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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药妻-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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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上官仕信不着痕迹地看她,生怕教她看出个一二来。他知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姑娘,有些事情一旦过了线想退回去便没那么容易了。
    每当看她看得有些久时,他必垂首喝茶,之后再重新抬首。
    她说的话多了,他便适时地递上一杯茶。
    她回以一笑时,他只觉身心疲倦皆消。
    这一年来,他相当努力地扮演知音的角色。江满说他太过温吞,其实想想也未必,她心不在,他再强势也不过是令她为难。
    他走遍大江南北,偶尔夜深人静时会在想,他到底是哪里输给了穆阳侯。
    可惜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只知舍不得让她为难。
    “……什么时候回绥州?”
    上官仕信回神,说:“明日便要启程,青州那边还有一桩生意没谈成。以前一心扑在核雕上,不知父亲艰辛,如今接手了方知家大业大,操持艰难。”
    阿殷问:“东家可有好些了?”
    上官仕信神色寡淡,道:“还是那样。”一顿,又笑道:“多日未见,你的核雕技艺想必更上一层楼了。我现在不能雕核,看着知音一日比一日进步,心里也极其欣慰。”
    听得此言,阿殷当即把随身携带的核雕都拿了出来。
    “子烨瞧瞧。”
    上官仕信眼睛骤亮。
    阿殷见状,索性将所有核雕都送给了上官仕信。上官仕信也不客气,直接收下,放入袖袋时,动作分外轻柔。江满见了,微不可见地摇首。
    此时,外头有嘈杂声响起,紧接着又迅速安静,颇有几分之前上官仕信送珊瑚核雕的架势。
    阿殷含笑看上官仕信,说:“莫非子烨还给我留了个惊喜?”
    话音落时,雅间外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随后进来的人是范好核。范好核看了眼上官仕信,阿殷道:“无妨,有话直说。”
    上官仕信闻言,眉头舒展得极是顺畅。
    范好核道:“穆阳候来了。”
    听到“穆阳侯”三字,阿殷猛地站起,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后方轻咳一声,道:“他来做什么?”心底惊讶之余,到底还是有几分小欣喜。
    范好核说:“方才上了二楼,进了陈国公的雅间。”
    阿殷又轻咳一声,略一颔首,说:“想来是有家事吧,让人在外面候着,好生招待。”说着,又重新坐下,伸手执起茶杯,浅尝两口后,心中依然恢复平静,又含了笑,说:“方才我与子烨说到哪儿了?”
    上官仕信正要开口,外头又响起嘈杂声。
    范好核说道:“大姑娘,有人送礼过来了。”
    “送礼?”
    上官仕信道:“何不出去看看?”他起了身,又说:“我倒是好奇得很,今日还有谁送的礼能跟我这个知音相比。”
    两人一道走出雅间。
    清辉楼有三层,每一层都能见底楼,两人便站在栏杆旁。只见一楼又有若干人抬着两个厚重的黄梨木箱,箱盖一开,竟又是巨型核雕,数量是两个,乃看门的狮子。
    为首之人,阿殷认得,是孙家十郎。
    两个威风凛凛的巨型核雕狮子登时引来众人瞩目和惊叹,把先前上官仕信的风头都掩盖过去了。上官仕信不动声色地望了眼二楼虚掩的门扉,道:“绥州的孙十郎也来了,倒是有心,狮子核雕少见,不若一道去看看?”
