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悬空之世-第3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十二将军来到他的面前,说:“我不知道你又做了什么,本来这些魔族都被封印在黑沼泽里头,怎么突然间又能动弹了?若是他们离开黑沼泽,为祸凡世,你真当千刀万剐。”
余聊坐起身,“如果我知道为什么,还会这么狼狈地出现在这里?”
“岂能将人命当儿戏!”十二将军挥起拐杖,对着余聊的肩膀便落下。
余聊眼睛一闭,却没有感到想象中的疼痛,再睁眼看,暗希正挡在他前头,伸手接住了那拐杖,道:“若他要千刀万剐,我岂不是要剁成肉泥?要惩处,我同他一起,先辈不要偏私。”
十二将军眼帘一垂,放下了拐杖,“把他们两个拿下。”
然后他转过身,道:“这是战争,死伤在所难免。如果你们畏缩不前,便是将身子献给他们,若你们无所畏惧,那便是所向无敌。战场上,活下来的从来不是懦夫,只有勇者。
猎杀魔族,开始!”
他身后万万千千的士兵,猛然间怒吼起来,从无底洞延伸至苍卒平原的尽头,震天撼地。
外头练兵喊杀声震天,而余聊环顾四周,看见牢房外头的火把烧得弱,两壁便隐没在阴暗之中,还有一壁是栅栏,栅栏那头,隔着暗希。他的皮肤很白,白得在阴暗的牢房中似乎发着光。他俯身将牢中的稻草铺好,说:“发什么愣?”
余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看他看得失了神。
“你若是不铺着稻草睡,这南方边境的晚上冷,明早儿就得给你收尸了。”
余聊想,这小七关心起人来,也是有些啰嗦,是不是说明,他开始关心自己了?想着,他心里万分高兴,道:“还是你最关心我。”
暗希一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火把的火焰越来越弱,天窗那头透进来的光线也在渐渐变暗,温度也在骤降中,果然感到更是寒冷了几分。
这时,有人进来了。步伐整齐,是一队士兵。他们径自到了暗希牢前,打开门,恭恭敬敬道:“将军有请。”
看着暗希毫不犹豫地跟着士兵走,余聊忙叮嘱:“千万不要把所有事都扛下来,交给我,我有护身符。”
暗希对他点点头,便走了。
夜晚的气温仍在逐渐下降,余聊缩在稻草堆上瑟瑟发抖,纵使身上的衣服再厚,也挡不住周身的寒气。早知道,还是被火烤死稍微痛快些。
夜愈是深,余聊愈是清醒。他心下道,小七啊小七,可千万别和十二将军把咱们俩没做完的事儿给做了。
因为冷,不能睡;因为等着暗希,更不能睡。
这一等,便等到了第二天一早,外头的牢门一开,发出响动。
余聊一个激灵,抖抖索索起身,正看见士兵拖着一个血人进来。那人只剩了破烂的内衫,浑身上下的鞭伤,尤其是背上皮肉外翻,浸透了血,无完肤可言。那人的头发尽散,随着士兵的拖动,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然后那人,被拖进了暗希的牢房。
余聊顿时扑上栅栏,道:“小七,你怎么了小七?”
士兵将暗希放在在稻草上,然后出去锁上门。暗希听见余聊的叫唤,缓缓抬起头,将挡脸的头发抹去,看着余聊。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如同天上的星子,毫无微弱之态。那眼角突然一弯,勾起嘴角,绽放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瑰丽,似乎释去了一切重担,露出本来面目。他道:“没事,不用担心。”
“说什么傻话,你这个样子怎么不担心?”
