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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见闻录-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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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世子夫人出身商户,配世子是有些勉强,可人家背靠承恩公府这棵繁茂大树,瞧那承恩公府老太君对这外孙女的喜爱,那是非常之溢于言表,那等重视不言自明。
可这小皇帝偏看不惯人家小两口和和睦睦,非得塞一出生胜过世子夫人的小姐过来,这不诚心给人添堵么!
步湘汌这会儿气得,心肝儿都颤了,这小皇帝到底是闹哪样?
昨晚那二十名貌美宫女的账还没算完,这又给她儿砸塞了个贵妾过来,这回情节更严重,呵,这是名正言顺的三儿啊!
步湘汌愤怒之余,还不忘关切的扫了一眼儿媳,生怕她想不开,便与自家儿砸闹了别扭,坏了夫妻情分。
听完这道旨意的晏祁,皱了皱眉,他冷冷地瞥了眼那小太监,没有一星半点儿要接旨的意愿,爱谁娶谁娶?!
碍于在场人多眼杂,他只伸出手,借着衣袖的遮挡,屈指碰了碰谢安娘的手背。
自听旨后,便一直低着头,垂着眼帘的谢安娘,这才仿似回过神,朝着他笑了笑。
她脸上带着与往常无异的微笑,可仔细观看,却能发现那笑带着些许苦涩,以及果真如此的释然,而更深处则是出离的愤怒!
自晏祁身份来了个大揭秘后,她心下一直有深埋着类似忧虑,她知道,单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他们俩的门第差距那不是一般大。
可成婚至今,一路相伴而行,她早已将他当作心间珍藏的那人,那是不容与人分享的!
紧了紧手心,对至高无上的皇权她是无力抵抗的,可她也不愿就此放弃,必得做些甚么才好!
正当她脑袋急速运转,想着应对之策,却见晏祁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放心,我们的小家,只有你与我。”
谢安娘回眸望过去,这是在宽慰她,向她许诺么?
这一刻,她眸中有着太多情绪,惊讶、感动、喜悦……
顿了顿,便见晏祁拧眉,又补充了一句:“至多往后再添上我们的孩儿,再无其他人!”
谢安娘先是一怔,随即便见她羞赧一笑,杏眼儿弯弯,眯成了一道月牙儿。
她郑重其事地点头,轻轻应了声:“好。”
在一旁看着的步湘汌,见小两口好着呢,也不由放心下来,只心下暗叹,这成了亲的人,饶是以往再怎么跟个榆木疙瘩似的,可紧要关头还是挺会哄人开心的。
也好,再也不用愁儿砸不解风情,儿媳会嫌弃他了!哎,她也是操碎了心!
心下重担松懈不少的步湘汌,对着那小太监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她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小太监,淡声道:“这圣旨也宣完了,没甚么事儿的话,还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管叔,送客。”
小太监傻眼,这圣旨他是宣完了,可这不是还没人接旨么,让他怎生交差回话?!
到时还不得被骂个狗血淋头?指不定还得挨罚呢?
可转眼一想,这睿亲王更不是个好相与的,没见皇上都特特挑了他不在的时候,派了人来宣旨,不就是担心着睿亲王一个不顺心,便直接将人扔了出去,损了皇上脸面么!
更有倒霉者,遇上睿亲王心情暴躁之际,那是直接打死再拖出去,更狠!
这般一想,小太监便也战战兢兢地告退,生怕走得慢了,遇上那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那他这辈子可算是到头了。
眼见这帮着小皇帝传旨,扔了个炸天雷就溜了的小太监走远了。
步湘汌一屁股走在那大椅上,对着谢安娘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安娘,你放心,小三儿定当不会入门的!娘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若是晏晏胆敢对不住你,娘就把他赶出家门思过反省!”
步湘汌年轻时是吃过这苦的,那会儿皇帝塞人下来,贵妃塞人下来,那都是不能明言拒绝的,因而格外能理解。
谢安娘闻言,也是十分动容,能遇上这等开明又待她如亲儿似的婆母,真的是她三生有幸!
只是有些疑惑,方才听那圣旨中念的,那姑娘应当是张侍郎府的小姐,她倒也有缘见过两回。
一回是在那梅庄上,不小心与她撞上,还当场有些吓得失魂儿的姑娘就是了。
再有一回便是在昨晚宴会上,那姑娘倒是没再与她撞上,可却差点迷糊地撞上晏祁,直到晚宴方歇,她还注意到那姑娘,间或便要朝着晏祁这方向望上一眼呢!
