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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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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落来着……”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吧?这其中的情由,你愿说就说,本宫不想逼迫于你。”景暄眼见得来兴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已大致猜到了几分。
“娘娘,小的在您面前着实不敢有所隐瞒。”来兴儿把心一横,鼓起勇气说道,“晋国公最初确实提出过要小的向他报告每次延英会议的详情,小的当时虽然不得已应承了下来,可是却从未向他报告过一次啊。娘娘您还信不过小的吗?”
景暄听到他既然肯主动承认与李进忠之间有过秘密约定,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点着头叹道:“可怜你这么个善良、伶俐的好孩子,却屡屡被裹挟到这些个龌龊的事情中来。我若信不过你,也不会要你把藏在心中的事都说出来啦。但是兴儿,纵然皇上答应你加入到睦王的使团之中,你一个尚未成人的半大孩子,打算如何到千里之外的逻些城救回母亲呢?”
景暄贴心而温暖的一番话触碰到了来兴儿内心的痛处,他努力抑制着不让眼里的泪水喷薄而出,竭力做出轻松而自信的表情,答道:“请娘娘放心。这些年小的蒙各位主子恩赏,倒是颇攒下了些银钱,我打算用它们来为母亲赎身。吐蕃人既然花钱从别人那儿将我母亲买来,我想,他们一定会为了得到更多的钱财答应我的。”
景暄被他的异想天开逗乐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来兴儿说的有些道理。
她沉吟着说道:“你既信得过本宫,说出了实话,那本宫不妨也实言相告:在本宫看来,这件事可能远比你想像得复杂得多。其中具体的缘由你知道了无益,我现在也不便多说什么。睦王后日就将离京,本宫答应你,到时你会成为他的随员一同前往逻些城。只是,你母亲的事在你们到达逻些城之前暂时不必向旁人提及,到了那里,你可以依你的办法去试上一试,倘若不成,你可以直接向睦王禀明事情原委,求他设法帮你接回母亲。这些,你都记下了吗?”
来兴儿听得虽不甚明白,但听到景暄答应他会跟随睦王出使吐蕃,心里还是乐开了花,忙不迭地向景暄叩头道谢,答道:“小的都记下了。”
景暄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她预感到来兴儿此去,极有可能坠入更大的一场是非漩涡之中,但因这种预感目前还只是出于她的分析和猜测,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和事实证明这种预感是对的,她便无法出言阻止来兴儿千里救母的孝行,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对他有所提醒罢了。
眼看着来兴儿乐呵呵地就要起身向自己告辞,景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口问来兴儿道:“夏氏遇刺那天,你曾到尚服局去过,可有这回事吗?”
来兴儿正处在满心欢喜之中,被她冷不丁问起此事,不由得心头一紧,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小的不敢欺瞒娘娘,确有过此事。那天晋国公和林树大人当着皇上的面儿在延英殿起了争执,两人互殴都受了伤,小的奉旨送晋国公回府休养,回宫路过尚服局门前,恰巧遇到锦屏和樱儿带着几个宫女来取两位娘娘的仪服,就跟着进去串了串门子。”
他实在不敢说出其中的实情,只能扯谎来敷衍景暄。
景暄询问此事的用意并不在来兴儿身上,因此对他话中的漏洞竟未理会,接着问道:“那天在尚服局中你都见到了哪些人,还记得和她们都谈论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来兴儿见景暄没来由地打听起尚服局的事来,心中暗叫不妙:难道是那果儿姑娘漏出了马脚,引起了娘娘的怀疑?他情知那天在尚服局院里的所见所闻有锦屏、樱儿等人在场,扯不得任何谎,只能如实向景暄叙说了一遍。
“你是说当时尚服局中只有钟氏掌衣和一个名唤果儿的织补宫人两个人吗?婉容的仪服明明头天就做好了,第二天却突然脱落了两行针脚,那果儿为了找寻修补仪服所用的丝线,专门跑到南内向太妃索要?”景暄从来兴儿的叙说中立刻便发现了蹊跷的地方,紧盯着问道。
“是啊,这些锦屏没向您禀报过吗?”
