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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书院(女尊)-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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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以陆颖的骄傲,她是不可能配合端睿演戏来维持自己的苟延残喘,这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种种记录都现实,陆颖绝不是个怕死的人。

然而事关重大,她还是不能这样就判定端睿的话是真的,孟获想,她必须继续观察。

“人我带走了。此事你要记住保密。”孟获道。

“她……”陆观张了张嘴,她很想问问这个女子到底犯了什么事情,会被如何处置?但想起孟获一再强调的军事机密,又看见她此刻煞气外露的眼神,生生咽下了想问的话,只道:“晚辈知道。”

146 。。。

大广济寺。

“孩子,你可考虑好了?”普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这个青年女子;脸上菊花般的皱纹变得更多。

窦自华微抬头;静静看着眼前的佛身金像,头发披散在肩膀后面。

敏之已经失踪半年;尸骨也未寻着。大家虽然都不说,但心里已经知道,她不可能再回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她知道此刻侯盈已经被下狱,虽然皇上没有判她死刑;但终身囚禁只怕是让定芳比死还要难受。

她知道平南郡卿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此刻正在花山书院养胎;听说前几个月孩子和父体的情况都很不好;好在有寒光和书院上下细心照料,才保证父女平安到现在。

这都是她的罪孽,不能说的罪孽。

敏之已经死了,查她的身世想来也没有必要了。向皇帝辞了官职,四处游荡了几个月的窦自华来到了大广济寺,连母亲那里她也没有去一封信解释,因为无法解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这样做,会让很多人伤心。”窦自华身后传来她的熟悉的声音。

窦自华轻轻一笑:“我想过你会来,但是没有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许璞向普智行了一礼:“大事,可否让我与朋友单独谈谈。”

普智脸上的菊花稍微舒展了一些,道:“当然可以,施主请自便。”说完,便端着剃度的小托盘离开。

“能说动普智大师为你剃度,你的面子也不小。”许璞索性坐到了窦自华身边的蒲团上,“你就打算以后就在这里过着整天打坐念经敲木鱼的生活?”

窦自华没有看她,双眼望向金漆的佛像:“这样会让我的心稍微宁静一点。”

“花山的情报网并没有那么烂,但是以前你是管这一块的,躲起花山的眼线来也算是得心应手。我花了几个月时间找到你的下落,又一路跑瘫了五匹驿站马来大广济寺,不是来看你变成光头的。你得告诉点我什么,说服我不阻止你愚蠢的行为,又或者你干脆跟我回去。”许璞的语气向来温和,但是六杰中觉得她好说话的,大概只有游川。

窦自华知道不说点什么难以打发许璞,于是转头道:“怂恿定芳私自出兵的人,是我——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许璞数月来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每到想到的时候,就觉得如鲠在喉。定芳不会无缘无故出兵,背后的推手不会是侯明玉,她不会冒这种险;不会是许言武、谢冼、江寒,这几人从不同程度上来说,都是敏之的人,她们没有立场这么做。当然,文逸自然更没有立场——许璞本来也不该怀疑到她头上,只是有一点许璞始终耿耿于怀:文逸为什么要跟去西北,为什么要向无坚中插上一脚?

文逸一开始就隐瞒了一些事情,这样就让她的一举一动在许璞眼中有了别样的含义——有些文逸知道但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推动她可能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她跑去无坚监视敏之。这样的话,文逸未必没有动机去做这个背后推手。只是许璞不相信文逸会想害死敏之,以为谁都想不到势如破竹的大燕军队会突然惨败。

“为什么?”许璞问。

窦自华轻笑:“这就是我不能回家也不能回书院,只能来这里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有些事情已经没必要知道为什么——一切到这里结束,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许璞定定的看着她,有些薄情的问:“敏之都已经死了,你还不肯说吗?”

窦自华面色微微变白,只是对着空气静默着。

许璞低声道:“是不是正因为敏之已经死了,所以你才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窦自华心中不由得苦笑,这个家伙敏锐至斯,自己真是半点不能开口。

“敏之的身世,真有那么可怕吗?”许璞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花山的情报网不是聋子瞎子,那些莫名奇妙出现在花山镇上的人,身为代理山长的她不可能不知道。窦自华莫名去了京城,莫名领了个小官职,莫名的和敏之对上了……敏之唯一的缺陷,就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

“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世,连皇上对敏之的宠信都不能压过?”许璞望着好友,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暗,“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世,连你都不放心她掌管无坚?”

