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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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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大行封建,将几乎所有的皇子都封做了王,或远或近地赏下了封地,唯独落下了自己所生的幼子吉祥。尽管婉容替儿子在皇帝面前苦苦相求,可皇帝依然不改初衷,坚持要过上几年再封赏吉祥。单单如此也还罢了,毕竟吉祥还不到三岁,真要是封王就藩,离开自己身边的话,芙蓉心里难免舍不得。可是,就在官军攻占蒲州的捷报传入长安的第三天,皇帝竟破例地将景暄的女儿雪晴封为了公主。这一来,婉容可就不答应了。
随着李进忠的神秘被杀,皇帝重掌了朝中大权,宫中的权力格局也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两位贵妃共同执掌后宫,日子久了,宫人、宦者,甚至是朝臣们都不免怀揣着自己的小盘算,有意接近其中的一位,从而逐渐形成了两派。
由于景暄素来不在意名利,在与婉容的相处过程中处处相让,不欲与她产生纷争,因此,从表面上看,尽管宫中的各色人等,甚至朝中的某些大臣无形之中已分成了两派,但相互之间对待彼此还算是客气,并没有发生像前朝张皇后执掌后宫时那样的激烈争斗。
可景暄越是淡然处之,婉容就越发觉得自己不如景暄,心里暗憋着一肚子的火,无从发泄。
李进忠死后,皇帝在任命尚敬担任内侍省监的同时,有意重用禄光庭来与尚敬相互制衡,而禄光庭早在李进忠被杀之前,暗里地就投向了婉容。待到尚敬发觉不妙,试图引景暄为后宫靠山,借以压制禄光庭的膨胀势头,由此,两位内侍省大员的相互倾轧多多少少也给两位贵妃间带来了些争斗的苗头。
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令婉容闷闷不乐。
这第一件嘛,关乎她和景暄的兄弟。皇帝出于培植朝中新势力的考虑,同时任命婉容的哥哥独孤浑和景暄的弟弟景昭为禁军将领,协助吴弼执掌京兆府、维持京城治安。可两人到任后,表现却迥然不同:短短的十几天时间,景昭就连破大案,取得不斐的政绩,被朝野誉为神探国舅;而自己的胞兄则碌碌无为,终日只知到东、西两市向富商大贾们索要些财物,拿回家中度日,被商贾们暗地里戏称为揩油国舅。婉容自己落于景暄的下风也就算了,偏偏两人的兄弟差别如此之大,直叫婉容感到羞于见人。
另一件事则更叫婉容心恼。自从她有了身子,不方便侍寝,为了固宠,避免皇帝移情别恋,不惜把体已的侍女樱儿进献给皇帝,以求他能长宿于瑶华宫中。可谁知,这以往瞧着温顺、柔弱的樱儿狐猸起人来,竟是丝毫不逊于旁人。皇帝自从宠幸了她之后,居然隔三岔五地便会找个借口到瑶华宫盘桓一晚,名义上是来看望她和两个娃儿的,可每每不到二更天就急着要唤樱儿前来侍寝。前些日子,婉容还为樱儿甘愿舍弃皇上赐予的才人名号,而留在自己身边感到欣慰,可随着樱儿的恩宠日隆,婉容见她整日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反而心生起嫌恶来了。
顾惜朝来到瑶华宫当差的第五天,也就是婉容从娘家来人嘴里得知他送了一整船的金银财货给自己娘家的第二天,婉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烦闷,借着樱儿服侍她梳洗时,失手将皇帝赏赐下的一支簪花步摇打碎的错儿,对她陡然发作起来。
“本宫原本瞧着你虽是个下人,平日的言谈举止,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因此,抬举你去侍奉皇上。没承想,你却越发得张狂起来。这支簪花步摇还是皇帝册封本宫为贵妃时特地赏下的,今天就这么毁在你的手里,改天皇上要是问起,岂不是本宫的一项罪过?”婉容看着吓得面容失色、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樱儿,越说越气,伸手在樱儿的脸上狠狠拧了一把。
“娘娘饶命,都是婢子的错,要打要罚,但凭娘娘就是。”樱儿吃痛不起,哽咽着求饶道,“但求娘娘别打坏了婢子的脸面,免得皇上今晚发现问起,婢子不好回话。”
婉容听她居然敢搬出皇帝来压制自己,更如同火上浇油,由恼转恨,劈面便扇了樱儿一记响亮的耳光,抬高了嗓门骂道:“我把你个不要脸的浪货,你这话说得倒是乖巧,敢情本宫如今就打不得你了!有本事,你去求皇上封你做个妃子,再来如此与本宫讲话!”
