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这半年来,太子到栖霞阁的次数虽远远比不上凝香轩,但由于景暄一向并不与婉容争宠,且和太子在当年平叛时也算是旧相识,两人相处得颇为融洽。锦屏常陪侍在景暄左右,太子对她也相当熟悉,因此当她被叫进房来,太子佯作发怒道:“这大雪天的,你们主仆不在栖霞阁侍着,跑到这里作甚?”
  锦屏头一回见太子发怒,吓得忙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说道:“今儿小姐起得早,见天上下雪,来了兴头,非要拉着婢女到外面观赏雪景,走到这儿附近,小姐突然肚痛不止,婢女情急之下,才敲开马厩的门,把小姐安置在此。天老爷保佑,小姐福大,遇到了贵人,保得母女平安。”
  “这马厩之中哪来的贵人?尚敬,快把贵人请进来。”
  尚敬瞪了锦屏一眼,脸上堆着笑回道:“奴才听马厩的老吴头说,是一位不知姓名的老妇给景娘娘接的生,不知锦屏姑娘说的可是她?”
  “正是。只是她已经走了。”
  太子越听越觉离奇:“这冰天雪地的,从哪儿跑出个老稳婆来,你说说,她什么模样?”
  锦屏努力回忆那老妪的模样,思忖着说道:“看装束是个下人,说起话来粗声大气的,象个男人……”
  尚敬忍不住打趣她道:“姑娘,你说的这种粗使婆子到处都有,教我到哪里去找呀?”
  锦屏实在想不出老妪的模样有何特别之处,便说道:“她住的离这儿不远,想要找她,问问来兴儿就是。”
  太子得知景暄母女有惊无险,心情大好,本想和锦屏开个玩笑,谁知却牵扯出个神秘的老妪,听锦屏说的认真,遂吩咐尚敬道:“把那来兴儿唤来,本宫要亲自问问他。”
  来兴儿把老妪送回住处,刚刚回到马厩。他这半日实在辛苦得很,来来回回几乎不停地在雪地里奔跑,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被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他正打算回房中换身干净的衣服,却见自己房门外站着两个挎刀的侍卫,正在惊诧间,从房内走出个身着锦服的胖宦者,冲着他叫道:“来兴儿,太子爷有话要问你。”
  来兴儿不知胖宦者怎么认得自己,应声走进房间。太子见来兴儿全身沾满泥水,挥了挥手,说:“去换件衣服再来见我。”
  来兴儿自打进入东宫,还是头一回见太子,听他话语温和,乍着胆子指了指床头叠放着的一摞衣物,说道:“我的衣服都在这儿。”
  太子颇感意外,问尚敬:“这孩子也在马厩当差吗?”
  尚敬忙道:“回爷的话,来兴儿原是侍候景嫔娘娘的,后因犯过,半年前调到马厩当差。”
  经他这么一说,太子恍然道:“半年前受暄儿差遣,随傅奕前往河中的,就是他吗?”
  尚敬恭维道:“爷的记性真好,正是他。当时清宁宫传话给奴才,不许来兴儿回娘娘跟前侍候,奴才想他原在闲厩院喂马,便将他派到此处。”又回头呵斥来兴儿道:“快拿着衣服,找个地方换过后再来回话。”
  这时,随太子一同前来的太医进屋奏事,来兴儿随手拿起件衣服便跑了出去。
  太医奏道:“下官方才仔细瞧过,公主虽是不足月产下,然无大碍,只是娘娘产后虚弱,不宜受风,恐怕要在此处留上一些时候了。”
  太子一皱眉:“这里如此肮脏、逼仄,如何使得?”
  太医叩头道:“此番娘娘有孕不足七月而产,母女平安已属万幸,切不可再出意外。依下官之见,这里虽不堪,倘若挑选得力之人,善加侍候,下官再开个调补气血的方子,按时给娘娘服下,不出四五十日,娘娘的身子定可复原如初。”
  太子点点头,对尚敬吩咐道:“那就按太医说的办,把这里的马移到别处,挑选几名生养过孩子、干净利落的仆妇到此侍候,暄儿有个闪失,我拿你是问。”说到这儿,他一眼瞅见换好衣服走进屋来的来兴儿,又补了一句:“叫来兴儿暂且留下,负责看守门户,传递消息,侍候的好,本宫日后另有差使交给他办。”
  来兴儿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尚敬一迭声催促着叩头谢恩。
  太子接着问来兴儿道:“今儿给娘娘接生的老婆子,是在宫内居住吗?”
