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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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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苏芩出丑,反而是陆霁斐处处相互,如此情状,自有不满者。
“苏三姑娘,苏老首辅五服未满,你这又是吃酒,又是吃肉的,不觉太放肆不孝了吗?”说话的是清河侯府的沈宓。
清河侯府虽是钟鼎之家,三代世袭列侯,却亦是书香之族,富贵又清高。沈宓之父仕途出身,乃前科探花,置兰台令史,又被先帝钦点为巡盐御史。有名有权,是继苏芩后,被陈太后看上,给郴王内定的王妃。
苏芩一杯梅花酒下肚,神思已有些恍然。
“祖父说,礼之所以能行,是因礼本于人心。这些做给外人看的东西,苦的都是自个儿。”
苏芩单手撑着下颚,露出一截纤细臂弯,肌肤丰泽,雪白细腻。再看那脸,衬着一点酒色,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更添妩媚风流态。
苏龚在世时,最是不喜这些婚丧俗礼,觉得有违悖论,耽误朝事,至此,一概不守。如此出格之举,苏芩原以为只世间独一份在,却不曾想,后头还能遇到一个陆霁斐。
怪不得祖父日日夸赞,这厮确与祖父有三分相似,只却更比祖父心思缜密,心狠手辣。
酒不醉人人自醉。众人盯着苏芩,满鼻酒香,动了羡慕之心,产生种种幻想。
沈宓立在宴案后,看到众人丑态,暗自攥紧绣帕,然后下意识往郴王那处看去,果然见人也是一副如痴如醉之态,甚至满眼心疼。心疼这样一个美人,竟被陆霁斐拱到了手。
“歪理。”沈宓气急,怒骂出声。
苏芩歪了歪头,突然起身,扬手就将手里的梅花酒泼到了沈宓身上。
一改方才慵懒之态,苏芩正色道:“我苏三的祖父,哪里容得你置喙。”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些方面,两个人还是一样一样的……大疯狗现在的脾气很有小时候姀姀无理取闹的风范啊。
第17章
在苏府未败前,苏芩是最众星捧月的那个人。
苏府败后,新帝继位,沈宓上位,被陈太后相中,一朝翻身。她得意洋洋的在贵女圈内暗示炫耀,甚至还想逮着机会狠狠教训苏芩一顿,瞧瞧她那落魄的模样。
她原以为今日梅花宴是她的机会,却不想这苏芩竟成了陆霁斐的妾。
沈宓暗咬牙。
不过只是一妾罢了,便是正妻,看到她这日后的郴王妃,不还要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
胡乱抹了一把脸上被泼的梅花酒,沈宓气得连脸都歪了。一个破落户,竟敢如此待她!
“苏芩,你实在欺人太甚!”
沈宓本也是姿色过人,但被酒水泼了脸后,那妆便褪了一半,瞧着有些狼狈,自然不能跟苏芩这种粉黛未施,却明媚妖娆的天生美人比。
“欺人?我欺的,是人吗?”苏芩虽只吃了一杯酒,但不知为何身子却轻飘飘的,脚下软绵,仿佛行走在棉絮之中。她面带红晕的捧着手里的酒杯,斜斜往旁靠过去。
陆霁斐站立起身,慢条斯理的揽住人的纤腰。
沈宓气急,拿起宴案上的酒杯便要泼,被赵嫣然制止。
“沈姑娘,不可呀。”赵嫣然急道。陆霁斐正揽着苏芩,若沈宓这杯酒泼下去,泼的可不单单只是她一个人。
沈宓听出赵嫣然的意思,心头怒火瞬时熄灭,硬生生的咽下了这个亏,憋屈的自己双眸涨红,几乎气绝。
苏芩是个破落户,陆霁斐可不是。