却是不知那家小姐原来在家排行第三,婆母真是神通广大,连这等小事儿都能知晓!
若是步湘汌知晓了,还不知怎么哈哈大笑呢!傻儿媳,此三非彼三!
只不过这会儿,步湘汌脑子里却是在思索着其他,听说慧觉外出云游的师父,不日便要返回护国寺,这可当真是一大好消息。
……
祁延瑞上朝时,发现小皇帝今日心情格外明媚,便连他联合亲信驳了小皇帝的许多意见,也不见小皇帝发脾气。
而下朝回了府,感受到步湘汌那腔余韵尚存的怒意,然后莫名其妙又吃了回闭门羹。
直到听了老管家的话儿,知晓小皇帝今日所作所为,他方才算是解了惑,感情这小皇帝是在他后院放火了,难怪那么高兴!
☆、第116章 消息
得到消息,这慧觉大师的师父云游归来。
这等着排队见面的人不知几何,好在步湘汌与那慧觉有几分交情尚在,且睿亲王府这招牌一亮出,亦是一大助力。
在最快时间内,步湘汌约见了慧觉的师父——方明和尚。
坐着睿亲王府的马车,谢安娘掀帘瞧了瞧外头,远山如黛,云雾笼罩,虽窥不见隐在山林中的护国寺,可却能听到寺院敲响的钟声,悠远绵长。
放下帘子,谢安娘瞥了眼坐在她旁侧的晏祁,见他神色淡然,不知怎地,心里那股乱流似是也跟着平静了些许。
马车晃晃悠悠,没多久便也到了护国寺山脚。
扶着步湘汌一阶一阶往上走,谢安娘抬眸望了眼那遥遥山寺,酝酿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娘,您说这方明师傅,真的能知晓那味药的下落么?”
步湘汌这会儿亦是满腹忐忑,却只拍了拍谢安娘的手背,宽慰着:“定是能的!方明师傅阅览群书,见识广博,且常年游历在外,莫说深山老林,便是雪域戈壁,亦有他留下的足迹。这味药材在咱们看来稀罕难寻,指不定在方明师傅眼中就是小事一桩呢!”
这话说得信心满满,只不知是在安慰谢安娘,还是在说服她自己,亦或者两者皆有。
谢安娘点了点头,心里好歹有个底,便也不再多问,只专心扶着步湘汌,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
晏祁稍落后一步,走在她们两人身后,那双幽深的黑眸望着前面两人,定定看了好半晌,亦不知在想些甚么。
……
慧觉见了步湘汌一行人,悲天悯人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似老友般打着招呼。
“阿弥陀佛,师傅正在里面等着步施主呢!”说罢,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自有那小沙弥,带着步湘汌入内,而慧觉则是看向谢安娘小两口,笑了笑:“两位施主,烦请这边坐等。”
将两人安排妥当,便见一小沙弥跑到他跟前,悄声说了几句。
继而便见他眉头皱了皱眉,很快有松开,接着便见他抱歉地看了谢安娘他们一眼,有礼告辞后,匆匆离去。
谢安娘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勾起些许好奇,对着坐在小凉亭内的晏祁道:“倒是不曾想,一向云淡风轻的慧觉师傅,亦有这般焦急惶恐的时刻。”
晏祁抬眸瞧了眼她,回话中似是带着些许感悟:“遇上自己在乎的人与事,哪怕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也免不了要沾上几分尘俗。”
莲步轻移,走至晏祁身旁坐下,谢安娘轻轻叹了声:“也是。”
却也不再说话,一时间,两人倒是颇有默契的一同沉默下来。
这处小院本就僻静,静坐许久亦不曾见人来往,这会儿少了交谈声,更显静谧,唯院中偶尔有秋风吹拂树叶,发出簌簌声响。
感受着深秋中略显寒凉的微风,谢安娘偷偷觑了眼他的俊逸侧脸,见他视线遥遥落向远方天际,她动了动嘴唇,却终是按捺下。
她想说,那你呢?你又在乎甚么?然她更想说的是,不用担心,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岁月不老,时光不逝,她认定了这个人,便愿意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这一瞬,谢安娘突想到了她娘,当初她娘不是没有离开谢府的机会,却执意要守着那座小院,甘愿画地为牢,只因那是她与爹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那里留有太多过往回忆,纵使疼,亦要思念。
有些事儿,不曾经历过,便不会懂!因着你不曾感同身受,便没有资格大义凛然、自以为是的说教,你以为的懂,只不过是窗外人瞧窗里人的喜怒哀乐,而衍生出的一种情绪,那并非真正理解。
晏祁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侧头,回望过来,见她望着他怔怔出神,瞧着竟是有些不同往日的傻气呆怔,眸中不由染上浅浅笑意。
替她别了别鬓边几缕飘散的发,握过她稍显冰凉的手,双手上下叠盖着,裹得严实。
谢安娘将他一举一动瞧在心中,脑中不觉闪过她娘临终前,望向她的那个眼神,慈爱而忧虑:安娘,好孩子,但愿你能找到那个人,你愿意陪着他一起老去的人。
这句话一直藏在她心中,那会儿她还不曾经历这一切,只对此颇为不屑,在她想来,若是嫁人无可厚非,避无可避,那找个人相敬如宾的凑合着就成,井水不犯河水,哪还管甚么白头偕老?
