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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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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芩最不喜夏日里的日头,白亮亮的总是晒的人发慌,但她更不喜宁远归,所以坐在大石上,一动没动,连裙角都没挪。
宁远归见状,面露难色,他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如安。
如安上前劝道:“姑娘,您的肌肤一晒就红,若今日晒坏了,那可得养好些日子呢。”
苏芩动了动脚上穿着的绣花鞋,裙裾微漾,绣鞋尖尖缀两颗合浦珍珠。她看一眼河里那片被日头晒的蔫耷下来的荷花叶,终于是起了身。
宁远归紧张的站到苏芩身边,苏芩面无表情的侧眸看人一眼,宁远归立即离她三步远,搓着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苏芩摇着蜀扇,慢吞吞的踩着湿泥往林内去。宁远归紧随其后,却不敢靠近。
苏芩道:“宁公子,丑话说在前头。我已有心仪之人,只是母亲一直不准,才拖到今日。而今日我来赴约,也是母命难违而已。”女子说话,娇娇软软的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味道,却不知这样的她才让人更想怜惜。
“苏,苏三姑娘已有心仪之人?”宁远归露出一副惊愕表情。他神色呐呐的站在原地,看着美人倩影。
苏芩停住步子,转身,手里的蜀扇置在鼓囊胸前,遮住满目春色。一头青丝随微风飘动,缎带飞扬,裙裾如波,整个人如神仙妃子般清媚动人。
“我的心仪之人,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他有一副极好的皮囊,俊美非凡,惊艳才绝,鸣动江山。总有一日,他会铺十里红妆,以正妻之礼,将我娶回去。”
女子说话时,眉眼轻动,波光潋滟犹如浸着满目星河。她的脸上显出笑来,甜腻如蜜。
若是旁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会让人觉得贪慕虚荣,但这话由苏三说出来,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名动皇城的苏府苏三,合该嫁给这样的男子。
宁远归张了张嘴,急道:“我,我也可以为苏三姑娘铺十里红妆,以正妻之礼,将你娶回去。”
……
皇城驿站。
苏浦泽牵着苏蒲,从苏府到驿站来寻斐济。
日头正盛,两个小家伙颠颠的走了一路,热的两张小脸红通通的淌着汗珠子,被身穿黑衣的绿水领到明厅内。
苏蒲抓着手里刚买的糖葫芦,乖巧跟在苏浦泽身后,沾了满脸糖水,被苏浦泽吃力的抱上明厅内的那张雕漆椅上。
虽只一年,但苏浦泽却长高不少,他穿一件靛青色的小绸袍子,面颊上依旧带有些婴儿肥,不过因着其眉眼精致稚气,所以已隐约可见其清俊面容。
“两位稍候。”绿水并未因为苏浦泽和苏蒲年纪小,所以便怠慢,反而更细心的唤驿站内的丫鬟捧来了去暑气的香薷饮。
那头,听到消息的斐济慢吞吞的负手过来。他穿一件鱼白长衫,逆光而来时看不清面色,只在那炙热日头下衬出一身清冷气质。
“是你们两个小娃娃来找本世子?”斐济撩袍上座,看一眼糊了一脸冰糖葫芦水的苏蒲,然后再看一眼正襟危坐在雕漆椅上的苏浦泽。
苏浦泽从雕漆椅上下来,有模有样的与斐济行一礼,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的唤道:“师傅。”
斐济一挑眉,“本世子可不是你师傅。”
苏浦泽道:“师傅曾说,这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同理,这世上也不会有一双相同的耳朵。”顿了顿,苏浦泽又道:“我认得师傅的耳朵。”
斐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却在触及耳垂上的那只金耳环时动作一顿,然后突兀笑道:“小东西,哪里学的歪招?”
