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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徐后传-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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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妙仪叫人送了一碗鸡汤面来,“太子妃,先吃些东西,待会才有力气,人吃五谷杂粮,光靠含人参片不顶用的,胎位很正,宫口也都开全了,您以前也平安生下大殿下,相信我,这一胎也会母子平安。”
    “对啊,姐姐,您一定会好好的。熊英还小,他不能没有母亲。”常槿擦去眼泪,亲手喂给太子妃。
    半碗热汤面下了肚,太子妃隐隐感觉到有些力气了。这时浴房已经准备完毕,几个产婆正待要人将太子妃抬进去,被姚妙仪阻止了。
    “我和常槿扶着太子妃走过去。”
    “什么?”产婆和屏风后面的太医都愣住了,忙说道:“万万不可!太子妃现在哪有力气走路!”
    姚妙仪说道:“产妇多动一动,子宫宫口才会收缩的越快,羊水已尽,再不做决断,你们难道眼睁睁看着太子妃疼死产床吗?”
    这话说的太重了,众产婆和太医都不服气。姚妙仪不想和这些人争辩,她是个干脆利索的性格,当即就扶着太子妃起床,“您跟着我,一步步的走,每走一步,孩子出生的希望就多一步,娘娘,您一定要撑住了。”
    常槿在一旁扶着太子妃的左胳膊,“姐姐,听姚大夫的。你还记得常森淘气跑到沙场当小卒断过腿吗?这个姚大夫就是治愈了常森的军医啊。我月事不调的毛病也是吃了她的玫瑰酱调理好的。所以姚大夫是我们常家的大福星,有她在,姐姐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其实浴房离产房并不远,穿过两个房门而已,都不用出中殿。在常槿和姚妙仪的鼓励之下,太子妃真的自己走到了浴房。
    走到一半时,助产的药丸和运动起了作用,太子妃的肚皮如烧开水似的隆起、收缩,紧绷的肚皮时不时鼓起一个个小鼓包。
    太子妃兴奋的说道:“孩子在动了!我又感觉到他在动!他还活着!”
    且说众产婆和太医都跑去太子那里告状。太子不敢做主,一来是他还记得吴中双壁大小谢氏的模样,猜测姚妙仪和这两人定有关系,看她的年岁,说不定就是魏国公徐达的嫡长女徐凤;二来是马皇后还在东宫等候消息,母后尚在,他就去禀告了马皇后,一切由母后做主。
    论理,要先尊孝道,听从母亲的意见,太子这么做绝对是正确的。可是马皇后看着有些不舒服,窗外侧妃吕氏依然跪在雪地里冒着寒风祈福“折寿十年”。
    马皇后出身乡野,长与乱世,经历无数风雨,见多识广。说心里话,她很看不惯吕氏的惺惺作态,过犹不及,做太过了。可是太子很吃这一套,产房里太子妃正在奋力挣扎,太子却似乎更加关注在雪地下跪的吕氏,将自己的手炉赐给了吕氏。
    真是暖了宠妃手,寒了正妃心。
    马皇后心中暗暗替太子妃叹气,常遇春去世后,太子确实变了,这样可不好,堂堂一国储君,岂能如此厚此薄彼,将来必生祸患!
    得找机会敲打一下太子了,否则会寒了一些武将的心,常遇春可是有许多旧部在朝的。
    马皇后说道:“既然他们都反对姚大夫的做法,那就和他们说,谁愿意替代姚大夫,就让谁进去。”
    皇后的口谕传出去,立刻一片静默了,都不敢当出头鸟。
    这时候黄俨慌忙跑进来说道:“皇后娘娘,姚大夫居然把太子妃泡进了澡盆里生产……”
    浴房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还插着一枝红梅,散发着幽幽清香,临时铺就的产床空空无也,产妇太子妃穿着浴衣坐在浴桶里,胸部以下都泡在温水中。
    温水的浮力让太子妃的肚皮不那么沉重了,散发的热力还让太子妃很快放松下来,宫口扩展,产道也变得润滑。
    姚妙仪将手掌紧贴着隆起的肚皮,感受着肚皮一次次的放松收紧,说道:“太子妃,你只管大口呼吸,先别乱使劲,等我发令后就用尽全力往下推。”
    “好!可以了!使劲!”