樱儿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跪在婉容面前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啜泣着申辩道:“娘娘息怒,婢子一心替娘娘打算,却笨嘴拙舌,话说得有欠思量,还请娘娘恕罪才是。樱儿打在东宫时就在娘娘身边侍奉,早已将娘娘视为自己的亲人一样,哪儿敢有冒犯娘娘的心思,更不敢存有一星半点的非分之想。”
婉容见她哭得可怜,念及她毕竟是自己身边最体已的宫人,心下一软,却依然紧绷着脸问道:“一心替本宫打算?本宫倒想听听,你是怎么个替本宫打算的?本宫又何须你来替本宫打算?”
樱儿抬起头,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怯生生地答道:“婢子日夜守在娘娘身边,自不会瞧不出这些日子娘娘的烦心事多,便欲拉扯着,想要皇上多多眷顾咱瑶华宫,也好使娘娘多些与皇上说话解闷儿的机会……”
婉容听她说得牵强,禁不住冷冷笑道:“你拉扯着皇上,替本宫解闷儿?只怕你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还瞒不过本宫的眼睛,想必是你自己眼见得本宫事事都落在人后,起了嫌弃之心,后悔不该做你的才人去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兴风作浪
樱儿瞪大了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婉容,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委屈,良久,才自嘲地一笑,面露哀怨之色,低声说道:“娘娘对婢子误会如此之深,婢子本无话可说。可樱儿不能眼瞅着娘娘身边连一个能为娘娘分忧解烦的体已人都没有,而置若罔闻哪,那样的话,岂不有负娘娘这些年来对樱儿的信任和栽培?”
“本宫身为贵妃,有什么事儿需要你一个下人来替本宫分忧解烦?本宫看你分明是方才恼怒之下,话说漏了嘴,有意拿这话来找补的吧?”
樱儿回头望了望门外,做出一副欲说又止的样子,期期艾艾地说道:“樱儿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明娘娘?”
芙蓉见她的举止蹊跷,似乎是担心隔墙有耳,生怕自己将要说出的话会被旁人听了去,不禁大感奇怪,板着脸问道:“在瑶华宫里,你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说!”
“娘娘,现如今咱这座瑶华宫里也被安插进了眼线,您叫樱儿的话如何敢轻易说出口?”樱儿仿佛鼓足了勇气,反问道。
婉容听了这话,先是一惊,继而恍然道:“你指的是才来不久的顾惜朝?本宫知道他是尚敬的干儿子,王保儿到皇上身边当差以后,尚敬一直拖着不给瑶华宫指派来掌事宦者,本宫只想着他要替本宫选个得力的人来,顺便也为自己的干儿子安排个妥当的差使。而今听你这么一说,顾惜朝竟是尚敬派来窥探本宫的?”她想到顾惜朝一来就给自己娘家送去了一份大礼,不由得疑惑地摇了摇头。
樱儿既已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便不再迟疑,急趋两步,凑近婉容身前,悄悄说道:“还不止是顾某人一个,就连杉儿的爹娘也得了尚大人的好处,如今都在内侍省当杂役呢。还有……”
婉容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两年前在东宫凝香轩中就先后有来兴儿、刘才人等张皇后布下的眼线潜伏于自已身边,现在,这一幕又要重现了吗?她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
“本宫与尚敬向无过节,恰恰相反,当年本宫初嫁入东宫之时,诸事多承尚敬关照,自他前些时被皇上重新启用后,本宫更是待他不薄,他为何要煞费苦心地在瑶华宫里安排下这许多眼线,来监视本宫呢?这该不会是你道听途说,胡乱猜疑的吧?”