苏浦泽垂着眉眼,又一作揖,“是师傅教的好。”
纵然这世上并没有一双相同的耳朵,但苏浦泽又怎么能在茫茫人海中辨别出来呢?他方才说这话,只是想试探斐济罢了。
方才,斐济念着苏浦泽是个娃娃,并未将其说的话放在心上,甚至未升起任何警戒心。待察觉到时,这小东西早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说吧,来寻我做什么?”斐济背靠道雕漆椅上,端起手旁的香薷饮吃一口,眉目收敛下来,眉梢眼角满是清冷深意,再不复方才那副嚣张无脑的跋扈狠戾模样。
“今日三姐姐去了七夕林,说是与宁波侯府的庶出子宁远归有约。”苏浦泽操着一口小奶音,声音清晰道:
“宁波侯府,宁远归。”男人叩着案面,漆黑双眸微敛,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有些可怖。
苏蒲舔着冰糖葫芦,觉得如今的三姐夫就像是被抢了饴糖的姀姀。但是比姀姀可怕多了。
男人轻慢勾起唇角,声音清冷透着暗色,“绿水,本世子的绣春刀呢?”
……
宁远归万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来寻美人约个会,就被人用绣春刀抵在了古树上。
“宁公子方才说的是什么话,本世子怎么听不懂呢,嗯?”斐济手握绣春刀,尖锐的刀子插在古树上,深入半寸有余。男人的身量极高,居高临下的看着人时,压迫感十足。
宁远归突然觉得脸很疼。他上次被竹竿子抽出来的伤痕还没好全,这会子正抽抽的疼。
散着锐利冷刀锋芒的绣春刀离宁远归的脖子只有半寸,但那刀锋已将他脖颈上的肌肤划开一道细细的口子。鲜血顺着刀口往下滑,浸染了宁远归今日特新换上的袍衫。
袍衫有些厚,宁远归不仅被热出了一身热汗,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世,世子爷……”他结结巴巴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惹上这等人物的。
“宁公子还没回答本世子方才的话呢。”斐济转着手里的绣春刀,削去宁远归鬓角处的几缕头发。
宁远归被唬了一跳,他“扑通”一声就软倒在地,但在看到站在一旁的苏芩时,也不知哪处涌出来的一股勇气,硬撑着颤巍巍的腿站了起来。
“世子爷,我与苏三姑娘男未婚,女未嫁的,出来一道走走,也不知是哪里碍到世子爷了。”
“呵,”男人冷笑一声,“哪处都碍到了。”
宁远归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世子爷若是也心仪苏三姑娘,咱们可公平竞争……”
说完,宁远归看一眼近在咫尺的绣春刀,慢吞吞的往旁边移了移,脸上沁出几颗豆大汗珠。
斐济慢条斯理的抚着绣春刀柄,反身靠到古树上,颀长身影衬在绿荫葱葱下,更显挺拔俊朗。
“那不知宁公子是要文斗,还是武斗呢?”
宁远归胆战心惊的看一眼那绣春刀,“咱,咱们都是讲理的人,自然是文斗了。”
宁远归知道,这项城郡王世子就是个草包,而且粗鲁异常,只会舞刀弄棒,肚子里头根本就没点子墨水。
那头,苏芩听到宁远归的话,幽幽叹息一声。
想当年,这厮顶着陆霁斐的名头游走在皇城内时,别说文斗了,就是武斗都无人敢上前一试。毕竟这厮可是曾经将皇城内公认的第一勇士掰倒过。那勇士相传能单手举大鼎,力顶千金,可却竟败在了这么一个看上去纤瘦清冷的文人身上,自然不服,要求再战。
也不管再战几次,都是一般,惨败。
男人在做陆霁斐时,喜穿宽松长袍,显得身形清癯,有股清冷纤瘦之态。而变成了斐济后,则更喜穿那些能显宽肩窄腰,身形劲瘦的衣服。但不管如何穿,这厮扮猪吃老虎的城府心态是永远不会变的。
斐济见宁远归那副挺胸抬头的酸儒模样,面露不耐,“既然如此,那宁公子就看刀吧。”
宁远归面色煞白,捂着脸急往后退。
“不是,不是说好的文斗吗?”