    “吸气,准备再来一次,推!”
    ……
    一盏茶后,胎儿从产道里滑出,姚妙仪将孩子捞出来,是个小猫崽似的男孩。
    接生婆熟练的抠出男孩口鼻的脏污,呼吸到第一口空气,男孩挥舞着拳头哭起来了,哭声震天,倒和他瘦小的身体不太匹配。
    太子妃听到哭声,如听仙乐似的,注满了力气,很快娩出了胎盘。
    雪地里,俯身跪拜的吕氏听见洪亮的哭声,又闻见常槿等常家人喜极而泣的欢腾,她蓦地握紧了捧在手心的掐丝嵌宝手炉,由于抓的太紧了,生生掰断了精心保养的长指甲。
    
    ☆、第40章 再生事端
    
    天降麟儿。
    太子嫡出第二子是伴着鹅毛大雪来到世上的,今日早朝上听到这个好消息,群臣们纷纷说“瑞雪兆丰年”,是大大的吉兆。
    洪武帝很高兴,当即提笔给嫡孙取了个高大上的名字——朱允熥。太子妃转危为安,小外甥一出生就吉兆连连,开平王府常家人都很高兴,欢天喜地的跟在太子身后接下了赐名的圣旨。
    可是太监递过圣旨后,又来了一句,“传吾皇口谕,‘既然这个娃儿是从水里头生的,小名就唤作水生吧’,钦此!”
    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的太子朱标听了,惊得差点没握稳手中的圣旨,常森笑道:“水生这个名字极好,小外甥大名叫做允熥,金木水火土都齐全了,实乃大福之人。”
    当然了,洪武帝赐的小名,谁都不敢说不好。虽说和怀里的小东西没有血缘关系,马皇后还是很喜欢水生,她熟练的抱着大红缂丝金蟒襁褓,里头的婴孩已经吃饱入睡了,由于不是足月而生,孩子轻的就像外面的雪花似的。
    一旁的奶娘说道:“水生能吃能睡,等出了月子,很快就白胖了。”
    马皇后看了一眼常森,笑道:“水生的眉眼轮廓,长的倒像你,模样怪俊俏的。”
    常家三兄弟,老大常茂、老二常升脾气性格都像开平王常遇春,话不多,性子沉静,都有大将之才,均擅长征战沙场。唯有老三常森生的唇红齿白,一副文人风流,且伶牙俐齿,很会说场面话。最厌征战,龟缩在家里当纨绔,发誓永不出征,其实刚出生的孩子都像红皮猴子似的,那里看得出“俊俏”呢,常森有心溜须拍马,顺着马皇后的意思说道:“皇后娘娘看的极准,外甥像舅,水生长的就像我。”
    马皇后指着常家三兄弟笑道:“你们三个都是我看着出生、长大的,名字也都是皇上取的,时间一晃而过,都成了顶天立地男子汉了,为朱明江山守护国门,将来水生长大了,也要带着他看看咱们大明的江山……”
    一夜未眠,马皇后却看起来精神极好,和常家三兄弟聊的很高兴,感情甚笃。太子朱标反而站在一旁几次插话都失败了。
    朱标隐隐感觉有些不对,马皇后生性恬淡,喜欢清静,对外戚一视同仁,尽到礼数而已,今日怎么对常家如此热情?恐怕不仅仅是太子妃生了水生的缘故吧,莫非是觉得吕氏……
    这时吕氏房里的嬷嬷走过来说道:“太子殿下,侧妃娘娘身体不适,另外还有事向您禀报。”
    太子本来心存疑虑,此刻当着马皇后和常家人的面,他更不能立刻见吕侧妃了。便低声说道:“就说我还有事,等晚间得空去看她。”
    嬷嬷有些惊诧,平日里,只要侧妃来请,太子基本都会去的,今日是怎么了?
    太子冷冷道:“还不快去。”
    嬷嬷赶紧退下,匆匆回到西殿回话。吕侧妃在雪夜里跪拜苍天,祈福太子妃母子平安,还说宁可折寿十年。受了些风寒,此时卧病在床,被褥里塞着好几个汤婆子取暖,都觉得驱不掉骨子里的寒气。
    听到嬷嬷的回话,吕侧妃连心都有些发凉了,问道:“糊涂东西,你是不是忘记和太子说我身体不适了?”