    阿殷颔首。
    两人一道下楼。
    上官家乃核雕世家,这一点是皇帝亲口承认的,在场的诸位核雕技者无不知道上官少东家的名头。如今一见少东家下来,便有人问上官仕信这巨型狮子核雕如何。
    上官仕信侃侃而谈,还时不时捎上阿殷。
    两人本就是高山流水,谈及核雕时滔滔不绝,你一言我一语极其心有灵犀,听得在座的核雕技者,甚至不是核雕技者的客官都津津有味。
    毕竟俊男美女,场景委实养眼。
    更不提两人都是令人如沐春风的主。
    。
    陈国公夸道:“殷氏这个年纪能有这番见解,看来少不得上官仕信的功劳。”
    穆阳侯面无表情。
    陈国公是个核雕迷,此刻哪里还有心思注意穆阳候的情绪,已是伫立在栏杆旁仔细聆听,听到精彩处,又是把上官仕信与殷氏好一顿夸。
    言深看着自家侯爷越来越黑的脸,没眼看了。
    。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雅间里。
    月茗县主不屑了哼几声,自顾自地喝茶,说:“殷氏就是个狐媚子,瞧瞧她勾搭了多少郎君,背地里还不知倚仗着永平里的哪一位贵人呢。连本县主都查不出来,说不定是勾上了平兴王。”
    平兴王年有五十,永平里出了名的花心,找不着人,在烟花之地一逮一个准。
    月茗县主恶意地道:“瞧她那张脸,也确实能得平兴王一时半会的宠爱。”
    见李蓉心不在焉的,月茗县主又道:“蓉姐姐想些什么?”一顿,她似是想起什么,又恨恨地道:“殷氏运气好,不知哪里逮着了陈国公,现在还把表哥给招来了。那些趋炎附势的人见到表哥也来了,殷氏若借势一踩,那些指不定会怎么巴结她呢。”
    李蓉说:“你不是让我来看好戏吗?好戏何时开场?”
    月茗县主说道:“急什么!该开场的总会开场。”说着,又嘀咕道:“玉成公主也不知在忙什么,叫她也不出来。听说呀,最近天天往宫里跑。说起来,我们三人当中,要说最懂得看眼色的,非她莫属。”
    此时,桃敏走了进来,低声在李蓉耳边说了几句。
    月茗县主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桃敏局促极了。
    李蓉道:“听说这茶肆有几样糕点不错,都叫来尝尝吧。”月茗县主一听便知李蓉没说实话,不过她也不在意,耸耸肩道:“你给我说,我还不想听呢。”
    小二送了糕点过来。
    李蓉尝了两口便起身如厕,带了桃敏离开。主仆俩行到一偏僻安静之处,李蓉方问:“当真?”
    桃敏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比珍珠还真,桃敏亲眼见到的,张六郎与侯爷身边的言深谈笑风生,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奴婢刚靠近,他们便分开了。”
    李蓉顿觉诧异。
    打从她从绥州恭城回了永平后,张六郎对她便殷勤得很。
    张家家世是不错,不过比起穆阳侯却是差多了。只是她却从未听过张六郎与穆阳侯交好。言深是穆阳侯的心腹,这事她知道的,能和言深谈笑风生,自然也代表了穆阳候的态度。
    李蓉没想通。
    桃敏也没想通,她想这个时候有逐音在就好了。
    李蓉与桃敏准备回雅间的时候,忽然有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姜璇的声音。李蓉在恭城时见过阿殷身边的姜璇,因嗓音的缘故,记得格外牢。
    此时此刻遇上了,李蓉一点儿也不想让殷氏知道自己来了她的茶肆,身子一偏,佯作在欣赏楼下的核雕。
    事实上,李蓉的位置在阴暗处,姜璇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李蓉的存在。
    姜璇身后跟着一个侍婢。
    侍婢小声地说:“姑娘,到时间吃药了。”
    姜璇说:“今天难得出来,我晚点再吃。姐姐忙了一整日,我都没把我的贺礼送上呢。我裁了一件新衣,特地在上面绣了核雕的纹案,姐姐见着了一定会喜欢。”
    侍婢说:“姑娘可以晚上回去了再送。”
    姜璇说:“晚上?晚上送不了。姐夫来了,晚上肯定又要跟我争姐姐,我哪里抢得过姐夫?”说着,她低低一笑,道:“姐夫也算是有心了,打着幌子来给姐姐捧场呢。”
    侍婢也笑道:“姑娘说的是,论起心意,哪有人能比得上侯爷?”
