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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书院(女尊)-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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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谢冼此刻哪里还有不明白谪阳是在利用自己,心中又惊又疑。赵谪阳肯定有什么事情将她瞒在鼓里,尽管事先她也隐隐察觉到一些,只是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不以为然。只要能够为女儿报仇,她并不想去管别人夫妻之间的纠葛。只是此刻时机再好,她也不好对燕白骑的女儿下手了。

一边重伤,一边情况未知。正在众人看着一动不动的司徒端敏一筹莫展,焦躁不已时,青光颜色竟慢慢褪去。光仍在,青色却慢慢聚集在一起,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密……最后凝结成了两个女子的身形。

随着那轮廓眉眼逐渐清晰,在场中三主事之一的宋西文竟然从惯常坐的轮椅上勉力站了起来,第一个失声叫道:“姐姐!”

接着一个人从墙头也跳了下来,惊道:“小姐!”正是暗中尾随谢冼而来的许言武。

两人这样一叫,在场中其他人才纷纷认出,那青光凝结的两个人形之一竟然与三十年前就去世的宋丽书一模一样,白衫玉带,面若美璧,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而另一女子凤袍在身,英姿飒爽,端肃高贵,威势深重。

青光是从天下弓中溢出,若一人是宋丽书,另一人又身着凤袍的话,那么她的身份根本不难想象:燕太祖赵烨。

这世界上除了陆颖,也唯有她们两人用过天下弓。

可是这两人不是已经早就死了吗?

为什么天下弓毁后,这两人的影子会出现呢?

联系刚刚平南郡卿赵谪阳的刚刚古怪的举动想,在场的人不难明白,也许毁掉天下弓就是他的目的所在?只是他怎么知道陆颖射伤他后,天下弓便会崩裂?

又或者,他为的就是这两个影子?

众人心中疑惑重重。

两人的影子凝实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宋西文趴在光壁上,看着似乎睡了长长一觉刚刚醒来的姐姐,激动地不能自已,也不管自己一把年纪了,握着拳头用力捶着看起来薄弱了不少实际上还是无法透过的光壁,大声地喊道:“姐姐,姐姐。”

许言武飞奔而来,站在光壁前仔细打量许久,方确认这就是宋丽书,顿时也扑了过来:“小姐,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光中的宋丽书的身影居然像是真的听到了两人的声音,缓缓转过头看向两人,待看清之后,嘴角微微勾起,眼底流露出的淡淡的温柔。

熟悉的笑容让在场认识她的人都忍不住心情澎湃起来:莫非是宋丽书的魂魄回来了?而几个未曾见过她的也禁不住心神颤动:无怪乎当年宋丽书有绝璧的称号,这般形容再加上这般风华气质,若说一笑倾城,也不是虚言,自己真的晚生了许多年。

宋西文正又欲说什么,宋丽书却低下头。

她的手上刚刚凝实的青光此刻竟然又有慢慢溃散的趋势,如同无数的小萤火虫一般,从她身上慢慢扩散开来,絮絮点点散落在空气中,仿佛微风吹过漫地的蒲公英一般,梦幻而美丽。宋丽书大抵并不高兴,微微拧起眉头,向身边的赵烨望去。

一边着急的宋西文顿时明白,她是看着姐姐由青光凝结,这个样子明显是又要消散了。她才又见到姐姐,连话都未说上一句,怎么能放任她消失,顿时急红了眼。与她一样焦急了还有许言武,宋丽书的死是她心头一道永不消失的梗,如今又岂能眼睁睁看到她再度从眼前离去。

谢冼则是呆呆站在原地,瞪着那身影,喃喃道:“将军?”

代宗灵及其他夫子中有近半都是见过宋丽书的,此刻莫不是心中又惊又惑又喜:这难不成是宋丽书的鬼魂?

宋丽书的鬼魂原来一直在天下弓中?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什物还能贮藏魂魄的。就算有,那也只是话本传奇中的故事而已,事实上,是从来没有人亲见过这样的异事。

赵烨与宋丽书一般无二,身影慢慢散开青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人唤她,她的注意力从一开便落在了靠在阿雅怀中的谪阳身上,目光专注而忧伤,似乎想靠近却又不愿靠近。

宋丽书顺着赵烨目光自然也望见了谪阳,呆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大。

谪阳本自心里一根弦崩得快要断掉了,终于见到两道人影,期盼的眼睛立刻亮了,原本萎靡的精神也振奋起来,他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忍不住露出笑容。

只是对上赵烨投来的视线,谪阳的笑容凝固了。

丽书。

……

好久不见。

恍惚间,时光倒转。

那一日,狼狈的少女落在少年的爱驹上,少年惊吓,少女却不由分说带着少年驾着马一同逃出了城。篝火堆边,少女调戏少年:“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

男子抱住女子的腰:“你要天下,我就给你天下。”

……

“香君,与我共享天下!”