景暄狡黠地眨眨眼,语带揶揄地说道:“锦屏啊,她的心思不知都操在了谁的身上,问起那天的事,她除了记得在门外遇到你,竟是什么都记不清了?”
来兴儿听了,立马后悔得只想捶自己两拳来解气……
待来兴儿走后,景暄重又捧起那本名册,一页页地检视着上面的一个个人名,不多时,她就牢牢记住了其中的两行小字:钟氏玉娟,河南道河南府人,显庆四年采选入宫,先在浴堂殿当差,后奉调尚服局,现任六品掌衣;唐氏果儿,林邑国人,其父纳布罗因兵败腰斩,其人随后被没入掖廷为奴,曾在浴堂殿当差,后入尚服局充作织补宫人。
第二十七章 “天音”秘技(一)
河中重镇失陷,宫内嫔妃遇刺,朝廷竟不顾皇家体面主动结亲示好于外藩……从这一连串的事件中,生活在长安城内的人们分明感受到了新皇帝自登极以来,正在经历着最严峻的考验。
接连数日,京兆府及长安、万年两县衙门缇骑四出,把长安城内的二百零八座坊里翻了个底朝天,逐门逐户搜查入宫行刺的凶手,结果却一无所获。
奉旨主持靖宫事宜的新任中书令、晋国公李进忠一怒之下,宣布在京城实行宵禁,凡违令者一律视为入宫行刺的重大嫌疑人,先行收牢羁押。于是,短短几天内,长安城内的乞丐、醉汉等各色人等就塞满了府、县衙门的各处班房,而真正的刺客仍是一个没抓到。整座长安城反倒因此一到定更时分便变得死气沉沉,像是一座空城。
明天就是睦王正式离京,出使吐蕃的日子,夜近二更时分,长安城东北隅长乐坊太真观内的一间净室仍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净室内,一身道士装束的芙蓉正盘腿坐在床上,静静地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几天前,芙蓉正是在此人的协助下,精心组织策划了一次惊世骇俗的宫内行刺行动,成功清除了杨氏余孽、化名为夏海棠的杨棠儿。
而今,共同的利益又将驱使她们再次携起手来,一起面对不测的未来。造化真是捉弄人哪,以前明明是名利场上的对手,今后却要成为复仇路上的战友,世间的事有谁能真正说得清、猜得透呢。芙蓉不无感慨地想着心事。
“吱扭”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
“你终于来了。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芙蓉欠身下地,迎上前问道。
“有劳司正久等了,一路上倒还顺利。”一个悦耳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如今的形势。我只能趁夜悄悄前来。”
芙蓉听来人在自己面前犹用假声说话,嘴角一撇,揶揄道:“我可不是来兴儿那个傻小子,嬷嬷犯不着浪费这一副好嗓子。请坐下说话吧。”
钟嬷嬷咯咯笑道:“司正莫怪,老身至今一想起来兴儿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仍忍不住想笑。今儿晌午,他还跑到尚服局来,嚷嚷着要见果儿妹妹,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说什么?”芙蓉着实吓了一跳,忙追问道,“来兴儿跑去见唐果儿做什么?他见到她人了吗?”
钟嬷嬷不客气地走到床边坐下,笑意未尽地答道:“除了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个事,还能有什么别的?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他心目中的果儿妹妹竟会是一个年届五旬的老太婆。哈哈。放心吧,司正。要是让他们两个碰上了面,我演的这出戏不就穿帮了嘛。”
说着说着,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拿眼斜睨着芙蓉说道:“不过,我来此之前刚得到个消息:来兴儿这小子也被差去随睦王前往逻些城了。如此一来,司正的一番苦心安排怕是要落空了吧。”
芙蓉虽吃惊,表面却不露声色地应道:“我哪里有什么安排?来兴儿与我们本无甚牵涉,那夜要你将他放在太掖池边也只不过是感念他恪守诚信,不想害他性命罢了。嬷嬷此来,不会只是为了来兴儿吧?”
