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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谜中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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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离开了。谁承想第二天就在报纸上看到了他坠崖身亡的消息。”梅东元眯起眼睛,陷入回忆。“看到消息,我第一个反应是震惊,第二个反应是害怕。万一警察发现我让他躲在家里,找上门来怎么办?”

“他们来过吗?”

“当然没有,不然我怕是也躲不过一劫。”梅东元舒了一口,“这几年,我根本就不敢去想这件事,更不敢对人提及。你究竟是……”

“我哥哥那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雷涛把话题拉回自己的轨道,“他有没有对您说过什么?”

“不,他没说过什么。”梅东元想了想,“我也没问过他。真的,我觉得我知道得越少越好,这一点算是我和雷凡的共识吧。”

“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他?或者试图联系他?”雷涛听了梅东元的描述,开始相信自己的猜测。雷凡匆匆离开,可能是和什么人有约。

会是什么人呢?雷涛难以想象。雷凡选择在梅东元家藏身,最主要的原因是没什么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几年,明的暗的,他已经把曾经和雷凡相熟的人查了几遍,没发现任何问题。梅东元是最后的希望了。可是,如果不是熟人,什么人有这样的本领,可以找到警方都找不到的人?想起封口令的揣度,雷涛更加觉得事情蹊跷并且非同寻常。

“我觉得你想歪了。”梅东元看出了雷涛的心思,“没人来找过雷涛。你想想看,他那么谨慎的人,在那种时候,不可能把自己的藏身之处随便告诉别人。至于联络,我觉得也不可能。以防万一,他早把手机扔了,所以……”他突然停住了,眉毛紧紧地压在眼眶上,目光中闪烁着疑惑。几秒钟后,梅东元兀自摇头,呓语般地嘟囔着,“不……应该不会……不……肯定不是……嗯,想歪了……可是……”

“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雷涛急得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奇怪。”梅东元没头没脑地说。他用手指梳理着头顶稀薄的头发,好像想用这种方式把思路也梳理清楚。“如果不是你提起,我可能真的就给忘干净了。”他抬起下巴,生涩地说,“唉,没办法,年纪大了,脑子转得慢了。”

“确实有人联系过我哥哥?”雷涛追问。

“也不能这么说。”梅东元回忆道,“我记得那是雷凡不辞而别的前一天,大约是吃晚饭的时候。”他又跷起二郎腿,“我不会做饭,雷凡比我还不靠谱。那段时间蓝筱她父亲住院做手术,她得去伺候。雷凡不方便出门。我们就只能靠外卖解决一日三餐。”

“蓝小姐当时已经是您的助理了?”

“哦,你放心,她不知道雷凡的事。”梅东元赶忙说,“蓝筱是我老同学的孩子,学的珠宝鉴定。她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正好我缺一个助理,于是叫她来帮忙。雷凡来的那段时间,她住在自己家里,不然我也不放心让你哥哥留下。”

“我哥哥离开前一天发生了什么?”雷涛再次强调主题。

“那天我叫了外卖。”梅东元说,“服务员来送餐的时候,除了餐盒,还带来一个信封。据他说是信封插在大门的门缝里,所以就顺手带进来了。信封上没有写收信人、寄信人的地址和名字。”梅东元努力回忆,“信封里没有信,只有几张照片。我觉得一头雾水,就把信封拿给雷凡看。我们俩都想不明白这是谁送来的信,是送给谁的,是什么意思。最后得出结论,肯定是送错地方了。”

被问到照片上拍的是什么。梅东元困惑地告诉雷涛那只是几张风景照,其中一张上面可以看到燕京八景之一,西山晴雪的石碑,所以照片应该是在香山上拍的。

听到香山两个字,雷涛感到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雷凡的尸体便是在香山的一处山崖下面被发现的。毫无疑问,送照片的人是在用这种方式约他见面。问题是,对方并没有报上姓名,雷凡为什么会欣然赴约,他不怕这是一个陷阱吗?雷涛想到会不会是照片上有什么梅东元没有看出来,雷凡却能看懂的信息。他问梅东元是否还留着那些照片。