可这会儿往昔回忆涌上心头,她微微低垂着头,瞧着那只裹着她的温厚大手,不知怎的,眼中竟是稍感涩意,而与这只温暖大手的主人共同经历的一切,亦随之浮上心头。
初见时,他尚且保持着一副懵懂之态,黏人得紧,老爱絮絮叨叨地同她说着话。待到两人相交频繁起来,从他娘那里得知他怪病,亦曾跟着担忧过,想着这般赤诚之人,怎的遇上这等事儿。
及至种种因缘,嫁与他做了娘子,却在新婚之夜亲眼看着他倒下,那会儿竟是心乱了一瞬,只想着这人果真说倒下就倒下,却也不曾后悔应下这门亲。
可待到后来,两人朝夕相对,一点一滴积累,便如那蜂窝筑巢般,初时不见端倪,悄无声息地便在她心间筑了巢,当那巢穴日益壮大,不可忽视之际,已是能在她心间滴出了蜜,再也舍不得移除。
便是她不慎染上时疫那会儿,心间所思所想皆是他,只想着不能拖累了他,他却执拗地候在窗边,夜夜与她相谈,那抹窗边映着的身形,就这么刻在了她心头,再也抹不去。
待到病情日益严重,再也遮掩不住,被移送出城她已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岂料他竟是不顾自身安危,连夜出城赶着来守着她,她想,此生怕是再也遇不上这等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了。
可如今这等情景,忐忑而不安,迷茫而难过,谢安娘不禁在心中默默问着:娘,女儿有幸遇上了那个人,可如果,他要是来不及陪我一起变老,怎么办?
秋风中,两人静静地坐在那儿,他捧着她的手,稍稍低头望向她,眉眼间含着些许暖意,便似这秋日暖阳,照得人心头发痒,她则低垂螓首,眼睫微颤,似秋风中飘忽的落叶,不知落往何处。
步湘汌从方明师傅那儿出来,便看见这么温情脉脉的一幕,思及那方明师傅说的话,不觉微微红了眼眶。
只叹一声,天意弄人!
可她向来是不愿屈服于命运的,怎么也得挣上一挣,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等待你的是甚么!
收拾好情绪,步湘汌面带微微笑意,向这二人走去。
轻微讶然一声,只见步湘汌状似无意地指着院中低矮灌木丛中,那一对齐飞共舞的蝴蝶,眼带笑意地说着:“咦,这是哪里来得两只蝴蝶,缠绵相绕,缱绻互飞,好生令人羡慕。”
话落,这才望向晏祁小两口,余光瞥见那原本相握的手,不知何时已是松开的,各自交叠在自个儿身前,不禁暗自好笑,哟,还会不好意思呢!
“娘,如何?可是打探到最后那一味药的下落了?”谢安娘急急站了起身,迎了上来。
步湘汌捏了捏她脸颊,语带笑意,打趣着:“瞧你激动的,这当事人都不急呢!倒是先把你给急坏了。”
“娘!”谢安娘听出这话里的调侃意味,再思及自个儿却有失态,不由闹了个脸红,可眼中那份急切却依旧遮掩不住。
仿佛自打来到这寺中,她便失了平常的从容镇定,一直患得患失,皆因太在乎而已。
“行了,咱回府中再说。”步湘汌挽着她胳膊,边往外走,边解释着:“该帮的忙方明师傅都已然帮了,我们还是莫扰了大师清净,这便速速离去罢!”