    ……
    两人越走越远。
    半晌,李蓉才慢慢地从阴暗处走出,神色晦明晦暗的。
    桃敏则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她咽了好几口唾沫,说道:“蓉姑娘,她们可真会胡说!”
    李蓉的面色白得似是一张纸。
    “简直是胡说八道。”声音颤抖得一点信服力也没有。
    幌子?她李蓉像是给人当幌子的姑娘吗?
    像是给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家世没家世的殷氏当幌子的永平贵女?
    不,肯定是她们胡说!殷氏不过是想借势而已!她在绥州恭城受了伤,穆阳侯亲自赶过来了!她在永平茶肆里时,穆阳侯也过来与她说话了,甚至没搭理月茗县主和玉成公主。
    穆阳侯不近女色,她是唯一一个能让穆阳侯赶过来就她的姑娘。
    独一无二的姑娘!
    李蓉握紧了栏杆,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栏杆里。
    她无法说服自己。
    她想了一万个理由,可是听起来都如此勉强,如此可笑。
    别忘了,她在场之际,殷氏也在。
    “蓉……蓉姑娘。”桃敏想去扶她。
    李蓉甩开她的手,咬牙切齿道:“我脚没断,自己能走!”
    
    第118章 
    
    门被推开,李蓉走进雅间。
    月茗县主望了她一眼,说:“怎地出去了那么久?莫不是遇到什么老熟人了吧?”月茗县主虽在家闭门思过一月,但对于张六郎的事情,心里是清楚得很。
    贵女圈不大,人来来去去就这些,基本上没有秘密。
    李蓉仿若未闻,她兀自坐下,垂首喝茶。
    月茗县主与李蓉可谓是老熟人了,一眼就识破她强装镇定,心中好奇得很,凑了前去,问:“你脸色不太好看,发生何事了?”
    一杯茶见了底,李蓉才开口道:“陈国公在二楼,你不去打个招呼?”
    月茗县主见状,登时就明白李蓉的神色为何如此了,她表哥在二楼,约摸是想过去却不好意思吧。李蓉这人也没意思,总在表哥面前装贤良淑德,实际上脾性不好得很,还有几分刁蛮。
    她扯唇笑了笑,说:“表哥找陈国公肯定有事,我现在过去说不定会打扰了表哥。你别忘了,我刚刚得了我父亲的允许,我可不想明天又被罚。”
    李蓉道:“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月茗县主慢悠悠地喝着茶,说:“行,我再坐一会。”待李蓉离开后,月茗县主与身边的侍婢道:“李蓉想拿我过桥,本县主才不要如她的意。圣上一天没赐婚,她就别想我喊她表嫂。这桩婚事拖了这么久,成不成都不一定呢。”
    侍婢笑道:“县主说的是。”
    月茗县主瞄了眼空的茶盅,又道:“再叫一壶新茶。”
    侍婢应声。
    。
    直到茶肆打烊,上官仕信才准备离开。
    阿殷执意要送上官仕信,上官仕信本是有几分犹豫的,但一见天色又拒绝了阿殷。他笑说:“你可记得应承我的事情?”
    阿殷一怔。
    上官仕信道:“今日我送狮子核雕过来时,你让人转告的话。”
    阿殷笑了,说道:“我以为你说什么事,原来是这事。不过我来永平虽时间不短了,但成日忙着擂台和清辉楼的事情,平日里极少出门,恐怕还没你对永平来得熟悉。”
    上官仕信说:“我来永平次数也不多,每回来不是跟着父亲便是忙着核雕的事情,我们都不熟悉,正好了,能一起同游。明日你得闲?”