“我想我应该没有扔掉它们。”梅东元的言辞闪烁,“嗯……不过也没有怎么在意,随手放在什么地方了。”他特意放缓了语速,“在我的印象中,前不久收拾东西的时候好像看到过那个信封,但记不清了。”

“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找一找?”雷涛恳切地问。

梅东元露出为难的神情,“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早就不记得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家里这么多间屋子,那么多东西,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一个小信封?”他一个劲地摇头,“再说,就算找到信封又能证明什么呢?不过是几张普通到家的风景照片。”

“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雷涛双手合十恳求道,“但请您务必帮我找一找吧。”

“哎呀,这可难倒我了。”梅东元露出不悦的表情,“你想,这事我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一定要解释照片是怎么来的,是什么人想要,为什么想要,与其费心编瞎话倒不如瞒着算了。这样一来,我就得自己找时间去翻箱倒柜。我今年五十七岁了,腰不太好,你让我一个老头子怎么办?”

“可是……”

“雷涛,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些年。你虽然有理由怀疑,但并没有任何证据能推翻雷凡是意外身亡的结论。”梅东元语重心长地说,“凡事不要过于执着。那样对你没什么好处。”

“很多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雷涛摇头,“但我还是想试一试。”他抬起头,“梅老师,如果您愿意帮我找到照片,不论您提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会答应。”

梅东元一时语塞。他心绪复杂地站起来,走到红木书桌边,随手拿起笔记本电脑旁边摊开的书籍,放回背后的书架上。他一直半低着头,神情若有所思。房间里的气氛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是玄妙。

“梅老师……”雷涛也站了起来。

梅东元站在书桌后,双手环抱在腰间,深沉地看着雷涛。“我很喜欢你的性格。”他的眼角流露出些许笑意,“不过雷涛,我必须提醒你,那些照片可能并不值得你这样的承诺。”

“不管值得不值得,我还是希望试一试。”

“你这么说,我真是不好拒绝了。”梅东元摊开双手,“不过我需要几天的时间。”

“我没有催您的意思。”雷涛用感激的口吻说,“作为感谢,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如果老师您现在想不到要我做什么也不要紧。”雷涛拿出最大的真诚,“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兑现。不论什么时候,什么事,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尽力替您去做。”

“说起来,也不需要等到日后。”梅东元向前跨了一小步,“我最近有些烦心事,只不过……我不确定你是否可以办得到。”

这一瞬间,雷涛恍然大悟。他刚刚想不透梅东元为什么会主动告诉他雷凡曾经在这里落脚,此刻看来,梅东元是早有打算,等的就是他的“表示感谢”。姜是老的辣,古人诚不我欺。

从他进门的那一刻,梅东元便识破了他的身份。在不动声色地交流、赏玉的时候,梅东元便已经想到了他的来意。照片的事并非记忆的突然迸发,梅东元很久之前就在怀疑那些照片和雷凡的死有些关系,但也只是怀疑,他并没有去追查,一来是单凭几张照片实在无从下手;二来是考虑到雷凡和自己的身份,深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至理名言的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直到雷涛出现,梅东元意识到把照片交给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管雷涛能否查出背后的真相,至少梅东元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可是,就这么交出照片,他多少有些不甘心。因为照片是送到他府上的,不论送照片的是什么人,一定知道他和雷凡的关系。一旦雷涛拿到照片,如果查不出什么也就罢了,真的查出了端倪,梅东元就很难不被牵扯进去。既然要冒风险,提出一些条件并不算过分。可是他毕竟是长者,就这样公然地提出交换条件未免有失身份。所以,梅东元采用了迂回战术,让雷涛自己提出来,这样,主动权就在他的手中。想到这一层,雷涛暗暗觉得佩服梅东元的心思缜密,又不得不担心这位内心的复杂和外表的单纯相差甚远的老先生是否可靠。只是他知道事已至此,自己没有更多的选择。