男人轻勾唇角,漆黑暗眸之中显出恶劣笑意。
“宁公子选的是文斗,本世子选的是武斗。”
苏芩“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明眸善睐。
这厮真是不要脸。
宁远归再喜欢美人,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立时掩袖欲奔逃,却被斐济一脚踹翻在地。
男人撩袍,单脚踩住宁远归的肩膀,将人压着趴到地上,吃了满口泥。
碾着脚下的男人,斐济眸色冷冽,语调含冰。
“宁公子要记住,苏三,是我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姀姀:划重点,他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宁远归:……
斐狗狗:本世子的绣春刀呢?
怂泡:大佬,您的刀。
第100章
烟霞滟滟; 天净水明。
美人素手执扇,身姿袅袅立于碧色清荷前。
“姑娘……”如安紧张的看一眼斐济; 小心拉扯了一把苏芩的罗袖。
这项城郡王世子看上去实在是太凶残霸道了,万一伤了她们家姑娘; 那该如何是好?
“无碍。”苏芩抬手,轻拍了拍如安的手背,安慰道:“去给我取些水来解解渴。”
“……是。”如安犹豫着应声; 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开。
苏芩伸手拨了拨自己垂在香肩处的青丝长发; 侧眸看一眼男人,道:“昔日名冠天下的陆首辅如今却只知舞刀弄棒; 真真成了个莽夫; 真是可惜了。”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绣春刀,白皙指尖抚过锋利刀身,俊美面容上显出笑来。
“有时武力,对于某些人来说,更奏效。”话罢; 男人突然一扬手; 直接揽住苏芩的细腰; 然后往怀中一箍。
“姀姀可要抓紧了。”
“啊……”苏芩惊呼一声; 被男人拎着跳上一旁古树。
古树参差,树影婆娑; 耳畔处满是尖锐的蝉鸣声,“吱吱吱吱”的扰的人不安生。
苏芩被斐济揽着腰肢靠在身上,她双腿悬空; 藕臂攀着男人的胳膊,全身的重量都在男人身上。
男人背靠在古树枝干上,搭着腿,单手揽住怀中香软软的小姑娘,另一只手握着那柄绣春刀,插在古树枝干上,动作潇洒极了。可看在旁人眼里,只觉危险至极。
苏芩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因为双腿悬空不着地,所以她心里发慌的厉害,整个人软绵绵的脱了力,只觉身子摇摇欲坠。她知道,只要男人一松手,她就会掉下去。
“你,你别松手……”
小姑娘白着一张俏脸,小嗓子软绵绵的哪里还有方才那副骄纵的小模样,简直可怜可爱极了。
斐济爱极了这副模样的苏芩,他勾着唇,将脸凑到小姑娘的粉颈处轻嗅。甜腻淡雅的香味瞬时弥散开来,充斥在鼻腔内,男人满足的叹息一声。
“姀姀真香。”
小姑娘抖着唇瓣,哆哆嗦嗦的吐出两个字,“变态。”
“嗯?”男人松了松手,苏芩纤细的身子瞬时往下滑了半寸,裙裾翩飞,一只小巧绣花鞋落下去,砸在湿泥地上,鞋尖的合浦珍珠被贱上些许污泥。
苏芩惊呼出声,尖叫着拉住男人的宽袖,紧张到小脸煞白,指尖紧绷。
男人笑着一手箍紧那柔柔楚腰,苏芩止了下滑的态势,大口喘息。配上身上这条顺滑飘飘的水绿色长裙,柔媚动人,更显怜态。
斐济掐着小姑娘的细腰,牢牢挂着这轻飘飘的小人儿,说话时带上了揶揄笑意。“姀姀方才说什么?”
小姑娘瘪着嘴,声音软绵绵的满是委屈道:“没,没说什么。”
斐济向上一把抱住人,将乖巧又可怜的小姑娘放到自己身上。
苏芩的屁股坐在男人大腿上,纤细后背颤巍巍的靠到男人胸口,整个人的着力点虽多了,但还是有种轻飘飘的不适感。这是一种被旁人掐住喉咙的窒息,是一种身不由已的无力。
这时候的苏芩才方明白,男人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有时武力,对于某些人来说,更奏效。
对于苏芩这种吃硬不吃软的小东西,斐济若不采取些特别手段,哪里能将人好好的攥在掌心里。
“姀姀收了我的金簪,怎么都不让我进门呢,嗯?”
