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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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谅为妾,姐妹俩通常见不着面。所以,当三年前父亲兵败被处斩之后,纳玉在长安城中最为亲近的人就要算是钟嬷嬷了。正因如此,她在尚服局中听到钟嬷嬷私下里夸奖来兴儿是个心地善良、古道热肠的小娃娃时,才在心中对这个仅谋过一回面的小宦者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从使团前往逻些的半途于星宿川遇袭开始,到逻些城中数次出手相助,直至两人一同逃离逻些,千里相伴返回长安,纳玉也弄不明白,每逢来兴儿遇到了危难,自己何以会不自觉地就想要帮他一把。难道仅仅因为听了钟嬷嬷夸赞他的一番话吗?
一想到方才在金仙观中听那个自称是七仙媛的女道士说起钟嬷嬷也死在了李进忠手里,纳玉心中就充满了仇恨。她要杀了李进忠,为长宁、为钟嬷嬷甚至是为太妃报仇!
纳玉这样想着,快步走出独柳巷,径直朝着城东的晋国公府奔去。
李进忠的晋国公府位于朱雀大街的仁化里,与景云丛的东阳郡公府相距并不远。然而,若论起戒备森严来,却远非名义上是全国兵马统帅的景府能够相比拟的。
原来,李进忠三个月前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一举击溃张皇后的势力,扶保太子登极做了皇帝以后,担心暗伏于长安城中的众多张氏残党会找他报仇,未经皇帝允准,便擅自做主,动用二百名禁军军士充做晋国公府护卫,把自己的府邸守护地铁桶一般。
纳玉远远地望见仁化里的坊门外站着四名手持长戟的禁军军士,正在逐个盘查进出里坊的行人,心知想要从坊门进入仁化里,靠近晋国公府已无可能,遂掉转方向,沿着仁化里的坊墙向南走去。
按她心中所想,是要找到一处不为所注意的所在,翻墙而入。不料围着坊墙走了多半圈,却发现沿着坊墙,每隔百步就有一名禁军军士在来往巡查、把守,根本不给人以翻墙进入仁化里的任何机会。
就在纳玉感觉到无计可施之际,由远及近忽然传来了一群人的呼喝之声:“快抓住他,韦老爷发下话来,有擒获波护者,赏黄金五两哪!”
纳玉被街上的行人裹挟着迅速闪在了道边。只听旁边有人低声议论道:“这波护不是前些时被曾大尹亲自出手拿住,关在万年县的大牢里吗?难道有人敢劫狱救他出来不成?”
另一人忙打断他,说道:“听那呼喝之声,分明是有人已将波护从牢中救出,被差官们发现,正向咱们这儿追过来呢。”
众人说话的功夫,只见从东面飞也似地跑过来三四个身着胡服的汉子,为首一人眼见此处人多,遂朝身后的同伴挥手示意,要他们别停下,继续向前跑。自己则随手抓起道旁站着的一个行人,直冲进临街的一家药铺。
过不多时,又见一二十名身着公服、手持棍棒的县衙差役大声吆喝着追了过来。
负责在坊墙各处把守的禁军军士们闲极无聊,突然见到有热闹可瞧,纷纷聚拢了过来,有给差役们指明那几个胡人逃跑方向的,有怂恿着差役进药铺拿人的。
带队的伙长欲上前拦阻,又被四散赶路的行人夹在中间,不得脱身,只得高声吆喝着手下的军士赶紧回到岗位上去,却不见有人听从。一时间,场面变得异常混乱起来。
纳玉瞅准这是个趁乱进入仁化里的良机,正欲迈步向坊墙根靠拢过去。冷不丁身后有人伸手将她一把扯住,劝止道:“姑娘且莫莽撞行事。”
纳玉转回头看时,见说话的竟是太妃跟前侍奉的孙嬷嬷,不禁又惊又喜道:“嬷嬷,怎么是你?”