沈宓听父亲说,陆霁斐仗着皇帝年幼,顶着先帝托孤的名头,将大臣的“奏章”,阁臣的“票拟”,皇帝的“批红”,一手操控,其权势可谓遍倾朝野。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地位。
如今的陆霁斐,可不是她沈家能惹的起的。
“姀姀吃醉了酒,本官就不多陪诸位了。”陆霁斐风轻云淡的撂下一句话,根本就没将沈宓放在眼里。
沈宓眼见陆霁斐这副嚣张模样,气得眼泪涟涟,扭身就朝郴王的方向行过去,却不防郴王疾步起身,略过沈宓,拦住了陆霁斐。
“陆首辅,表妹吃醉了酒,还是由本王送她回府吧。”
陆霁斐低笑一声,揽着苏芩腰肢的手渐施力。苏芩娇哼一声,软绵绵的戳着人心窝。
“王爷大致是忘了,姀姀已是本官的妾。本官疼她还来不及呢。”留下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陆霁斐搀着人,翩翩然而去。
郴王站在原处,只一想到陆霁斐与苏芩将要做出的亲密事,便怒不可歇,呲目欲裂。
“王爷。”沈宓一边擦拭着脸上的酒水,一边可怜兮兮的往郴王这处靠。
郴王正在气头上,看到沈宓那张与苏芩不知差上几倍的脸,只觉心中犯恶心。
若不是看中沈宓身后的氏族,他又何苦委屈娶这么一个女子。
“离本王远些。”郴王怒扔下这句话,便赶紧抬手将夏达给招来了。“去,将秦氏接来。”
“是。”夏达会意,疾奔出去。
沈宓被郴王的厌恶态度所伤,一时怔愣,整个人愣在当场。
郴王发泄了怒气,转头看到沈宓那副模样,想起她身后氏族,又看到周边这许多皇城中人,方才觉出不对,软下几分语气道:“这陆霁斐实在欺人太甚,沈姑娘放心,本王必会为沈姑娘讨回公道。”
郴王长相虽不及陆霁斐,但也算是俊美丰儒,沈宓当即便转悲为喜,欣喜点头。
那头,陆霁斐扶着苏芩,走在房廊下。
细雪飘漾,青松堆絮。溯风冷冽中,陆霁斐的脚步又平又稳,但那箍在小姑娘腰间的手,却越发施力,紧到指骨泛白,就似在刻意隐忍着什么。
怀里的苏芩,热乎乎的滚着梅花酒香,隔着一层衣物,能感觉到衣内软绵的细肉,一把掐不到骨头。陆霁斐压着一股气垂眸,触目所及,怀中美人,该鼓的地方鼓,该细的地方细。
苏芩迷迷糊糊的睁眼,看向眼前的陆霁斐,檀口轻张,露出一点红润小舌,气若幽兰,华容婀娜。
“我知道,你,喜欢我。”纤纤素手点了点陆霁斐鼻尖,然后又指向自己。苏芩歪着身子,趴在陆霁斐怀里,嘻嘻笑。
陆霁斐没有说话,甚至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只那双幽暗眸中,眸心一窒,似受到了极大冲击。古丰深潭,涌起千层浪。
苏芩噘嘴,扬手指向廊下那数盏琉璃灯。
“你看,我都发现了。你的丫鬟叫什么蒹葭,廊下的琉璃灯上印着芦苇,还有你的手炉,衣服,唔,荷包、扇囊上,都绣着芦苇。”小姑娘伸着粉嫩手指,慢吞吞的掰扯。
苏芩的芩字,意指芦苇。
陆霁斐面无表情的斜睨人一眼,然后抬手一推,苏芩的身子便软绵绵的靠到了房廊下的美人靠上。
美人靠上堆着积雪,苏芩一屁股坐下去,凉的一个激灵,却浑浑噩噩的起不来,纤细身子软绵绵的搭在那里,露出一张酒晕绯红的脸来。
溯风卷着细雪而过,扑打在男人脸上,男人恍若未觉的盯着面前的苏芩,只觉腹内烧起一股邪火。他舔了舔唇,眼见苏芩歪在美人靠上,迷迷糊糊的扯了扯衣襟,露出一截纤细脖颈,挺直的锁骨,白玉般好看,泛着粉晕。
寒冬腊月的天,明明冷的厉害,但男人的身体却滚烫的吓人。陆霁斐双眸越发幽深暗遂,腹中饿的火烧火燎的,恨不能将面前的人生吃活剥了。这身子软皮肉,不知咬上去,是何滋味……
硬咽下一口邪火,陆霁斐不着痕迹的往外看一眼。