到了此时,樱儿知道,今天自己倘不话彻底挑明,婉容是断然不会饶过自己的。她把心一横,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向婉容说道:“樱儿有娘娘做主,得皇上恩宠,不敢存心欺瞒。尚大人之所以会做出如此安排,大半是由于禄光庭大人的缘故。娘娘试想,皇上册任尚敬为内侍省监后,旋即晋升禄光庭为内侍省副监,不但品秩与尚敬相埒,而且身兼左监门大将军,执掌禁军,尚敬对此岂会安之若素,罔顾禄光庭的势力在他眼皮底下坐大而置之不理?”
婉容不等樱儿说完,便打断她,问道:“你说的这些,与尚敬在本宫身边安插眼线有何关涉?”
“娘娘。”樱儿见婉容仍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利害,只得耐下心从头为她解说清楚,“禄光庭本是已故晋国公跟前第一位得力的干将,他若不是前些日子和韦敞大人一样,主动向娘娘您示好,千方百计地博得您的欢心,多赖您在皇上面前替他们铺排,哪儿会受到皇上如此重用?您这样厚待禄光庭,尚敬自然会视您为禄光庭背后的靠山,首先对您严加防范,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自己的儿子不如景暄的女儿,自己的哥哥不如景暄的弟弟,如今竟连尚敬这个老奴才也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婉容霍地站起身,疾速地来殿中来来回回踱着步,竭力克制着心头的愤怒。
樱儿见婉容如此表现,分明是已被自己的话所打动,心中窃喜,表面上却像是勾起了方才遭婉容责打的伤心事,抽抽搭搭地独自在一旁抹起了眼泪。
“行了。本宫叫你受委屈了。果真如你方才所说,本宫该当如何?”婉容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盯着樱儿问道。
“樱儿只能尽自己所能,要皇上多来陪陪娘娘。其它的事,樱儿无能,不能替娘娘分忧。”樱儿恢复了平日的温顺模样,弱弱地答道。
“这大明宫里本多势利之人,眼瞅着本宫事事落于人后,趋炎附势、厚此薄彼,无所不用其极。哼,本宫不是两年前的太子,当今皇上也不会坐视后宫再出现一位像张氏那样的霸道女主而不理的,总有一天,会要这些人好瞧的!”婉容极不满意樱儿的回答,自己偏偏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应对眼前被动的局面,只好撂出些空泛的狠话来发泄怒气。
樱儿暗笑婉容空有好强争胜之心,却无随机应变之智。她拒绝姐姐芙蓉要她撤出大明宫的指令而留在婉容身边,就是为了处心积虑地在后宫挑拨是非、兴风作浪,好于火中取栗,坐收渔翁之利,眼见自己已成功地将婉容心头的怒火引向了景暄和尚敬,她却想不出法子来对付景、尚,说不得只能亲自出马,为婉容出谋划策。
“哎呀,娘娘,婢子险些忘记了。王保儿昨儿还托我邀宝象宫里的彩鸾今儿一早到咱们宫里来,说他新近得了一样好东西,要当面送给彩鸾呢。要是没别的事,婢子先向娘娘告假了。”
“王保儿要到咱们宫里送东西给宝象宫的彩鸾?”婉容似乎从樱儿的话中嗅出了什么,可又不十分明确。
“是呀。自从皇上将锦屏指给了来兴儿,王保儿就整天闷闷不乐的,前儿还跟我说起,羡慕来兴儿好福气,做了回冒牌宦者,没被处死不说,反而因祸得福,娶到了贵妃身边的宫人做老婆。他就没有这样的运气,明明喜欢彩鸾,却因怕见贵妃娘娘,不敢私自到宝象宫会她。我念他是凝香轩出来的旧人,对娘娘还算忠心,就答应替他把彩鸾约来咱们宫里,与他相会。”
在樱儿一再拿话牵引下,婉容终于想出了一条对付景暄和尚敬的计策:既然尚敬把他的义子顾惜朝派至自己身边作眼线,那么自己又何尝不能牢牢地把他另一个义子王保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为自己所用呢,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送上门来的景暄身边的彩鸾……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异心暗生