窦自华深吸一口气:“寒光,回去花山去吧。既然一切都无法挽回,你又何必把事情弄得那么清楚——”

一个蒲团被砸到窦自华胸口,灰尘如雾腾起,在几缕挣扎着照进大殿里的阳光中翻腾,散开。

许璞猛地站了起来,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我只知道我最好的朋友死了一个,终身幽禁了一个,现在还有一个要看破红尘落发出家!这是为什么,难道我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不能挽回?”她伸手指,用力得点着门外的天空,仿佛那边有人在一样,“今天你如果放弃了出家为尼,我就挽回了一个。如果你能说出真相,京城大牢的那一个,说不定我也能挽回!可你做这么一副心死如灰的鬼样子给谁看,你觉得你这样就能够对得起敏之,对得起定芳,对得起郡卿了吗?”

声声暴喝在空寂的大殿里回荡,门外不远处的普智听得缩了缩脖子,暗叹一声:如今的年轻人,一个个看上去温文儒雅,骨子里却都藏着爆竹呢。

窦自华良久才抬起头,面色灰白:“我只是想用这座寺庙,把我心里的一些东西埋起来。寒光,但你如果逼我,我不介意换一座坟墓来把这些东西埋起来。”

许璞只感觉到一丝冷意从指间流窜过去,仿佛空气中有一条游鱼,正在围着她们打转,一边不怀好意地将尾巴上的寒冷的水珠撒到她们身上。

六杰中任何人犯起倔来,都是打死不认的主。

走出殿堂,许璞望着高空的太阳,惨白如霜的日光照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每一颗树疤都那么清晰,那么刺眼。

死了的游川,死了的敏之,囚了的定芳,出家了的文逸,近乎倾家荡产的玉秋……如今,书院怎么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们都还只是二十岁左右,正该意气风发的年纪,正该一展所长让所有人发出惊叹的时候,却一个接一个的陨落。曾经书院里的意气少女们,笃定凭自己的才华和实力能够腾飞于九天之上的少女们,怎么会都落得如此收场。

果然,她该感叹:韶华易逝,万般皆付……么?

“若问我的意思,”谪阳淡淡道,“就照陆颖的意思办。”

许言武向谢冼、江寒等人看过,眼中的神色愤怒而不解,道:“郡卿君上就没有想过为陆将军报仇吗?”

谪阳唇边掠过一丝轻嘲:报仇?到底是为谁报仇,你许言武为的是宋丽书,谢冼为的是谢游川,江寒或者有那么一丝想要位陆颖报仇的心……但归根结底,你们为的只都是无坚。没有无坚,拿什么报仇。

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与陆颖都还在担心无坚的回收,现在看来基本没有什么必要了。那一场乱战之后,武器散落杀场了大半,他去寻找陆颖下落的时候,发现那些散落的武器也基本无法使用。这个时代的工艺不比他原来的世界成熟,容易报废也是常情。回到军营后盘点,结果发现无坚的武器仅剩下不到五分之一。这不奇怪,那日首当其冲的便是无坚,能够还留下那么一点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但谪阳将这五分之一也统统收回,非他的允许不得使用。无坚虽然是陆颖主持打造,可是锻造的全过程,除了陆颖,谪阳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参与全程制作和监管的人。不知道的人,以为是陆颖只相信自己的夫郎,知道的人则明白,这是因为无坚的由来本来就与谪阳息息相关,或者说,无坚本来就有一半是属于赵谪阳的。

从西北回来,他没有回平南城,而是回了花山书院。大家都以为他回来是打算重造无坚的。但是数月不见任何动静,众将才明白这个男子压根就没有想过继续制造无坚的武器。

“我只是个夫道人家,不懂什么大事国情。”谪阳自我嘲弄想,什么时候轮到他借用自己的性别来推脱事情了呢,“我只知道我妻主还在世的时候,宁可抗着无上的压力也要促成燕齐和谈,这是她的心愿。现在她不在了,我这个未亡人,虽然不能代她做什么,但至少坚持她的理念是做得到的。”

陆颖死了,如今燕齐之战又关他何事?当年陆颖就是被李凤亭逼上战场的,最后被成功的迫出了无坚。现在她逼死了陆颖,还想来打他的主意?呵呵,对,现在他怀着陆颖的遗腹子,量李凤亭也不敢在他没有诞下孩子的时候来逼迫他。等孩子生下来了,如果是个女孩,想必李凤亭也不会放过这个孩子,少不了故技重施,一个皇储之位是跑不掉的。可纵然这样又如何呢?他已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婆的命断送在李凤亭手上,就绝对不会看着自己的孩子继续步她母亲的后尘。

