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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宵渡-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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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百年系列有三本,《雍华谱记》写命,《猎君心》写情,《良宵渡》写欲。是情/欲,是权欲?
如果问我三本里最喜欢哪本,我想说,读者最喜欢的是猎君心,因为柴少主深宠岳蘅,俩人满满都是情意绵绵。 我最喜欢的是雍华谱记,也是写完感觉像剥了一层皮,太深重的命运感。
基友最喜欢的是良宵渡,因为他们时时刻刻等着我被吐槽。。。。。。哈哈哈哈哈哈
新文《千金买骨》会尝试一种新的风格,剧情是宫廷悬疑,风格偏明快。希望大家提前收藏,继续支持!感谢大家!
第164章 七窍散
唐瑛哧哧耻笑着,“那些傻子以为沐氏皇族不复存在,他们真的好傻…本宫知道…燕国不在,可梁国…梁国还是沐家的天下,还是沐家的…”唐瑛觉得这实在是好笑极了,按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花银冷冷抽出被她拉住的臂膀,镇定道:“娘娘犯糊涂了,什么秘密?什么兄弟?炼儿,是姓沈的。”
——“姓沈?”唐瑛挠了挠杂乱的灰白发丝,露出迷茫之色,“他姓沈?哎呀,他姓沈呐…本宫又错了…”唐瑛懊恼的抽打着自己的脸颊,“本宫又错了…又错了…”
花银推开屋门,刺眼的阳光照射着唐瑛憔悴不堪的脸,唐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光亮,突如其来的日色让她惊恐的大声尖叫着,跌跌撞撞的扑向她的软榻,拾起地上的毯子包裹住了发抖的自己,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娘娘…”翠儿低呼了声。
“瑛贵妃病的很重。”花银低声道,“身子虚弱不说,嘴里胡话也是不少,你说的不错,她的话,我听过也就过耳而已。”
“您说的是。”翠儿恭敬道,“奴婢们也是一样,当是胡话听着,进不去心里。”
花银对翠儿的回答很是满意,顿了顿道:“怎么说也是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妃子,照顾好她。”
——“奴婢替娘娘谢过王妃。”
花银走出锦绣宫时,几只黑鸦扑着翅膀飞上了屋檐,粗哑的叫声让人捂耳皱眉,几个宫人拾着石子就朝屋檐上扔去。花银没有回头,她一步一步笃定的走在青石板筑成的宫道上,从二十年前无邪纯真的小宮婢,走到华服锦衣的侯府夫人,再到可以和宫妃比肩的一品贵妇,直到今天——皇宫最显赫高贵的女人,大梁君主的母亲。
花银忽然落下泪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是为了那个已经死去的人么。
——“夫人是去见一见皇上,还是…先回府去?”身后婢女小心翼翼试探着。
“出宫,回家去。”花银按了按眼角。
“皇宫也是夫人的家呢。”婢女轻声道。
花银温婉浅笑,映着落日的余晖朝朱雀门缓缓走去。
当夜子时,锦绣宫忽然传来宫人的阵阵惨叫——瑛贵妃唐瑛缎裙悬梁,自缢身亡。
凤鸾宫
皇后龙梨一身绢白素服,凤冠髻里斜斜的戴着支素玉簪子,虽然是丧期装扮,但龙梨的脸上却不见死了夫君的哀伤,白皙的脸上隐隐还有红润泛着,眉眼藏不住泄愤的快活。
龙梨刚刚得到瑛贵妃自尽的消息,这个和自己斗了二十年的女人,庇护她的男人死了,养到弱冠的儿子死了,自己…也悬梁身亡。还有比这更快活的事么?龙梨只是独自想着,就差点要笑出声来。她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个孤立无助的可怜女人,燕国一夜易主,她这个前朝皇后,还能有什么去处。
龙梨想不到这么远,她为曾经蔑视自己的人不得善终觉得兴奋,尤其,她的凤鸾宫里又来了一个客人。
龙梨脚下,跪着一个宮婢,俯首谦卑,但镇定的姿势昭显着她历经许多的宠辱不惊,即便面前是曾经的皇后,她也不觉得怯懦。
宮婢缓缓抬起头,春柳认出是柳堤轩玉嫔身边的贴身侍女——“乌雅?”春柳低喊出声。
乌雅梳着干净的发髻,不卑不亢的冲垂柳颔首示意,又眼神明亮的看向端坐着的龙梨,却没有急着开口。
——“柳堤轩的红人乌雅姑姑?”春柳窃笑了声,“怎么有工夫来咱们这里?看来是玉嫔被软禁等待发落,乌雅姑姑闲的发慌就来凤鸾宫串门了?之前柳堤轩热闹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你走动?”