“嗯。”谢安娘点了点头,只以为婆母这是找着药的下落了,心下高兴起来,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落在后头的晏祁,却是眉峰微皱,深邃黑眸中带着深思。
他娘这神情举止,有点不对劲儿啊!虽说她面上带着笑意,与往常一般讲笑着,可她眉眼中深藏的那抹忧虑,却是瞒不过他这个做儿子的。
难道是事情不顺利?!
思及此,晏祁不由心下一沉,薄唇紧抿,定定瞧了眼前头谢安娘那窈窕背影,那步伐迈得比来时更为轻盈。
谢安娘只觉心间那沉甸甸压着的重石,被击了个粉碎,便连说话声音都欢畅不少,一路与步湘汌说笑着,突地发现晏祁不在旁,不由回头催促。
“夫君,你快点。”
晏祁望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眸光微闪,突觉心里有些发堵,闷得慌!
可他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表情淡淡,只见他微微颔首,脚下步子快了几分,很快两人差距缩小,那秋阳投射出的日影,渐渐折叠。
☆、第117章 再见亦是完结
回府的路上,谢安娘坐在马车上,听着车轱辘一圈圈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眉头却是不觉微蹙。
当心间那股喜悦劲儿平复下去,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若当真是如婆母所说,一切顺利,那依着婆母的性子,许是早就在车上与她说笑开了,哪会如同现今这般,脸上挂着笑意,可眸中却带着沉思凝重。
她瞥了眼自家夫君,见他表情依旧平平,看不出多少喜怒哀乐,亦看不出波动起伏,也不知他是否也看出来了这其中的不妥。
顿了顿,谢安娘极其认真的问着:“娘,这究竟怎么了?”
步湘汌揉了揉太阳穴,也罢,这事儿瞒也瞒不住的,儿媳有知情权,便叹息一声,将事情娓娓道来。
这方明师傅早从明觉那里得知她的来意,待到她进去后,甚么也没说,却是直接递了一张宣纸给她。
步湘汌不明其意,接过宣纸一看,上面画着一张植物图,旁边附有几行解说的小字,她看了好一会儿,问:“大师,这是何意?”
“施主想要的答案,贫僧能给的都给了,剩下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全看造化了。”
步湘汌心下一咯噔,方才初略扫了眼,那上面只说这草药习性、形状、药性等,半分未曾提及生长何处,这让她上哪儿去找?
好在也不是甚么收获也无,现下得了这么一幅药草图,总算是识得它样貌,好歹还能重金悬赏下去寻找,虽说得费些时日,可只要能找到,甚么都好说。
怕就怕,久寻不得!
……
谢安娘闻言,喜忧参半,喜的是好歹还有希望,只要他们不放弃寻找,便有治愈可能,忧的却是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也不知晏祁等不等得住?
压下心间愁绪,谢安娘微蹙着眉,道:“既是有了药草图,那我们便多画些图,广撒网找寻,总能找到的。”
说着,接过步湘汌递过来的那张纸,缓缓摊开,小心翼翼地,生怕损坏了一丝一毫。
可当那株药草全貌跃入她眼中,谢安娘却是一愣,这豆芽菜似的植株,当真是他们要找的药草?
步湘汌见她这怔神的样子,颇为无奈的长叹一声:“长成这样儿,路边杂草堆中随便一扒拉,都能找出一堆相似的了!”
晏祁凑过瞥了眼,不觉拧眉,这模样看着倒是觉得有些眼熟。
手中捏着那张单薄的纸张,谢安娘只觉有甚么影像从脑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小两口不约而同的齐齐抬眸,两人面面相觑着,彼此眼中闪烁着相同的光芒,显然是想到一处去了。
步湘汌瞧他俩这似喜似惊的眼神,略显狐疑的开口:“这打甚么哑谜呢?神神秘秘的。”
心下暗叹,唉,这心有灵犀的一眼对视,瞬间击中了她,心好累,每天都得看着儿砸儿媳秀恩爱。
眨了眨眼儿,谢安娘这会儿还有些不敢置信,缓了缓,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高兴着开口:“娘,这药草我见过,在府上花房养着呢!”
“花房?”步湘汌尚有些理解不能,有花房甚么事儿?
说到花房,谢安娘便想起那株通体墨黑的草,貌似有阵时间还恹恹地,心下一紧,它应该还好好的吧?
至于步湘汌,则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声音不觉提高了一个度:“甚么!哪个花房?!”
晏祁将那张纸拿过,好好端详一阵,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像极了!