余聊话音刚落,他的牢房门被那群士兵打开,为首的道:“将军有请。”
余聊双眼通红,一梗头,说:“我还想见见他。”
“不要顶嘴。”暗希嘱咐道。
余聊回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终于道:“你放心。”然后随着士兵走了。
士兵带着余聊,穿过重重军营,来到主营,便在营帐外顿住了脚步,作礼道:“请。”
余聊一撩帘子,大步进去。
那营帐里空空,屏风外头,只立着一个十二将军,正在洗着什么东西。
余聊走进了些,才看清,这十二将军是在铜盆里清洗鞭子,那盆中的水已尽然变红,上头还浮着一丝丝惨白的皮肉。鞭子上头结着密密的倒刺,似乎很难洗清,十二将军便拿起刷骑兽的刷子刷了一遍。
余聊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做完。
洗完鞭子,十二将军举起一甩,啪地,地上出现一道深刻的鞭痕,溅起的水花直溅到营帐顶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余聊笑道:“将军手够狠,对自己的后辈也下得去毒手。”
“那是他该打。”十二将军抬起眼睛,猛然间看着余聊。那眼中的威慑震得余聊一动也不敢动。
他继续道:“一己之私,用凡世苍生来换,一顿鞭子,是便宜他了。”说完,他用口咬住鞭子,解开自己的兵甲,再将衣服一层层剥开,露出苍白的皮肤。
余聊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那十二将军的身上,有着和暗希一模一样的伤痕,一样的密布,一样的狰狞恐怖,连位置也是一模一样。
十二将军吐出鞭子,道:“暗希的伤,是为了救我。”他看着呆滞的余聊,考虑到他的承受力,便顿了顿,“三百八十年前,正三百八十年前,我亲手驱逐了龙族的神,那个控制我龙族不断血亲相杀的神。然后,我接受了天谴,日日承受一千石刺穿身之苦,而暗希,救了我。”他说着,声音一沉,“他救了我,我感激他,但是,即使是救命之恩,也不能抵消他的过错。我决不允许神灵再次降临这片土地,掌控每一个人的命运。我只知道这世间,责任与能力相符,地位与重担相符,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从来没有天生的君王和贵族,没有不劳而获的成果,也从来没有品行高德之人拼尽一切却被狠狠打落地狱,勇士拼搏向前却不能挪动一步的不公的命运!那个神,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惜牺牲世间正义,打压出类拔萃之人,拗断高飞之翅,让世间之人,徘徊在愚昧和怯懦之中。”他的牙齿一咬,“我不允许,绝不允许回到那样黑暗的日子!”
余聊看着他,他曾经觉得这个暗希的先辈高高在上,如一朵不可采撷的莲花,而今看来,他是如此可怜,这世间所有的理想主义者都是那般可怜。他说:“当初听说你,因为私自调动军队,而自领了二百刑杖。我便知道,一个能对自己如此之狠的人,对他人怎能不严苛?”
十二将军道:“那又如何?”
“严苛之人不擅变通。这三百年便崩溃的悬世机制,照我看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以为,你是为了暗希来与我吵架的。”十二将军头一昂,“何以见得?”
余聊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凡世若是安逸久了,也会分成各股势力,内斗便起。你看越庄和洪荒殿,边境军和万将府,虽是上下相通,我看明明是下克上,如今你们这群理想者活着,还好些,若是死了,我看洪荒殿压不住越庄,万将府也压不住边境军,内乱四起,受苦的还是天下苍生。这三百多年,我看是正正好,正是凡世最为强大、最为鼎盛的时期,开门最好不过。”
十二将军忽然低头看着鞭子,许久不说话,久到余聊以为他会扬鞭挥来。而最终,十二将军淡淡说道:“昨晚暗希传话,凡王的意思也是差不多。”
“那你的意思是?”
“我需要思考。”十二将军忽而又抬头,看着余聊,眼中精光内敛,深意无限,“我且问问你,黑沼泽的这场仗,该怎么打?”
余聊一惊,“这是作为将军该思考的事,我一个外行人瞎指挥,不全军覆灭才怪。”
十二将军浅笑,“你想得忒多,又不让你打仗,我只是问问你,”说着,他突然厉声道:“要你说便说,何来废话!”
余聊后退,急急忙忙运转自己的脑袋,刚后退了两步,胡乱中说道:“你们不是有火炮吗?轰几天不就完了。”
“后方辎重五日后运到,怕只怕,五日之后,我军已在连日作战中疲惫溃败。如今刚到黑沼泽,士气正盛,东边有厉将军先锋五千,西边有我三千精兵,北面坐镇缭公子也是三千守卫,这带来的先头部队勉强能围住这黑沼泽。而这沼泽内,至少有魔族十万,你说,怎么守住这五日?”
余聊一皱眉,“你们困不住魔族,那就让魔族自己困住自己。”
“怎么困?”