钟嬷嬷嘿嘿笑道:“司正既如此说。不提他也罢。皇帝此次差睦王出使吐蕃,名义上是借结亲修好外藩,实则也是为了伺机捉拿张大将军回京,司正难道就甘心眼瞅着他们前往逻些城而毫无作为吗?”
芙蓉听她倏地便切入了正题。且话里话外颇带着些奇货可居的傲慢之意,心中恼怒,冷冷地说道:“芙蓉现已流落到栖身道观的地步,堪堪自保而已,哪还敢奢谈什么作为?倒是太妃娘娘本就出身南域,长宁公主不久也将嫁与吐蕃赞普为妻。娘娘此刻想必是盼着睦王能早日功成返京,到时好让女儿衣锦还乡吧。”
钟嬷嬷听得脸色一变,咬着牙说道:“司正这话里竟藏着一把刀。回想从前张皇后活着时,是如何对待我家娘娘的,几次三番的构陷、栽脏,若不是仰仗着先帝爷一力护持,我家娘娘没准就活不到今日了。即便是这样,我家娘娘慈悲为怀,不计前嫌,于张皇后故后又是如何对待司正的,且不说命我相助你除去杨氏贱婢一事,单说两个月前,张大将军被李进忠打得大败,仓惶逃出京城之时,若不是我家娘娘发话,纳珠岂肯带着他投奔吐蕃安身?现如今,我家颖王被贬江陵,公主又行将远嫁外藩,儿女离散,正是我家娘娘伤心欲绝之时,想不到司正非但不愿出手相助,反而语带讥讽,对我家娘娘出言不逊,好不令人感到寒心哪!”
芙蓉见她着实恼了,遂捧上一碗茶,笑着赔礼道:“嬷嬷你多心了。芙蓉一向对太妃娘娘心存感激,如今眼看着太妃娘娘有了为难之事,怎会袖手旁观?只是碍于千山万水,路途遥遥,我纵然有心,也使不上力呀。”
钟嬷嬷眼皮一撩,没好气儿地说道:“芙蓉司正一夜之间能于大明宫内召集起几十人同时向两处宫殿发起攻击,我实在想不出京城之内还有谁有如此本事?有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地拿好话来填塞人。”
芙蓉不急不恼地坐到钟嬷嬷身边,继续笑着说:“嬷嬷承蒙太妃娘娘视为心腹,一定是个明白人。朝廷内外交困,新皇帝寝食难安,如今的情势,对谁最为有利呀?自然是昔日的颖王殿下。两年前丽贵妃趁我家皇后娘娘全力对付太子之机,竭力在先帝面前钻营,为颖王谋得了天下兵马元帅,意图待时机成熟,便取太子之位而代之。颖王殿下的确英武过人,不负众望,亲率大军不出两月就从叛军手中收复了东都,在朝内外树立起了威信,当时朝中就有传言:颖王之才远在太子之上,将来坐天下者,非他莫属。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在先帝心中,太子仍是未来天子的不二人选,他于病危之际,对李进忠的倒行逆施采取了默许的态度,致使我家皇后娘娘命丧奸人之手,而你家的颖王殿下也于新皇登极后不久,被贬离京城。
丽贵妃,不,如今蜗居南内的太妃娘娘自然不甘心一时的失败,于是,她一方面差你暗中找到了我,想借助皇后娘娘多年来安插在宫中的暗中势力搅乱京城;同时,利用颖王当年收复东都之时暗自与叛军建立起的联络渠道,传信给叛军,要他们在北面发起攻势,一举攻占河中,而这一切,都是在为颖王在南方起事创造有利的时机。嬷嬷,我说的这些都不只是虚妄的好话吧?”
第二十七章 “天音”秘技(二)
钟嬷嬷再也坐不住了,跳起身来手指着芙蓉,费力地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芙蓉莞尔一笑,故作神秘地答道:“芙蓉如今虽形同丧家之犬,但还不至于眼盲耳聋,对近在眼前的事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太妃娘娘心里明白,一旦离开了皇后娘娘,无论是张大将军也好,还是芙蓉小女子也罢,都闹腾不出什么大事的。正因如此,她才会及时地向我们伸出援手,因为她知道,我们终将会投奔到颖王殿下这竿大旗之下,成为颖王夺取天下这个大棋盘上的一兵一卒的,我说的不错吧?”