    阿殷道:“知音来了永平,再不得闲也得抽出时间来。”
    上官仕信笑说:“明日我过来茶肆等你。”
    “好。”
    送走上官仕信后,阿殷才回茶肆吩咐余下的事宜。范好核在绥州有开酒肆的经验,换成了茶肆也不难。阿殷全权交给范好核打理。她道:“……核雕技者的事每日向我汇报,卖身契上也需注意着,每个核雕技者的户籍文书都需要仔细查看,不得出任何问题。”
    范好核应声。
    大姑娘这么说了,想来是对清辉楼的核雕技者极其看重。
    阿殷又吩咐了一些注意的事宜,之后才离开了茶肆,坐上马车驶回宅邸。此时夜色渐深,阿殷忙碌了一整日,已有几分疲倦,在马车里时已是哈欠连连。
    直到外头的虎眼说“到了”,她才稍微打起精神,在马车里整理了一番仪容,方佯作精神抖擞的模样下了马车。
    阿殷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唤了姜璇的侍婢过来,例行一问,得知姜璇有乖乖喝药后方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她又吩咐道:“明日你与阿璇说,少在清辉楼里走动,说话也小心一些,清辉楼人多口杂,尤其是月茗县主那边,都得仔细注意着。”
    “是。”
    昨日阿殷忙得脚不沾地,准备开业事宜,一直忘记嘱咐阿璇。如今说了,心头大石才落了地,待回了院落,四周无人时,一直紧绷的背脊才放松下来。
    她关上房门,正要摸黑点灯时,背后忽地传来一道微弱的呼吸声。
    她瞬间警惕起来,同时手摸向了烛台。
    腰间袭来一股力道,她正要反抗,却闻到熟悉的气味,紧绷的神经瞬间松缓,手也松开了烛台,整个人软软地依偎在他身上,语气里有一股子娇嗔。
    “沈侯爷想这样吓我几次?你就不怕我一时紧张拿烛台砸你?”
    另外一只手又圈了上来。
    他强而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肢,下巴也搁在了她的肩上,喷薄而出的呼吸缠绕着她的耳垂。她觉得有些痒,笑出声:“别,痒。”
    他也不说话,张了嘴便去吻她的耳垂。
    阿殷说:“我忙了一整日,还没有梳洗。”言下之意便是她今日在清辉楼进进出出,沾了不少尘埃,她自己都觉得脏兮兮的。
    然而身后的人却是沉默了下。
    阿殷敏感地察觉到沈长堂的身体慢慢地变得僵硬。
    她偏过头,怔怔地问:“怎么了?”话音未落,他已然捕获住她的唇,舌尖滑入,卷住她的香舌,既用力又粗暴地吸吮,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啧声。
    她浑身一软,四肢渐渐无力。
    他似是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吻得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深入,在她嘴腔里横冲直撞,攻城略池,每一寸都不愿放过。
    她求饶。
    “明……明穆……”
    声音又被吞入两人的嘴里。
    她又软又无力,整个人只能任由他把控。直到背脊一凉,她方蓦然回神,瞪大了眼,喊道:“明穆!”今日的沈长堂竟有几分失控。
    往日里他再放肆也不会解了她的衣裳。
    他也似是此时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眼她,偏过头,道:“先把衣裳穿上。”
    阿殷真真是哭笑不得。
    是谁先脱了她衣裳的?如今又一本正经地让她穿上。他背过身,她也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穿好,系上最后一根带子时,她抬眼瞅了瞅他绷直的背影,听到压抑的呼吸声时,她轻叹一声。
    手臂揽上他的腰,一个转身,踮起脚尖主动送上香唇,为他侍疾。
    比之先前沈长堂的粗暴,阿殷的吻温柔得多。
    压抑的呼吸声渐渐消失,脸上的青筋也没有了。
    她松开他,低声问:“怎么了?”
    沈长堂闷闷地道:“你那知音来永平做什么?”