孙嬷嬷警觉地朝身前身后扫视了两眼,冲纳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这里不是讲话的所在。你到南内西边的金明门等着我,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不待纳玉答应,孙嬷嬷已随着人群先离开了。
纳玉知道,钟嬷嬷三年前调至尚服局任掌衣后,这位孙嬷嬷就代替了她的位置,也算得上太妃跟儿前数一数二的亲信。她既要自己换个地方说话,必定有重要的事告诉自己。故而,纳玉毫不犹豫地改变了主意,决定按孙嬷嬷所说,前往金明门待待与她会面。
跟随钟嬷嬷在尚服局当差时,纳玉就经常奉钟嬷嬷之命来往于大明宫和南内之间传送消息,对南内并不陌生。当她穿街过巷来到金明门外时,一眼便瞧见孙嬷嬷已站在那里候着自己了。
第五十三章 回鹘巨盗(二)
纳玉紧跑上前,正要开口搭话,孙嬷嬷摆手制止了她,回身向着把守宫门的军士笑道:“你瞅瞅我这个侄女儿,拖拖拉拉的到现在才来,让您见笑了。”
那军士和孙嬷嬷显然十分熟络,听孙嬷嬷如此说,冲纳玉笑着点点头,与孙嬷嬷玩笑道:“嬷嬷,你这侄女儿生得真够俊的。小的我还是光棍一条,不如……”
孙嬷嬷呸了一声,笑骂道:“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瞧把你给美的。她怎么着也得嫁个将军校尉啥的,跟着你个大头兵,喝西北风呀。”说着,带着纳玉便走进了金明门。
两人进了南内,来到南薰殿西厢孙嬷嬷的宿处。孙嬷嬷掩上房门,给纳玉沏了杯茶端过去,才不无担心地问道:“姑娘几时返回的长安,独自一人跑到仁化里去做什么?”
纳玉啜了口热茶,一五一十地答道:“我今日才进的长安城,先是到长公主府旁的金仙观祭拜了长公主,听观里的道士说,太妃和长公主都是被李进忠给逼死的。因此,我便寻思着……”
孙嬷嬷急忙摆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了。自己则抹了把眼泪,叹息道:“幸亏被老身撞见,否则只怕你还没进得了晋国公府,就会被人给逮住的。”
“嬷嬷,那太妃和长公主母女究竟是不是如那道士所说,是被李进忠给逼死的呢?”
“这话要老身怎么回答你呢。”孙嬷嬷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论说起来,太妃母女之所以自寻短见,大半是为了阻止江陵王奉诏返回长安。但如果不是那天一早,禄光庭奉了李进忠的命令率人包围了南内,只怕她娘俩还不至于走得那么匆忙。”
纳玉虽一向被旁人视作太妃的心腹,却并没有过多地参与他们的夺权密谋,也不清楚太妃母女为什么会以自尽的方式阻拦江陵王返回长安。她只听孙嬷嬷说起李进忠命人包围了南内,才导致太妃母女寻了短见,心里不由得更加确信李进忠便是杀害太妃母女的罪魁祸首了。
“嬷嬷,你到仁化里,莫非也是为了……”纳玉心念一动,试探着问孙嬷嬷。
“不瞒姑娘你说,老身承受太妃重恩,无以为报,只想早日亲手屠了那条老阉狗,为太妃,也为死在他手里的宫内诸多老姐妹们报仇雪恨。”孙嬷嬷双眼迸射出炽热的怒火,紧咬牙关,恨恨地说道。
可是,旋面她的目光又变得黯淡下来,无奈地说道:“只是那老阉狗平日里防范甚严,我每天都到仁化里周边转上一遭,却连他的面儿都见不着,更不用说动手行刺了。”
见纳玉手中捧着茶杯,低头默然不语,孙嬷嬷关切地问道:“姑娘如今在哪儿落脚啊?长公主府可千万去不得,里面不知混进去多少靖宫差房的眼线呢。”
纳玉仿佛没有听到孙嬷嬷的问话,蓦地把手中的茶杯往旁边的几案上一放,毅然说道:“看来要想潜入晋国公府杀了那条老阉狗是万难做到的啦,只有等着他出行时在半路下手啦。”
“咱们势单力薄的,断难整天守候在他府门前,等着他出来……”孙嬷嬷的话音中透露出些许无望。
“即使他出来了,身边也会有众多的护卫随行,要想一击得手,也是难上加难。”纳玉接着孙嬷嬷的话茬说道。
“不过嘛。”孙嬷嬷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再过两天便是先帝爷百日大祭的日子。到时,李进忠肯定要来南内参加祭仪,咱们能不能事先埋伏在宫门附近,伺机刺杀了他?”