“哪里是我不让你进,是母亲不同意。”苏芩噘着小嘴,小心翼翼的往下头看一眼,在看到那离地的距离后,赶紧立刻攀住了男人的胳膊,死死抱住不放手。
“这等小事,我觉得姀姀是能办好的。”斐济一边说话,一边揉了揉苏芩露在外头的小耳朵。“我的姀姀,不是最擅长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了吗,嗯?”
既然当年秦氏肯放苏芩嫁给陆霁斐为妾,但必定肯放苏芩嫁给斐济为妻。像秦氏这等口硬心软的人,只要苏芩说说软话,磨上小半月,她定然会妥协。所以关键还是在于这小姑娘磨磨蹭蹭的不愿就这么简单嫁给他。
斐济可不想再顺着这小姑娘的意思蹉跎下去,毕竟他能等,他的小斐济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只闻肉香不吃香肉,他真真是馋的每日都得换条裤子,才能人模人样的出去。
“我,我哪里说的过母亲……”苏芩犹犹豫豫的话还没说完,男人那箍在腰间的手示威性的一松,她赶紧急道:“你,你不会真的要将我扔下去吧?”
男人舔了舔唇,压着怀中的小东西道:“姀姀可以试试。”
苏芩不敢试,这男人是只疯狗,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见小姑娘埋着头,不说话,只露出那截白腻粉颈,勾人的紧。
斐济箍着人的腰,把人倒转向自己的方向,面对面道:“只要姀姀说服了母亲,我立刻就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姀姀娶回府去。”
“那是我母亲,才不是你的呢。”苏芩晃晃悠悠的坐稳,红着小脸偏头,白嫩小手紧攥着男人的宽袖,掉了一只绣鞋的小脚有些慌张的晃了晃,最后踩在男人的脚上,终于落了窝。
男人抬了抬脚,让苏芩踩的更舒服些。
“姀姀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斐济一边说话,一边将脸贴向苏芩。两人离的极近,苏芩的胸脯贴到男人身上。而男人说话时,细薄唇瓣带着微凉触感,能沾到小姑娘紧抿的粉唇。
气氛有些暧昧,苏芩愈发不适。两人虽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苏芩对斐济,还是有一股不可言喻的羞赧。
日头西斜,蝉鸣更甚。
感受到胸前那股热烫绵软之感,男人无声的叹息一声,更将人箍紧几分。小姑娘红着脸,小小挣扎一番。
“姀姀还不嫁我吗,嗯?”
苏芩涨红了一张脸,鸦羽色的眼睫轻颤,她声音细细道:“祖父的事还没着落,我……”
“那沈宓不是已经将事情都与姀姀说清楚了吗?”
“可是,郴王虽然死了,但陈太后还在。而且祖父一世英名,不能毁在这群小人手里。我一定要让全天下都知道,祖父是被冤枉的。”
小姑娘瞪着一双眼,小嗓子颤巍巍的说完,眼底涌起一股水雾薄层。那股子执拗,与小时一模一样。
“那姀姀准备怎么做呢?”
“我,我还没想好。”小姑娘垂下眼眸,神色一瞬黯淡下来。
“若我给姀姀支了招,姀姀要如何报答我?”男人压着声音,字里行间透着暗欲。那只修长手掌箍在纤细腰身上,欲上不上的掐在那里,勒的苏芩一阵心慌意乱。
这可是在外头,这厮不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吧?
苏芩抬眸,偷觑一眼男人,她舔了舔粉唇,素白贝齿咬住下嘴唇,显出一圈小小粉白痕迹。“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男人上前,覆在苏芩耳畔处,压着声音说完一句话,然后趁机咬了咬那只小耳朵。
被咬的疼了,苏芩下意识蹬了蹬小腿,被男人往前一压,那剩下的一只绣鞋也落了地。
艳红的小巧精致绣鞋衬在绿茵地上,格外显眼。
苏芩捂着被咬疼的耳朵,蜷缩着脚趾,双眸瞪得红彤彤的,小脑袋里头只有两个字。
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姀姀:变态!