    阿殷闻言,终于明白沈长堂为何失控了。是了,她险些忘了,这位沈侯爷除了霸道强势外,还最爱吃醋。以前在恭城,醋都是一缸一缸地喝。
    过了这么久,脾气是收敛了不少,但仍然爱吃醋。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沈长堂面色铁青,冷脸看着她。
    阿殷是一点儿都不怕,笑吟吟地踮脚圈住他的脖颈,说:“我使不出力来,你让我靠靠。”身上的温香软玉袭来,他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他仍然冷着脸。
    阿殷喊:“明穆。”
    他冷声道:“嗯。”
    这一声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阿殷暗中失笑,却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不然她今夜定是不好过了。她又喊了一声:“明穆。”声音喊得柔肠百转,酥麻之极。
    撒娇是阿殷新学到的一项技能。
    目前还没失效过。
    果不其然,沈长堂面上的冷有所缓解。
    她忽然问道:“你和孙十郎何时搭上的?今日的狮子核雕,是你的手笔吧?”
    “嗯哼。”
    阿殷又说:“我见到狮子核雕的第一眼,便知道是你。天下间唯独你对我毫不吝啬,我可喜欢那两个狮子核雕了,我让人搬回来了,就搁在我的宅邸里,这样日日夜夜都能见到,放在清辉楼里说不定还让其他人眼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便不好了。若是盗走了,我能不开心上好一阵子。”
    她眨巴着眼睛,又道:“若不是今天清辉楼里有李家姑娘和月茗县主在,我定过去找你了。你来了,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可惜现在只能名不正言不顺地暗自高兴,你们朝中几位大人都在呢。”话锋一转,又笑眯眯地道:“待我的清辉楼越来越好了,手里的核雕技者越来越多,能威胁宫中几位核雕师的地位时,皇帝总要召见我吧?到时候我们就水到渠成了么?”
    沈长堂盯着她,慢声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被识破了,阿殷也不尴尬,扭着身体往他怀里连钻带蹭的,像是只小猫咪,说:“哪有?我这明明是在说我们的事情呢。”
    沈长堂被她哄得也吃不起醋来了,低头就去亲她,慢慢下滑,在脖子,香肩都留下痕迹。
    阿殷也由着他。
    好一会,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坐在榻上,姿势好不缠绵亲昵。
    他把玩着她疲劳的手指。
    阿殷说:“你家表妹今天来了,也不知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告状?”
    阿殷笑道:“不是,我就说说。”
    “我喜欢你跟我告状,以后你若烦了,事情便交给我,替吾妻处理麻烦事,为夫很是乐意。”
    
    第119章 
    
    阿殷与上官仕信说是游永平,然而两人碰到一块,走没一会便直接找了个风景如画的地儿边品香茗边谈核雕。两人谈得不亦乐乎,明明许久未见,但半点陌生感也没有。
    “……我看了你近来的核雕,与以前不一样了。我父亲曾言一个人的核雕水平会随着他的阅历而改变,如今见到你的核雕,果真如父亲所言。”
    见阿殷的茶杯空了,他提了茶盅便给她斟茶,搁下茶杯时,道:“不热?”
    时下正是酷暑,别家姑娘穿着轻薄的绸衣,大街上满是齐胸襦裙,鹅黄的、粉紫的、月牙白的……色彩缤纷,乃永平的一道美景。相反,阿殷今日的穿着……
    上官仕信暂时看不出阿殷穿了什么。
    炎热的天气,她系了件披风,密密实实地把自己裹着,连脖子都瞧不见,只能看到一个脑袋。
    阿殷抵袖轻咳,道:“山间凉快,不热。”
    说到此处,阿殷内心真是恨不得把沈长堂扔进锅里,正面反面都煮一下。沈侯爷吃醋本色不改,她昨夜原以为已经哄好了,毕竟也算是费心费力地侍“疾”了!原想着他已心安,不再惦记着吃醋,没想到今早一起来,险些就把进来侍候的侍婢给吓着了。
    阿殷对着菱花镜一看,饶是平日里在侍婢仆役面前再冷静,也不由得羞红了张脸。
    沈长堂竟在她的脖子上咬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红印子,左一个右一个,仔细一数,竟有十多个之多!都怪她昨夜意乱情迷,被他吻得轻飘飘的,当时只小小地纳闷下明穆今夜怎么格外偏爱她的脖颈?之后便没再多想。
    好生奸诈!