  来兴儿答道:“是,小的才将她送回住处,离马厩不过二里路程。”
  太子对锦屏吩咐道:“你和来兴儿速去将这老婆子请来,本宫竟不知东宫之内还有如此医术高明之人。”
  太医在旁也说道:“是啊,下官也想当面向她讨教一二呢。”
  锦屏、来兴儿二人去的急,回来的也快。那老妪忙碌了半日,回到所住的木屋之中刚吃完饭,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被来兴儿拖来见太子,憋着一肚子的不高兴。见了太子,也不施礼,直挺挺地站在房中不吭一声。
  太子瞅着老妪眼熟,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便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一眼尚敬。尚敬对东宫诸色人等端的有过目不忘之能,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你不是花坊的夏婆子嘛,给娘娘接生的就是你?”
  老妪听尚敬说出她的姓氏,又见太子不住地上下打量自己,她并不理会尚敬,只冷冷地对太子说道:“老身多年不见太子,难怪太子已不记得老身了。”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这哪像是普通下人的语气,分明是位极有来历之人。
  太子此时显然想起了什么,但仍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皮肤粗糙、满脸皱褶的老妪和自己想到的那人竟是同一人,迟疑地问道:“你是夏嬷嬷吗?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直留在宫中?”
  老妪见太子果然认出了自己,心头一酸,竟淌下两滴泪来,呜咽着说:“是啊,老身身受两位娘娘大恩,怎会舍得离开这东宫。”
  太子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老妪,两人不顾众人在场,竟失声痛哭起来。
  来兴儿见此情形,大是好奇,悄悄地退到院中,低声问吴孝忠:“师叔,夏嬷嬷是谁呀?”
  吴孝忠忙将来兴儿拉到马棚之中,看看附近无人,这才说道:“我听说太子生母吴贤妃当年身边有一位号称‘女神医’的陪侍嬷嬷,擅治诸科杂症,吴贤妃就是经她一手调理,才在皇上诸嫔妃中第一个怀孕产子。后来,太子妃嫁入东宫,她是吴贤妃未出五服的外甥女,吴贤妃便将神医嬷嬷派到太子妃身边侍候,希望太子妃也能像她一样早早给太子生下位世子。”说到这儿,吴孝忠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嘎然止住,不安地瞟了来兴儿一眼。
  来兴儿却不曾理会吴孝忠话中有别的意思,拍手叫道:“怪不得太子和她那么亲近。咦,师叔,你说今天怎么这么凑巧,竟会让我遇到了她,又救了景嫔娘娘。”
  吴孝忠捋着胡须,慨叹道:“是啊,这就叫吉人自有天助。想不到她还活着。”
  来兴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她既是神医,为何如今在花坊莳养花草?又要一直瞒着太子呢?”
  吴孝忠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佯怒道:“宫中之事,岂是你这孩子随便打听的?还不赶快回屋,在太子爷面前小心侍候。”
  来兴儿被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也想听听太子和夏嬷嬷在说些什么,便冲吴孝忠扮了个鬼脸,嗫手嗫脚地回到了屋中。
  屋中,太子和夏嬷嬷并排坐在来兴儿的小木床上,太子正向尚敬吩咐着什么。来兴儿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来到锦屏身边站下,竖起耳朵听,只听太子说道:“清宁宫、宗正寺、东阳郡公府,这几处天黑之前务必把信带到。派人到凝香轩传话给婉容,要她雪化之前不得随意走动,免得伤了胎气。好了,来兴儿留下,其余人等暂且退下吧。”
  尚敬答应一声,带着太医和锦屏退了出去。太子面带歉意,对夏嬷嬷说道:“嬷嬷一向身在宫中,对东宫如今的情势想必也略知一二。年前就委屈嬷嬷暂住在原处,一应所需我自会派人照料。嬷嬷既与这孩儿有缘,每天早晚就让他到嬷嬷处请个安,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他做就是了。”又对来兴儿吩咐道:“听傅奕说,你办差还算尽心,本宫便再派你个差使,今后嬷嬷处有什么事,你不需通过内坊,可直接到宜春宫报与我知。听清楚了没有?”