倘若按照来兴儿心中所想,纳玉那晚在晋国公府中既然为自己所误伤,两人时隔旬月又重逢于王屋山灵都观,颇愿邀她与自己一同回至军营,请军中良医为她诊治伤情,自己也便于照料她,以弥补心中对她的亏欠。即便是纳玉要救颖王李舒,他依然可以设法连她带李舒一并捉拿回营,尔后慢慢劝纳玉回心转意。
与芙蓉不期而遇于天台,承她采用令李舒疯癫的办法既保全了他的一条性命,又避免了日后他祸乱世间,来兴儿虽对就这么放过已捉到手的罪魁祸首仍心存不甘,但迫于纳玉的压力和芙蓉所做的承诺,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
纳玉情愿留在王屋山,与芙蓉一道守护形同废人的李舒,来兴儿见她心意已决,且神情举止间仍不免对自己怀有敌意,只得成全她的这番心意,向芙蓉抱拳告辞之后,带着江中石下山去了。
来兴儿下了山,聚拢起各路军士,向他们谎称在山上发现了颖王李舒的遗骸,早已被山间的猛兽啃啮得七零八落,不成人形,因此,不必再耗时费力地四下搜寻,径可收队回营了。
众军士听了他的话,面面相觑,俱都无话。于是,来兴儿令人找来小白龙和众人的坐骑,翻身上了马,便欲向江中石告辞,率领军士们返回蒲州军营。江中石却拉扯着小白龙的缰绳不肯放手,坚持要跟随来兴儿一起走。来兴儿心中也喜他为人憨厚、神力惊人,遂命他回松台村向村中的父老说明去向、经他们同意、认可后才欣然答应。
就这样,在王屋山度过了几经波折、令人难忘的一天后,来兴儿率领着新收下的勇士江中石和手下的一干军士,打马扬鞭,连夜向南面的蒲州城疾驰而去。
亲率十万大军,乘收复河中之胜势,挥师东进,不出十日,便与自南渡河而至的柳毅、曾庆则所部自东、南两面夹击,一举攻占了叛军在河东道的老巢蒲州,新皇登极后起用的第一位大将傅奕率领麾下一众将士踏入蒲州城时,心中却连半分获胜后的喜悦都没有。
两个多时辰前,还在蒲州城未被官军攻破时,他在城外的中军帐中接到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睦王李启已离京前来督战的消息,当时就气得他下令,接连斩杀了两名率队攻城不力的校尉。且不说,睦王李启这一来,傅奕这位临时的各路兵马行军副总管帅位不保,单单是皇帝对他的这份戒备之心,就足以使傅奕感到愤懑不已。
自从五年前,他由军中的一名普通偏裨将领被时为太子的皇帝擢拔至东宫,执掌太子左卫率,成了太子身边形影不离的贴身卫从那天起,这位寻常农家出身的军中骁将就暗自发誓,此生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太子的这份知遇之恩。
因此,在太子登极做了皇帝之后,遭逢北路叛军卷土重来,再次占领了河中重镇的危难时刻,不惜力排众议,大胆起用从未出任过军中主帅的傅奕担任率军收复河中的各路兵马的实际统帅时,傅奕非但没有觉得有丝毫的意外,而且出于对皇帝的感激和忠诚,不避流言蜚语,对河中城内的叛军采取了围而不攻的策略,以静制动,耐心等待战机的出现。为此,几个月来,他忍受了朝中、军中如潮水般的质疑之声,顶住了各种压力,终于等到了叛军内讧,危不全死于乱军之手这一天,几乎没伤一兵一卒,就重新收复了河中。
可是,自从皇帝派至军中的监军小使刘文逊开始质疑起他在军中的种种行为时,傅奕心中自然而然地开始对皇帝有所抱怨起来:我既然是你身边数一数二的心腹、亲近之人,又何须多此一举,派这么个不谙世事,不通达人情的小宦者到自己军中来监督自己呢。特别令他切齿痛恨的是,就在他率军从河中出发,东进围攻蒲州的前一天晚上,傅奕接到密报,称刘文逊暗地里搜集了大量关于他克扣朝廷粮晌、放纵军士抢掠百姓以至在军中结党营私的劣迹,准备向长安写信,告发于他。