    “说过了,老奴不敢忘的。”
    吕侧妃大怒,将身后的明黄的南瓜引枕扔砸过去,“没用的东西,换个人再去请!”
    “是。”嬷嬷告退。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吕侧妃又叫道:“不用去请了,都退下,叫炆儿过来。”
    庶长孙朱允炆和嫡长孙朱雄英同岁,只小几个月份。但是朱允炆有神童的美誉,三岁写字,四岁就能作诗。无论是大本堂的翰林学士,还是洪武帝、太子,都非常喜欢聪慧的他。
    朱允炆就似一颗稀世明珠,将其他珍珠都比成了寻常的死鱼眼。只要他出现,自然而然的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朱雄英这个嫡兄在他的衬托下,都显得黯淡无光。
    他是吕侧妃最大的骄傲和指望。
    朱允炆少年老成,平日喜欢素淡清雅的衣服,今日为了庆祝弟弟的降生,特地穿了一身大红缂丝麒麟剪绒棉袄,腰间束着云蟒阔白玉带。
    “娘,您身子好些了没?”
    吕侧妃定定的看着长子,怎么也看不够,末了,说道:“今日别去大本堂读书了,我已经给你告了三天假。这三日你好好在太子妃那里端茶送药,以尽孝道。得空便去奶娘那里看新弟弟,你要切记,对待这个弟弟,要比对允熞和允熙还要亲热、还要关心。”
    朱允炆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娘这里还病着……”
    吕侧妃说道:“娘这里不缺人伺候,听娘的话。太子妃是你的嫡母,新弟弟又倍受皇上皇后喜欢,刚出生就赐了名字,听说连小名都取好了,你和新弟弟要好,你父亲会很欣慰,皇上皇后也会夸你懂事。”
    “放心吧,我明白的。”朱允炆说道:“我早晚来看看娘,您要保重身子,早日好起来。”
    吕侧妃摸了摸儿子的头,“儿子,这些天你会很辛苦。可是没办法,你虽聪明绝顶,但是托生到娘这个当侧室的肚子里,将来的日子注定会比较艰难。”
    朱允炆忙说道:“娘,您别胡思乱想,儿子从来不怕苦的。您好好保养身子,儿子才能安心读书做事。昨晚您雪地祈福,儿子在殿内坐立不安,一直悬心。娘,以后不要做这种冒险的事情,伤了身子,得不偿失。”
    唉,儿子,你还是太嫩了?既然是做给别人看的,就要对自己狠下心。别说是雪地祈福了,必要时我连挖肉割肝都做得出来!
    吕侧妃说道:“好了,娘晓得了,你去吧。”
    朱允炆走后,吕侧妃目光一沉,说道:“来人,给我好好查查那个医女姚妙仪的底细,此女生的怎么和当年吴中双壁大小谢氏姐妹相似?有这等人物,居然还瞒得密不透风,你们这些人平日都聋了瞎了不成?”
    提起姚妙仪,吕侧妃目光里满是愤恨遗憾之意: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啊!
    太子妃一尸两命,朱熊英是个平庸之人,给我儿子提鞋都不配,将来使一些手段……大事可成。
    可是半路偏偏跳出来一个医女姚妙仪!一夜之间,扭转乾坤!