  来兴儿却是个不晓事的,边叩头谢恩边回道:“侍侯娘娘、替嬷嬷跑腿办差都是小的应做之事,只求太子爷恩准,待娘娘康复后,让小的再回马厩当差,小的便感激不尽。”
  夏嬷嬷在旁听了来兴儿这话,哈哈笑道:“你小子竟是个不识抬举的,好好好,倒是甚合老婆子的脾胃。”
  太子也被来兴儿弄得哭笑不得,站起身,边向外走边对夏嬷嬷说:“我还有军务要回去处置,不能在此久留。嬷嬷既然喜欢,日后还要多教导他些才是。”
  景暄提前生产的消息传开,小小的马厩顿时变得异常热闹。皇帝、皇后赏赐了许多物件,京城的各王公勋贵眼见太子储君之位稳固,纷纷借此机会向太子示好,送钱送物,荐医赠药,嘘寒问暖,汪、刘两位才人更是几乎每天都要前来走上一遭,只有婉容因产期将至,身子不便不曾来过。
  来兴儿帮着吴孝忠将马棚里的马移至太子卫率营中新辟出的马厩中,又和锦屏一道带领着尚敬派来的仆妇、宦者把马棚改造成为他们临时的住所,给他们每个人分派了差事,待到一切就绪,已是将近年关了。
  景暄服下十几副夏嬷嬷开的补血益气之药,又得着众人的精心照料,身体恢复得很快。只是公主生下后,太子命人将她抱至栖霞阁中喂养,景暄自生产后一直没见着女儿的面,心中甚是牵挂。她得夏嬷嬷及时救护,方保全得性命,又听锦屏绘声绘色说起太子和夏嬷嬷相认时的情形,不禁又是感激又觉好奇,常叫来兴儿邀夏嬷嬷前来攀谈。夏嬷嬷见景暄为人谦和、谈吐大方,不似宫中寻常嫔妃那般小肚鸡肠,自也对她颇有好感。两人一来二去,竟成了忘年之交。景暄得知夏嬷嬷一人居住,多次邀她日后搬到栖霞阁来住,但每次夏嬷嬷都笑而不答,不置可否,联想起锦屏所说她和太子异常亲近,景暄愈发觉得夏嬷嬷身上一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除夕当天,天刚蒙蒙黑,天上便又飘飘洒洒下起了雪。来兴儿牵挂着夏嬷嬷,叫人煮了一盘饺子,温了壶酒,跟锦屏打声招呼,提着食盒冒雪出了门,朝夏嬷嬷的小木屋走去。
  来到小木屋门前,来兴儿边敲门边笑着喊道:“嬷嬷,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可敲了许久,并不曾听到屋内有响动。来兴儿心中暗暗纳闷:通常这个时候嬷嬷都在,今天又下着雪,她怎么出门了呢?这样想着,他走到窗前,用手一拉窗扇,没想到那扇窗“吱”地一声竟被他拉开了。借着屋外残存的一丝光亮,依稀可见房中空无一人。来兴儿把食盒放在一边,“噌”地从窗户跳进房中,从里面将房门打开,把食盒提了进来。
  他用随身携带的火褶子点燃桌上的腊烛,环顾房内,见房中陈设与平时并无不同,这才稍微放下了点心。在房中等到天交初更,仍不见夏嬷嬷回来,来兴儿有些着急了,他打开房门,正要四下里寻找一番,却远远地看见雪地里有两个人影向小木屋走来。来兴儿一时起了顽皮之心,想和夏嬷嬷玩个捉迷藏的游戏。他回头打量房内,见只有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可以藏身,便迅速关上房门,一掀被子钻进了被窝,他身材十分的瘦小,不留神还真看不出被窝中有人。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来兴儿在被窝中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随即听到夏嬷嬷对同行而来的人说道:“定是来兴儿那孩子来过这里,咦,腊烛还亮着,他还没走。”来兴儿躲在被窝中,拚命忍住笑,想看看她们能否识破他的藏身之处。
  同来的人听声音应是个比夏嬷嬷年轻得多的女人,她似乎很是焦急,压低了嗓音说道:“有人在这儿,我还是赶紧走吧,那件东西您千万别丢了?”