“想太多。”扔下这三个字,男人解开身上的大氅扔给苏芩,转身就走。
廊内湿雪遍地,男人脚步略急,姿势跨的太大,似扯到了哪里,低哼出声,不得已的渐缓步速,然后快速消失在房廊尽头。
苏芩迷迷糊糊的蜷缩在厚实温软的大氅内,闻到那股子甜腻的熏香气,只觉又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姀姀,姀姀……”廊下拐角处,秦氏被丫鬟引着,急急奔过来,看到拱在那件大氅内的苏芩,赶紧把人给搀了起来。
“哎呦,你真真是要气死我了!”看着满身醉意的苏芩,秦氏一边骂着,一边心疼的替她系好大氅,让丫鬟一道扶着出了房廊。
待人走了,房廊隐蔽处,陆霁斐转身而出,往前走几步,看到落在青石砖上的那张薄薄纸片。
冷风呼嚎,半湿的纸片飘飘忽忽的卷过来,陆霁斐伸手,恰将它夹在了指尖。
这是一张歪斜的人形纸片,只有陆霁斐的小半个巴掌那么大,上头印着一点浅淡的乌黑色脚印,背面用毛笔写了三个字:陆霁斐。
陆霁斐捏着这纸片人,不自禁嗤笑出声。
这字迹,全皇城真是再寻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爷。”蒹葭抱着怀里的大氅,急急奔过来,踮脚替陆霁斐披在身上,抬眸时看到男人夹在指尖的人形纸片,面色一变。
“请爷恕罪。”
“嗯?”陆霁斐将纸片人收入宽袖暗袋内,慢条斯理的转目看向蒹葭。
蒹葭跪在冷湿的廊内,脑袋垂的低低的,露出一截白皙脖颈,纤细脆弱。“奴婢管教不严,还望爷恕罪。”
“与你何干?”
蒹葭面露犹豫色,道:“方才爷手里的纸片人,是用来打小人,驱瘟神的。”
蒹葭虽不识字,但她却认得陆霁斐这三个字。方才一瞥,看到那纸片人背后的名字,便赶紧跪下请罪。
“打小人,驱瘟神?”陆霁斐重复了一遍,脸上未见怒气,反而隐隐泛出一层笑意。
蒹葭大胆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立在风雪廊下的男人,唇角轻勾,眉目柔和,缥缈如轻云蔽月; 顾盼若流风回雪。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令人胆寒之相。
蒹葭心中发凉,撑在青石砖地上的手暗施力。
……
苏芩一觉睡醒,已在苏府。
秦氏未见踪影,反而是老太太坐在炕头,正替苏芩掖被,见人醒了,叹息一声道:“姀姀,你要嫁便嫁吧,改日让他来咱们苏府提亲。咱们不拘那些俗礼,待过头七,你便嫁吧,不然这都要蹉跎到何时去。”
“……老祖宗。”苏芩万没想到,一觉醒来,竟听到的是这番话。
“你母亲那处由我去说。你若真欢喜,咱们也不能拦着。”老太太不知苏芩是被秦氏从陆府带回来的,满以为这娇娇儿伤心的自个儿吃醉了酒,这才不管不顾的就要应了这门亲事,顺了苏芩的意。
梅花酒后劲稍足,苏芩抚着钝痛的脑袋,心虚的呐呐开口,“是,做妾。”
老太太一愣,似没明白苏芩的意思。
苏芩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因着是做妾,所以像提亲、说媒、定亲等礼节,便也都没了……”
“姀姀,你糊涂啊。就算是欢喜那陆霁斐,不八抬大轿的进去,怎么竟还给他做妾。”老太太缓过神,急道:“不行,我们苏府的女儿,怎么能给人做妾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疯狗:好饿好饿好饿
第18章
老太太原也是史侯家的小姐,嫁给了苏龚,一生顺遂,直至年老时才遭逢大难。