    她昨夜给他报告今日要与上官仕信同游永平,原本她担心他会拒绝的,便使出浑身解数哄得大小侯爷都高高兴兴,他这才松了口。
    她那时还在想呢。
    这么容易松口,不像沈长堂平日的作风,原来早已有准备。
    思及此,阿殷又有些哭笑不得,怎地沈侯爷跟个小孩儿似的?人家狗撒尿占地盘,他咬红印子示威。她今日出门在外,举手投足间都尤其小心,真怕不小心就露出一截脖子。
    咬一个红印子还能解释蚊子咬的,十几个红印子,她只能钻进地洞里了。
    一想到这红印子没个几天还消不了,阿殷就惆怅得很。
    思来想去,决定今天非得要找沈长堂,不在他脖子咬上几口,难以泄愤!
    “在想什么?”
    阿殷回神,又轻咳一声,道:“此次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子烨。”上官仕信道:“你若想绥州了,随时都能回来。”有句话他没说出口,她怕是再也不会回绥州了。
    视线离开她的脸蛋,他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明早我与江满一道回绥州,你不必送我,知道你过得好,我也心安。”
    阿殷道:“你也要过得好,我也才能心安。”
    上官仕信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阿殷疑惑地“嗯”了声,上官仕信忽而笑出声来,道:“阿殷,你可知我与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阿殷道:“你如今没时间雕核?”
    他摇首,缓缓地道:“有时候子烨羡慕阿殷,拥有我所没有的勇气。”
    阿殷微怔,不明白上官仕信此话的含义。
    他笑了笑,说:“你来了永平。”她没有告诉过他为何她非要去永平,明明宫里拒绝了她。可他能猜得到与她祖父有关,若此事连穆阳候也无法为她解决,想必牵连甚多。而她没有丝毫畏惧,就那么坦坦荡荡地冲去了永平。
    她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不像他,揣了线索,却在敌人面前选择了沉默。
    。
    阿殷与上官仕信道别后,便直接回了宅邸。
    阿殷重新换了身衣裳。
    今个儿天热,她闷在披风里,浑身都是汗。阿殷换好衣裳后,瞅着脖子上的红印子还是觉得刺眼,又拿了件新披风给系上了。
    她走出院落,叮嘱外面的随从,没她吩咐不许进来。
    之后她才走到玉兰树下,学着上回沈长堂那般,旋动了玉兰树,现出密道。阿殷提了灯便往下走,上回沈长堂只带她走了一半,并未到尽头。
    她一路摸索着,密道尽头的原理与入口相似,她很快便打开了。
    阿殷的心脏在噗咚噗咚地跳着。
    她活了那么多年,头一回做这么大胆的事情。
    她探出半个头,发现周围并没有人,这才安心地上了去。沈长堂所住的院落与她想象中差不多,她轻手轻脚地摸进沈长堂的屋子,准备给他一个小惊喜。
    屋里没有点灯,不过多亏了沈长堂的习惯,在外时,仆役定也将屋子布置得如同永平那般。
    阿殷摸黑找到了床榻。
    她正想着如何吓一吓沈长堂时,屋外响起脚步声。
    阿殷屏住呼吸,生怕沈长堂会察觉出来。然而就在此时,却响起一道女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开门的声音。阿殷顿觉不妙,幸好反应得快,一个打滚直接躲在锦被下。
    锦被有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阿殷知道是沈长堂的味道,一想到此时此刻自己竟躺在沈长堂的床榻上,耳根不由自主地红了红。
    “你打算何时与李家姑娘成婚?”