斐狗狗:这真是个好主意。
提上日程,早日成婚,早日生子,喜大普奔。
第101章
掌灯时分; 天色不大好,黑幕压袭; 乌云遮月,天际处“轰隆”作响; 隐有暴雨征兆。
苏芩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往苏府的方向去。
男人坐在她身旁,腰间挎一柄绣春刀; 冷锐锋芒; 铮铮嗡鸣。
“你这绣春刀,是陆霁斐用的吧?”小姑娘开口; 小嘴微肿; 唇上带着暧昧樱粉。说话时牵扯到红菱小嘴内的细小伤口,微微蹙黛眉,白腻面容之上泛出些许娇气恼意。
斐济神色闲适的靠在马车壁上,掀了掀眼帘,面色清冷道:“这世上的绣春刀千千万万把; 哪里有一个人用了; 旁人便不能用的道理。”
这话说的; 倒也是对的。
苏芩蹙眉想了想; 才觉出这厮在当陆霁斐时,真是没什么能辨别身份的东西; 除了那份清冷性子和这副万中无一的好皮囊。
而如今那副清冷性子也似被磨砺了一般,加了一层狠戾朦胧感,将那手段城府掩藏在了拙笨鲁莽的外表下; 将“扮猪吃老虎”这句话演绎的淋漓尽致。再说这份皮囊,真真是好,只要换套衣裳,便又给人另一种感觉。
“哐当哐当……”街口处涌来一批西厂的人,由冯志带队,腰配大刀,急往前赶去。
苏芩撩开挂着芦帘的马车帘子往外看一眼,声音喃喃道:“那方向……好像是夏府?”
斐济凑过头来,看到冯志快速消失在拐弯角的背影,暗眯了眯眼,声音沉哑道:“看来这冯宝是憋不住,要去寻夏达的晦气了。”
当时在陈太后那处,冯宝诬陷斐济是杀害郴王的凶手,夏达却指认冯宝才是杀害郴王的真凶。陈太后虽面露震惊,但还是依旧故我的要将斐济置于死地,好在李太妃突然出现相救。
不过无私奉献的人毕竟少,李太妃救斐济,也只不过是想拉拢他来对抗陈太后一行人而已。
可怜那李太妃,先前以为摆脱了陆霁斐,却没曾想被冯宝扼住了喉咙。如今眼巴巴的来求斐济,怎么也不可能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先前她千方百计要除去的陆霁斐。
“绿水,去夏府。”男人伸手,叩了叩马车壁。
马车调转方向,随冯志往夏府的方向去。
苏芩道:“你是要去救夏达?”
男人斜睨苏芩一眼,并未开口,但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觉得可能吗?
好吧,是不可能。这个男人有多小肚鸡肠,整个世上怕只有苏芩一人知道了。
……
夜半,夏府。
天际处压了半个时辰的黑云终于溃散,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骤风暴雨,“噼里啪啦”的打的槅扇外的芭蕉七零八落,蔫头耷脑的直往湿泥处垂。
夏达身穿素白长袍,束发上系一段水绿发带,整个人神色怔怔的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芭蕉叶旁。
素白晶莹的急雨毫无阻拦的往下砸,打的那柄油纸伞都有些歪斜,从侧边汇聚垂下一串水流,溅在夏达脚旁,湿了鞋袜。夏达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后背被雨溅湿,身上的袍衫被雨淋湿,依旧执拗的护着那株芭蕉。
“爷。”管家上前,劝道:“还是让奴才来吧。您身子骨本就没好全,这再折腾下去,万一又发了热,那可不得了。”
斐济那一脚踢的狠,夏达这个文弱书生的身体根本就受不住。当时被从宫里头抬回来,太医救治了一夜,才将那肋骨固定好。如今身上的热退了,却也不歇息,来这处给一棵芭蕉树挡雨。
“不必,我来。”夏达伸手,挡住管家欲拿伞的动作。他抬手,触到那青翠欲滴的芭蕉叶,苍白的脸上显出笑来,“姀姀最喜欢在槅扇处种芭蕉叶,说这样夏日的时候可以折了叶子挡日头。”
在夏达生病的这段日子里,管家最常听到的,就是“姀姀”这两个字。
管家不知道“姀姀”是苏府苏三,苏芩的小名,只道哪个女子这般好福气,能得夏首辅如此青睐怜惜。管家又想到先前的夏夫人,觉着难不成这“姀姀”唤的就是夏夫人?