傅奕接此密报后,恼羞成怒,如果不是几名亲信将校拚命拦着,他就要当即传令,以动摇军心之罪处死刘文逊,以敬效尤。虽然没有立马杀了这个可恶的小宦者,来发泄心头的怒气,傅奕还是不顾身边众人的反对,强令刘文逊留在河中守城,不必随军东进,借以使得自己暂时摆脱了他的纠缠。
皇帝任皇长子睦王李启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傅奕对此虽感失落,以为如此一来,自己手中的兵权早晚会被削夺殆尽,但就眼下而言,他犹怀有一丝侥幸之心,指望着李启会按照以往的成例,出任元帅不过是居于京城,遥领三军罢了。然而,刚刚接到的这则关于睦王将亲临前敌,督领三军的消息,彻彻底底地摧毁了他心中最后的希望。看来,自己执掌大军,号令各路人马的日子已不多了。只要睦王一到前敌,他傅奕就不得不交出所有的军权,重新沦为新任统帅帐前一名卑微的偏裨之将,这样的委屈或许以前自己还能受得,可时至今日,要他这位平叛的头号功臣心甘情愿地俯首帖耳于从未上过战场的李启,傅奕无论如何都难以咽下胸中这口恶气。
怀着如此不痛快的心情,傅奕在攻城得胜将士们的簇拥之下入城来到了颖王李舒的帅府之中坐下,未等人向他详细禀明攻城所获,就急不可耐地向身边人打问道:“陕虢观察黜置使柳毅大人和虢州刺史曾庆则大人进城来没有?本总管立马要见他们。”
旁边候立着的总管府长史闻言,面现尴尬,期期艾艾地答道:“回大总管,大总管入城之际,柳大人和曾大人差军中校尉来传话给下官,说他二人职守在地方,蒲州现已收复,便须领军返回虢州,绥靖地方治安,就不进城与大总管相见了。还说,稍后睦王如有传唤,他二人与大总管在睦王帐前再行相见,也不为晚……”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以怨报怨
“哼!”
傅奕听罢长史的回话,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心中暗暗骂道:柳毅这老匹夫果然是个人精儿,他怎么就能料到自己一入蒲州就急着见他和曾庆则,其用意是为了回避与睦王相见,不想立马交出手中的兵权呢?
原来,傅奕毕竟是从士卒一路摸爬滚打攀上帅位的军中宿将,几天前才接到新任天下兵马大元帅睦王李启即将亲临前敌督导作战的讯息后,稍加思索,便想出了一条保掌兵权的妙策:他欲将收复蒲州后的一应善后事宜尽行托付于柳毅、曾庆则二人,自己则率领十万大军,以追剿叛首颖王李舒的名义,即刻从蒲州出发,远遁西北,借此以回避与睦王见面,从而谨防一旦与睦王照了面,到时就不得不交出军权了。
谁知,柳毅却不给他留下这个借故脱身的机会,蒲州城破后,他和曾庆则二人连入城与他碰个面都不肯,便带着本部人马立即退回大河南岸去了。这叫傅奕如何能不觉得气闷。
“盘点各路兵马,将军中所获和各部伤亡情况速报我知。”百般无奈之下,傅奕只好打起了驻守蒲州城中,准备迎候睦王的主意。
在随后举行的庆功宴会上,傅奕有意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早早地就在人搀扶下回房睡下了。
及至半夜,他尚沉缅于梦乡之时,却被一连串地呼叫声给吵醒了。傅奕迷迷糊糊地强睁开眼睛,面露愠怒地盯着吵醒他的亲兵,一言不发。
那名亲兵素知傅奕的脾气,每逢他面有怒色,沉默不语之时,往往就是要处置人的前兆。此时见他如此,心下难免害怕,说起话来也变得结结巴巴地,口齿不利索了。
“禀大总管,左军跳荡队校尉来兴儿回营了,他手下的十几名军士现就候在府门外,口口声声说有要紧的事,要求见大总管回禀……”
“你说什么?本总管没听明白,你近前来说话。”傅奕挺身坐了起来,打了个呵欠说道。
那亲兵陪着小心向前挪动了两步,正要开口说话,不防傅奕突然飞起一脚,将他踹出了一溜跟头,紧接着大声骂道:“你敢情也迷糊了吧。来兴儿回营自己不来见我,要他手下的军士半夜三更地来扰本总管的好梦,他不懂得军营中的规矩吗?”