谢安娘爱侍弄花草,他偶尔也陪着人一同去花房看看,一来二去的,对于花房中的花草也基本有个印象,他们府上那株墨黑植株,确实与他们现下要寻找的草药极为吻合。
见他娘一惊一乍的,便开口解释:“在禹州城府上,恰好有这么一株,在花房养着。”
步湘汌觉得自个儿受到的冲击有些大,合着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谢安娘回想着那株墨草状态,凝眉:“也不知它被照顾得怎么样了?”
“那还等甚么!赶紧让人将其送过来!”步湘汌一阵激动,脸上满布欣喜。
还不待谢安娘回答,随即,便见她皱着张脸,摇头道:“不成,这花花草草最是需要娇养,若是这路上有个甚么闪失,可怎生是好!”
俗话说,山不转水转,既然这墨草不方便送过来,索性他们便回了禹州城。
也不知想到甚么,步湘汌眸光微微闪烁,望了谢安娘小两口一眼,略显犹疑的道:“这郢都繁华,不知你们可愿陪着娘一齐回了禹州城?”
晏祁与谢安娘对视一眼,见她听闻这话后眸光大盛,显然是对这提议极为心动的,心下跟着一动,沉声回道:“这趟出来本就是寻你的,既然人找到了,自然是要回家的。”
于他来说,有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地方,那便是家。
谢安娘心喜之余,眉眼间却是添了一丝顾虑:“这睿亲王能放人么?”
依着这睿亲王对婆母的执着,必定是不愿让婆母离开的,更何况,听婆母语气,大有一去不回的念头。
这话一出,便见步湘汌神色一顿,片刻后,她才缓声道:“不必担心,我自是有办法的。”
拉着三人一阵低语,又是好一番相谈,待到马车进了城,便见步湘汌吩咐车夫:“先不回王府,去一趟孟大夫住处。”
……
待到他们三人再度回府,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步湘汌不急不缓地走着,脸上带着满满笑意,进了主院便瞧见站在廊檐下的人,不觉一愣:“不是说要晚些回来么?”
祁延瑞快步绕了过来,拉过她的手,笑了笑:“这个时辰,够晚了。”
步湘汌抬眸望向他,夕阳光线下,这个男人周身亦镀上了一层温柔,便连出口的话也显得柔情不少。
可她知道,这只不过是光线下的错觉,这个男人骨子里深藏着的霸道执拗,最是伤人伤己。
“如何?可有消息?”祁延瑞牵着她的手,边走边问着,神色间依旧淡漠,可细细听着,便能发觉其声音低沉不少,似有一丝紧张。
步湘汌不作隐瞒,将自个儿手抽出,这才从怀中取过一张轻薄宣纸,递给了他:“顺着这个找就是。”
那只手抽出的瞬间,祁延瑞有些猝不及防,他空空如也的手心不自觉紧了紧,随即又松开,抬手,接过那纸张平铺开,目光落在那株画好的草药上面,不觉眉头一皱。
随即,沉而有力的保证着:“别担心,我会让人找到。”
步湘汌点了点头,脸上似有疲惫,不再说多余的话,径直朝里屋走了去。
这相安无事的日子过得极快,祁延瑞派去寻找药草的人仍旧未有进展,而步湘汌暗中的计划却已如火如荼展开。
这天祁延瑞回得较晚,待他满身疲倦的走进主院,迈进房中,便见烛光下,步湘汌朝他盈盈笑着,桌上饭菜未动半分,显然是在等他一道儿用膳。
“不是派了人传话,让你先吃了么?难不成是那起子奴才偷懒未曾报备?!”祁延瑞眉头微皱,眼看就是要发火的架势。
步湘汌:“……”等等,这剧本发展不对啊!
他回府见了她温柔小意的等着他共同用膳,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感到暖心么!怎地倒发起火了。
灭火要紧,步湘汌赶忙解释:“不关其他人的事儿,是我见你这两日都回来得晚,便想着等你一同用膳。”
祁延瑞一怔,倒是没曾往这方面想,顿了顿,道:“我有时忙得较晚,以后遇上这等情况,就别等了,免得饿着了你。”
“还愣着作甚,快过来坐。”步湘汌笑眯眯招呼着,还替人斟了杯温好的小酒。
见她今日一反常态的热情,祁延瑞不动声色的接过酒杯,小抿了一口。
带着辛辣地温酒入喉,他不由心下一叹,这般安然温馨的相处,仿佛上辈子的事儿,不知不觉这么多年便过去了。
只是以往她这般殷勤小意,必是有事相求,只这回不知有何用意?