  只听得房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过了片刻,又听夏嬷嬷说道:“东西在这儿,你放心。不过你可想好了,过了今天想要反悔,只怕就来不及了。”
  同来的女人说道:“放心吧嬷嬷,万一出了事,我一人承当,决不连累别人。我走了,你早点儿休息吧。”
  来兴儿趁夏嬷嬷送那女人出门的空儿,翻身下床,坐到桌旁,想要给她个意外的惊喜。
  夏嬷嬷回屋乍一见来兴儿笑吟吟地坐在房中,唬了一跳,忙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兴儿并不答话,却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饺子和酒摆到桌上,冲夏嬷嬷咧嘴笑道:“快吃吧,我来了有多半个时辰了。”
  夏嬷嬷上前拍了拍来兴儿的小脑袋瓜,假意嗔怪道:“这大雪的天,不好好在娘娘跟前侍候,跑出来瞎逛。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来兴儿经夏嬷嬷一提醒,才觉得肚内空空,早已是饥肠辘辘。他也不客气,用手抓起个饺子就往嘴里塞,边吃边含混不清地问:“嬷嬷,刚才和你一起来的是谁呀?怎么不进来坐坐就走了呀。”
  夏嬷嬷警觉地看了来兴儿一眼:“你一直在屋里,没看见吗?”
  来兴儿继续往嘴里塞着饺子,笑道:“你猜我藏在哪儿?”
  夏嬷嬷用手一指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身的泥,别脏了我的床。刚才是我花坊的一个老姊妹,我到她的住处喝了点酒,她放心不下,非要送我回来。你真没看见吗?”
  来兴儿想自己躲在被中时听到的明明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夏嬷嬷却说是她的老姊妹,莫非自己听错了不成?
  夏嬷嬷也在桌旁坐下,斟上两杯酒,递给来兴儿一杯,叹口气,说道:“今年总算有人陪我这老婆子过年啦。以后嬷嬷不在了,你会不会想起嬷嬷?”
  来兴儿听夏嬷嬷说得凄凉,忙安慰道:“嬷嬷不嫌弃的话,我以后每年都陪您过年。我来之前,娘娘还让我请您明儿晌午来一起吃汤饼呢。”
  夏嬷嬷举起杯一饮而尽,带着些许酒意对来兴儿道:“景嫔是个好主子,你可要好好待她,千万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来兴儿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回想起刚才她和同来女人之间不明不白的对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搭腔,只好闷头吃起饺子来。
  夏嬷嬷一连喝了五六杯酒,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拉开门,向外张望了一番,回头对来兴儿道:“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雪越下越大了。”
  来兴儿将一盘饺子吃得一个不剩,用袖子抹抹嘴,说:“那可不行,娘娘那边万一有个闪失,都要着落在我的头上。我这就走吧,明儿一早我再过来,背您过去。”
  夏嬷嬷身子挡在门前,厉声说道:“让你住下你便住下,今晚哪儿也不许去。”
  来兴儿只道是她年老寂寞,想留自己陪她,便笑着和她商量道:“现在天儿还不算晚,要不然我回去跟锦屏说一声,再回来陪您。”话音未落,只觉头脑发沉,眼皮发涩,身子支撑不住,趴在桌上便昏死过去了。


第六章 元旦逆案(一)
  来兴儿一觉醒来,眼见窗外天色已是大亮,他揉揉眼睛,四处逡巡着,发觉自己正躺在小木屋中夏嬷嬷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他一惊之下,连忙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耳畔忽然传来夏嬷嬷的声音:“你这孩子,酒量也恁小,才喝两杯,就醉成这个样子。”
  来兴儿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形,可脑子中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夏嬷嬷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递到他手中,笑呵呵地说道:“娘娘那边一清早就派人来过了,你把粥喝下去,咱们一起到娘娘那儿过年。”
  来兴儿接过粥,迷惑不解地问夏嬷嬷:“我怎么会睡在这儿呢?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夏嬷嬷一脸惊诧:“你倒来问我?自己喝醉了,趴在桌上就睡,害我老婆子费了半天劲才将你挪到床上。怎么,想不起来了?”