钟嬷嬷被她问得瞠目结舌,答不出话来:多年以来,她和她的主子忍辱负重、费尽心机谋划的这一切,须庾之间便被芙蓉一丝不留地揭去了伪装,暴露无遗,这使她感到不寒而栗、不知所措。
芙蓉见钟嬷嬷满面惊恐地呆立无语,淡淡地接着说道:“嬷嬷提起往事,勾连得我也接二连三地说了这许多出来,是也不是的,嬷嬷不必当真。现如今你我还都只是见不得光的人,空谈谋夺天下未免可笑,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吧。太妃娘娘究竟要我做些什么,嬷嬷还请直说无妨。”
钟嬷嬷只得讪讪地说道:“我上了年纪的人,司正方才说的什么,我竟一点儿也没往脑子里去。今晚娘娘差我来,是想问问姑娘,可要带封书信给张大将军?”
芙蓉暗笑她倚老卖老装糊涂,自己今晚有意把话挑明本是有目的的,只是现在不便对钟嬷嬷明说,遂也故作不解地问道:“带封书信给大将军?这个自然是好,只不知信里要说些什么?又要托什么人带去呢?难道睦王的随从里有太妃娘娘派去的人?”
钟嬷嬷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家娘娘舍不得公主远嫁,想请张大将军设法阻止吐蕃答允这门亲事。司正信写好交给我就行了,自然有人会将司正的信原封不动地交到大将军手中的。”
芙蓉听她说得轻松,心里却知道这是件极为棘手的事:向来都是外藩来长安求亲,视迎娶皇家公主为举国荣幸之事。而今朝廷遣亲王主动向外藩提亲,已属破例,况且出降的并非寻常的宗室女,而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妹妹。吐蕃如果拒绝这门亲事,无异于向朝廷宣战。对,吐蕃与朝廷开战,与叛军形成南北夹击之事,这不正是丽太妃母子希望见到的结果吗?
寻思到这一层利害关系。芙蓉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位从蛮夷之邦嫁入宫中的美艳女子丽太妃,她为了助儿子登上皇位,竟不惜引狼入室,使整座江山陷入分崩离析的危难境地,心计如此阴狠歹毒,怎么配作天下之母?
芙蓉自问之所以誓死追随张氏一门,除了她家世受张氏大恩之外,更主要的是张氏一门世代忠于朝廷,勋业辉煌,尽管与杨氏一族多年来争斗不断。但却从未做过卖国求荣的勾当。芙蓉一直把效忠张皇后当做是效忠朝廷一样看待,现在,钟嬷嬷要自己给张谅写信的真实用意昭然若揭,却以母女亲情作为借口,令自己难以推脱,这可如何是好?
钟嬷嬷见芙蓉只是沉吟不语,并没有要动笔写信的意思,联想起她方才点破太妃母子谋取天下的一番话,隐约猜到了几分芙蓉的心思,遂语带要胁地逼问道:“司正是个聪明人。区区一纸书信的小忙都不肯帮,叫我怎么向娘娘回话呢?司正打算在这道观中住上一辈子吗?”
芙蓉既打定主意决不肯写下这封可能招致无穷祸患的书信,却也不便明着回绝,她灵机一动。笑着对钟嬷嬷说道:“嬷嬷真是老糊涂了,太妃娘娘交待下这样的差事您也不劝劝?”
钟嬷嬷绷紧了面孔问道:“司正此话怎讲?”
“我是说娘娘把事情搞颠倒了。”芙蓉煞有介事地答道,“嬷嬷试想,张大将军贵为皇亲国戚,皇后娘娘的亲兄弟,怎么会听信我一个女流之辈的话呢?当今皇上都明白这个理儿。巴巴地派儿子不远千里赶往逻些城,想要把大将军捉拿回京,以彻底瓦解我们,娘娘怎么想不到,大将军曾做过颖王的副元帅,颖王发句话,岂不远胜我百倍?”