“老祖宗。”苏芩握住老太太的手,抚到上头干涸的细纹,声音绵软道:“是妻是妾,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咱们苏府遭逢大难,陆霁斐能娶我做妾,已是难得。”
老太太陷入沉默。她虽久居府中,但陆霁斐权倾朝野的名声早已听得耳朵里都能磨出茧子来了。若是苏府正盛时,苏芩嫁给陆霁斐做正妻,那也算是门当户对。可如今,苏府败落,连那些市井无赖都敢在他们苏府门口撒野,嚷着要娶苏芩。
如此境地,苏芩的这个妾,当的不冤。
见老太太松动,苏芩又道:“老祖宗,姀姀不瞒您,我已签了文书,早已是陆霁斐的妾,只要他想,明日便能用一顶小轿将我抬了去。”
老太太双眸微红,攥紧苏芩的小手,“姀姀,你,你怎么这么糊涂。”
苏芩摇头,脸上显出一抹笑意。
若是做妻,苏芩反倒没那么容易答应。
如今,陆霁斐与郴王为敌,后头还有大皇子等一行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可谓两面夹击,形势不容小觑。苏芩尚不能知晓陆霁斐日后下场,最关键的是,祖父的死,她尚未查明。若真是做了妻,更难脱身。
假设陆霁斐败了,扣一个谋逆的帽子,定是九族全灭。父族,母族,妻族,无一幸免。而若她当妾,连九族都够不到。她为妾,不能脱身,但苏府却在九族之外,能安安稳稳的好好活着。
苏芩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嫁给陆霁斐做妾,比当妻好的多。
“老祖宗,姀姀觉得这样很好。”苏芩将身子埋进老太太怀里,闻到那股子苦涩药味。她吸了吸鼻子,道:“老祖宗,祖父生前,可有跟老祖宗讲过什么事?”
老太太奇怪道:“怎么突然提你祖父?他一天天早出晚归的,与我十天半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
自苏龚当任首辅,便与老太太分了房。因为苏龚醉心朝事,时常半夜而归。老太太觉浅,受不住,便提了分房。苏龚也没当回事,分房便分了。直至苏龚去世,他还住在他的书房里。
“唔。”苏芩含糊应一声,想起那封信,实在不知祖父是何意。
“对了,这些日子忙的昏头,姀姀你领着红拂和绿芜将你祖父的书房收拾了吧。上次抄家,也不知被砸了多少东西,里头能卖的,就卖了吧。”说到这里,老太太突然一顿,压低声音道:“书橱后头,你打开来瞧瞧。”
苏芩双眸一亮,赶紧披衣起身。
苏龚的书房在抄家时早就被翻的底朝天,里头许久无人打扫,蜘蛛结网,残骸遍地。
苏芩推门而入,入目一片萧瑟,鼻腔内满是灰螨雾气。
用绣帕掩着鼻,苏芩提裙走至书橱前,左右四顾片刻,看到书橱上积的那层厚实灰尘,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手掌,轻蹙眉。
“呼……咳咳咳……”朝着满是灰尘的地方吹了一口气,苏芩被呛了一脸,她赶紧撇开头,用绣帕挥了挥,然后双手掰住书橱,憋足一口气往外拉。
“嗯哼……”
苏芩憋红了脸,书橱纹丝不动。
“呼呼呼……”大口喘完气,苏芩继续使劲,憋得面色通红,终于是将书橱搬开一条缝。
“啪嗒”一声,书橱后有什么东西落下来,苏芩凑过身子一瞧,只见缝内夹着一本书,薄薄一本,已被翻的破烂。
苏芩伸手将其取出来,然后拍了拍灰,打开。
只是一本很普通的书籍。
“奇怪……”苏芩喃喃自语片刻,捧着书回到耳房细看。若真只是一本普通的书籍,那祖父为何要将它藏的那么好呢?
苏芩从香枕下取出那封信,与书放在一处,琢磨了半日,依旧不得其法。
“吱呀”一声,耳房的门被打开,绿芜搂着绣篓子,一边进门,一边跟红拂说话。
“你绣工本就不好,还学二姐儿不用绣样子,当真以为自己有二姐儿那样的功夫呢?”