他宁愿把自己的孩子教成一个无用的纨绔,也不愿意她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傻瓜。

“不用拿什么国家大义来压我,也不用拿什么血海深仇来谴责我。我只是一个不明事理的愚昧无知男子,我只管得我的小家,管不了大燕黎民百姓,也管不了你们自己各人心中的国恨家仇。陆颖是我的妻主,她八岁的时候我就认得她,她心里想的什么,念得什么我清楚的很。她想要的,就是我的想要的。”谪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提醒对方自己是一个孕夫,没有耐心也没有体力听她们啰嗦。

许言武正要张嘴,谪阳又坐起身,弯起嘴角,笑得阴森森:“不要想着用什么来威胁我。平南郡王府不是你们能够煽动的,至于我和我的孩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介意先掐死她这个不孝女,然后去找陆颖团聚。”

说着他轻轻用手指抬起茶几上的茶碗,松手,任它在坚硬的茶几上直线坠落,摔成几瓣。手指轻轻拈起一瓣,谪阳抬头冲她们笑了笑,然后握紧了手指。

红色的液体顺着比白瓷还要细腻的手指缝隙快速的流了下来,如同小溪一样在手腕处会成一条主流,落在袖边上,染红了一大片上等的白色锦织布料。

几人蓦然感觉到一股惊悚之意:这个男人疯了。

她们才想起这个男子明明怀孕还在战场上愣生生找了四个月,几乎弄到最后丢了孩子。想起那一番莫名其妙没有人听得懂的泼天痛骂,想起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妻主,不禁都萌生出退意——这个痛失爱妻的男子只怕在那一天已经疯了。

可一个疯子,她们怎么跟他谈?一个摆明了要玉石俱焚的疯子,她们要怎么对付。

从西北而来的众将都沉默了,这时宋西文进来了:“时间到了,你们该走了。”

许言武急道:“二小姐。”

宋西文对这个熟悉的声音的主人并没有给予更多的照顾:“这里是花山书院,不是西北军营。我让你们进来是让你探望郡卿,不是让你们进来干别的。都走吧,不要以为现在许山长不在,你们就当书院无人了。”

许言武等人最后看了一眼谪阳,无奈地告辞。

“多谢宋老。”谪阳在这里住了数月,一直都是许璞和代宗灵四老在悉心照料他,感情上比起陆颖还在的时候反倒更亲近了些。

宋西文摇头笑道:“对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说起来是我们太心软了,寒光在的时候一直没准她们进来。我们原以为这事总该有个交代,好让她们死心,没想到反害得你受伤,是我们的错。”

谪阳道:“宋老说的没错,这事情避着也不是解决的办法,总是要面对的。寒光是反应太大了点,对着自己的娘也敢这么硬杵着,我倒担心她面上装狠,心里却过不去。”说着便唤阿雅给自己包扎伤口。

宋西文看着谪阳已经显出弧线的腹部,脸上不禁也多增了几丝暖意:“敏之刚刚上山的时候也还只是个孩子,现在她自己都有孩子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谪阳想起与陆颖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满脸鼻涕和眼泪的大娃娃,也不禁握着手上的绷带,感叹:“确实过得很快。”

“陛下,是否要再想想办法?”丁镜道。

李凤亭望着窗外一如往昔的秀丽景色,沉默了一会:“赵谪阳对朕一直印象不好。原来有敏之在,尚还给朕留三分面子,如今敏之不在了,他自然不用再给朕好脸色。”

丁镜听得皇帝这么说,连忙道:“平南郡卿想来只是对陛下有误解,当不会对陛下怀有恶念。”此刻平南郡卿手握无坚,背靠平南郡王府,绝对不是皇上与他交恶的时机。

李凤亭冷冷一笑,并没有将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刻意缓和她与赵谪阳关系的话听在耳中:“他只怕一直认为,敏之的死朕要负最大的责任。是朕把她逼到京城,是朕用师徒之情、皇储之位迫使敏之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去西北,是朕让敏之意识到逃避战争是没有用的,是朕让敏之不得不打开内库,铸造无坚,为游川,为她曾经见过了无数死在边疆的燕国士兵复仇,最后害她死在了战场上。”

丁镜忍不住道:“陛下——”

“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李凤亭惨然一笑:“如果当初我没有逼她,放她在花山逍遥,如今是不是一切都完全不一样了呢?”