……

男子含笑:“非陛下召见绝不出来。”

女子狠狠地盯着男子,眼神愤怒而绝望,最终道:“姬香君,算你狠。”

……

“父亲,你莫非忘记了,皇夫姬香君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的墓穴也早已经封闭,母亲啊,你以为凭你现在的身份,能够与母皇合葬吗?你当初残忍的抛弃母皇和我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女儿的声音激动,“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母皇是怎么过的吗,我是怎么过的吗?父亲,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能比我们对你更重要???”

“……我告诉你,等我登基之后,我一定会把你在大燕的留下的痕迹全部抹掉,除了你的名字,什么都别想留下。”

三世转瞬过,故人已成灰。

站在大燕皇陵中的谪阳伸向那首情诗的手,不能穿过时光的铁壁去触摸三百年前活生生的爱人光滑脸庞。一旦错过,便如同那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时间换了空间,花叶相隔,生生世世不相见。

最悲哀的,他连想悲戚,都不能悲戚。因为那是他的爱人,也不是他的爱人。

就算是同一个灵魂,却不同一个时光。

遇上赵烨的那一个,才是香君。

是以,赵烨看的是他,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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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时空并行,他愿意自欺欺人地去想象,三百年前,还有是那么一段时空,存在着一对赵烨和姬香君,他们刚刚成亲,他们还没有产生分歧,他们还没有分开,他们还在幸福的生活,他们彼此相爱相依,他们不离不弃……只不过,他们住在时间的那一头,而自己住在这一头,无法亲眼看到而已。

物是人已非。

赵烨似乎也明白谪阳心中所想,垂下目光,只是一把拉住了想要走过去的宋丽书。

但当看见赵谪阳后,宋丽书的表情便变了。

传说中的宋丽书接人待物向来谦和有礼,即便是面对刻薄尖酸的冒犯,也不过是云淡风轻地反击,从不放在心上多放一刻。是以众人,尤其是宋西文和许言武惊讶又不解,这是她吗?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浓烈的怨恨和愤怒,如同漫天燃烧的烈火一般,想要焚尽一切的决然,仿佛是已经酝酿了许多许多……年,已经无法压抑地再压抑下去,此刻才统统都爆发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言武不明白地看看赵谪阳,明明小姐根本不可能认识他啊。她回头看看宋西文,宋西文同样是迷惑的望她。

窦自华看着两道人影对赵谪阳都露出极端在意的表情,又看看依旧如同被魇着了陆颖,心中猜到了一些东西:既然赵烨可以轮回转世,姬香君同样可以……难怪郡卿那样干脆答应了。

天下弓果然因沾了他的血而失去了永固不损的特性,咒术也因此破除了。

拉着宋丽书的赵烨缓慢地摇摇头。

宋丽书回看了她一眼,怒极的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然而同时,她仿佛也从赵烨的表情中看懂了对方的意思,呆了半晌,终是无力地垂下双手,如火般灼烧的眼眸慢慢黯淡了下来。

过了一会,她又望向赵谪阳,眼睛里是说不清的复杂难懂的表情,随后露出一个凄凉而嘲讽的笑,淡淡的,长长的,仿佛是决定放弃了什么,又像是不屑一顾。接着,众人熟悉的从容和自若又恢复在了她的身上。

宋绝璧,依旧还是那个洒脱出尘、飘逸若仙的宋绝璧。

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宋丽书又望一眼宋西文和许言武,微微一笑,慢慢闭上眼睛,如同再次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随着眼睛的合上,她的身影渐渐淡了下去。