乌雅也不觉得羞愧尴尬,笃定笑道:“宫里每个奴婢都有自己服侍的主子,身在哪里,自然就要替那主子做事,春柳姑姑也是宫里的老人,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若是早先奴婢就到处走动,柳堤轩那位又怎么会轻饶了我?还望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娘娘…”龙梨有些恍惚的听着这个称呼,“江山忽然易主,本宫这个皇后,也喊不了几天了,去哪里蹉跎,又有谁知道…”
春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龙梨,只得收起对乌雅的嘲弄,眼中涌出对主子感同身受的哀色。
乌雅浅浅笑着,声音清亮道:“娘娘,奴婢听说,大梁这位新陛下对宫中旧人很是仁厚,连几位沐家子嗣都得了去处,端王爷和辰世子更是保留了爵位府邸,娘娘与沈家没有仇怨,又是龙家的人,陛下自然会念及故人,善待娘娘您的。”
乌雅说的得体,语调轻盈软糯,龙梨听在耳里也觉得舒坦,不禁对这个柳堤轩的宫人生出些好感来,冲她招了招手道:“你倒是懂事,难怪玉嫔器重你。靠近些,说给本宫听听,你大早往这头来,一定不是为了刚刚那几句舒心话吧。”
乌雅顺从的往前挪了几步,又朝龙梨磕了个头,不急不慢道:“娘娘睿智爽快。乌雅便有什么说什么了。娘娘应该多少知道些,太子生前和玉嫔走的很近…玉嫔机敏,一直在为先帝驾崩后打算,太子贪恋玉嫔美貌…这二人…”
——“有私情?”龙梨眼睛一亮,咬牙道:“玉嫔该死,先帝这样宠她,她竟无耻到和太子苟/且,其罪当千刀万剐。”
“还不止。”乌雅继续道,“这位夏族娘娘身份堪疑,奴婢认为她远不止一个普通妃嫔那么简单。”
——“哦?”
“奴婢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心里一直觉得古怪。”乌雅吸了吸鼻子,凤鸾宫里也时刻都点着香炉,可这香气很是寻常,远不如柳堤轩玉修罗所点的异域熏香,自己在玉嫔身边待的久了,竟也是迷上了那股惑人的气味,“每每先帝驾临,玉嫔都会点上她从夏族带来的异香,这香气诡异,先帝每次闻了都会欲罢不能,恨不能瘫软在玉嫔身上才好。”
——“说下去…”
见龙梨听的入神,乌雅直起身子又道:“太医说先帝身子亏空,根本就是被玉嫔掏了去,玉嫔对先帝用药,娘娘…这可是死罪吧。”
“玉嫔千娇百媚,本来就很是勾人。”春柳不解道,“对先帝用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乌雅瞥了眼春柳,眼中带了些不屑,“春柳姑姑,先帝是被一碗獐肉汤谋了性命不假,可要是先帝身体康健,又怎么会急火攻心病入膏肓?獐肉汤谋命不假,可先帝这副身子板,又是哪里来的?”