“敏之死了,我很难过。可是我偏偏连个能够发泄的对象都找不到。没有无坚,我不能把齐国怎么样!侯盈又是侯家仅剩的一根独苗,尽管她罪该万死,我却不能杀了她,寒了一众老将的心。我教养了整整八年的孩子死了,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里,我却什么都不

能做!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算什么老师?!我算什么老师!!!”

李凤亭全身发抖,双眼通红,看着满殿的金碧辉煌,风雅肃穆——帝王的殿堂,就跟坟墓一样荒凉,人说高处多寂寞,她其实本不觉得什么,因为她还有敏之。帝王家业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间大一点的书院,她不过是先耐得烦先把这一切精心经营好,等有一日她的孩子归来,然后将家业一点一点交给她,就如同当初把花山交给她一样。

可是孩子死了,她现在一切又是在为谁操心为谁忙?她费心经营的偌大的江山,将来要交给谁?敏之在的时候,她是一个老师,一个怀着母亲心思的老师,可她现在不在了,她就只是一个帝王了。

那个半夜天黑不敢独自睡觉,跑来与自己挤一张床的孩子不在了;

那个目光总是追随着自己,嘴里喊着“山长山长”,模仿自己的一举一动,然后仰着头等自己开口表扬的孩子不在了;

那个一身灵秀之气,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给自己行拜师之礼,羡煞周围一干文士名家的少女不在了;

那个被人按在地上,伤痕累累却还是恳求着自己不要走的少女不在了;

那个名动天下,让她想起来就得意忘忧的少女山长不在了。

……

帝王之心如九天明月,高处不胜寒。

147 。。。

“我说你被打成这样还不安心躺着,想折腾个啥呢?”孟秦几乎要学泼妇插腰对着嘴角淤青的司徒端睿叫道。

这家伙平常看起来软绵绵的性子;没有想到打起架来还真不含糊;一对二居然也不落下风,至少等她赶到的时候;那两个草包脸上的颜色不比司徒端睿脸上的少。

“孟姨呢?”司徒端睿不知道孟秦是否知道陆颖的事情,只得含糊地问。

“怎么,你还指望今天打架的事情我娘给你出头找回场子啊?”孟秦看着自己小时伙伴的姐姐,因着端敏的关系,瑜王府衰败后;她也常常来看端睿。只是本来两人性格并不算投契,她又不喜端睿不求上进的样子;两人的关系便越来越淡。但是若真有人在她面前欺负端睿;孟秦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若你往常能像今天这样拿出三分女儿家的血性来,怎么会被那两个草包欺负?”孟秦不屑道,“不过是瑾王府的两条狗腿子,居然也敢欺负到堂堂皇室血脉头上来,真是狗胆包天!”

司徒端睿心中焦急,也懒得演戏:“我要去你家一趟。”

孟秦少有见到司徒端睿如此有主见的样子,平常总是半带温和半带逃避的那种讨好的笑容如今骤然变作冰刀霜剑,居然暗含几分让她都心惊的凌厉之意:司徒端睿这是受什么刺激了,突然转变这么大?

孟秦正要劝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一会乐俊白着脸色跑进来,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大小姐,大将军带二小姐回来了,可、可是二小姐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司徒端睿腾得从床上跳起来,几乎把正给她包扎的呼延撞倒。

孟秦挑了下眉:二小姐?这府里多久没有听见过这个称呼了,那还是端敏在世的时候吧。她这么久没来瑜王府,消息果然闭塞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二小姐,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这瑜王府的二小姐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可以当的吗?

孟秦在记忆里寻找小时伙伴的摸样,不知道怎的,心里渐渐冒出一团火来。

呼延医师十分哀愁地对自家大小姐道:“若二小姐还不肯进食,只怕身体再撑不住了。”

司徒端睿眼圈青黑:又一个一天一夜过去了,敏敏还是不肯吃任何东西。任自己在她耳边如何劝说,甚至哀求,敏敏都没有任何反应。十三年前,她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好不容易给了她一点曙光,难道又要泯灭在黑暗中。