管家看一眼夏达羸弱的身体和那惨白的面色,自作主张,差人去镇国大将军府请朱丽月过府。
雨势越来越大,就似有人拿着木桶从天上泼水一样。到处都是雨珠落下后飘起的阵阵白茫水雾。
夏府的大门被人强横破开,管家着急忙慌的过来禀告,“爷,不好了,冯堂官带着西厂的人闯进来了。”
夏达握着油纸伞柄的手一紧,他捂着胸口低咳几声。
管家立刻上前,扶着人坐到房廊侧边的美人靠上歇息。
那头,冯志带着人跨过垂花门,入甬道,径直至夏达面前。
“夏首辅。”冯志不甚恭谨,歪歪斜斜的作了个揖,身上穿着蓑衣,脚上是一双海棠屐,那雨水顺着冯志头上的笠帽往下落,滴滴答答的遮住了视线,被冯志不耐的往后拨了拨,露出半张浸着雨水的脸来。
“冯堂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必是来者不善。夏达攥着油纸伞,看一眼冯志身后腰配大刀的西厂中人,苍白唇瓣紧闭,被雨水打湿的瘦削身体显出一股摇摇欲坠之感。
“听闻夏首辅畏罪自杀,本官特来为夏首辅收尸呀。”冯志与冯宝长的有些相似,再加上他这些日子身子滚圆不少,所以整个人更是与冯宝像极了。不管是表情神态,还是说话的方式。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管家站在夏达身边,面色惊惧的看一眼身边的夏达。
“爷,奴才去请老爷来。”
“不必。”夏达阻止管家。他撑着身旁的圆木柱站起身,手里的油纸伞也被当成了拐杖。
“夏首辅若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本官会代为转达给夏老爷的。”冯志神色嚣张的拔出手里的大刀,整个人显出一股嗜血的兴奋。
大庭广众之下,竟敢杀人,杀的还是当朝首辅,可见冯宝的胆子有多大。但夏达知道,这是冯宝在狗急跳墙。
自陆霁斐死后,如今朝堂分三势,分别是陈太后、夏达和冯宝。如若陈太后听信夏达之言,对冯宝产生敌意,而与夏达联手的话,冯宝必败。至此,冯宝决定先下手为强,将夏达除去,顺便把杀害郴王的罪名扣到夏达头上。如此一来,不仅消除了陈太后对他的怀疑,还能与陈太后联手,将斐济一网打尽。
斐济于陈太后和冯宝而言,不只是对他们的威胁,更是对大明的威胁。没有哪个掌权人,会喜欢那些拥兵自重,随时随地都能将他们置于死地的人。
“咳咳咳”夏达咳的有些急,他用力攥紧手里的油纸伞,看到管家拦在自己面前,被冯志一刀就解决了。
雨势越大,冯志杀了人,看到血,整个人亢奋起来。
冯志身旁有人提醒,说:杀夏达不能用刀,毕竟夏首辅是畏罪自杀的。
冯志点头,将手里沾着血的刀扔给下属,然后自己上前,一把抽开了夏达的腰带,攥在手里,缠在虎口处,用力绷了绷。
“夏首辅放心,你这腰带做的很结实,本官一定会让夏首辅走的又快又准。”
冯志猛地扑上来,夏达撑开手里的油纸伞,挡住人半刻。他转身,往屋内跑。
冯志撕烂那柄油纸伞,眼疾手快的将夏达扑倒在地。
夏达身上的伤还没好,被冯志一扑,径直跌倒在地,房廊内铺着的硬石青石板砖磕的他很疼。夏达口中吐出一口血,脸色白的跟纸一样,毫无血色。
冯志将手里的腰带缠在夏达的脖子上,使劲勒住。
夏达被勒的面色憋红,大张着嘴,只知“嗬嗬”喘息。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即将炸裂的心脏,声音大到震耳欲聋。
迷糊的睁开一双眼,夏达看到满幕白茫天色,他看到槅扇下的芭蕉叶,看到甬道处奔来的女子。一身水绿长裙,如仙如雾,若轻云蔽月,如流风回雪。