红拂瘪着嘴,手里拿着绣坏了的帕子,闷不吭声。
两人在外间坐定,继续绣帕子。苏芩坐在炕上,突然灵光一闪。她抽出书信,按照上头出现的数字,一一对照到书籍上。
果然,书籍上立刻被拼凑出了许多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
苏芩将这些零碎整理起来,得到一份名单。
攥着这份名单,苏芩想起郴王和夏达的异常,想起陆霁斐偏要亲自来抄苏府的事,心中惶然又震惊。
这份名单,定牵扯着什么朝政大事。
……
晌午时分,暖阳融融。
苏芩将名单藏好,坐在桌前发呆。
红拂提了食盒来,小心的替苏芩将午膳归置好。一碗八宝饭,一碗鸡蛋羹,便是今日的午膳了。
“姑娘,您将就吃些吧。”红拂见苏芩不动筷,以为是不满意今儿个的膳食。“今日老太太、大夫人,还有二姐儿的药都一并花去了大份银子,这鸡蛋还是赵厨娘自己花钱买的……”
苏芩回神,笑道:“我这就吃。”
耳房门口,绿芜打了帘子进来,一脸急色,“姑娘,陈太后来了。”
苏芩执着玉箸的手一顿,暗暗攥紧。
幼帝继位,郴王生母陈皇后被封太后,入住慈宁宫。陈家与苏府有些姻亲关系,苏芩先前常入宫,唤陈太后一声“姑母”。以前的苏芩不懂事,满以为每次瞧见自己便亲亲热热的陈太后是真欢喜自己,却不想,人家只是看中了她身后的氏族。
如今苏府败落,一行人便翻脸不认人,如今前来,怕也只是听说了自己要嫁给陆霁斐做妾一事,顺着郴王的心意来安自己的心罢了。
苏芩起身,领着红拂和绿芜往明厅去。
明厅内,老太太携苏府一众人,早就伏跪在地,静候陈太后。
苏芩跪在秦氏身旁,刚稳住身子,便听外头传来响动。明厅上挂着的厚毡已被掀起,垂花门处,那身穿宫装的妇人袅袅而来,精细宫鞋踩在濡湿的青石板砖之上,留下浅浅脚印。
陈太后四十出头,却并不显老态。她穿一件正蓝色大袖宫装常服,衣上加霞帔,外头一件淡黄色褙子,髻上戴龙凤饰,金约上缀青金石、绿松石、珍珠、珊珊等垂褂物,双耳饰金龙衔一等珠,衣绣金织龙凤纹,看上去华贵无比。
“给太后请安。”
“不必多礼。”陈太后笑盈盈的跨门而入,看一眼寒酸的明厅,也不坐,只站在那处,将老太太虚扶起来,略略慰问片刻,就将视线转向苏芩。
多日未见,苏芩比之前更瘦削纤细几分,穿一件靛青色半旧袄裙,梳垂髻,不饰妆粉,柔柔站在那里,杏眸秀颈,柳腰花媚,真不愧为皇城第一美人。
陈太后面上笑意更甚。这样的美人,怪不得连陆霁斐那样眼高于顶的人都倾心。
“近几日宫内事务繁忙,哀家如今才抽空能瞧上姀姀一眼。”陈太后抚着苏芩的手,眼眶微红,“这人都瘦了,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苏芩瞬时双眸一红,娇娇软软的看向陈太后,一副依赖模样。
陈太后见状,赶紧拉着苏芩进了一侧耳房,说些私密贴己话。
“姀姀呀,你对由检的心,姑母都知道,只是却要委屈你了。”
由检是郴王的字,陈太后只这一个儿子,自然百般宠爱,两人情分也极好。
“不委屈。”苏芩软着声音,顺势道:“只是待姀姀去了陆府,老祖宗和母亲身子又不好,姀姀就怕……”
“这事姀姀不必担忧。”陈太后喜笑颜开道:“哀家定会让由检好好照料。”
苏芩抿着唇点头,依旧一副愁容。
陈太后见状,立刻又道:“姀姀,你放心,只待由检成事,哀家定不会让他亏待了你的。”
原先陈太后还怕苏芩被陆霁斐那副皮囊所惑,如今看来,这不知事的小姑娘,竟对由检如此情根深种。这样一想,陈太后原本悬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彻底落下。
有了苏芩在陆府,还怕制不住那陆霁斐。
毕竟再硬的铁汉,都逃不过绕指柔。
“太后。”耳房外,传来宫娥的声响。“陆首辅派人替苏三姑娘送了一份礼。”
苏芩下意识攥紧绣帕,转头看向陈太后。
陈太后脸上笑意未敛,只与外头的宫娥道:“送进来吧。”
宫娥进门,将手里的盒子递给陈太后。
陈太后看一眼苏芩,把盒子推给她。“瞧瞧陆首辅给咱们姀姀送了什么好东西。”
