时候,想去看看伯鸣兄。”
  轩辕也是沉默不语,双臂又收了收,让顾秉靠的更紧了些。
  “勉之,朕想好了,你也不要再逃了。”
  顾秉咬唇:“可陛下要知道,这种事情悖逆人伦,天地不容。陛下刚刚平定蓟北,再加以文治,必然会成就德泽盛世,成为一代圣君。若是因为臣,让陛下美玉微瑕,功亏一篑,臣,万死也难辞其咎。”
  轩辕叹息:“勉之,你觉得真正的圣君会在意那些刀笔吏如何记载么?真正的明君圣主,他们的仁德不是留在史书里的,而是留在疆域里,留在府库里,更是留在万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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