  来兴儿啜着粥,恍惚记得事情似乎不是这样,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脑子木木的,却到底也想不明白。
  来兴儿背着夏嬷嬷回到马厩,把门的小宦者远远地看见他二人,一溜烟儿地跑去报告锦屏。锦屏正在安排人张罗晌午饭,听说来兴儿回来,气不打一处来,随小宦者赶到院门口,将来兴儿堵在门外,双手插腰数落道:“我把你这养马的小厮,只顾自己贪杯快活,待会儿太子爷来了,瞧我不狠狠地告你一状。”
  夏嬷嬷忙劝解道:“他小孩子家过年高兴,多喝了两杯,叫姑娘担心啦。老婆子替他赔个不是,姑娘就原谅他吧。”
  锦屏见夏嬷嬷出面讲情,不好驳她的面子,侧身让出道来,嘴里兀自嘟囔着:“嬷嬷也不拦着他些,由着他喝。”
  夏嬷嬷呵呵笑道:“怎么,连我也扯上了不是?太子今儿晌午来这里吗?”
  锦屏挽住夏嬷嬷,答道:“今儿一早,内坊来人传下话,太子进宫给皇上皇后请过安后,就来和娘娘一起过年。”
  三个人说说笑笑,走到景暄住的上房门前。来兴儿停下脚步,对锦屏和夏嬷嬷说:“你们先进去陪娘娘说会儿话,我到伙房瞧瞧。”
  锦屏叮嘱道:“我才收拾了个野鸭子火锅,你叫他们仔细瞧着火候。”边说边将夏嬷嬷让进房中。
  景暄屋中生着炭火,暖融融的。景暄正披衣坐在床上看书,见锦屏引着夏嬷嬷进来,便放下书,下床说道:“本想着给嬷嬷拜个早年,这会儿怕已近午时,嬷嬷且担待些。”
  夏嬷嬷上前扶住景暄,讪笑着说:“老婆子没出息,昨晚喝了些酒,今早起来得迟,耽误了给娘娘请安,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景暄对锦屏吩咐道:“叫来兴儿派人勤打听着点儿,太子一回宫,咱们就准备开席。”又拉着夏嬷嬷一同坐在床边,笑着安抚道:“嬷嬷是暄儿的恩人,不须见外。咱娘俩且唠着,等太子一到,咱们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可是众人一直等到天近亥时,太子也没来。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报说:“太子自寅时进宫,就没再出来。午时刚过,各个宫门突然增加了禁军把守,不知宫内发生了什么事?”
  景暄怕夏嬷嬷人老忍不得饥,迟迟等不到太子,早教人预备下点心充饥。眼见天色已晚,仍无太子的消息,又听说宫门增添守卫,景暄内心甚是不安,便派来兴儿到太子内坊叫尚敬过来问话。
  来兴儿来到太子内坊门外,见平时并无人看守的院门口此刻竟站着四名挎刀的军士。他上前跟军士说明来意,其中的一名军士只冷冷地说了句:“且到一边候着。”便把他晾在一边,不再理会。来兴儿心中焦急,抬腿就要硬往里闯,却被人从身后将他一把抱住。来兴儿挣了两挣,没有挣开,抬眼看时,只见抱着自己的不是旁人,竟是结义兄长骆三儿。
  骆三儿光头没戴帽子,身着软甲,腰挎宝刀,俨然一副军官的模样。来兴儿才开口叫声“大哥”,嘴就被骆三儿用手紧紧捂住。骆三儿抱着来兴儿走出一二十步,将他轻轻放下,低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兴儿揶揄道:“呵,刺客变官军了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骆三儿诡异地一笑,轻轻吐出四个字:“奉旨拿人。”
  来兴儿当胸捶了他一拳,啐道:“放屁,跑到东宫拿什么人?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骆三儿冲他身后努了努嘴,说道:“你看,拿的就是她。”
  来兴儿回过身,果然见一队军士押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正往太子内坊院内走去。他诧异地问骆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三儿并不正面回答,只说道:“我现在右监门卫辖下清宁宫处当差,有事可到那里找我。你赶紧走吧。”
  来兴儿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景嫔娘娘牵挂太子,不知太子现在何处?”