宋西文与许言武大叫着“不——”,眼赤如血。

这怎么叫两人甘心。

青色散开,却又没有完全消散,反而小股小股的相互绞缠起来,直到形成一浅两深的三个模糊光团。光团相互围绕,旋转,好像小精灵嬉戏一般。

与此同时,赵烨也闭上了眼睛,化作了同样一浅两深的光团。

正当众人心情跌宕起伏又迷惑重重的时候,一直仿佛站着睡去的司徒端敏身体也微微发出淡淡的光,随后同样浮出一浅两深的三个模糊的光团。

这一刻,如同受到什么牵引,先出现的两组光团立刻向司徒端敏身边飞舞了过来,当三组光团接触的一瞬间,所有人只觉得眼前顿时光芒爆涨,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视界只剩下白花花的一片。但白光并没有持续,反而下一瞬间就消失了,只是众人的眼睛却没有那么快恢复,眨着刺痛地双眼,一个个都要流眼泪了,却还是睁开眼睛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先恢复视力的人,看见司徒端敏颤动着睫毛,微微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司徒端敏清醒过来了。

白光、青光也都消失不见了。好像刚刚看到的哪一一切的都是幻象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唯有握在司徒端敏手中天下弓,还是崩裂开。

但正当别佳惊喜地要往司徒端敏扑过来,天下弓发出了一连串崩坏的炸裂声,如同龟纹一样的裂纹瞬间布满了弓身上下,让人看了心惊不已。当炸裂声停止的那一刻,天下弓猛然崩开,竟是化作了无数的沙尘,簌簌落到了地上,积起了一个小小的沙包。

存在了三百年的天下弓,想不到最后的结局竟是灰飞烟灭。众人心中唏嘘不已,但下一刻却被司徒端敏古怪的表情吸引过去了。

司徒端敏的清醒过来的举动却很奇怪,她低头看了一眼脚旁的沙包,手指下意识握了握,似乎想挽留什么,却只是让她指缝里最后几粒沙尘也滑落。

呆呆看了沙包半晌,司徒端敏方才抬起头,眼神却显得有些迷乱,眸子无意义地转动,仿佛有些什么弄不明白,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很容易吸引目光——绑着绷带,血迹斑斑的谪阳身上。

她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别佳已经在一边迭声唤了十数次,都没有得到主子的回应,眼见到她恢复神智,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主子——”

然而司徒端敏没有理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谪阳。

她眼里无悲也无喜。

许璞心中猛一沉:发生了什么?

谪阳重伤在敏之眼前,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这怎么可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徒端敏一直没有动,也没有半句话,终于让周围人的都感觉到有些不对。

窦自华沉不住气,走了过去:“敏之,你可好?”她忐忑地观察着司徒端敏的表情,虽然办法是她想到的最可能成功的一个,但是并不保证一定能够奏效。

这次,司徒端敏有了反应。

她侧目看了窦自华一眼。

——那不是陆颖……的眼神。

冷意瞬间钻进了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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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自华如遭重击,她退了一步;直直地看着司徒端敏;什么都不敢问了。

司徒端凝视了她一会,转头又看向谪阳。

谪阳的面色比刚刚更加苍白;简直不像一个活人。但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种明亮逼人,让人不敢直视。似乎他全部的生命,在这一刻,都集中到了他的眼睛里;灼然绽放着超越眼睛本身所能展现的色彩。

他躺在阿雅的怀里,望着司徒端敏;抖着没有颜色的嘴唇;缓缓抬起了手,伸向她。

手的线条很美,指若葱削大抵也不过如此。只是此刻,这只手从手臂到胳膊到手指,都是透着一股正在迅速枯萎的味道,黯淡无光。

谪阳同时对上两名叶子都不会落下风,然而此刻,他连抬起一只手都要颤抖。

所有人都忍心让这只手等。

所有的人都在看司徒端敏。

司徒端敏眼睛里掠过复杂的光,双手捏拳,身体紧绷,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去握住那只手。但实际上,她却没有移动一步。

谪阳素来骄傲的眼睛里几乎透出恳求的神色,下巴微微抬起,再一次努力将手举得更高一点,这一份看似微薄的努力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犹豫。

一个坚持。

司徒端敏眼睛里的光波动得更加激动,就像那里有一场战争在脑海中爆发。战争的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肯退让,谁也不肯认输。

周围的人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郡卿的姿态已经摆得这样低,司徒端敏为何还是无动于衷,到底有什么坎是他们跨不过去的?何况郡卿现在已经受伤,即便有什么矛盾暂且放下延后再说不行吗?

窦自华低下头,努力克制的骨头不要打颤:如果……如果三魂六魄已经归一,如果敏之已经记起前两世的事情,那么敏之……还是敏之吗?如果不是敏之,她如今是——谁?