饶是她费尽脑汁,于片刻间想到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敷衍、推脱,钟嬷嬷仍不肯就此罢休,话锋一转,说道:“司正的话我会如实向娘娘回禀的,相信其中的原委情由娘娘自会分辩得清。除此事外,娘娘还有句话想问问司正:含冰殿那个贱婢死后,司正是打算就此收手,还是另有所图?”
芙蓉径直道:“太妃娘娘希望我做些什么,嬷嬷直说就是。”
钟嬷嬷嘿然冷笑道:“既然方才司正已把话都挑明了,我也不须再隐瞒什么。逻些城司正鞭长莫及话犹可说,这京城之中,娘娘还指望司正再闹出点儿动静出来,希望司正莫再推脱。”
芙蓉随即应道:“娘娘大仇未报,杨氏孽子尚存,芙蓉自不会为图一已之安而无所作为,这一点请太妃娘娘放心。”
钟嬷嬷听她答得如此果绝,与刚才叛若两人,不由得问道:“司正既然已知我家娘娘所谋者为何事,我倒想知道司正这么做所图的又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替皇后娘娘报仇吗?”
芙蓉直盯着钟嬷嬷的双眼,反问道:“嬷嬷是哪里人氏?”
“河南道河南府人氏,司正问这作甚?”
“嬷嬷是中原人,为何要不顾性命地帮着太妃娘娘里通外国,贻祸天下呢?”
钟嬷嬷脸一红,神色凄厉地答道:
“原来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肯写信来着。你所谓的里通外国、贻祸天下在我眼里,都只不过是为了今后的长治久安而采取的权宜之计罢了。
当今皇帝阴险狡诈,怎比得上颖王宽厚贤明,他在位一日,天下的黎民百姓便不可能过上好日子。我自打十四岁入宫,到今天已在宫墙之内渡过了三十多个春秋冬夏,在漫长的日子里,我可比不上你芙蓉司正,一入宫就高高在上,享受着皇后的宠信和众人的恭维、巴结,直到我家丽妃娘娘自林邑嫁入长安大明宫之前,我还只是一个未入流的粗使宫女,整日被人呼来喝去,穿的是粗布衣杉、吃的是别人剩下的残羹冷饭,这种日子你能想像得到是一种什么滋味儿吗?
第二十七章 “天音”秘技(三)
不过,老天还算有良心,把丽妃娘娘和我这一对苦命人儿撮合到了一处。她一个蛮夷女子,被父兄当作贡品进献给当朝皇帝,离乡背井嫁入陌生的禁宫,尽管因姿色出众受到皇帝的宠爱,却受尽了众嫔妃和宫人、宦者们的刁难欺侮,在她最孤立无助的那段日子里,只有我陪在她身边,伴她熬过一个个漫长的夜晚,而她也投桃报李,一路提携着我走到了今天。这么多年来,我们俩相依为命,在这座充斥着夫妻反目、骨肉相残的大明宫一步步挣扎着活了下来,娘娘和我名义上虽是主仆,但实则情同姊妹。
我虽是中原人,但在这所谓的礼仪之邦又有谁顾及过我的死活、尊严,只有在我家娘娘那里,我才感觉自己活的真正像个人,里通外国就将贻祸天下吗?笑话!现在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曾经为了保全储君之位而抛弃发妻,为了一已之私不惜采用卑劣的手段,雇人顶罪,他有什么资格做皇帝,治理天下!”
钟嬷嬷说到激动处,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芙蓉想起自己和张皇后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情形,叹息一声道:“芙蓉一时失言,嬷嬷别放在心上。待把皇后娘娘身后的事一一料理妥当后,芙蓉情愿终生修道,再不理会这尘世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了。请嬷嬷回禀太妃娘娘,她的意思芙蓉已明白了,至于该怎么去做,芙蓉自有道理,就不劳娘娘和嬷嬷费心了。”
钟嬷嬷来见芙蓉之前,曾和丽太妃两人计议过,欲趁热打铁,将芙蓉一手掌控的这股势力收归已有,作为埋伏在皇帝眼皮底下的一支奇兵。眼下叛军、吐蕃两处她们皆有隐秘渠道与之联络,可以加以利用;颖王身在江陵,正在暗中招兵买马。准备待时机成熟,便可举旗起事。她们的薄弱之处恰在京城之内,而张皇后留下的这支人马正弥补了这一不足。
听芙蓉话里颇有隐遁之意,钟嬷嬷一阵窃喜。忙换过一副笑容说道:“司正这么说就误会我家娘娘的一番好意了。咱们既才有过成功的合作,以后自然还得携手共谋大事,不然的话,到时司正固可入山修行,宫里的一干兄弟姊妹们该依靠谁为他们谋求荣华富贵呢?”