    宫人送上汤药。
    药盏刚沾到唇边,吕侧妃又将汤药放下了,“端走,我不喝。”
    宫人说道:“侧妃娘娘可是怕苦?喝完药立刻漱口,吃点蜜饯香香嘴就好。良药虽苦口,却有利娘娘早日康复。”
    吕侧妃淡淡一笑,“早日康复?依我看来,这病要多生几日才好呢,端下去。”
    宫人告退。吕侧妃从枕边拿出一柄西洋银柄嵌宝的把镜。对镜自照,镜中的美人清丽婉转,如湖水映月般,丝毫看不出是生了四个孩子的中年妇人。
    鬓发如乌云般高高堆起,压得病中的美人似乎有种不胜之态,楚楚可怜。都说以色侍君,不能长久,可是若连色都没有,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乘着青春尚在,颜色尚未消退,就应该努力抓紧现在所拥有的。吕侧妃掀开锦被,走到书桌前,从书页里翻出一枚今秋采集的枫叶。
    枫叶红似火,这还是太子九九重阳节和她一起登山时捡的。吕侧妃提笔在枫叶上写了一首缠绵的情诗,封在信封里,叫宫人给太子送去。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即便不能相伴,让太子知道我的相思也是好的。
    宫人刚走,一个嬷嬷慌张进殿说道:“侧妃娘娘,大哥儿他突然高烧不止,现在都说起胡话来了。”
    此人是皇长孙朱熊英的乳娘,原本朱雄英身体不适,她应该去回太子妃的,可是太子妃刚刚生产,已经精疲力竭睡去了。又不好在欢庆的时候去打扰太子和马皇后,乳娘思来想去,便来禀告吕侧妃。
    吕侧妃原本想是借着这个由头把太子请到自己宫殿里,可是太子今日不知怎么了,并没有理会她,所以吕侧妃也就放下了。
    吕侧妃问道:“有这么严重吗?明明上午只是说有些发烧,不思茶饭罢了。”
    乳娘战战兢兢说道:“小儿病来得快,这……也没想到突然会这样。”
    吕侧妃生养过四个孩子,小孩子体弱,莫名其妙发起烧来也是常事,不过好的也很快,所以她并不慌张,说道:“罢了,赶紧拿我的牌子去请太医,还有,大哥儿身娇肉贵,我不能做主,你赶紧将此事禀报给太子和太子妃。”
    乳娘有些为难,“水生哥儿刚下生,这时候去禀告大哥儿生病了,会不会不合适啊?”
    乳娘胆小,怕担当责任,要不也不会上午就来找吕侧妃了。
    听到“水生”二字就来气,这个姚妙仪还真有些能耐本事,居然想到把孕妇弄到水下生产。吕侧妃冷笑道:“你是大哥儿的奶娘,你不去禀告,难道要我拖着病体去正殿?万一过了病气给月子里的太子妃,后果不堪设想。”
    乳娘听着有理,慌忙跑去回禀。
    吕氏冷冷一笑,太子妃,这一次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救了你的性命。不过想要安安静静坐月子?没有那么简单!
    
    ☆、第41章 初入宫廷
    
    姚妙仪全身都浸在浴桶里,热水里的干玫瑰花瓣已经泡开了,散发着馥郁的芳香。给太子妃接生完毕,她身上满是鲜血、羊水和臭汗,连发髻都乱了,这副模样无法去见马皇后,常槿就命宫人先给她沐浴更衣。
    胡善围借给她穿的衣裙都染了污秽,这种珍贵的衣料最不经洗涤搓揉,粘上血污就等于废掉了。
    姚妙仪正在可惜胡善围的衣裙呢,一个老宫人进来了,身后跟着几个抬着箱子的小宫女。
    “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医女姚妙仪的东西,你们给她穿戴好再觐见,免得殿前失仪。”
    哗啦啦。姚妙仪从浴桶里站起来,氤氲的水汽之下,身姿挺拔柔韧,犹如贝壳里的珍珠般美好。
    老宫人以前是见过吴中双壁谢氏姐妹芳华的,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暗叹此女命苦,堂堂公侯门的千金大小姐,却流落到了民间当医女,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想想谢氏姐妹的悲惨遭遇,这个徐凤至少还活的好好的,或许老天还是有怜悯之心……
    马皇后所赐,当然是名符其实的华服了。姚妙仪穿着银红织金璎珞绸对襟大袄、貂鼠皮裙,耳挂明月珰,发髻上有一对金镶宝石累丝丹凤含珠步摇簪。
    妆成之后,常槿看着这样的姚妙仪,气质高华、柳眉含威,俨然一副将门虎女的模样,不禁怔了怔。