宋丽书的感情纠葛自己不清楚,可是多年前太祖与姬香君都是抱憾终身,彼此心结未解,如今还能尽释前嫌吗,还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敏之。

谪阳。

不,不要是这样的结局——

窦自华突然捂住了自己的眼,感觉心慌如麻:她是不是又做了一件愚蠢到极点的事情?一心想要补齐敏之缺失的二魂四魄,避免敏之不入轮回的命运,却丝毫没有想过真的补齐之后,“敏之”会不会就此……消失了?

若是连郡卿也搭进去了……

两个一个都没有救下,还她不如一开始什么都不做呢。

绷带上的红色慢慢蔓延开来,好像一朵又一朵红梅在雪地上绽放。

谪阳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你其实看得见我的,是不是?

你其实听得见我的,是不是?

我不信,你会不理我。

我不信,你会放弃我。

他抬起眼。

“对不起。”

“谢谢你。”

“原谅我。”

“我爱你。”

泪慢慢蓄满眼眶,漫过,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流下。

他哽咽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

撒在花山的阳光,依旧灿烂。三百年来从不间断的修建增补的书院,日渐秀丽而大气。书院里的夫子和学生,换了一代又一代。宗祠前的院训,不曾更改。

时间过去了,总有一些东西留下来。时间过去了,总有一些改变了。

比如某个男子的爱。比如某个男子的固执。

在大燕最顶尖的书院里谈一个区区男子的爱情,似乎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然而如果没有这个男子的爱,也许燕太祖不会那么顺利的统一大燕,也许齐国三百年不会对燕国抱有一种奇怪的忌惮,也许花山书院不会出现,也许许多事情不会发生,也许许多人不会被改变。

对不起……我曾经的固执。

谢谢你……等我的三十年。

原谅我……带给你的伤害。

我爱你……你还会爱我吗?

众人并不懂谪阳所说的话语的意思,所以她们只能莫名地望着谪阳痴看着司徒端敏,一次又一次念着那四句话。那声音颤抖,几乎无法完整得念出每一个字,但在每当她们都觉得他再不能吐出哪怕一个音的时候,他却还是完整的念了下来。

但即便是不理解不明白,这里的每一个人也都看懂了这其中蕴含的情感。这感情表露太过直白,一开始让人觉得有些酸麻羞涩,但渐渐的,她们一个个都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下去。

再这样下去,谪阳只怕不死也要疯了。

许璞眉头紧蹙,低声对窦自华道:“想办法让谪阳停下来,敏之的情况不对,但是谪阳快要撑不住了。其他……之后再想办法。”

窦自华抖了抖嘴唇,点点头,正欲行动却停住了。

一滴泪顺着司徒端敏的眼角缓缓滑落。

有的话,即便不说完,有的人也能懂得。

有的事,即便再怨恨,有的人也能放下。

有的时候,事不能去评判对与错。

有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你终是不愿意错过。

她合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握紧的拳头镇定着情绪,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先决定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温暖。

他的手冰冷。

温度传了过去,寒冷渐渐消融了。

“你又任性了!”她责备道,脸上有一种无奈。

谪阳抓紧她的手,咬唇望着她,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再没有力气说话了,但无论如何这个女人要先抓紧了再说。

“我不会离开的。”司徒端敏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将谪阳小心的打横抱了起来,笑得有些苦涩,但还是郑重承诺,“你放心。”

谪阳这才放松了精神,慢慢得把头靠在她的身上昏过去。

司徒端敏抱着他,快步向内院走去。

阿雅、别佳等人快步跟上。

许璞与窦自华对望一眼,也跟了上去。

谪阳的伤肋骨断了两根,错位两根,没有伤到内脏,这还是他当时有意避开锋芒的结果。但是实际的情况却又更难搞一些,因为谪阳当时撑着不肯晕,又说了许多话,使了许多力——结果就是失血过多。

司徒端敏日夜守在他的床边,什么也没有做,除了问问阿雅谪阳的情况,或偶尔接过别佳端给她的粥喝上两口,便只是望着谪阳那张脸,脸上的表情不时的变幻。

有时候悠远,有时候忧郁,有时候沉痛,有时候……却是在笑,淡淡的,很甜蜜的笑。这个时候她总会轻轻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抚摸谪阳的脸,温柔的打量他的睡顔,眼睛里溢满宠溺和情爱。