苏芩慢吞吞的伸手接过,磨蹭半响才开了盒子。
只见里头是两张薄薄纸片,苏芩眼尖的发现其中一张就是她给陆霁斐画的小人头。不过另外一张却像是照着那张小人剪出来的,不同的是,新的小人在双腿之间多了一样东西。
苏芩尚不知人事,但陈太后却一眼就瞧见了。
她看一眼神色无辜的苏芩,掩袖轻笑。
先前陈太后还怕陆霁斐是对苏芩动了真情,如今看来,只是做玩物罢了,毕竟这样的颜色,做个妾室,确是羡煞旁人。而且听闻,苏芩小时性子骄纵,就喜作贱陆霁斐,像陆霁斐那样的人,瑕疵必报,哪里管你是男是女,是美是丑。
“姀姀,不知你何时入陆府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姀姀:夫妾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陆疯狗:呵呵。
第19章
陈太后急着要让苏芩入陆府,帮助郴王成大业。
秦氏泪眼涟涟的抱着怀里的盒子,将苏芩唤到房内。
“母亲。”陈太后已走,但那副殷切期盼着自己尽快入陆府的模样,苏芩现在都还能回想起来。对比往常那副亲热如母女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心寒。
“姀姀,你若执意,母亲也不拦你。”秦氏是疼爱苏芩的,但她知道,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自己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这里头的东西,是我成亲时,你外祖母给我的。你好好瞧瞧,千万要注意身子。”话罢,秦氏便坐在炕上不吭声了。
苏芩奇怪的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是些画本子和一些奇形怪状的瓷器。
秦氏看一眼,轻咳一声。
苏芩先打开那画本子,只见里头满是花里胡哨、不堪入目的春宫图。
苏芩瞪大一双眼,攥着画本子的手越捏越紧,下一刻便红着脸,慌慌张张的塞还给了秦氏。
秦氏囫囵接过,面露羞涩,轻咳一声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待你被抬进陆府,日后可有的享。”秦氏听说,这鼻挺腰劲,身形紧实的男人在那方面可是顶厉害的。
顿了顿,秦氏翻开那画本子,重新塞给苏芩,“这是嫁妆画,你收好。我听说那陆霁斐身旁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怕也是个不知事的,这不知事的男人最易盲打莽撞,咱们女儿家娇嫩,可受不住。到时候你们两个呀,就将嫁妆画铺在榻上,照猫画虎的做。”
苏芩想象了一下秦氏所描述的画面,原本便绯红的白腻面庞立时羞的跟三月里的桃花一般。
秦氏眼见苏芩垂着粉颈,那绯红自一双玉耳往下蔓延,整个人瞬时犹如风流娇艳的杏花般含苞待放。秦氏不自禁想,若这朵杏花绽放盛开时,该是何等美艳动人。
“这些东西……”秦氏执起那些瓷器,在盒子里头摆弄。这些瓷器拳头大小,外形多为水果状物,有盖,揭开来后露出里头一对正交缠在一处的男女。
“这是,‘夫妻之道’,姀姀莫怕羞,迟早是要知道的。”将瓷器塞给苏芩,秦氏起身,又给苏芩塞了一袋银钱,“明日你带红拂和绿芜出去置办些衣物,咱们去陆府,也不能太寒酸了,免得叫人瞧不起。”
苏芩攥着那袋银两,没有推辞,只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低头看一眼怀里的瓷器,苏芩想着,这东西怎么抄家的时候没一道搬了去呢?
瓷器和画本子里头的东西都很清楚,苏芩红着脸瞧一眼,然后再瞧一眼,突然一个机灵,想到今日陆霁斐托人送来的那张薄纸人。
她打发了秦氏,慌张将今日陆霁斐送来的那张薄纸人拿出来,再对比画本子里头的图样一瞧,立时就明白了这厮的流氓意思。
真是只不折不扣的疯狗!