    “姚大夫……徐凤,你真的不记得儿时的事情了吗?”常槿说道:“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的,那时候我动不动就哭,你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做小汤包,一戳就流泪。”
    姚妙仪小时候被父母万分娇宠,性子好强,也十分好动,和常槿这种小姑娘在一起玩耍时,向来是争强好胜的霸道性子,常槿性格娇弱,输了争不过了就好哭,姚妙仪取笑她是小汤包,碰不得。
    “不记得了。”姚妙仪淡然说道:“我手里并没有什么识别身份的信物,身上也没有胎记等标记。常小姐别叫我徐凤了,我不敢当的。”
    此时马皇后已经回宫了。姚妙仪在华服外面罩了一件火狐大氅,冒着风雪去坤宁宫觐见皇后。
    雪大风疾,每行一步都十分艰难。姚妙仪将风帽扣到了鼻梁处,低头看清路面就行。前方引路是太监黄俨,黄俨低声和她聊天,“……初见你时,咱家在苏州府捉拿魔教逆党,当时差一点就唐突姚姑娘了,现在想起来,实在汗颜啊。”
    姚妙仪赶紧说道:“黄公公是在执行公务,为民除害,我并无怨恨之意。”
    黄俨笑道:“姚姑娘真是深明大义啊,咱家佩服。其实当时咱家就看出来了,姑娘的人品相貌,医术高明,将来绝非池中之物。如今太子妃母女平安,又得皇后娘娘的青睐,咱家果然没看走眼。”
    黄俨的话模棱两可,不像常槿那样直白的试探,真是一只老狐狸。姚妙仪笑了笑,“太子妃和皇孙吉人自有天相,我不过是运气罢了,公公过誉了。”
    哟,这小丫头片子还给我打太极呢。黄俨眼珠儿一转,又说道:“姚姑娘真是人中龙凤,自有老天庇佑,投胎到豪门之家,即使流落民间,也有道衍禅师这种高僧庇护。”
    又在设套挖坑,姚妙仪说道:“义父和姚家人都对我很好,养以衣食,教以医术,学得一门谋生的本事,乱世也好,盛世也罢,都能活下去。”
    反正就是不提她和徐凤的关联。
    姚妙仪就像一只小刺猬似的缩成一团,无处下嘴。黄俨心里却越来越坚定了内心的想法:这个姚妙仪,八成就是当年的徐凤。身上流着谢家和徐家两种彪悍血脉的女子,越是在困境中磋磨,就越能发出光亮。
    如今勋贵家族那些将门之后,大多锦衣玉食里长大,个个倒是像从书香门第走出来弱不禁风的面人儿,罕有徐凤这样的刚烈热血了。
    走过一个又一个回廊,穿越一个又一个门墙,明黄的琉璃瓦,高大的墙院,随处可见腾龙的纹饰,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坤宁宫似的。
    彼时的姚妙仪还不知道,她将来会成为这座宫殿的女主人。
    第一次踏足皇宫,她冒着狂风暴雪、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着至尊之位前进,所有的障碍都被她踩在脚下,抛在脑后,仰望她挺直的背影,从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中,解读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姚妙仪走的浑身发热,鼻尖都微微有些出汗时,坤宁宫终于到了。
    宫人将她引到偏殿里,说道:“皇后娘娘一夜未眠,刚才用了一些饭食,睡着了,请姚姑娘在这里等候。”
    马皇后和洪武帝经历重重患难,落下一身伤病,昨晚太子妃难产,马皇后在东宫熬了一整晚,回宫之后便觉体力不支,头晕眼花,宫人们赶紧给马皇后调了一副安神的汤药,服侍着睡下。
    其实姚妙仪也是彻夜没合眼,接生时又脏又累,精神还紧张,此刻坐在温暖如春的殿内,罗汉床上铺着厚实的狼皮褥子,困意上来,她也歪在引枕上睡着了。
    面对一团乱麻似的困境,姚妙仪心宽似大海:反正已经这样了,见招拆招吧。当年我毫无还手之力时都逃脱劫杀了,如今我有义父、明教、四皇子、五皇子、王宁等人当靠山,想要弄死我就更难了!
    眼一闭,立刻入睡。
    黄俨见了,有些哭笑不得,找了一床薄被给她盖上。
    这一觉香甜的连梦都没有。感觉到面前似乎有只小动物似的,软绵绵的,喷着潮乎乎的湿气。
    梦里不知身是客。
    姚妙仪还以为在百和堂药铺了,她还没睡够呢,闭着眼睛往面前一抚,喃喃道:“秀儿,快把这臭猫赶走,又跳到我床上了。”
    百和堂养了一只豹猫来驱赶老鼠,不过这只猫有些邪性,正经的猫窝不住,经常往床上蹦。
    “大胆刁民!敢冲撞公主!”