有时在旁边一同守夜的阿雅隐约听见司徒端敏在唤公子,声音模糊,但并不是谪阳两个字。这让阿雅有些忧心忡忡。

许璞,窦自华,代宗灵并三部主事,孟秦与燕良驹,许言武,谢冼都在门外问过谪阳的伤情恢复,也看过司徒端敏的情形,但也没有去进来打搅。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了第五天,谪阳醒了一次,看见司徒端敏正伏在床边小憩。他阻止了阿雅叫醒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了她的头发,眼睛里的柔意像是可以拧出水来。

他的老婆怎么可能离得开他呢?他就知道。

谪阳着实十分欢喜,又十分得意,原本苍白的脸上都显出一丝粉色来,像是刚刚张开的花苞。外面天色很好,也很安静,有偶尔传来的鸟啾啾的叫声,谪阳虽然觉得伤口还有些隐隐的痛,但心里却是极宁静,极安逸,极舒心。

他笑着问:“和宁如何?这几日没有吵闹吧?”

阿雅面色犹豫,沉默了一会,打着手势:“天天都来,但是——“他看了一眼睡着的司徒端敏,似乎有些不满意,“不许小姐进来。”

不许和宁来?

谪阳的笑容消失了,直直地看着阿雅,见他重重的点头肯定,方转头看向沉睡中的司徒端敏许久,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起,一天一章,直到大结局。亲们,本宫说过什么?过年前完结的!

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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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端敏醒来的时候,谪阳已经又睡了过去。

阿雅告诉司徒端敏谪阳曾经醒过来过。

既然醒过来;就代表已经脱离危险了吧。她心想;目光依旧停留在谪阳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和……不舍。

“你出去一会。不要让人进来打扰。”司徒端敏道。

阿雅忧虑的看了一眼公子;又看看毫无商量之色的司徒端敏,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细细的摩挲着他的指尖,手指修长,手心有常年握剑而磨出的薄茧。

——香君是不握剑的;他喜欢骑马,因此习惯用弓箭;不然也不会特地把天下打成了弓的样子。

她双手撑在谪阳身体两侧;细细看他,视线扫过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她伏□,小心的咬住那两瓣淡淡的唇,一点点的吮吸,体验它的柔软和形状。

——香君也没有这么好的颜色,淡极而艳,倾国倾城。香君只有一双极勾人的眼睛,眼对眼时看着没感觉,转身之后才却总觉得那双眼睛无所不在。

她猛得直起身,推开门,走了两步,回头对阿雅道:“你去守着他吧。”

阿雅诧异地看了司徒端敏一眼,又乖乖进去。

别佳自动自发的跟上了走出房门的司徒端敏:这几日主子有些不对劲。但是她什么也没问,作为一名叶子,她就是主子手中的剑——杀戮,或者为保护而杀戮。想的太多,并不是她们的习惯和专长。

有人唤住了她。典藏馆的主事王恕。

她抬头看了王恕一眼,抬手挥退别佳。

别佳一边退去一边心道主子不是一向尊师重道的吗,怎么这次见了王恕却没有之前那么礼数周全了?

“什么事?”她平静地问。

王恕依旧是清冷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即便是她主动来找别人,脸上看不出丝毫热情,似乎外界的事情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过去的已经过去,一世有一世的因果。与其为曾经得不到而烦恼,不如放下,收获的也许会更多。”王恕望着她的脸,认真道。

她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王恕不为她的冷淡所阻,继续道:“凤亭打算收你为徒的时候,我曾为你看过一次面相:命运多舛,贵极而易夭,并非继承花山的好人选。这次你回来那一日,我见你时,面相也没有变过——但是,前天我来探郡卿的时候,你的面相却变了。”

“是吗?”她不以为然。

“以前你命格虽贵却并无九五之徵,但现在却显出凤舞之势,气运益厚……早夭之相也消失了。”王恕淡淡道,“宋丽书,惊采绝艳,天妒之相,亦无帝王之运。唯有赵烨——”

她并没有反驳,也没有丝毫不悦,只是无所谓的微笑。笑意中夹杂着一丝失落和寂寞。

王恕眼光闪动了几下,道:“也许,是我多此一举了。”她是干脆利落的性子,发觉事情已经不需要她来掺和,便转身离开。

她站在原地,望着地面。

——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不是人,是时间。

她继续向前走,不曾想又碰到了三个人。坐着轮椅的宋西文,还有许言武和谢冼。

三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期待的眼光望着她。

她静静看了她们一会,本想掉头就离开,但一转身,心头又有牵绊,隐隐而作痛。

“罢了。你们三个跟我来。别佳,不许过来。”