“宫门附近?那儿戒备最为森严,嬷嬷怎么会想到在那儿动手?”
“正因为宫门附近有重兵把守,才是行刺上佳的地界儿。”孙嬷嬷目光炯炯地盯着纳玉,说道,“你想哪,李进忠一路上都会备加小心,到了宫门处,眼看着就要进入南内,周围又全都是值守的军士,无论是他本人,还是随行的护卫,此时心里必然产生片刻的懈怠……”
纳玉听得频频点头称是,不待孙嬷嬷说完,便打断她道:“嬷嬷说得甚有道理,请嬷嬷在南内替我安排下个临时的住处,两日后我便埋伏在金明门处,亲手结果了李进忠的性命。”
孙嬷嬷听了她这话,连连摇头道:“如今京城之中,局面甚是混乱,南内并非朝廷要害之地,为姑娘安排下个临时住处,倒并非难事。但说到两日后的行刺之事,姑娘还年轻,就让老身与那老阉狗同归于尽吧。”
无论纳玉如何争辩,孙嬷嬷必死的决心已下,在谁去行刺的问题上半点儿也不肯松口,非要坚持自己亲自动手杀了李进忠不可。
两人争执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纳玉心知再争下去,徒劳无益,眼珠一转,主动岔开了话题,向孙嬷嬷打听道:“方才在仁化里听人说起的那个被人劫狱救出的波护,嬷嬷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名头如此响亮?”
孙嬷嬷见她不再跟自己争着去刺杀李进忠,满意地点点头,答道:“姑娘久在深宫之中,对宫外发生的事所知不多也是自然的。要说起这个波护来,可是个传奇般的人物。哦,可能你还不认得他吧,就是挟持人质冲进药铺里的那个赤发黄脸大汉。”
“他就是波护?生得倒是颇有些与众不同,可也未见得有什么过人的本领,自己被抓进大牢不说,还要连累人去救他。”纳玉自恃有家传的技击绝艺傍身,说起话来不免透露出心高气傲。
孙嬷嬷听她说话如此托大,也不欲与她再起争执,遂站起身来,对纳玉说道:“波护不过是一介无关之人,好端端的偏要说他做甚?老身还是去替姑娘安排下个住处才是正事。南内虽说是看管松懈,毕竟也属皇宫禁苑,人多眼杂,倘被人认出姑娘不是这里的人,反而要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总之,一切都须小心些才好。”
纳玉本只为转移她的注意力才故意提起波护,听孙嬷嬷如此说,不再勉强,也随着站起身,表示一切皆愿遵从她的安排。
接下来两日无话。
待到第三天的清晨,纳玉早早地便起了身,浑身上下收拾利落,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孙嬷嬷的宿房,走至床边,对着尚在熟睡之中的孙嬷嬷说了声:“嬷嬷,对不住了。”挥起一掌,切在了孙嬷嬷的后脖颈上。
孙嬷嬷闷哼了一声,立马晕了过去。
纳玉回身走出宿房,掩好房门,施展起轻功提纵术,朝着金明门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五十四章 先皇遗诏(一)
依照本朝立朝一百多年来的成例,先皇的百日祭奠本不属于特别隆重的皇家典仪。如按《孝经》所说,逢父母丧,为人子者当守孝三载。然而,对于日理万机的皇帝而言,三年的时间不免过于漫长了些。
皇帝既然无法真正做到为故去的先皇和太后守孝三年,因此,就有那一干所谓的饱学之士、朝中司礼之臣为了迎合圣意,言之凿凿地替皇帝编造出许多理由,将为先皇和太后的守孝之期不断地缩短,并且径直由三年缩至一年,继而又变为三个月,直至缩短为三七二十一日为止。
遵照这一新的说法,自先皇或太后驾崩之日算起,一旦出了三七,朝中、宫中便可一切恢复如常,该纳妃的纳妃,该聚饮的聚饮,该歌舞的歌舞……俨然已是一派新朝新气象,完全不见了既有的举国皆哀的悲伤氛围。