那亲兵身手还算利索,贴地一路滚至门边,方止住身形,顺势跪倒在地,不住地朝傅奕叩头道:“都怪小的笨嘴拙舌,没把话说清楚,惹大总管您生气。据门外的那些个军士说,他们求见您,是为了报告叛首颖王李舒的消息的。”
傅奕的脑子登时清醒了许多,他一面吩咐亲兵带军士们到前厅候着,一面换着衣服琢磨起心事来。
对于皇帝把来兴儿派至他军中担任校尉,傅奕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与来兴儿两年前一趟河中之行下来,对这位聪明伶俐的小宦儿心中颇有好感,如今能与他在军中相聚,从私人感情上说,是颇为欢迎的;同时,傅奕也对来兴儿并非真正宦者之事有所耳闻,身为附逆罪臣之后,又未曾净身混入宫中经年,居然一旦被人揭露出真相,非但没被处死,而且还得皇帝亲自赐婚,将他派至军中担任六品校尉。把这样的人派到自己身边来,皇帝是不是另有所图呢?
忧虑及此,傅奕便不肯留来兴儿在中军任职,借故左军跳荡队带队校尉出缺,将他打发到了离自己最远的左军任职。
今日攻城之时,傅奕只顾着埋头苦思如何应对睦王亲临前敌督战,哪里会留意到来兴儿这一队人马的动向。到了此时,听亲兵来报,来兴儿居然才回到营中,并且他手下的十几名军士瞒着他径直跑来求见自己报告颖王李舒的消息,分明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才至如此。傅奕纵然身为全军主帅,也不敢对此消息掉以轻心,一俟换上了日常见人的袍服,便急匆匆地赶至前厅亲自接见那些军士,想听听他们给自己带来的究竟是怎样的消息。
颖王李舒帅府的前厅内,十几名连夜随从来兴儿返回军营的军士排列成整齐的一排,笔直地站立着恭候傅奕到来。他们当中的不知哪一位居然探听明白了身为行军大总管的傅奕最初也是跳荡出身,便要大家用这种特有的方式来迎候傅奕的到来。
果然,傅奕进得前厅,第一眼看到厅内的军士按照跳荡队独有的队形在等候着自己,因半夜被吵醒带来的火气无形之中便消去了一多半。
他走至居中的座位前,转身坐下,打量着眼前这十几名神情忐忑的军士,拉长声调问道:“你们的带队校尉呢,他怎么没来?”
十几名军士相互间交换了个眼神,按照他们事先推举出的人选,一位年纪稍长,右侧的脸颊上留着一记长长的刀疤的军士上前两步,单膝跪倒在傅奕面前,亢声答道:“回大总管的话,我等深夜冒死求见大总管,正是为了向您告发来兴儿私纵叛首李舒之事,为防他杀人灭口,因此没敢让他知道……”或许是过于激动的原因,他的声音不仅出奇地高亢,而且分外尖利,令人听来,不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傅奕纵然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也不由得被他这话唬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交叉抱于胸前,沉声喝问道:“大胆,你等可知以下犯上在军中可是死罪?诬称来兴儿会杀你们灭口,如若没有真凭实据,休怪本总管先宰了你们几个,以立军威!”