“您需要我做什么?”雷涛问得爽快。

梅东元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串钥匙。“你跟我来吧。”他引雷涛离开走出挂着“晴水斋”字样篆书匾额的书房,沿着屋外的回廊来到西厢房。雨已经停了,风变得轻柔。雷涛注意到对面东厢房的灯亮着,屋里却看不到人影。

梅东元打开西厢房的房门,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灯光照亮了干净整洁的套间。堂屋和一侧的内室布置成客房的样子,有一套沙发,一张床,几个柜子,家具配合房子做成仿古的样式但细看都是现代工业化的产品,和刚才书房内昂贵的古香古色相去甚远。另一侧的内室装了和周边布置不太协调的防盗门。梅东元找出钥匙打开门,雷涛看见房间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储物箱,原来这间屋子被当成库房使用。

梅东元走进库房深处,拉开一个很旧的立柜的柜门,保险柜露了出来。雷涛识趣地退到外间,在沙发上坐下来。他听见里面传来电子锁的嘀嘀声。很快,搬运声响起,梅东元提着两个沉甸甸的手提箱走出来,把它们轻置于茶几上。

雷涛注意到每个手提箱可以从两侧打开,内部应该是有两层。果然,梅东元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两块长约六寸,宽约四寸,大约一指厚的雕花翡翠牌。玉牌大小一致,四角都磨成圆角并且雕饰了如意花纹。这时,梅东元已经打开了第二个箱子的一侧的扣锁,拿出第三块玉牌。他把三块玉牌并排放在茶几上,示意雷涛上眼。

雷涛没有拿手电,只能借着差强人意的灯光俯身观察。这三块玉牌肯定是出自同一块玉料,是典型的福禄寿——同一块翡翠上有紫色、红色和绿色三种颜色。玉牌主体是浅粉紫色的紫罗兰,也就是常说的春色翡翠,几条宽窄不一的浅绿翠色自然地贯穿其间,几处亮丽的红翡点缀被巧雕成松枝和花朵的造型。

玉牌的质地细腻但不很均匀,透明度一般,这是紫罗兰翡翠的特点。大多数情况下,紫罗兰不会有太好的质地。做玉石买卖的人常说“十春九糯”,意思就是紫罗兰翡翠极少有能达到玻璃种或冰种的原料,顶多是半透明的糯种。粉紫色已经是紫罗兰中质地最细的一类,茄紫色次之,蓝紫色的会更粗一些。为了弥补这一缺点,紫罗兰翡翠常常被用来做摆件或者小的挂件。

这是一组翡翠屏风无疑,只不过看尺寸并没有实用功能,只是用红木或者其他名贵木材做成框架,拼在一起摆放在条案上供客人观赏。奇怪,雷涛心中纳罕,屏风很少见到单数,多是四扇、八扇、十二扇。

再看屏风的图案,正面的主题是写意笔法描摹出的各式人物和风景。每一块上的人物数量不同,有的在亭间把酒,有的在松下弹奏,有的像是在对弈……看起来是每块玉牌对应不同的典故,或者四块连起来是一个类似“夜宴图”的完整故事。

因为玉牌尺寸和材质的关系,作者没有细致地刻画每个人的样貌、表情和衣着,都是寥寥几笔但有几分韵味。人物周围的山石、植物和建筑的雕刻手法显得更为老练,细节处处理得更加自然,可以判断这套屏风的作者比较擅长花鸟静物,在人物的处理上略显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或者是选题的关系,人物很多而且姿态各具特点,想要一一表现出来并不容易。