她不是不清楚敏敏恢复的那部分记忆对敏敏有着怎样的打击,但是无论如何,她不能看着自己再次失去这个妹妹。

孟获坐在床边稍远一点的椅子上,跟着熬了一天一夜,让她这个年纪的人多少还是露出点疲态。只是让她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么长时间里除了用来看端睿这个丫头用些无用且煽情的手段来唤醒床上那个一心求死的女子外,她竟然真的在思考如果真的——如果真的是端敏的话,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一点,不能放她回燕国。大齐的太女没什么事跑到燕国地界上本来就是一件危险、滑稽且令人觉得羞辱的事情,自己家的孩子难道自己都没有能力保护好,要送到别家才算是安全。过去的十几年不说了,现在既然已经找回来了,就没有必要再让她回去。

其次,现在的情况很糟糕。虽然皇帝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选出新的储君,可是围绕储君之位的争斗从来没有一天是停歇过的。端敏的身份一旦曝光,就如同十三年前,将诸多本来相互纠缠着的刀刀剑剑又重新指向了一处,旧的事故也许会重新上演。

第三,端敏之前的身份太敏感,敏感这个词用来形容都有些苍白,应该说是刺激或者令人惊恐。一个敌国的嫡亲王,预备皇储,燕军最高指挥者,无坚的创造者,二十万齐兵性命的终结者,到底还有没有资格继续成为齐国太女,恐怕会引起朝堂极大的争论——实际上,这也是他自己在这一天一夜里纠结的主要问题。

从感情上的来说,一个曾经对自己国家造成如此威胁和损失的人,孟获理应将这个人碎尸万段,当然她也付诸过行动,只是没有成功,反而发现这个人有可能是自己好友丢失了多年的女儿,并且从私心上来说,她是极愿意为好友将这点骨血保留下来。

而从理性上来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已经死掉的无法复生,重要的是如何为未来谋取更多更好的利益。好友的这个女儿在敌国被培养的很好很强大,不论是从心智谋略,还是勇气胆识上,都很符合一个齐国皇帝接班人的各项条件,虽然单体武力值基本为零,但是谁会指望一个皇帝上战场呢?这点瑕疵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这个人手上,还有无坚。如果她是齐国太女,就算她不肯转头向曾经的袍泽伙伴刀兵相向,至少不会再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屠戮吧——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不由得觉得陆颖之前的猜测自己与端睿勾结哄骗她是齐国太女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孟获在这间房里坐了一夜,一面是警惕着陆颖再次故技重施从密道逃走,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她不会冒任何风险,另一面也是想等陆颖醒过来,看看她的反应。

只是这种等待太过难熬,她的耐心也快耗光了。

不止是她,司徒端睿的耐心在呼延的再三警告中也宣告崩溃。

她不再温柔的倾诉这么多年来对亲人的渴望,不再娓娓叙述充满甜美色彩的童年回忆,只是粗暴的抓起床上女子的衣襟:“你想死,很好,我成全你。但是死之前,你先把欠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个埋在花山镇郊外的坟墓的叫陆幼文的男人是我爹,我亲生的爹爹。他是母王的侧君,陆家的儿子,本来应该过着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悠闲生活。可是他为了你,逃亡到了燕国,颠沛流离,担惊受怕,最后竟然因为过度劳累而病死。凭什么,他是我亲爹,凭什么抛下我这个亲生女儿去跟你受罪。这是你欠我的,你拿什么还我!说啊!?”

“还有……发现你是我妹妹之后,我花了多少心思打听你的情报,又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你与我的关系,整天神经绷紧忐忑不安,没过过一天安宁日子。我她娘的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你从战场上救回来,又花了无数真金白银四处收罗好汤好药的供你养伤养身体,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把我仅剩的一个亲人救回来。现在你一个不高兴就要死,那我的妹妹怎么办?你把我妹妹赔出来,我最后一个亲人赔出来!!”

“把我的亲爹还出来,还出来就让你死!把我妹妹的命赔出来,赔出来就让你死!否则就算你逃到十八层地狱我也要把你挖出来!!”