可是,今年的先皇百日祭奠,却因丽太妃母女的甘愿以身为先皇殉葬而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妻妾殉夫、儿女殉父虽古已有之,但发生于皇室之中,至少在本朝立朝一百多年里还属绝无仅有的事情。
即位不久的皇帝于得知丽太妃和长宁长公主以身殉葬的消息次日,出于心中感奋,当即颁下一道圣旨:在先皇百日忌辰当天,皇帝将亲率后宫妃嫔、朝廷勋贵、文武百官等一应人等到南内亲自为太妃母女扶灵送葬,以彰其行。
这样一来,在江朝文武,甚至是居住于长安城中的百姓眼中,原来不过是应景儿的先皇百日祭仪就显得分外隆重了起来。
然而,就在三天前,李进忠亲自带入延英殿,奏报来的一则关于蒲州叛军营中公然竖起颖王旗号的讯息却令皇帝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倘若一旦坐实江陵王李舒投靠了蒲州叛军的消息,那么,不仅皇帝曾寄予其重振皇族厚望的皇长子睦王极有可能已身遭不测,更使皇帝感到十分难堪、颜面尽失的是,这样一来,太妃母女自尽的真正原因几乎可以肯定的说,就是在向长安城外的亲人发出警讯,阻止江陵王奉诏还京。
而如果这一切尽皆属实的话,皇帝岂不是明知丽太妃母女是敌非友,还要驾临南内为其扶灵送葬?即便是自己未登极之前在昔日的对头张皇后面前,他又何尝忍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
接到江陵王投靠叛军消息的当晚,皇帝在瑶华宫中辗转反侧,几乎整夜未眠,以至于婉容一脸娇羞地告诉他自己又有了身孕,也未能使他的心情有一丝好转。
次日清晨,皇帝在经过了一夜的反复思量之后,终于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先皇的百日大祭照旧进行,到时他仍然会驾临南内,去为叛军首领的生母扶灵送葬。
今天就是百日大祭的正日子啦。
尚是四更时分,天色微熹,皇帝已是醒得双目灼灼,睡意全无。他从床榻之上翻身坐起,对同榻而眠、虽被他惊醒,却犹带满面睡意的婉容轻声劝道:“今儿南内人多,过于热闹,你才有了身子的人,呆会儿天亮就不必陪着朕一道过去了。留在宫中,自个好生将息着吧。”
婉容挣扎着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心有不甘地争辩道:“那怎么行?臣妾的身子不打紧,总不成叫今日如此隆重的典仪上,皇上身边只有景姐姐一个人相伴。再者说,身为父皇的儿媳,臣妾也理应亲至南内,略尽这份孝心的。”
皇帝担心她腹中尚未成形的胎儿有失,待要开口再劝,不经意间一眼瞥见王保儿侧身站在殿口,正探头探脑地在向殿内张望,遂抬高声音,冲他喝问道:“你这奴才,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地立在殿口作甚?有事只管进来回话就是。”
王保儿听了皇帝的召唤,急忙一溜小跑着进了殿,远远地离着龙榻跪下,连连叩首道:“小的该死,小的没长眼,惊扰了万岁爷和娘娘。只因小半个时辰前,惠贵妃的凤辇已到了宫外候驾,吴公公现下正陪着她,小的不敢要惠妃娘娘在宫外久等,专为进来瞧瞧万岁爷和娘娘睡醒了没……”
“暄儿对父皇的百日祭仪,倒是比着朕还要上心些。”皇帝边示意在一旁侍立的樱儿为自己更衣,边吩咐道,“王保儿,这样,你现在就到紫兰殿告诉阿史那氏和郑氏两位婕妤一声,丽贵妃身体不适,不能陪朕前往南内参加祭仪,不拘她俩哪一个,如愿陪朕同去,即刻赶来瑶华宫候着。”
王保儿趴在地上却一动没动,抬起头,乍着胆子问道:“如果两位娘娘都愿去,小的在她们面前不知该如何回话,还请爷明示。”
“那就叫她们一道来吧。”皇帝随口答道,他见王保儿起身后仍迟疑着不肯离去,奇怪地问道,“你还有何事要回?”