夏达恍惚间,似听到耳畔处传来一阵娇软软的急呼声,唤他:“惟仲哥哥。”
夏达的脸上露出笑来,他想,他的姀姀已许久未唤过他,“惟仲哥哥”了。
“惟仲!”朱丽月身骑骏马而来,引马跨过房廊处的美人靠,马蹄踢到冯志身上,使他被迫松了手。
苏芩顿住步子,站在廊内,身上被雨水淋湿,显出曼妙身姿,身后是慢步而来的斐济。
男人褪下外衫,替苏芩披在身上,遮挡住那份旖旎风光。
朱丽月跪在地上,替夏达除去脖颈处的腰带。
夏达已被勒的神志不清。他使劲握住朱丽月的手,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姀姀。”
朱丽月一愣,继而点头,哭的满脸是泪。
“姀姀,嫁给我。”夏达又道,声音虚弱沙哑,已经听不真切。
朱丽月流着泪,点头。
夏达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彻底昏死过去。
朱丽月抱着夏达纤瘦的身体,哭的一阵撕心裂肺。
为什么,不管她如何做,这个人的心里,就不能有她一丝丝的位置呢?
……
夏达的身体很不好,朱丽月不顾镇国将军府的反对,执意留在夏府照料夏达。
冯宝欲杀夏达一事惹得皇城内外大乱,冯志被关押入狱,一人顶了所有罪状,将冯宝给摘干净了。
苏芩趁着这机会,进宫去寻了沈宓。
沈宓听闻冯宝对夏达动手,整个人都慌张起来。
“沈宓,你若帮我,我自然帮你。但你若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苏芩身上披一件暗色披风,裹住里头的齐胸襦裙宫娥服,整个人衬在暗色里,看不清神色。
自上次夏达带苏芩偷溜进来后,陈太后已有防备,除了身边亲信,旁人皆不能接近慈宁宫侧殿。
苏芩能进来,还是托了冯宝的福。
冯宝掌管宫内大半人手,如今他杀夏达未遂,被夏达的人抓住把柄,此刻正在焦头烂额的处理这件事情,自然没有手再插管宫内。
沈宓咬着唇瓣,思量半刻,终于道:“我会将沈府伪造罪证的证据给你,但你要保证,放过沈府。”
苏芩的眸色有些冷,“我放过沈府,那谁放过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斐狗狗:呵呵,差一点
第102章
苏芩能答应的; 只是救沈宓出宫,至于放过沈府这件事; 她不能答应。
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沈府既然做了错事,又为何不敢承担后果。
苏芩的态度很坚决,沈宓没有犹豫的拒绝了。
因为没有沈府的她; 与死并无任何区别。
事情卡在这里; 没什么进展,但苏芩却知道; 沈府还留着当年伪造苏龚有罪的证据。当年一事; 是沈府与陈太后和郴王联手做出来的,沈府是有计量的,他生恐陈太后和郴王日后翻脸不认人,因此特将证据偷着保留了下来。
而这也就是继苏府败落后,陈太后为何会选沈宓做郴王妃的原因。
天色已晚; 苏芩坐马车回到苏府。
她一路褪下身上的披风扔给绿芜; 然后提裙跨进厢房门; 入屋; 一路径直入屏风后,将身上的宫娥服给换下来。
自上次被秦氏发现后; 苏芩谨慎许多,入苏府进的是后门,也没从明厅绕进来; 只走了小路,从侧院的小门偷溜进来。
厢房内点一盏油灯,灯色昏暗,素娟屏风上,显出女子纤细窈窕身影。
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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