因为不及细看,雷涛无法辨别出这些场景的出处。屏风背面本来是一幅完整的山水风景,因为少了一部分,所以山峦和水流看起来像是被裁掉了一块。雷涛从背面的组合看出这里缺少的是本应排在第二块位置的玉牌。

“这组屏风是我的一个老朋友设计的。”梅东元告诉雷涛,“十多年前我们一起去缅甸赌石,他带回一块紫罗兰玉料,雕成了四扇屏。当时很多人想买这套屏风,他一直没有出手,打算自己留着。”

“可是您这里只有三块……”

“天有不测风云啊。”梅东元长叹一声,“九年前,我朋友家中突然失火。他不幸遇难,家里的房子毁了,他收藏的那些物件毁了大半。事后,他的家人为了生计把剩下的一大批藏品都卖了。事发时我在外地,听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他把玉牌收回到箱子里。“这几年,我四处搜罗,总算买回了三块屏风,剩下的一块就成了我的心结。”

“您想让我设法找到最后一块玉牌?”雷涛觉得很棘手。他是个技艺高超的盗贼,擅长溜门撬锁却不是私家侦探。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块玉牌实在不是他能做到的。

“其实我已经知道玉牌的下落。”梅东元从夹克口袋里拿出一本慈善义展的宣传册。“前几天学生介绍我去看这个展览,我意外发现玉牌是其中一个展品。”他把小册子递给雷涛,“我找了主办方希望联系玉牌的主人,花钱把它买回来。”

“对方不肯卖吗?”

“玉牌是匿名委托人通过一个珠宝行送去展览的。”梅东元说,“我费了很大力气,还是没查到它的现任主人是谁。珠宝行只说委托人注重隐私。他们之间有协议,不方便向我透露。”

“这可奇怪了。”雷涛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展览后天就结束了,再找不到那个委托人,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这块玉牌。”梅东元手按在皮箱上,“我越想越着急,这几天一直吃不下,睡不好。”

“您是想让我去……”雷涛明白了梅东元的用意,做了个探囊取物的动作。

“不知道会不会让你为难。”梅东元大方地表示,“即使你拒绝,我还是会帮你去找照片的。”

“您给我一点时间考虑。”雷涛犹豫不决。两年前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决定彻底离开这个职业。虽然一向自诩雅贼,但他心里清楚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早晚要出事。如今远离是非一年多,他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活状态,梅东元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并不让他意外,却着实令他左右为难。

“嗯,你考虑一下吧。”梅东元说,“不过展览只持续到后天中午。”

“我明白。”雷涛点头,“我明天中午前会给您答复。”他站起来提出告辞。梅东元要送他出去,被雷涛客气地挡住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您留步吧。”

“啊,那我等你的消息。”梅东元迟疑了片刻,把一直攥在手中的三色翡翠把玩件递给雷涛,“这个就算是见面礼吧。”

雷涛赶紧推让,梅东元却执意要他收下。雷涛觉得这么争执下去没有意思,便恭敬不如从命,接过了把玩件,收进口袋里。

回书房取了公文包,和梅东元道别,雷涛沿着回廊走向大门,走到垂花门边,隐约有人声从倒座房的方向传来。他停下脚步,从墙上的镂空砖雕偷偷向外望去。

借着灯光,他看见两个人影站在大门附近,其中一个正是蓝筱。正在对着她急切地说着什么的,是一个身材不高、肩膀很宽的男人。从雷涛的位置可以看见蓝筱的表情中透着不耐烦。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所以听不清楚。蓝筱说了一句什么抬腿要走,被男人拉住了胳膊。两个人交换了位置,雷涛看清了男人的脸。他四十出头的样子,方脸膛,两条浓重的八字眉使脸上的表情显得滑稽。雷涛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这么走出去一定会和这两个人打照面。雷涛不知道他们在争执什么,觉得这样见面未免尴尬。怎么办呢?他灵机一动,拿出手机调出了来电铃声。电子舞曲的声音在静夜中分外清晰。雷涛理了理头发,找出平光眼镜架在鼻梁上,不紧不慢地走出垂花门。蓝筱微笑着迎上来,她的同伴却不见了身影。估计是钻到倒座房里去了,雷涛心想,果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看蓝筱小巧的身材,文静的样子,又觉得她不像是会惹事的人。