王保儿满脸谄笑着答道:“方才在宫门外,景娘娘曾向小的寻问过来兴儿的下落来着。回爷的话,遵照爷的旨意,这两天小的差人向把守长安城十二座城门的监门军详细打探了一遍,其中唯有城北安远门处的守军中有人曾于两天前晌午时分见到过一个与来兴儿年貌相仿的少年骑马出了城门,不知所往。小的生怕爷您心里惦记着这事,趁便先来回一声。”
“唔。今日事毕,你便派人到安远门十二个时辰不落地给朕守着,一见来兴儿回城,立即将他捆来见朕。”皇帝经王保儿提醒,这才想起一经发现来兴儿在宫中失去了踪影,自己的确下过一道旨意,要王保儿尽快打探到来兴儿的具体去向,将他捉拿回宫。此时听他说有了线索,遂边从樱儿手中接过青盐漱着口,边含混不清地吩咐道。
“小的遵旨。”王保儿爽利地答应一声,转身一阵风似地出了寝殿,跑去紫兰殿向两位婕妤传旨去了。
“臣妾听说来兴儿才从逻些返回了长安,怎么又在宫中不见了踪影?臣妾早就说过,这小子来历不明不白的,着实叫人放心不下。要是过几天找到了他,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婉容对皇帝重用来兴儿一直心存不满,趁机问道。
第五十四章 先皇遗诏(二)
皇帝转过身,闪了婉容一眼,顺口答道:“当年在东宫时,来兴儿虽与张氏有过些牵扯,但是他赶在上元夜前,上终南山请来了柳先生,才使朕最终得以离京到同州避祸,对朕的忠诚应无可置喙。况且此番出使吐蕃,若不是他与林树随机应变,见机行事,赤德赞普未必会当场应允与本朝结亲,朕即位不久,身边正是用人之时,爱妃毋须对来兴儿苛责才是。”
“身为宫中宦者,私自结交朝中重臣,又无端的跑出宫,不知所往,皇上真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婉容听皇帝颇多回护来兴儿之意,耷拉下脸嘀咕道。
“私自结交重臣?爱妃指的是朝中哪位重臣?”皇帝目光一闪,问道。
“晋国公、中书令李进忠啊。臣妾听人说起,曾不止一次地看到来兴儿出入晋国公府呢。”
“哦,那想必是爱妃误会了,多半是朕命来兴儿到晋国公府传达旨意,被人误认为来兴儿有意攀附权臣。他一个小小的宦者,爱妃就不必如此在意他了。对来兴儿是用抑或废,全在朕的一念之间,他难能折腾出多大的动静?”皇帝冷冷地撂下这话,连头也没回,径自出殿去了。
南内座落于长安城东南的春明门内。这里本是皇帝祖父未登基前的藩邸,论规模虽远远比不上东内大明宫和西内太极宫,却也修建得十分清美别致。这里紧邻长安东市,更贴近市井百姓,皇帝祖父在位时曾与杨氏贵妃久居于此,在宫内西南修建起两座高楼,一名勤政务本楼,一名花萼相辉楼。反衬得南内一南一北两座正殿:南薰殿和兴庆殿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遵照皇帝旨意,今日前来南内参加先皇百日祭仪的不仅有在京的王公勋戚、文武百官,还包括人数众多的内外命妇。因此,皇帝和景暄及两位婕妤经兴庆门一进入南内,便分道扬镳,皇帝的法驾直奔北面的兴庆殿,而景暄的半副銮驾在前,阿史那氏和郑氏两位婕妤的软辇在后,三位嫔妃相跟着径自朝女人们聚集的南薰殿赶去。
景暄乘坐着辇车才经过相距花萼相辉楼不远的沉香亭,突然感觉辇车猛地停了下来。稍顷,隔着车帘传来朱双略带惊慌的禀报声:“娘娘,有人挡在銮驾前,自称是先帝爷跟前儿侍奉的宫人,要求见娘娘,甘愿为先帝爷殉葬。”
景暄闻言,心内虽吃了一惊,表面却不露声色,冲陪侍在身边的锦屏吩咐道:“你下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把她带到南薰殿见我。”