苏芩气喘个不停,胡乱将画本子、瓷器、薄纸人扔到盒子里,然后唤了红拂和绿芜进来,让备车出门。
她若不出去散散,可要叫那只疯狗给气死。
……
坐在青绸马车内,苏芩想起今日陈皇后走时脸上显出的怪异表情,越发面红耳赤。但转念一想,突觉出一股子味来。
那只疯狗不可能不知道今日陈皇后来苏府了,所以那张薄纸片,不会就是特意给那陈皇后看的吧?
哼,真是处处想着要羞辱自己。
苏芩噘嘴,端起茶案上的热茶吃一口。茶叶不是很好,是去年的旧茶了,入口苦涩,苏芩只吃一口便没再用,让红拂替自己倒了杯白水。
“姑娘。”红拂在装着白水的青瓷碗里扔下两朵红梅。原本寡淡的白水立时便诗情画意起来。
苏芩勾唇轻笑了笑,想起在陆府吃的梅花酒,不禁有些嘴馋。
咦?不对。提到梅花酒,苏芩突觉奇怪。她酒量算中等,怎么一杯梅花酒就将她给灌醉了?
想起那日里的情状,苏芩蹙眉。她吃醉了酒后也不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竟惹得那陆霁斐剪了那么一个纸人给她!
苏芩大胆猜想,那酒水里头,不会是被人放了药吧?
“姑娘,到了。”
马车外,传来马车夫的声音,苏芩思绪一断,抬手拨开马车帘子看一眼,只见眼前是自个儿从前常常来的一家成衣铺。
苏芩戴上帷帽,披上大氅,慢条斯理的踩着马凳下马车。
秦氏给的银子不多,大致只能在这家店里头买一根络子。不过好在,这家店能记账。
苏芩领着红拂和绿芜进店,熟门熟路的寻到挂着成衣的地方。这些成衣只是摆样,若是瞧上了,便可让绣娘量身,重制一套。大家贵女,像沈宓之流,家中皆养着绣娘,但偶时出来散心,也会来瞧瞧这种小家流的成衣铺子。
这些成衣铺子虽比不上府内绣娘,但却意外有些新巧。
苏芩站在店中央,看到正对面那套大红色喜服,神思恍然。她慢条斯理的取下帷帽,露出一张柳娇花媚的脸来,声音呐呐道:“那套喜服,拿下来与我瞧瞧。”
“那喜服倒是不错。”与苏芩同时出声的,还有另一道声音,娇娇软软的掐着气。
苏芩转头看过去,只见成衣铺子门口站着两人,分别是沈宓和赵嫣然。
两人身后的那辆香车宝马,跟苏芩那辆青绸老马比起来,将其衬得愈发寒酸。
“苏三姑娘也来看衣服呀。”沈宓笑盈盈的进门,纤纤玉手指向苏芩看中的那套喜服,道:“取下来,与我看看。”
掌柜的看一眼苏芩,再看一眼沈宓,面露犹豫。
沈宓娇笑道:“掌柜的,你这喜服,苏三姑娘可用不上。毕竟是做妾,怎么能穿大红色的喜服呢。”
成衣铺的喜服,沈宓是看不上眼的,但只要能踩低苏芩,她便是买了,那又何妨。
苏芩勾唇,轻笑一声,“你若真稀罕这喜服,我便让给你。谁让你长的这么丑呢。”除了陆霁斐那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狗,苏芩还真没在哪个人身上吃过亏。
“你,苏三!”沈宓被苏芩一句话气的跳脚,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几乎扭曲。
红拂和绿芜站在苏芩身后,掩嘴偷笑。这沈宓每来挑衅,皆被自家姑娘踩的不知东南西北,怎么总是学不乖。
若说苏芩是皇城头筹,那沈宓便是千年老二了。如今苏府败落,沈宓竟还摘不了这千年老二的帽子。
掌柜的偷觑沈宓和苏芩一眼,原本不觉,如今一看,才知这世上,原也是有仙女的。不过说是仙女,那份颜色,倒更像是美艳不可方物的狐狸精。直将这沈姑娘衬得连些脂粉色都没了。
“哦,沈姑娘不说,我都忘了。”苏芩伸出素手,遥遥指向那面墙上挂着的所有衣裙,道:“这些衣物我都要了,派人送到苏府去。对了,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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