    一声娇喝下,姚妙仪猛然转醒,忙掀开被子站起来。两个小宫女簇拥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少女杏眼,圆脸,浓眉,皮肤白嫩的就像早上吃的奶糕。
    少女额头上戴着白色貂子毛做的抹额,抹额上头还缀着一颗硕大的粉红色碧玺石,刚才就是她俯身打量姚妙仪,凑的太近了,毛茸茸加上呼吸声,让姚妙仪误以为铺子里的豹猫。
    这时黄俨急忙走过来解释道:“这是怀庆公主。”
    怀庆公主,洪武帝第六个女儿,穆贵妃孙氏所生,倍受宠爱。
    “民女妙仪,见过怀庆公主。方才民女失礼了,请公主责罚。”姚妙仪正要跪拜谢罪,被怀庆公主拦住了。
    公主豪爽的摆了摆手,“免礼平生。忙了一晚上累了吧?我刚才和姐姐们一起去东宫看了水生小外甥。小家伙个头不大,哭声到能震晕了耳朵——听说是你提议太子妃在温水里生孩子的,我就好奇,想看看传闻中胆大心细的医女姚大夫。”
    “你们都退下,我要和姚大夫好好聊一聊。”怀庆公主吩咐道:“泡一壶梅花茶,再端一盘酥油泡螺。”
    似乎习惯了怀庆公主的直脾气,宫人们都没有劝阻,按照吩咐办事。偏殿里,庆阳公主拉着姚妙仪在罗汉床上对坐,将一个酥油泡螺递给她,“吃吧,听说你最爱这个了。”
    这个怀庆公主也太自来熟了吧?怎么连我这点癖好都知道?
    看着姚妙仪疑惑的目光,怀庆公主笑道:“是王宁和胡善围说的,他们都是你苏州老家邻居对不对?我经常听王宁——他们说起过你。可惜王宁北伐征战受伤了,一时无法回宫当差,胡善围又外出办事,也不知去了哪里,何时才能回来——姚大夫,你知道胡善围去哪里了吗?”
    “啊,这个……”总不能直接说伺候你未来庶母去了吧?姚妙仪慢慢想着措辞,说道:“我不过是一介医女,宫墙内外的事情都不知晓的。”
    怀庆公主追问道:“那你总该见过王宁吧?听说他搬出了开平王府,改去那里住了?身体如何?”
    这个问题应该可以回答。姚妙仪说道:“王宁搬到文昌巷了,恢复的还算好,已经可以出门走动了,就是要小心,还不能舞枪弄棒。”
    怀庆公主听了,立刻撅起着樱桃小嘴说道:“真是的,都可以走路了,为什么不递了牌子进宫一趟,报个平安呢。”
    姚妙仪见怀庆公主一副少女怀春的神态,暗道莫非公主看上王宁了?哇,先有善围,而后是开平王府三小姐常槿、这位干脆就是公主,王宁的桃花运太旺了!
    怀庆公主托腮回忆故人的功夫,已经有三个酥油泡螺在姚妙仪肚里子了。怀庆公主的目光突然转移到了她身上,说道:“有传言说你就是当年失踪的徐凤,喂,是不是真的?”