锦屏挑帘下了车,过了没一会儿又掀帘回到车上,附在景暄耳边悄声说道:“娘娘,此人报说是贴身侍奉先帝爷的宫人点墨,临死前有十分紧要的事情要向娘娘禀报,碍于南薰殿中人多不便,请娘娘在此处下车一见。”
“哦?”景暄一时拿不准儿该不该下车和这名自称是点墨的大胆宫人相见,用目光征询着锦屏的意思,见她并无反对的表示,遂大声冲车外的朱双吩咐道,“请两位婕妤先到南薰殿暂候一时,把挡驾宫人带到沉香亭中,待本宫亲自问话。”
景暄由锦屏陪伴着下了辇车,迎面一阵微风拂过,顿觉扑鼻的清香,抬眼望去,只见满池的荷花吐蕊竟放,好一派田园美景。此时,她自然无心赏荷观景,顺着长长的水榭来到沉香亭中。亭中背对着她的那位宫人听到脚步声响转过头来,宛然一副苍白而清秀的面容,紧绷着的双唇间不经意就流露出内心的决绝。
“你叫点墨?既甘心情愿为先皇殉葬,求见本宫又是为了何事?”景暄倚栏坐下,语调温和地问道。
“婢女久仰景氏一门忠烈,贵妃娘娘更是急公好义,素敢担当,故而才不惜冒死当道拦下銮驾,一诉衷肠。”点墨缓缓在景暄面前跪下,答起话来竟是格外地平静,“朝中巨贼大奸擅权,致使禁苑之中血流成河。点墨纵到了黄泉之下,也无颜去见先皇和先皇后二圣。娘娘如今位居后宫之首,婢女抖胆恳求娘娘,将婢女今日告知之隐情禀奏当今万岁,奋雷霆之威,早日扫除奸佞,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景暄听她称呼张氏为先皇后,不禁面色挂霜,冷冷问道:“你的口气倒是不小。不知先帝生前,你是在哪儿当的差呀?现在是何身份?”
点墨抬起头,眼中含泪答道:“婢女的身份着实无足挂齿。只是先帝爷龙驭上宾前的大半年时间里,一直是婢女陪侍在身边,从未离开过半步。”
景暄暗吃一惊,听她方才话里的意思分明是矛头直指李进忠,难道今天她的所作所为背后是有人指使?想到这儿,景暄有意缓和下语气,沉吟道:“原来是先帝爷跟前侍奉的人,难为你有如此忠心,甘愿追随先帝爷而去。呆会儿,本宫定会如实向皇上禀奏,褒奖于你。至于其它的事嘛……但不知你出于个人恩怨,还是受人指使?”
点墨毫不避讳地回道:“不敢欺瞒娘娘,婢女今日所为乃是受先帝爷所差……”
“大胆。”景暄厉声打断了她,“本宫念及你曾在先帝跟前侍奉汤药的情分上,有意成全于你。休得再要胡说,一旁退下去吧。”
“娘娘。”点墨霍地站了起来,三两步冲至沉香亭边,纵身跃上了栏杆,“您既不愿听点墨把话说出来,索性就把点墨带至当今万岁面前,让点墨直接向皇上禀告去吧。否则,点墨现在便从这儿跳下去。”
景暄见她意态坚决,绝非虚张声势,心下对她的话倒是信了几分。她端坐着不动,冲点墨招了招手,淡淡地说道:“你究竟要说什么,本宫听着就是。下来好好说话,再要这样,本宫还有大事要办,就不奉陪了。”
“那好,请娘娘回奏当今天子,治李进忠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罪。”点墨据栏而立,伸手从怀中掏出个明黄色的绢囊,高高擎在手中,大声说道。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景暄并不觉得意外,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道。
“先帝爷亲笔写下的,赦免张皇后死罪的圣旨。”点墨高昂着头,答道。
“大明宫里的张氏残党才被晋国公扫荡殆尽,今儿南内居然又公然跳出了一位!本宫倒要瞧瞧,你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小女子见了皇上,还敢不敢这般信口雌黄?”