“陈先生不多坐一会儿了?”蓝筱替他打开大门。

“很晚了,怕打扰老师休息,改天再来叨扰。”雷涛和蓝筱说了几句客套话,谢过她的热情招待,离开了四合院。

走出幽静小巷来到车声嘈杂的街道,好像穿过了时间隧道一般。看着街上霓虹闪烁和头顶暗淡的月亮,雷涛像解脱了枷锁似的伸展了一下四肢。今天晚上的收获比预期得多,但是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兴奋。想到梅东元的委托,雷涛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阵茫然和无奈翻涌在心口。





翡翠展室惊魂


“你肯定是脑子进了水。嗯,都能养水母了。”滕一鸣用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的一块浅浮雕五只蝙蝠和金钱,寓意五福临门、福在眼前的油青翡翠挂件。这个时间,珠宝城里的店铺大半还没有开张,显得冷冷清清。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么。”坐在柜台边玩平板电脑的雷涛抬起头。

“您这叫商量啊。”滕一鸣放下手里的活计,“你还不如不告诉我算了。我还能落个清静。”

“哎呀,其实我还没想好。”雷涛揉一揉因为失眠而干涩的眼睛。

“没想好你答应人家?”滕一鸣气不打一处来,“这是闹着玩的事儿啊?你简直是作死!”

昨天晚上从梅东元的四合院回到住处,雷涛躺在床上翻腾了大半夜。他想到这几年自己的经历,想到能够有稳定的生活是多么不容易。人们都羡慕在危险边缘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群,觉得他们的人生过得精彩刺激,殊不知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的日子过得多了就一定会渴望平淡如水的日复一日。

但是,想到那些未曾谋面的照片,想到可能的峰回路转就这样被自己的犹豫毁掉,雷涛觉得心有不甘。如果不去管这件事,他知道自己仍然可以继续走自己的路,但心里会永远都有一个疙瘩。梅东元想必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堂而皇之提出委托。心一旦躁动起来,想让它恢复平静,唯一的办法是试着解开那个疙瘩。雷涛在床上像烙饼似的一直折腾到天亮,终于拿起电话回复梅东元,婉转地表示自己可以试试看,但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真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滕一鸣把油亮的挂件放回玻璃货柜里。

和梅东元通过电话后,雷涛仍然觉得心里没有着落,于是打电话把滕一鸣从被窝里拉起来陪自己聊聊。滕一鸣的邻居家这几天在装修,叮叮当当地吵得他没法休息,索性搬到店里凑合几天,所以雷涛便带着从快餐店买的早餐跑了过来。

滕一鸣大雷涛几岁,大学毕业后考了资格证书,在身为珠宝鉴定专家的父母的安排下进了一家国字号的鉴定机构。七八年前,他在和家人闹翻之后辞去了工作,搭上全部家当开了家专门经营翡翠的小珠宝店,一开始周转不灵,赔到差点跳楼。

那段时间,雷涛正好有几件货想要出手,之前的联络人打算回老家安度晚年,不再过问这些事,便把他介绍给滕一鸣。在一起做了几笔生意后,小店的经营有了起色,两人也成了哥们儿。两年前,雷涛打算功成身退时,正赶上滕一鸣盘算着要搬入珠宝城却没有足够的资金。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样的机缘让他成了小店的合伙人。

这些年,翡翠的收藏热度持续升温,即使在金融危机时价格也没有出现下跌,反而一路上涨。究其原因,首先要说物以稀为贵。世界上产出宝石级翡翠的仅有缅甸北部一个产地。再加上翡翠矿场经历了数百年的开采,好的石料注定会日益稀少。据说目前最好的两个品种——玻璃种和冰种翡翠的资源已经接近枯竭,人们的购买力却在上升。供需之间的缺口显而易见,导致翡翠的价格年年看涨。