——“啊…”春柳捂着嘴大惊失色,“玉嫔…”
乌雅继续道:“原本奴婢也没有想得这么多,只以为玉嫔贪恋荣宠,要勾住先帝为自己打算。直到先帝忽然驾崩,玉嫔又继续和太子勾结,奴婢后知后觉,这才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说,说出来。”龙梨催促着她。
“玉嫔…”乌雅微微一顿,“应该是夏族派来的细作,要谋了先帝和太子,谋了大燕吧…”
龙梨凤目打量着乌雅自若的脸,这宮婢娴熟的姿态和精明的头脑,胜过了自己身边每一个人,龙梨忽然生出要让乌雅为自己所用的念头,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柔和起来。
“你对本宫说了这么多,对本宫又有什么好处?”龙梨扳弄着玉扳指幽幽道,“你难道不知道么?新帝登基,后宫一帮子女人早已经没了用处,何去何从都等着新帝一声令下。就连本宫这位皇后,只怕也待不了皇宫,是去给先帝守陵,还是回涟城老家?都是未知之数呐…”
“娘娘。”乌雅又上前了半步,“你刚刚说的不错,可要是您能帮陛下解决一个烫手山芋,您说,他又会不会记您一个大人情?娘娘远离涟城老家多年,要想在龙府挺直腰板,有陛下支持岂不是更好?”
龙梨眨了眨眼若有所思。乌雅咬唇道:“玉嫔是夏族送来的女人,事关两国干系,就算陛下知道她是细作,也不能随意处置了她伤了两国看似平静的态势。新帝登基,决不允许立刻就有战事发生。因此玉嫔就成了陛下眼中一个拔不去的钉子…”
龙梨顿悟点头,“但要是…玉嫔谋害先帝,就是不可恕的死罪。不是细作之罪,但却是让夏族无话可说的死罪…证据,本宫要证据…乌雅,你有玉嫔的罪证,是不是?”
乌雅淡淡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春柳碎步上前接了去,急急的打开看去——油纸包里是一撮不曾见过的粉末。春柳低头嗅了嗅,双目泛起痴醉迷离之色,她见过那么多名贵的香料,却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独特诱人的神秘气味。
——“奴婢想出其中蹊跷后,就留意起这位主子。”乌雅又道,“主子凡是都经奴婢的手,唯有这一撮熏香从不让旁人染指。这几天玉嫔被人看着行动不便,奴婢寻了个机会终于找到了她藏着的熏香,奴婢托人带了些去宫外找人查验…娘娘…这熏香里有一味七窍散,可以乱人心智,勾魂摄魄…大损男子身体,长期使用可是会死人的…”
——“玉嫔够狠。”龙梨暗叹道,“七窍散损男身,也伤女体,她这样做,是要和先帝玉石俱焚么?”
“娘娘只需要知道,把此物呈给陛下,就说是娘娘探查到的。玉嫔谋害先帝证据确凿,陛下即刻就可以治了她的死罪,夏族那头也有合理的说法,岂不是一举两得。”乌雅露出得意之态。
“你这样帮本宫,又是为了什么?”龙梨示意春柳收起熏香,凤目一挑注视着乌雅。
乌雅又朝龙梨鞠了个大礼,含笑温声道:“我家主子就要性命不保,奴婢还能有什么去处?不过是早些为自己打算,跟着娘娘您也好,出宫也罢,总比陪着玉嫔殉葬好上许多。”
龙梨沉思片刻,忽的厉声道:“玉嫔初进宫时不过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异族女人,你老道精明,该是多少主子想要的奴婢,怎么会被内务府派去伺候玉嫔?如果本宫猜的没错…你是旁人安插在玉嫔身边的人吧?宫里能伸这么长手的,除了本宫,也只有那个死了的贱人,你是唐瑛的人。”
乌雅身子微动,可面容仍是不慌不忙,“娘娘见笑了,往事不可逆转,娘娘只需要知道,生者必须活着,还得好好活着,娘娘如此,奴婢…也是如此。”
“哈哈哈哈哈…”龙梨尖利的笑了几声,指着乌雅道,“你性子爽直不藏着掩着,本宫倒是觉得不错,罢了,就照你所说。等玉嫔的事了结,本宫去哪里,你就也跟着一起吧。”
——“多谢娘娘。”乌雅屈了屈膝,还不忘看了眼春柳。
待乌雅离开,龙梨授意春柳留了些熏香收起,见春柳有些疑惑,龙梨慵懒道:“这七窍散可是寻常人难得的东西,留些收着,没准哪天…能派上用场呢?”