芙蓉微微一哂:如今能为张皇后效命的人大半已在此次清理宫务的过程中被放出了宫。仍留在宫中的多数她也早替他们做好了打算,只待仇人尽除之后,她便会让他们永久地处于休眠状态,在他们各自的人生履历中彻底抹去张氏残党的痕迹,任由他们像寻常宫人宦者那样过平静的生活。
丽太妃的心思早在钟嬷嬷当初主动找到她接洽时芙蓉便一清二楚,而今听到钟嬷嬷如此急不可耐地问将出来,芙蓉感到好笑的同时,也萌生了探听对方宫中实力的念头,遂顺势说道:“太妃娘娘肯接纳下这些可怜的失主之人,芙蓉自然感激不尽。如果太妃娘娘再能出手相助。帮他们报了故主杀身之仇,我相信他们定会心甘情愿地为太妃娘娘效力,只是这件事比起入宫行刺来更加凶险十倍,纵有太妃娘娘相助,依目前的形势而言,也不足三成胜算。”
钟嬷嬷见芙蓉果真有隐退之心,并不挟众自持,竟与自已谈论起安置手下众人的条件来,更是喜出望外,对芙蓉的防备之心渐渐松懈了下来。试探着问道:“司正要为皇后娘娘报仇,可是要杀了李进忠?”
芙蓉有意卖个破绽给她,皱起眉道:“正是。李进忠自非一个夏氏宫嫔可堪比拟,他如今身为百官之首。又是奉旨主持靖宫事宜的钦差,且不说寻常出入扈从如云,一座晋国公府更是防范严密,水泼不进,普通人要想接近都难上加难,更别说刺杀他了。不瞒嬷嬷说。芙蓉思虑多日,尚未想出除掉此贼的办法。”
从芙蓉的话中,钟嬷嬷大致猜测出芙蓉掌控的势力多集中在大明宫中,而李进忠身边尚没有张氏一党的眼线,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李进忠气焰正盛,目前要刺杀他确实不易。不过,皇后娘娘死在他的手上,这个仇司正是非报不可的,我家娘娘既诚心与司正相交,对此事已有所安排,假以时日,必叫司正如愿。到时希望司正不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才是。”
芙蓉见她说得认真,不像是虚妄之言,心下不免惊骇,正犹豫着该不该详细问问她们有什么安排,可以帮自己除掉李进忠,又听钟嬷嬷说道:“睦王出使期间,我家娘娘不希望长安城内风平浪静,倘若司正此时再在宫中弄出点儿动静出来,那李进忠就离死不远了。”
芙蓉满面狐疑地问道:“太妃娘娘有什么安排,嬷嬷能否透露一二,好让芙蓉明白该如何去做?”
钟嬷嬷提醒芙蓉道:“杨氏孽子尚存?司正如欲对汪才人的儿子下手,还是尽早些得好。”
芙蓉勃然大怒道:“嬷嬷什么都知道,怎么不自已去弄出点儿动静来我瞧瞧,仅仅编造些鬼话出来吓唬人有用吗?”