为了更好地利用无法再生的矿产资源,缅甸已经开始严格限制翡翠原石的出口量,使得原料价格基本上三四年就会翻一倍,更推高了成品价格。说高端翡翠和三十年前相比价格翻了一千倍是毫不夸张的。即使是中档的翡翠,价格的涨势也非常明显,一年调价百分之三十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市场行情不错,小店的生意算不得太好但收入足够维持不错的生活。雷涛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样闲散无忧的日子,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梅东元的委托。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雷涛嘀咕着,“要不是你告诉我,我哥找你借衣服的时候提过梅东元,我没事去找他干吗。”

“嘿!狗咬吕洞宾了啊!”滕一鸣双手按着柜台,“我是让你去找他打听。我可没让你帮他偷东西。”

“大哥,你再大点声。”雷涛瞪他,“外面的人没听清呢。”

“放心,没人听窗根。”滕一鸣压低了声音,“我说,你这么心神不宁的怕是真去了也会失手。干脆回了他吧。你哥那事,咱再想别的办法。”

“怎么说呢……”雷涛手撑着脑袋,“其实我现在更好奇的是那套翡翠屏风。梅东元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它们呢?”

“他不是说啥老朋友……”

“你信么?”

“我还真是不信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滕一鸣凑近了问,“那翡翠屏风很值钱吧。”

“我就知道你,三句离不开钱。”

“废话,清高不能当饭吃。”滕一鸣鼻孔里出气,“而且啊,钱是最单纯的理由。如果梅东元费尽心思想得到屏风却不是为了钱,背后的原因可能更可怕呢。”

“那倒也是。”雷涛对梅东元的用意一直琢磨不透。因为光线和时间的原因他没有细看那组屏风,但可以判断是半透明的藕粉地,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杂质,应该说净度尚可。

评价翡翠的好坏等级,讲究先看“种”,再看“水头”,最后看颜色。翡翠的内部结构越致密,结晶的颗粒度越小,说明“种”就越好,肉眼看着就显得玉石越细致滋润。“水头”是对透明度的俗称,民间有一分水、二分水的说法。一分水表示可以透过表面看穿三毫米的肉质。于是,能达到二分水的翡翠,透明度已经相当可观。当然,“种”和“水头”没办法完全割裂开来看。“种”好的翡翠因为质地均匀,净度高,透明度自然会好。有了好的“种”和“水”才能衬托出翡翠漂亮的颜色。

常常和“种”“水”一起被提起的还有翡翠的“地子”,也就是俗话中的“地张”,比如清水地、藕粉地。它用来形容翡翠的干净程度,还用来描述“水”和色彩之间的协调程度。好的翡翠,必须要达到“种”“水”“色”之间相互映衬的境界。在行家眼里,颜色深但结构松散、不透明的翡翠,远不如“种”好“水”足的无色翡翠。

在“种”和“水”相同的情况下,翡翠的颜色及其浓淡就成了判断价值的标准。常言道,“红翡绿翠紫为贵”。红、绿和紫是翡翠的三大主色。梅东元手中的屏风,玉料以春色为主,其上有绿色的俏色但分布并不多而且色彩偏淡。了解翡翠的人都听说过“春色杀绿”,指的就是紫色和绿色很难共存于一块翡翠。尤其是遇到色彩浅淡的“白蜡春”,千万别指望石料上能有大片的绿色。