    公主问话,姚妙仪的手从第四个酥油泡螺那里移开了,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七岁时被姚家人收养,烧了一个月,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怀庆公主一笑,“听说你小时候经常去吴王宫玩耍,不过那时候我还小,不记得这些事,不过呢——”
    怀庆公主歪着头看姚妙仪,“你和朱守谦确实有些相似呢。”
    论辈分,怀庆公主是朱守谦的姑姑,论年龄,朱守谦比姚妙仪还大半岁。所以怀庆公主直呼其名,没有叫他侄儿。
    说曹操曹操到,外头传来黄俨尖细的声音,“郡王到。”
    此时的朱明皇室,只有一个郡王,那就是朱守谦。
    
    ☆、第42章 朱颜易改
    
    姚妙仪对亲表哥朱守谦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铁柱哥哥”的印象上。这个乡土气息浓厚的小名,和水生一样,当然也是洪武帝亲赐的,谁都不敢说不好,就一直用着。
    所以凤凰窝里出生的朱守谦一直顶着铁柱这个土气的名字,直到父母双亡,他被马皇后接到宫里,要去大本堂读书时,洪武帝在翰林们的帮助下,取了大名朱守谦。
    守谦这两个字有告诫的意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千万不要学他的父亲朱文正谋反,背叛洪武帝。
    姚妙仪儿时记忆里的铁柱哥哥,是个胖乎乎、上串下跳、调皮捣蛋、喜欢四处捉蝴蝶、捕蜻蜓、抓青蛙,拿着毛毛虫吓唬漂亮表妹的熊孩子,他额头上永远汗津津的,咧着大嘴巴朝着她招手:“表妹!我们出去耍啊!”
    小时候的姚妙仪淘气程度比起铁柱表哥也不逞多让,表哥将毛毛虫放进她的头发里,她就乘着表哥脱衣服下水摸鱼时,把他的衣服偷偷藏起来,七岁的男童已经有羞耻之心了,不好意思光着出去,也不好意思叫救命,愣是在河里泡了半个时辰等家丁来找……
    那一天,姚妙仪和铁柱哥哥都挨了罚。姚妙仪五天的点心罚没了;铁柱哥哥被亲爹朱文正按倒在凳子上打屁股,嗷嗷直哭。
    可是次日,铁柱还是偷偷将酥油泡螺藏在衣袖里塞给姚妙仪。也不知为何,那天的酥油泡螺上明明还沾着铁柱的臭汗,可是姚妙仪觉得味道奇美,连指甲缝里的奶油都舔舐干净了。
    铁柱哥哥伸出胖断的手指头,擦去她嘴角残留的奶油,顺便往她的额心一戳:“吃个泡螺还留幌子,我怎么有你这个笨表妹……”
    一幕幕往事在心头浮现。
    可是踏入偏殿的朱守谦,早就没有任何“铁柱哥哥”的痕迹了,他身形瘦长,举止优雅得体,面若晓月,眉若新黛初描,如画中谪仙人,还带着龙子龙孙的贵气。
    单论相貌,朱守谦可以把那些堂叔们都比下去。他的轮廓眉眼和姚妙仪相似,这对表兄妹相貌都随了母亲。
    四目相对,朱守谦和姚妙仪都沉默着打量着对方。
    一旁的怀庆公主左看看、右瞧瞧,拍手笑道:“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呢,要我说,她肯定就是你失踪多年的表妹!”
    朱守谦却目光转冷,他瞥了一眼案几上的酥油泡螺,“十年过去了,口味还没有变?是有人告诉你当年的凤儿喜欢吃这个,还是你自己爱吃?”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并没认准了我是徐凤吧,既然如此——
    姚妙仪往后退了半步,规规矩矩行了跪拜大礼,“民女姚妙仪,见过郡主爷。”
    朱守谦并不躲闪,站在原地受了姚妙仪的大礼。怀庆公主忙过去拉起姚妙仪,对着朱守谦吹胡子瞪眼,“这是你失散多年的表妹啊!怎么舍得要她下跪!”
    朱守谦冷冷道:“凭什么证明她就是我表妹?冒认皇亲,是要杀头的。”
    “看脸啊!”怀庆公主指着朱守谦的鼻子,“你今日出门是不是没照镜子?自己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朱守谦说道:“以前也有模样相似的女孩去了魏国公府的瞻园认亲,那时候我也以为她是凤儿,可结果——天下相似的人多的去,我若都认下了,一间房子都装不下那么多表妹。”
    朱守谦说的句句在理,可是未免有些凉薄。怀庆公主说不过她,只得强辨道:“倘若她真的你是表妹呢?将来想起这一幕,你岂不是要后悔死了?”
    朱守谦说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大不了我磕回去,向表妹赔罪。”
    “你!”怀庆公主愤然道:“你真是没心肝的人!姚妙仪不是随便某个和你长的相似的人,她还是胡善围和王宁的朋友、道衍禅师的义女呢。你对她尊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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