——“奴婢知道了。”
次日,玉修罗担上毒害宣离帝的罪名被关入天牢,听后发落。金甲护卫押走玉修罗时,淑贵妃龙樱在宫道上远远瞧见——这个美艳倾城的夏族女人几天里消瘦的如同一匹绢布,眉眼也不似以往勾画的妩媚俏丽,龙樱是第一次看见玉修罗的素颜,但依然是那么美丽夺目,她的眼睛幽黑明亮,就算是就要成为阶下囚的罪妇,她也高贵过了苍都的一切。她挺直脊背,凸起的颧骨昭显着她的倔强,宁死也不后悔的倔强。
龙樱见过太多这样的神色——宣离帝弥留之际时的花银,伤心欲绝痛彻入骨的唐瑛,满腹怨恨永不妥协的龙梨…还有…还有自己的三妹龙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筱儿…
龙樱忽然为自己感到哀伤,自己还好好活着,但却好像已经死了很久,再无生气。
玉修罗看见了宫道上望着自己的龙樱,见龙樱好像是往御书房去,玉修罗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冲龙樱漾起笑容,亦如平日,仿佛她不是被押入天牢,而是在宫道上漫步一般。
——“修罗女见过淑贵妃。”玉修罗高声喊着。
芳嬷嬷有些害怕玉修罗这会子和龙樱扯上瓜葛,低声劝道:“娘娘,咱们快些走。”
龙樱静静伫立在宫道边,对玉修罗微微颔首,玉修罗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护卫不耐烦的推了推她的背,玉修罗媚目含意深刻,最后看了眼龙樱,转身飘然离开。
第165章 完璧归赵
龙樱静静伫立在宫道边,对玉修罗微微颔首,玉修罗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护卫不耐烦的推了推她的背,玉修罗媚目含意深刻,最后看了眼龙樱,转身飘然离开。
御书房
——“淑贵妃求见。”
沈炼放下狼毫笔,黑目微动。身后侍奉的崔公公俯身道:“皇上,后宫先帝这些女眷该早些安置到别处去了。您后宫尚无一位娘娘,奴才听着这一口一个贵妃皇后的,也是觉得有些怪异。”
自打崔公公夜宴立下功劳,沈炼就把这个深宫老奴留在自己身边,听他这样说,沈炼眉心蹙起,但并没有应他。
龙樱独自走近御书房,不久之前,还是一个中年男子在这里埋首批折子,一月不到,竟换做了年轻得志的新君,一个,姓沈的新君。龙樱注视着沈炼的面容,依稀看见了宣离帝的影子,一时感慨万千。
沈炼喜怒莫测的神色让侍君多年的崔公公也是看不出道道,崔公公机敏,见龙樱孤身见新君定是有话要说,拂尘一掸示意宫人们都随自己退了出去,偌大的御书房只留下沈炼和龙樱二人。
屋门掩上,沈炼收起淡漠含起笑容,“龙大小姐今天才来见朕,朕还以为…你早该来了。”
龙樱听一声“朕”从沈炼嘴里自若的说出,就算早知道今天的沈炼已经是至高无上的梁国皇帝,可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滋味。龙樱微微屈膝,神色谦恭。
——“皇上叫我龙大小姐。”龙樱轻声道,“是不是皇上,打算遣我和女儿回涟城?”
沈炼淡淡一笑,“大小姐归心似箭,在苍都真是没有留恋了么?”