步湘汌时不时替他夹一筷子菜,见那酒杯空了,便顺手添上一杯,却迟迟不曾开口,祁延瑞也不戳破,心中转动不为人知的心思,一杯杯酒下肚。
渐渐地,醉意上头,温柔的烛光中,只见她微微笑着,眸中亮闪闪的,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时光,那会儿他俩之间未曾杵着层层隔阂,她亦是这般对着他浅笑。
带着沉沉睡意,祁延瑞毫不设防地被放倒,待到翌日,他醉酒醒来,府上却是成了另一番天地,以管家为首的下人们皆是人人自危。
只因步湘汌趁着他醉酒,拿了他的随身令牌,带着晏祁等人连夜出城,不知所踪。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瞧着祁延瑞脸色,见他神色平静,并无想象中的暴怒,暗自松了口气之余,却也疑惑不已,照着主子爷的性子,得知夫人溜了还不得暴跳如雷!
这会儿却是波澜不惊地端坐着,眉毛都不曾挑一下,着实是怪异!
“可要派人去把夫人他们追回来?”老管家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便多嘴问了一句。
“不必,随她高兴罢!”祁延瑞摆了摆手,心想,离得远了也好,这郢都局势波云诡谲,接下来的日子他怕是□□乏术,这场无声暗战可不好打!
只是步湘汌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他却是有些好奇不解,究竟是何人给了他们帮助?
待到老管家下去,他指间搭在额际,揉了揉昏昏沉沉地头,唤了暗卫出来,让人去查清事情始末,接着便淡声吩咐:“跟着夫人他们,好生保护!”
******
这边厢,得了齐世安助力,再有拿着贺老赠送的玉佩,寻到贺老孙子帮忙,妥善安排了一应物事的谢安娘等人,已是坐着马车早早离了郢都。
而步湘汌借着令牌,来了个假传命令,成功甩掉一直跟着她的暗卫后,那心情简直要美得飞起。
“娘,我们就这么跑出来?真的没问题?”谢安娘仍旧有些担心,她总觉得这种情况下的不告而别,容易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步湘汌不甚在意:“没事儿,一会儿到了歇脚的客栈,美美睡一觉,吃一顿就是!”
她这满满自信不是凭空而来,到底是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凭着她对他的了解,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走掉了,于他来说许是好事儿一桩。
指不定他便是睁只眼闭只眼,顺水推舟的!
只不过,他既然默许了她的离开,那再想让她回去,可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那就好。”谢安娘见婆母打着保票,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那种浓烈的自信令她不由信服。
能够回家,她自是高兴的,就是走得太匆忙,只来得及写了封信给外祖母。
……
这紧赶慢赶的,谢安娘一行人终是在半月后,抵达了禹州城。
晏府管家接了来信,大清早便在府门前候着,可算是把主子一家盼回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初冬的太阳,徐徐升起,橘黄日轮散发着微弱暖意,尚且清冷的街边巷子,行人寥寥,几辆马车缓缓而来。
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一行人多少带了点倦意,可谢安娘却在看见晏府匾额的那一刹,猛地激灵精神,周身困意便似那晨间薄雾,经了太阳一照,便消散无形。
马车轱辘才一停下,管家便见自家向来优雅从容的夫人,掀开车帘,迫不及待一跃而下,然后,一阵小旋风似的,直奔府中而去。
看得他差点傻眼,还未等他缓过神,便见自家冷脸少爷,眼带温柔地扶了少夫人下来,刚想迎上去,便见少爷牵着少夫人,追随夫人的脚步,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便径直往府中匆匆而去。
在微寒北风中站了许久的管家,准备了一晚上的一席讨喜话语,只得暗自憋了回去,眼带疑惑的瞧着步湘汌他们匆匆背影。
那方向,似是花房?
待到谢安娘与晏祁来到花房,便见步湘汌怔站在那株墨草旁,眼眶微红,一脸喜意。
谢安娘几步上前,瞧着那株通体墨黑,自带莹莹光泽的植株,那颗半悬着的心,这才是算是真正安放下来,有了种踏实的感觉。
尘埃落地,她长舒了口气,暗想,也许白首相约的誓言,并不是不可实现。
紧了紧握住的手,她不觉抬眸向旁侧望去,似是心有灵犀,他亦回望过来,她在他深邃的黑眸中,看见了微笑着的自己。
两人相视而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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