钟嬷嬷自以为已探明芙蓉的底牌,有恃无恐地回道:“司正欲为一干属下寻个可靠的归宿,就没想过要备下一份见面礼吗?况且目下李进忠刚刚奉旨主持靖宫事宜,此时司正如在宫中再次得手,不仅使他在当今那位皇上面前颜面尽失,而且也为日后除掉他做了一个铺垫。面对这样的好事,司正为何要发怒,我的确搞不明白。”
芙蓉一怒过后,自知失态,可又不想在钟嬷嬷面前轻易服软低头,她吃准了丽太妃在宫中实力有限这一点,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答应嬷嬷,在睦王返京之前叫人设法在宫中除去那孽子。但嬷嬷也须得向我保证,三个月内李进忠的人头必须落地。怎样?”
钟嬷嬷毫不犹豫地应道:“行,那就一言为定。我即刻回禀娘娘,静候司正佳音。”
许是交易终于达成,心情愉快的原因,她又用起那悦耳的声音向芙蓉问道:“来兴儿那小子当真不是司正的人?我听说他倒是进出过晋国公府两回,也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芙蓉的心情却远不如钟嬷嬷那样轻松,反唇相讥道:“嬷嬷大可施展‘天音’之术,逗引他说出一切,又何必几次三番地问我?两年前他在东宫差点儿坏了大事,这样的人我可不敢再用,就把他交给嬷嬷戏耍吧。”
钟嬷嬷讨了个没趣,边向外走,边恭维道:“司正果然有本事,在李进忠的眼皮底下竟然觅得如此安静的藏身之所,好不叫人羡慕。”
芙蓉边送她出门,边随口答道:“这样的地方在京城里我还备有几处,嬷嬷将来如用得着,尽管开口就是。”
第二十八章 隘口遇袭(一)
半个月后……
陇右节度使辖下鄯州积石山星宿川,出了前面不远处那座隘口,就是吐蕃境内了。这里在短短的一个月前还曾被吐蕃战力超强的“天蝎军”一度攻破,如今因为当地百姓联合驻留鄯州的少数官军的顽强抵抗,又重新成为了两邦之间的一道边界线。
一支近千人的队伍自鄯州城出发,到达星宿川隘口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这支队伍当中一匹枣红色矮种胡马背上,身披玄色锦缎披风的来兴儿手搭凉蓬,凝神眺望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脉上方那一道耀眼的雪线,俯首劝佝偻着身子站在马前,手牵缰绳的尚敬道:“尚公公,这里不比京城,五月飞雪是常有的事儿,您身子弱,还是坐到后面的车上去吧。一路上牵马坠蹬,叫小的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尚敬吓得转身匍匐在地,连连叩头道:“敬请王爷千万慎言。老奴乃刑余之人,如今能为王爷效些微劳,已是老奴的福份。王爷如此抬爱,老奴着实承受不起。”
来兴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这一路走来,尽管明知自己只是个冒牌王爷,尚敬仍固执地坚持亲自牵马徒步而行,眼见着马上就要进入吐蕃境内,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自己年纪轻轻地坐在马上尚感呼吸不畅,更遑论他年过五旬的人了,本想着好意劝他不必如此认真行事,却不料反惊着了他。来兴儿只好用眼神儿向身旁的林树求助,希望他能开口劝一劝尚敬。
林树没有理会来兴儿,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前方问随队的向导:“咱们现在离杨树驿还有多远,定更时分能赶到那里吗?”
那向导躬身答道:“回大人的话,过了前面的星宿川隘口。再有五里多路程就是杨树驿了,天黑前赶到那儿投宿应该没有问题。”
林树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来兴儿说道:“尚公公说得对,咱们马上就要进入吐蕃境内了。王爷更加大意不得。在抵达逻些城外的农歌驿前,一切还是维持原样不变为宜,尚公公身子要是顶不住,也不必勉强,尽管按王爷的吩咐去做就是。”
尚敬吃力地站起身。笑道:“多谢林大人的好意,小老儿还能支撑些时日。吐蕃不同于关内,天候多变,林大人一路操劳,也须得保重才是。”
来兴儿却迫不及待地问道:“大人,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农歌驿,和睦……”话才说了一半,猛然醒悟道又说漏了嘴,急忙硬生生地打住,尴尬地冲林树吐了吐舌头。
林树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向护送使团的禁军带队校尉命令道:“前面隘口地形险要,道路陕窄,不利大队人马通过,你且派斥候先行探看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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