“举目都是落寞往事,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所幸还有一个女儿,总不至于孤独一生。”龙樱眼中满是温顺,让人不忍拒绝,“既然皇上提到,我就斗胆求皇上让我和幼女回涟城老家…今生都不会再回苍都…”
“朕确实想过让你回涟城。”沈炼看着龙樱,低沉道,“先帝驾崩至今发声了那么多事,你身为龙家长女,又是先帝临终前守在身边的人…”沈炼声音又低了些,“娘亲都告诉了朕,那天夜里,也是长春宫的人帮朕的娘亲见了先帝最后一面,先帝临终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你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但你心如明镜,知道轻重,你这几天待在长春宫半步未出,朕和娘亲都记着你的好处。”
——“皇上。”龙樱娇弱的身子有些难以站稳,沈炼话语平淡,可一字一句又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他话里说对自己心存感激,但似乎又在暗示着什么,“龙女答应过先帝,龙家子孙皆顺新君,您就是天定的新君,龙女绝不敢做出逆天之举。”
沈炼见她有些害怕,声音又平和了些,缓和着道:“朕能做这个新君,你大哥居功至伟,淑贵妃也帮了许多。冰窟之谜天下已知,龙家虽然没了可守的东西,但仍是大梁的功臣,朕不会忘记。”
龙樱见沈炼的话像是发自肺腑,略微松下气,“那不知道皇上准我们母女什么时候离开…”
“朕也要去涟城一趟。”沈炼黑目掠过柔情。
——“皇上也要去涟城?”
沈炼嘴角扬起露出遮不住的喜色,他已经是大梁的皇帝,没有什么可以再左右他的情绪,可唯独在想起龙筱的时候,他的欢愉都是尽显脸上,他也乐于让所有人感受到他的快乐,就要见到龙筱,拥有心爱女子的快乐。
“朕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涟城了。”沈炼面色红润满是喜意,“朕要去接一个人。”
——“接一个人?”龙樱更加不明白。
“筱儿。”沈炼站起身爽朗的笑出声,“有件事朕还没有告诉你,筱儿没有死,她还活着。”
龙樱惊的倒退几步,“筱儿没有死!?”
沈炼击着手心道:“龙三小姐是世间罕见的奇女子,她胆子大过了天,竟然独自偷偷进了你家冰窟,其中凶险就不与你多说了,总之苍天庇护,筱儿机缘巧合被夏夷欢所救…就是那位夏族的将军。夏夷欢把筱儿带去了夏族,之前朕和你大哥去涟城,镜湖边…我见到了她。”沈炼轻轻握住手心,眼前浮现起龙筱娇俏可人的脸孔,一时有些恍惚神迷,“朕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朕能有今天,也是因为她…她是命定为后的女人,为了她,朕愿意夺这天下。”
——“皇上…”龙樱轻喘着气,“筱儿真的还活着?”
“千真万确。”沈炼回过神笑道,“朕亲眼所见还会有假?筱儿不方便留在家中,之前种种束缚,你爹和大哥都知道她还活着,对外谎称龙筱自尽也是为了瞒住她潜入冰窟,如今什么秘密都已经破解,燕国也已经改作了梁国,你妹妹自然可以活着现身,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
“筱儿。”龙樱眼眶湿润,“那就好,那就好…”
沉默些许,龙樱抬头又道:“姑姑…皇上打算也让她回涟城么?”
——“龙梨…”沈炼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朕和筱儿在一起,龙家所有人也就都是朕的亲人,凡是姓龙的,朕都会善待。何况龙梨献上证据让朕治了玉修罗的大罪…你姑姑既无子嗣,回涟城龙家也是最好,她和你一起走就是。”
“那我就替姑姑谢过皇上。”龙樱屈膝道。
龙樱离开时,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沈炼,他是宣离帝和花银的儿子,他是沐氏的儿子,天下人都以为沐氏倾覆,可如今坐在轩辕殿龙椅上的,还是沐家的血脉,还是昌武帝和龙家先祖处心积虑诞下的子嗣…
龙樱见到沈炼之前还是有些害怕的,知道内情的人或是已死,或是将死,剩下的唯有自己,宣离帝临终前守在他身边的淑贵妃。她不知道沈炼会不会害怕自己泄露出去而把自己软禁在宫里,但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沈炼根本不会担心她的离开会泄露什么。
二妹龙络就在苍都城的端王府里,三妹龙筱就要被沈炼带回皇宫册封为后…沈炼又会担心她说出什么?龙家最珍贵的女儿就在沈炼的眼前身边,就算自己走得再远,也绝不可能背弃这个新君,绝无可能。
龙樱心头涌起难以言明的感觉,昔日的龙女是沐氏的质子,今天的龙女又是什么?