    “母亲,此事我有分寸。”
    “明穆,不是娘亲说你,你这婚事虽说得由圣上点头,但你不说,圣上贵人事多又怎么可能想得起你的婚事?李家姑娘对你痴心一片,早日娶回我们侯府,你娘才能安心。”
    “是,儿子明白。”
    接下来,又是一番唠叨。阿殷在恭城时念过许多回沈夫人的信笺,此时是一点儿也不陌生。阿殷竖起耳朵,忽然觉得鼻头微痒,一个喷嚏即将打出时,她硬生生地忍住,咬着唇发出微不可觉的重呼吸。
    沈夫人忽然打住,喝道:“谁?”
    阿殷没想到沈夫人听觉如此灵敏,浑身吓出了冷汗,不过倒也还算镇定,抿紧了唇,不发声。
    沈长堂自然也没错过那一声呼吸,眉头轻拧,似是想起什么,方道:“时辰不早了,母亲想必是乏了。”沈夫人迟疑地看看四周,这才道:“约摸是吧,刚刚我与你说之事,你仔细考虑。”
    沈长堂淡淡道:“好。”
    待房门一关,沈长堂先点了灯,之后他缓缓地打量四周,轻拧的眉头渐渐舒展,添了一分笑意。他径自往床榻走去,盯着微微拱起的锦被,漫不经心地道:“原以为洞房花烛夜才能在榻上见到吾妻,看来……”
    声调拉长。
    岂料锦被下半点反应也没有。
    沈长堂盯了半晌,伸出手轻轻一按,依旧没有反应。这会,沈长堂急了,直接掀开锦被。只见阿殷闭着双眼,满脸通红,像极了那一夜发热的她。
    “阿殷。”他唤道。
    她依然紧闭着双眼。
    他面色微变,再见她穿得又多又厚,大热天还躲在锦被之下,以为她闷出病来了,当即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冰凉的手指刚碰触到她的额,冷不防的,被狠狠地咬了口。
    掌心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齿印。
    她瞪着他。
    沈长堂如梦初醒,冷着张脸道:“以后不许这样。”
    他方才吓得心肝都在抖。
    阿殷慢慢爬起来,道:“吓到你了?”沈长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瞧着他微微发白的脸色,才知道吓得有点过了,顿时声音软了下来。
    “这不能怪我。”她解了披风,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这几天都不能出门了。”
    他还是面无表情。
    阿殷近来把撒娇学到了极致,嘤咛一声,道:“我好热,浑身都是汗,好不舒服。”见他还是没反应,她嗔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沈侯爷你不要太霸道。”
    沈长堂忽然起身离开。
    阿殷以为这招没效了,没由来有些苦恼,正想着要用什么招数时,沈长堂又回来了,手里多了方帕子。他坐下来,看着她。
    阿殷伸出手。
    他避开她的手,直接擦拭她额上的汗水。他一点一点地擦拭,眼神格外专注。阿殷放下手,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沈长堂,她好像能看到以前见不到的天长地久。
    沈长堂忽然停下动作。
    她此刻乖巧又温顺,微颤的眼睫毛如同轻薄的蝶翼,一颤一颤的,像是煽动了一股清风,吹拂至他的心湖。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把所有情绪化成一道绕指柔。
    
    第120章 
    
    沈长堂拿来一个青釉质地的小瓷瓶,往掌心倒出指盖大小的透明药膏,指腹沾了膏药往她的脖子抹去。透明膏药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阿殷换了个姿势躺在他怀里,慵懒地眯眯眼。
    沈长堂说:“以前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侍候别人……”
    她说:“沈侯爷屈尊降贵,阿殷感激涕零。”话是这么说,面上是半点感激的表情都没有,还是以往那般,眯着眼微微笑,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沈长堂喜欢现在两个人的相处。
    即便她被他宠得有点娇惯了,可他心底乐意。他说:“涂一晚,明早就能消。”阿殷眼睛睁大,说:“我就说你是故意的。”
    沈长堂理直气壮地道:“故意又如何?”
    阿殷似乎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又眯起眼享受起沈侯爷的侍候。似是想到什么,她忽然问:“方才是你的母亲?”
    脖子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阿殷随即道:“我就是问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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