  骆三儿听得景嫔娘娘四个字,迟疑了一下,悄声说道:“宫中出了谋逆大案,太子正在宫中主持查究凶犯。此事只可对娘娘提及,不得说与旁人,切记。”说罢,推了来兴儿一把,便急匆匆地走进了太子内坊。
  来兴儿看情势去见尚敬已不可能,只好独自悻悻地返回马厩。他边走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觉心中有太多疑惑难以解开:骆三儿如何当上了军官,又怎么会在皇后宫中当差?东宫之中怎么会有谋逆的凶犯?陡然间,他想起昨夜夏嬷嬷的异常举动和自己莫名其妙的醉倒,难道被抓的女人就是与夏嬷嬷同行之人?来兴儿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路小跑回到了马厩。


第六章 元旦逆案(二)
  景暄见来兴儿进屋,指指斜倚在墙边打盹儿的夏嬷嬷,冲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音问道:“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没见到尚公公吗?”话音刚落,夏嬷嬷像是被什么惊到了,突然打个寒战,睁开眼来。她见来兴儿站在屋中,也急急地问道:“太子来了吗?”
  来兴儿故作轻松地答道:“听内坊的人讲,太子刚刚命人带出话来,今晚留在宫中陪皇上,就不回来了,请娘娘早些休息,不必再等了。”
  景暄听了这话,放下心来,面带歉意地对夏嬷嬷说:“倒叫嬷嬷巴巴地等了一天,天也晚了,嬷嬷不如就在这里安歇吧。”
  来兴儿答话时,夏嬷嬷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的脸,此时才收敛目光,笑着对景暄说道:“能陪娘娘一起过年,是老婆子的福分。只是老婆子有个择铺的毛病,换个住处便整夜地睡不着,还是叫来兴儿把我送回去吧。”
  来兴儿自从想到夏嬷嬷有可能是谋逆的同伙,在她面前就不由自主地心存畏惧,此刻灵机一动,“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不住的呻吟。
  景暄见状,忙高声呼唤锦屏进来帮忙,又俯下身,关切地问来兴儿:“你怎么了?”