刀疤脸话既已说出口,便不再犹豫,冲身后一挥手,一名军士捧着个沉甸甸的包裹走上前来。
“打开。请大总管看看。”刀疤脸尖声叫道。
待那军士应声打开包裹,露出里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傅奕放眼瞧见,不禁暗自倒抽了口凉气,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快快报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正中下怀
“回禀大总管,小的等十几人都是跟随大总管东征西战多年的军士,对军中律令和大总管的规矩并非不知,今夜之所以未曾禀明军中主将,直接求见大总管,皆因来兴儿那厮着实十分心狠手辣。我等兄弟今日跟随他,赶至王屋山西面山脚下松台村追拿叛首李舒,遵从您原先颁下的就地取粮令,向村中百姓要口吃的来填饥,与村民起了些争执。来兴儿后来见了,不由分说,不问清原委,当场挥剑便斩杀了两名兄弟。
大总管啊,您现在看到的只是我们其中一位兄弟的首级,另一位更是可怜,他的首级至今仍落在松台村中,无人装殓。您说,这算不算是来兴儿杀人灭口的证据?”
傅奕听了这番话,脸色微微泛起红晕来,从刀疤脸刚才的详细叙述中,他已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前后经过:想必是这群老兵趁乱打劫,与村民起了纠纷,来兴儿发现后为整肃军纪,才挥剑斩杀了两名作乱的军士,以震摄余众。
可是,刀疤脸所说也并非全无根据。三个月前,他初任各路兵马行军总管之初,受困于朝廷无法及时供应军中粮草,的确曾下过一道军令,准许军士就地取粮,以补军中亏空。并且,令傅奕尤其感到恼火的是,这些军士即使有错在先,身为带队校尉,来兴儿大可将为首抢粮的军士先行擒拿,待解送回营,再交左军主将处发落,而全无必要用当场斩杀军士的方式来为自己立威。毕竟,这些个军士都是他傅奕一手带出来的兵,来兴儿说杀就杀,未免也太不把他这位全军主帅放在眼里了吧。
“这事姑且放在一边不论。你说说,来兴儿怎么会私纵叛首来着?”鉴于来兴儿的身份与军中寻常校尉不同,傅奕只能强按下胸中的不满,转而向刀疤脸询问起他们告发来兴儿的原由。
“回大总管的话:今日一早,我等就在松台村中碰到了乔装潜逃的叛首--颖王李舒,并且顺利地将他一举擒获……”
傅奕惊讶地向前探了探身子,眯起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的当真?既然你们一早便捉到了李舒,为何会到了半夜才回到营中来?那李舒现在人在哪里呀?”
刀疤脸见自己成功地引起了傅奕的关注,心中暗自得意,表面却仍装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凄惨表情,哭丧着脸答道:“大总管有所不知,小的们捉到李舒之时,恰逢他突发急病,生命垂危,若依小的们的意思,活的不行,便一剑将他的首级削下,带回营中,也好来见大总管请功。可是,来兴儿偏偏要先救活他,才肯回营。他是带队校尉,小的们自是不敢违抗他的将令。于是,李舒就由他亲自带着几名兄弟上山到什么道观之中,寻医治病去了。可谁知这一去,直至晚间,小的们就再也没见过李舒的影子。据来兴儿对小的们说,李舒在道观门前躺至傍晚时分方苏醒过来,随即便逃窜到了山上,半路上遇到山间猛兽,而为猛兽所食。大总管,明明是已捉拿到手的叛首,来兴儿却坚称莫名其妙地喂了山间猛兽,还连个尸骨都没能剩下,小的十几人反复合议、思量,都觉其中难免有诈,定是那来兴儿为了讨好李舒的美姬,私下放走了他们。小的们深知私纵叛首,系株灭三族之重罪,不欲受来兴儿一人牵累,故而一回至营中,就悄悄地来向大总管禀明实情,求大总管手下开恩,饶了我等的性命吧。”
说到此处,他冲身后作了个手势,十几名军士纷纷跪倒在地,向傅奕求起饶来。
傅奕听刀疤脸每每讲至关键所在,便含混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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