翡翠收藏圈内有“三十六水,七十二豆,一百零八蓝”的说法,意思是翡翠的种水和颜色繁多,变化多端,难以捉摸。尽管千变万化,翡翠的色彩中最受推崇的始终是鲜艳浓郁的翠色。单从颜色上讲,翡翠最好的颜色为帝王绿、翠绿、苹果绿和黄阳绿,其次为蓝绿、紫罗兰、红翡、黄绿色、黄色、蓝色、灰蓝等。色彩不同,身价就不同,就算同为绿色,鲜亮的翠绿、阳绿肯定会比偏灰偏暗的瓜皮绿、芭蕉绿值钱,正可谓“色高一分价十倍”。紫罗兰中并非没有极品,传说中的“皇家紫”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经典,但偏粉的一类价格一般不会太高。

雷涛对玉石雕工略知一二,可以看出屏风的雕工不错,但它的花纹虽然繁杂却没有用到复杂的工艺。评价一件翡翠工艺品的好坏,无非就是看玉质是否细腻,透明度好不好,色彩浓淡,造型、纹饰、俏色是否恰到好处。不论从哪个角度评价,梅东元心向往之的翡翠屏风都是不温不火的水平。除了他强调的感情因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会不会还有别的讳莫如深的秘密。

雷涛的手插进口袋,摸到梅东元送给他的把玩件,于是将它拿出来让滕一鸣上眼,估算一下值多少钱。

“哎哟我去!好东西啊。”滕一鸣露出爱不释手的表情,“名人就是不一样,随手送人的东西都值几十万元。”

“真的假的?”雷涛吃不准他是真心还是在开玩笑,“我觉得这福禄寿挺水灵,但几十万……”

“别露怯啊。”滕一鸣敲打他,“别看见一块翡翠上有三种颜色就喊福禄寿。这种红、绿、白三色的翡翠,只能叫三彩翡翠。只有红、绿、紫三色的才叫福禄寿。”

“哦,这样啊。”雷涛虚心接受,“就这块三彩,让你出价,你愿意出多少?”

“这玩意儿少说能卖二十万。”滕一鸣拿出放大镜和手电,将把玩件细细端详一番,“我说,这真是梅东元给你的?不是你小子眼馋信手拈来?”

“我是去求他办事。”雷涛哭笑不得,“再不开眼也不能拿人家东西。你没看走眼吧?”

“不信你看这个。”滕一鸣从柜台里拿出一只糯种吊坠,“认得吧。平安扣,别名叫罗汉眼,可以祛邪免灾,保出入平安。”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白丁。”雷涛知道平安扣造型的外圆象征着辽阔天地;内圆则象征内心的平宁安远;通体圆滑,意思是懂得中庸之道,善于变通。关于平安扣的起源,一说是来自古时的铜钱。因为人们相信铜钱可以辟邪,但佩戴铜钱不怎么雅观,于是有了形态相似的玉饰。还有人认为,它是从礼器玉璧演化而来。就像人们经常佩戴的挂饰“路路通”,造型源自上古的祭器玉勒子,后来逐渐演变成了可以转走霉运、转来好运的转运珠。他只是不明白一向好为人师的滕一鸣拿个坠子出来是要给他上什么课。

“这坠子我标价四万。”滕一鸣晃了晃手电,“它的质地和你那把玩件差不多。梅东元给你的玩意儿,叫价二十万真不算多。”

“这……还是找时机还给他比较好。”雷涛当时只是不好推辞,此刻听说把玩件价值不菲,觉得就这么收下有些别扭。他不想占别人的便宜,只希望和梅东元互相帮忙,扯平就好。

“啧啧,我什么时候也能出手这么阔绰就好了。”滕一鸣将把玩件翻过来,用放大镜看着底部,“哦,这里刻着梅东元的大名。还有诗句呢。这是……‘温润而泽,有似于智’。”

“什么意思?”雷涛没听明白。

“这是《五经通义》中对玉石的夸赞。”滕一鸣告诉他。这段话的原文是:“温润而泽,有似于智;锐而不害,有似于仁;抑而不挠,有似于义;有瑕于内必见于外,有似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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