  来兴儿双手抱住右脚,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呻吟着答道:“回来时走得急,在雪地里滑了一跤,初时不觉得什么,刚才突然一阵刺骨地疼。嬷嬷,请恕小的送不了您了。”
  锦屏央求道:“嬷嬷,您快给他瞧瞧吧,看是不是折了骨头。”
  夏嬷嬷却不紧不慢地推脱道:“老婆子只会瞧女人的病,他这伤恐怕只能等明儿另请郎中来瞧了。娘娘,老婆子实在乏得很,这便回去了。”
  景暄无奈,只得一边另叫人送夏嬷嬷回住处,一边吩咐锦屏将来兴儿搀扶回房间,待天亮另请郎中诊治。
  这一夜,来兴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感觉得到夏嬷嬷似乎看破了他演的这出戏,又拿不准该不该去向景暄报告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好不容易捱到天色将明,他终于决定天一亮就去找吴孝忠,请他帮自己拿个主意。
  太子又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危险正在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如果说半年前他因于承恩的一份军报贸然召景云丛回京是有意为之,想以景云丛最终交出兵权换得皇后不再以自己和景家联姻为患,而行的韬晦之计的话,这一回汪才人串通膳食坊的宦者赵慕义趁初一宫中盛宴之机下毒谋害皇后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且直令他措手不及,险些坠入万劫不复之中。所幸,汪才人还不算太蠢,唆使赵慕义在自己的饮馔中也投了毒,才使得他避免了当场被废黜的命运。
  清宁宫的一名宫女替皇后试尝食物后猝然倒下;赵慕义自杀不成,当庭供出汪才人;皇后恶狠狠地一定坚持要自己主持查案,且务必查出背后主使之人;杨全义带着清宁宫的禁军连夜直扑东宫抓人……每当回想起这一幕幕,太子犹如作了一场噩梦。
  除夕接到圣旨,准他初一进宫给皇帝、皇后请安时,太子还真有些紧张。毕竟他被软禁在东宫已有半年,虽然皇帝并没有撤去他的任何职衔,甚至在皇后的默许下,派李进忠以元帅府行军司马的身份经常来往于皇宫与东宫之间,仍赋予他军机重任,但每每当他想起布满皇后眼线的含凉殿,以及建宁王死后他胆战心惊,借侍疾为由,不敢离开皇帝身边半步的那些日子,都对皇宫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之感。一踏进宫门,他都会不自禁地向身后宫外看上一眼,仿佛一旦走进这片院落,就再也出不来似的。
  此时已是初一夜里三更时分,太子站在麟德殿中,焦急地等待着对汪才人的讯问结果。李进忠亲自带领察事厅一班人等守候在殿外,名义上是协助查案,可太子心里明白:东宫嫔妾谋害中宫皇后,这在本朝还没有先例,无论如何,他这位东宫之主都难辞其咎。一旦从汪才人口中说出对他不利的话来,这班人随时都会扑进殿来,将他像囚犯一样按倒在地。难道自己只能困在这里坐以待毙吗?太子来来回回地在殿内踱着步,冥思苦想着脱身的办法。
  李进忠站在殿门外,眼瞅着殿内的太子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个不停,心里也在暗暗打着算盘:膳食坊在内侍省的辖下,赵慕义是那里的副监,他参与谋逆,作为内侍省长官的自己轻则有用人失察之过,重则难免有牢狱之灾。赵慕义供出他是受东宫汪才人指使,暂时将皇后的注意力引向了太子,可是从内心说,李进忠根本就不相信太子与这桩谋逆案有任何瓜葛,汪才人身后如另有主谋也就罢了,倘若没有,拐过头来,难保皇后不会迁怒于自己,到时即使是皇帝,恐怕也很难救得了自己。可供他选择的路目前只有两条:要么,让太子彻底背下这口黑锅,凭着他以往于皇后处多有犬马之劳,或许可以逃过一劫;要么,与太子联手,迅速结案,让皇帝相信这就是一起宫嫔与宦者自发的谋逆案,不事诛连,皇后到时即使想借题发挥,皇帝也不会任由她胡乱牵扯。
  近三十年的宫中生涯,李进忠见惯了各种明争暗斗,他之所以能够攀上今天的高位,凭借的最根本的一条就是他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意,并坚定不移地顺从皇帝的心意办事。他亲眼目睹了皇后对太子步步紧逼的前前后后,也无时不在观察着皇帝的态度。最终他相信,在皇后和太子之间,皇帝定会最终选择站在太子一边,这一点,从皇帝亲自为太子选嫔,到半年前皇帝明罚暗保,成功地一度缓和了太子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他都瞧得明明白白。因此,李进忠很快就在脑子里否决了牺牲太子以保全自己的念头,决定和太子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杨全义带着两个察事厅的堂官脚步匆匆地走进院来,看见李进忠仍在殿外的廊庑下徘徊,杨全义一脸媚笑地凑过来问道:“大人还没歇着哩?”
  李进忠心里明白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主持查案的关键人物,从带领禁军到东宫捉拿汪才人,直到审讯人犯,身为正副钦差的太子和他都被撂在一边,只有皇后跟前的杨全义自始至终一手把持着。他这时前来,莫非汪才人已经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