话音未落,景暄已猱身向前,轻舒玉臂,一把将点墨生生从栏杆上拉了下来,往地下一掼,冲一旁的锦屏吩咐道:“捆起来,随我一同去兴庆殿面见皇上。”
第五十五章 飞来横祸(一)
几乎在点墨于沉香亭畔自称要为先皇殉葬而强行拦下景暄的同时,刚刚在兴庆殿中落座的皇帝就接到了一个令他感到无比揪心的消息:据江陵六百里加急来报,三天前奉命入城搜寻睦王下落的官军,在江陵王府的一间客房中发现了一块镌有睦王名讳的田黄玉佩,而睦王本人仍是下落不明。
即便从得知江陵王投靠叛军的那一刻起,皇帝就敏感地意识到他寄予其厚望的这位长子很可能因此而凶多吉少了,可此刻一旦真的接到这样的禀报,皇帝心中仍难以抑制地感到一阵烦乱难安。
看来,今天的确不是什么好日子!
皇帝一想到再过上一会儿,他还要不得不亲自去给正躺在棺材里偷偷冲着他乐的两个可恶的女人扶灵送葬,就觉得心口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
“‘尚父’、晋国公、中书令李进忠大人到!”殿门外传来嘹亮的唱名声,才使得皇帝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走进殿时似乎的确没在殿中守候的群臣中见到李进忠的身影。
然而,当殿外的唱名声刚落,李进忠满面怒容地疾步走进兴庆殿时,皇帝的目光却紧紧盯在了他的身后:跟随在李进忠身后走进兴庆殿来的不正是已在宫中失踪多日的来兴儿吗!
“尚父,今日是先皇百日大祭的日子,您为何会姗姗来迟呀?”当着兴庆殿中文武群臣的面儿,皇帝不便直接诘问来兴儿,遂向李进忠问道。
令皇帝没想到的是,李进忠快速走至殿中,未及回答自己的问话,竟首先扑通一声跪倒在阶前,沙哑着嗓子高声叫道:“皇上啊,非是老臣有意来迟,若非来兴儿出手相救,老臣刚才只怕已命丧于南内门外了呀!”
“什么?!”
包括皇帝在内,兴庆殿中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李进忠,这位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难道在今天又一次遇刺了?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戒备森严的南内门外公然行刺?
“来兴儿,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论起心中的真实想法,皇帝对李进忠遭人暗算倒并不觉得十分意外:是他亲手把李进忠推到了靖宫的风口浪尖儿,在大明宫中施行什么两两连坐,祸害了数百条性命,而今有个把刺客对他施以暗算报复,也可说在情理之中,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令皇帝感到惊诧的只有两件事:今天南内四周俱有吴弼带领的禁军会同京兆衙门的府兵戒严把守,居然还有人胆敢在南内门前行刺;再者,就是刚刚从逻些城千里跋涉而归,被自己委以重任、留在身边办差的来兴儿前几日无缘无故地不见了踪影,不知所往,今天又何以会突然出现在南内附近,还出手救了李进忠?
“回爷的话,小的今日从城东春明门入城,路过南内西边的兴庆门外时,恰巧碰到有人发暗器行刺中书令李大人,小的当即纵马上前替李大人挡了一下。那刺客一击不中,又见李大人的侍从纷纷近前护卫,便立马穿房越脊逃走了。”来兴儿答得十分简明扼要,不带有丁点的夸大。
“你可看清了那刺客的身形、面目和他逃向了哪里?”今早在瑶华宫时才听王保儿说起有守门军士见来兴儿从西边出了城,没想到今天他竟从城东的春明门入城,还如此凑巧地救了李进忠一命,皇帝越想越觉得来兴儿面目可疑,又碍于当着众人的面无法直接逼问他,只得就事论事地问道。
“启奏万岁,此次刺客于兴庆门外行刺与十几日前的那次如出一辙。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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