至少他深爱着自己的妹妹——龙樱默默的安慰着自己。迈出门槛时,龙樱又回头看了眼已经坐下执起狼毫笔的沈炼,他低垂着长睫,虽是专注的看着折子,可眉角还含着就要和龙筱相聚的笑意。龙樱渐渐宽下心来,转身走了出去。
三日后,沈炼御驾亲赴涟城,龙樱龙梨还有昭阳公主都在这一行人里,昭阳掀开车帘回望古老巍峨的苍都城门,眼角热泪滚滚。龙樱逗弄着小舞抱着的沐裳儿,全无就要离开皇宫的不舍。
另一辆马车里,龙梨沉着脸一言不发,她原本以为沈炼念她有功,赐她个一品夫人也好,谁料竟一口让她跟侄女龙樱回涟城老家。能全身而退回到涟城并不算坏事,但她龙梨已经不是皇后贵躯,她只是一个远离家族二十多年的中年女人,没有了权势,没有了骄容。冰窟崩塌,宣告着自己大哥的落幕,龙府的掌舵者已经是大侄子龙希风无疑,他们和这个二姑姑没有多深的感情…什么叫没有感情?龙梨嘲笑着自己——自己从未提携过这几个小辈,他们哪里会待见这个失了一切的姑姑?
龙梨捋弄着颈边的碎发,二十多年,自己蹉跎二十多年,没有一儿半女,没有母仪天下的口碑,有的只是一个夭折的儿子,还有已经开始苍老的面容。
她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姐姐龙怡悠,她仿佛看见了龙怡悠纯良如水的眼睛,看着自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的人,没有喜怒,没有怨恨。
她为什么有些羡慕这个疯傻二十年的姐姐?就像当年暗暗嫉妒她胜过自己的容颜气度一样。二十年过去,自己还是那么艳羡她。
同是蹉跎,自己却惨过她太多,太多…
龙梨胡乱想着,眼睛有些发红。坐在一旁的乌雅适时的给她递去帕子,关切道:“娘娘看着有些不大舒坦,可是要回涟城的缘故?”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本宫不再是皇后,只是一个…少小离家的可怜女人,又能有什么快活。”
乌雅宽慰着道:“龙府上下还会得到皇上的倚重,您这次回去,还是府里举足轻重的姑姑,这不还有奴婢在么?”
春柳有些不高兴的瞥了眼乌雅,龙梨收起落寞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夏族
得知沈炼登基为帝御驾亲赴涟城,夏夷欢没有丝毫的震惊,早在镜湖边他就看出了沈炼暗藏的勃勃雄心,他也料定沈炼此役必胜,也…一定会亲赴涟城,等着自己送回龙筱。
唯一让夏夷欢没有想到的,是龙筱没有他想像中的兴奋。她圆润了些的脸上微微动了下,像是一笑,又像是有些犹豫,夏夷欢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自己。
见夏夷欢扎着马背上的物件要带龙筱远行,拿着信笺走近的金磐有些错愕,金磐探头往屋里看了看,低声道:“真要把她送回去?”
——“这是我答应她的。”夏夷欢转身抽出金磐手里的信笺,声色沉郁,“族长的信?”
夏夷欢抖开信笺,扫过道:“昆鹏也要去涟城…”
——“昆将军去涟城?”金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龙家人人得而诛之的贼人,这也敢去那里?”