该解决的事情,总是要解决,该面对的人,也终要去面对,任你想怎么拖延,也是徒劳。

“你们三个,有什么就问吧?”花山幽静而偏僻的小亭子很多,很适合学子们安静的温书和休息。

她找一处僻静的小亭,坐了下来。三个人也跟在她身后过来了。

宋西文满腹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看其他两人,又看看司徒端敏。

谢冼是个急性子,盯着她,直截了当问道:“将军,你是不是回来了?”

她嘴角一弯,笑起来,眉毛轻轻挑起:“回来了?你以为是借尸还魂还是道家夺舍?一大把年纪了,脑子还是不好使!”

三人激动起来,瞪大了眼睛:这语气,这态度,未免太熟悉了。

许言武勉强控制自己不要扑过去,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小姐。”便红了眼睛。

“好了,别学那男儿样,哭哭啼啼,看着心烦。”她转向宋西文,“阿文,你看着可老多了。当年最不喜读书的你,居然也做了花山书院的主事,当初我跟母亲说什么来着——只要好好培养,你将来必成大器,果然没有错。”

宋西文老泪纵横,手抹着眼睛:“若是姐姐在,我又何必——”

三人想起往事,面色都变得悲戚和愤怒起来。愤怒的是宋丽书的无辜惨死,悲戚的是,当年风云叱咤、齐人闻而色变的绝璧将军,时至今日真正还放在心里怀念着的,也不过就是她们这三个人了。

这气氛也带出她脑海里出现一些并不美好的画面,手指发凉,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她起身将手放在宋西文的肩膀上,垂眼长叹道:“你和母亲都是一叶障目。我虽然书读得略好些,可性子向来冲动莽撞,又太任性,纵然没有那一场西北之战,我那种吊儿郎当的性子也是不适合继承宋家的。你的性子老实沉稳,只可惜生得比我晚了些,一心只知道仰头看我,独独不知道低头看看自己,望不到自己优点,所以才白白荒废了珍贵的时光。瞧,后来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可我宁愿没有后来的奋发努力,因为那都是为了姐姐的死啊!!”宋西文怒道,“我不甘心!你明明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后来竟然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不甘心,我真是不甘心!!”

她俯□下来,缓缓抱住宋西文,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都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宋西文抓着她的手,低低抽泣。多少年了,姐姐没有这样温柔的安慰她了。

许言武与谢冼皆是黯然。

等到宋西文冷静了些,她方才放开手,笑了笑。

“这世界上还有你们三个惦记着我……我其实很已经很高兴了。”她的表情有些梦幻,也有些怅然,“也是因为你们把我看得太重——实际上,我知道:我这一辈子,活得太失败。”

“记得小时候,我一心希望能够成为花山书院山长,这样就能够有机会留在书院一辈子,慢慢去研究花山迷宫里的谜题,打开内库。结果没有成功。几年后我远赴西北,为的是让柔岚能够不要和亲齐国,可是他却嫁了齐瑜王。去西北前,我曾暗中答应替皇上分权西北,解决侯家拥兵西北一家独大的危机,最后却功亏一篑。我还说,此生要娶一个无论容貌和才情都不下于我的男子做伴侣,但是至死……”

他根本就没有出现。

她自嘲的笑了笑,显得有些落寞:“三十年匆匆过,我想要做的事情竟是一件都没有成功过。”

谢冼闻言愧疚道:“将军,我、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管好你留下的人。我……做了逃兵。”当年宋丽书离开西北前,将自己的手中的权力全部交给了谢冼。可惜宋丽书一去便再不复返。由此皇权猜忌的残酷血腥,军中权力争夺的凶险无情让谢冼心灰意冷,最终挂冠而去。

“你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她摇摇头,目光一点一点的划过花山的草木和天空,但其中包含着的,不是复生的欣喜和生机,而是枯叶委地的瑟意。

“已经过去的人,也不必再记挂。”她一字一句的说。

“姐姐?!!“宋西文闻言立刻感觉到其中的不祥寓意,直起身子抓住她的衣袍。

“——这是我最后一次以宋丽书的身份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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