满屋子看着瑜王府的大小姐歇斯底里地用摇布娃娃的力度摇着先前她还捧在手上当白瓷珍珠一样小心翼翼供着的女子,不由得心里想,大小姐大概是真被这人逼疯了,既然总是救不活的,索性破釜沉舟来这最后一招了。

孟获看着女子本就苍白的脸有变紫的嫌疑,正想提醒司徒端睿发飙也要注意力道,却见女子的眼角突然垂下一滴眼泪。

这还有救,孟获心想。

“我总觉得这情况透着怪异,六个月了,燕国总该表个态了吧。”孟秦玩着酒杯,看着里面清澈的酒液在洁白的杯壁上画着弧线。大齐都城翡翠楼的沉香酒三十两一壶,够大齐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自然不是普通人喝得起的。然而在处在孟秦这个阶层的年轻人们,这只算是寻常开销。

然而买得起沉香的年轻人却未必都能融进孟秦的这个圈子。被孟大将军批得一文不值的那个大齐都城纨绔子弟圈,在普通的权贵眼里,是有钱也难插进一脚的另一个云端,首要的身家背景够不够硬够不够大,还有你不能真的只是个会花天酒地和拼爹拼娘的光鲜货。

“说打吧,也不见西北有打的迹象。说和吧,也没人过来通知咱们一声,就默默无闻这么耗着,总不见得离了陆颖燕国就真重建不了无坚吧?”孟秦说出在座几个年轻人都曾经在心头萦绕却不自舌尖吐出疑惑。

“这问题谁都解释不了给你听。如果真要知道,先打了才行。只是燕国不给个态度,为什么皇上也迟迟不表态?”一个玩弄的手中的宝石手柄的弯刀的女子漫不经心地说,“那五座城池多少年都是我们大齐的地盘,虽然姐们不在乎那一亩三分地,但是总不能落到那群燕猪手上吧。观姐儿,你家老太太那边露了什么口风没有?你难得来一次,不至于只是惦记着出来吃一顿吧。”

陆观虽然算是这个圈里雷打不动的成员之一,但是偏偏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若不是因为前儿那事,因为孟秦这个家伙喜欢来,今天她也不会来。

“不知道。祖母和母亲提都没提过。”陆观放下筷子,望了一眼孟秦:“这事儿孟秦应该知道的比我多,毕竟她娘是管着兵的。”

孟秦想着那日在瑜王府才进门就将自己轰出去的母亲,脸上不禁有些发黑:瑜王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弄得自己老娘连家都不回了,愣在别人家住了一天一夜。只是别看她老娘是个武将,心思一旦深沉起来比起陆观家的老太太也丝毫不落下乘,有些事情老娘不想说的,她撕开三寸厚的脸皮不要去耍花招也弄不到一点信息。

“莫问我,我才不找打呢。”孟秦干脆摆出别惹姐,惹姐姐让你吐血的无赖相,绝了一众好奇者的念头。

翡翠酒楼这个留给齐都某个特定纨绔子弟圈子的包间顿时陷入一种怪异的沉默,撇开桌上觥筹交错的那一摊子上散发的某种醉人的气息,也许还真能找到一股子忧国忧民的真意。这一群没有实权的权贵家族的孩子们,此刻还真不能影响齐国的政局什么。但是大人们总是要老的,老人们总是要死的,权贵家族们的荣耀总不会轻易让给外人,于是命中注定这个圈子中的一大部分人或者一小部分人,日后某一天将在齐国的上层发出自己的声音。声音不见得比现在在酒楼里响亮,但力度肯定是要大些。

“今天我来其实主要是找你的。”陆观在散席后找上孟秦。

“我是奇怪已经一年零四个月不参加聚会的你怎么突然来了。”孟秦的双颊不知道是因为喝得高了,还是风吹得狠了,显得有些红。她用力拍了拍脸,让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一点,“最近我都没怎么去找你弟弟,怎么你倒反来找我?”

“不是小双的事情。”陆观早就观察过这巷子的前后,快到宵禁时刻,路上的人都很少,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她们的对话。但她还是小心谨慎的问出自己的问题:“我只想问问你,那个人,现在怎么样?”

“哪个人?”孟秦第一次发现自己接不上这个从小都不太对盘的家伙的话,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在说什么,或者,这只是一个暗号?

陆观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弱,孟秦的错愕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么说孟大将军从她们陆家带走一个人的事情连自己女儿都没有告诉?

陆观陷入了沉默,孟秦被酒熏得有点迟钝的思维则开始苏醒:陆观不是个好开玩笑的人。这么个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显然是有出处的。而且答案是陆观认为自己应该知道但实际上自己却并不知道的。联想起自家老娘这两天的反常,她恍惚想起那天在瑜王府母亲似乎是从马车上下来的,然后一顿咆哮把她轰走。问题是——母亲什么时候开始坐马车了?又不是燕国那些小儿郎们一样的官员,到哪儿都把自己藏在小格子里。大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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