夏夷欢仰头望天道:“龙家当年要杀他,是因为他诱龙怡悠意图揭开冰窟之谜,如今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他是夏族神武大将军,新帝沈炼的南方盟友,龙家哪里还能动昆鹏。”
金磐顿悟点头,踌躇片刻欲言又止,夏夷欢看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淡淡瞥了眼涨红了脸的金磐,开口道:“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欢爷…”金磐咬了咬灰红色的唇,堂堂络腮大汉,竟露出理不清的愁绪来,“我听苍都的探子说,她…”
——“玉修罗。”
“玉修罗…”金磐哀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她媚术宣离帝,被关在天牢里…欢爷,大家一起长大,玉修罗为咱们付出一切…既然她还没定死罪…求您。。。”
夏夷欢抚了抚爱驹的鬃毛,一双冷峻的鹰目看不出任何喜怒,金磐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嘴巴动了动没有再敢多求,铜铃大目蓄着豆子似的泪水。
——“沈炼是梁国新帝,这会子变作什么姿态谁也不知道。”夏夷欢挺直身体道,“且行,且看吧。”
金磐脸上溢出狂喜,颤抖着不住道:“有欢爷这句话就够了,我替玉修罗谢过您。”
夏夷欢没有再言语,他望向龙筱住着的院子,心一点一点沉入湖底。
离开那天,太阳升起龙筱却还没有出屋,夏夷欢在院子里等了阵,终于迈开脚步走到门边,指节轻敲低声道:“龙筱,你走是不走?”
第166章 欢心漾
夏夷欢没有再言语,他望向龙筱住着的院子,心一点一点沉入湖底。
离开那天,太阳升起龙筱却还没有出屋,夏夷欢在院子里等了阵,终于迈开脚步走到门边,指节轻敲低声道:“龙筱,你走是不走?”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人应答,夏夷欢咳了声抬高嗓门,“龙筱,我可进来了。”
门咯吱推开,龙筱一身粉衫端坐在梳妆台前,怔怔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连有人到了自己身边都没有动一下。
夏夷欢端详着已经梳洗妥当的龙筱——她盘着弯月双髻,颈边是一缕粉缎扎起的秀发,圆圆的鼻头不时抽动着,眸子晶亮仿佛可以渗出水来。
夏夷欢只听说女人爱美,常为戴什么首饰犯愁,可龙筱整日素净清丽,发髻上连个多余的簪子都没有,还能犯什么愁?夏夷欢看向梳妆台,只见台子上只摆放着一支红宝蝶簪。
“三小姐是手生了不会戴簪子了么?”夏夷欢低低笑了声,“不戴就收起来,别落在了这里。”
龙筱泄愤似的忽然拣起蝶簪,看也不看铜镜直直扣进一边的发髻,对着铜镜里夏夷欢高挺的身子道:“拿来。”
夏夷欢一向不会装傻充愣,听龙筱问起,从怀里摸出白帕包裹着的另一只红宝蝶簪,托在掌心里爱惜的凝望着,看了片刻,他粗糙的手指小心的执起簪子,稳稳的扣进龙筱的发髻,双宝对映红光,很是动人。
龙筱按住簪子,大眼闪烁着晶光像是要哭出来。
夏夷欢背过身道:“你快些收拾,涟城…还有的走,摸黑在林子过夜被野兽叼了去,神仙也救不了你。”
龙筱扭头看他,可夏夷欢却没有转身。
将军府外,龙筱看见了排列整齐的夏族武士,为首的黑衣将军不正是嚷着要自己命的昆鹏么?
龙筱咬唇道:“夏族要和梁国新帝交好,这样大的阵势送我回涟城?”
夏夷欢目光直视着深不可测的密林,冷冷道:“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拔剑而起我也不会后悔。我是遵从你的意愿让你和沈炼相聚,并非是为了向他示好。龙筱,你太轻看我。”
龙筱为自己的失言露出愧意,低头轻声道:“那昆鹏…也去涟城?”
夏夷欢瞥了眼马背上昆鹏强作镇定的脸,执起马鞭道:“他要去见那个二十年不得相见的女人,你的大姑姑,龙怡悠。”
——龙怡悠。
阳光照射在昆鹏凶悍坚韧的脸上,岁月像刀子一样剐割着他二十载痛难回首的生命,他的眼睛从果决变作戾气,他英雄的容貌化作狰狞的恶神,苦等着复仇的那天。复仇的机会像是再也不会到来,但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踏进离开多年的涟城,走进原本再也进不去的龙府,去见那个他刻骨铭心的女人。
昆鹏粗粝的掌心按住自己的额头,他不知道二十年的折磨会把心上的女人变成什么模样,他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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