余聊道:“用兵,造势。围攻最好,让他们以为被包围了,不敢出来。所以一开始,便要打几场埋伏战,既然兵力不够,便引诱他们到埋伏地,合而围歼。几次震慑之后,他们就会以为这黑沼泽的外围,充满了敌人,便不敢出来。然后等五日后,发起攻击。”
十二将军露出笑意,“若是一次引来的魔族太多,岂不是弄巧成拙。”
余聊见他浅笑,说话顿时有了底气,“分。每次在相邻地点多设几个埋伏,若是一次引诱魔族太多,便将诱饵逐渐分开,也将魔族分开,引入不同包围圈,各个击破。”
十二将军笑意更甚,余聊笑意也起。
然后,十二将军一抚掌,“全都是胡说八道。”
☆、那些故事
然后,十二将军一抚掌,“全都是胡说八道。”
余聊脸色顿时一僵。
十二将军走近了一步,眸子的戾气开始弥散,蓦地,他轻然一笑,那一笑,如同六月霜降,夏日落雪,冻得人骨髓疼痛,“我要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余聊呼吸一滞,浑身一凛。他早听闻十二将军生气时,不怒反笑,这边境军里,最不能见的就是,厉将军的刀十二将军的笑。原来这笑,如此震慑魂魄,寒气逼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黑沼泽的石头,是一种可以点燃的晶体。”他说着一顿,“这一计,若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用。因为此计遗害无穷,百年之后,只怕会比魔族更被人痛恨诟病。”
十二将军看着他,淡淡道:“说。”
“这种晶体,需要很高的燃点,一般的烈日暴晒,火烧油泼,根本无法点燃。我也是看到无底洞的爆炸,才想到可能就是这种东西。”余聊叹了口气,“这种晶体的点燃,需要比一般的木柴燃烧更高的温度,准确来说,不是温度,而是另一种东西。要得到这种东西,也需要另一种粒子,而那种粒子的得到,需要高速电子流。”他说着一挥手,“不要问我这些东西是什么,我和你说不清楚。你只要听我说,上次在西方边境遭遇到的那艘船,船上有一部分特定的组件,它可以产生高速的电子流,轰击出粒子,然后粒子再轰击某种金属,得到一种东西,这种东西,便可以使得这黑沼泽陷入一片火海,不仅仅是火海,而是地狱,它里面和周围的一切,都会被完全毁灭,直至几千几万年,这个火,也不会熄灭。”
十二将军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你懂得这个法子?”
余聊一点头,“在下不才,正会这个。”
十二将军又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了黑沼泽,魔族便不能再繁衍。”
余聊又一点头,“因为魔族的变异已经不能用虬狂之血来解释了,他们的繁殖,已经和这平原的辐射伤害合为一体。只有存在高频的突变源,才有可能在这样短的进化时间里积累如此众多的变异,变成这个模样。他们其实是受害者,受到这块平原看不见的伤害,而变成了这幅样子。”
这一次,十二将军仍是默了许久,才道:“听不懂。”
余聊顿时泄了气,“我已经用最简单的语言来形容了,只能说我的表达能力不够。”
“但是,我想让你一试。”
余聊一怔,“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控制不住,这场火便会毁灭凡世。”
十二将军点头,“这事涉及到学府,要对魔族斩草除根,我们还需要一场会盟。那五日的拖延,不需你劳心,我自有办法。你明日便上路。”
余聊忙问:“去哪里?”
十二将军从铜盆边拾取一个小圆盒,递给余聊,“暗希的伤,你给他上些药吧。”
余聊接过,放入怀中,“我再劝告你一句,趁早带着兵离开黑沼泽,不然,你们也会变成魔族的模样,即使你们变不成,你们的子子孙孙,也有一天会残废发狂。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他撩起帐子出门,随侍的士兵便带着他走了。
说完,他撩起帐子出门,随侍的士兵便带着他走了。
黑沼泽的风,凛冽而刺骨,黑沼泽的天,永远压着沉沉的乌云。余聊抬眼望去,看到苍苍茫茫的、无穷无尽的黑色。这块土地,也许是因为仇恨而存在,但是它也因为仇恨而坚立着。这世间,一定有前赴后继的人想要毁灭它,自己也许不是最后一个。
余聊心中的计划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他一度以为不可能实现,也曾经以为要葬送在无底洞中,直至看到那场奇妙玄幻的爆炸,才在脑中真正成型。等着阿九那个女人揭晓谜底,还不如自己动手。
他想着,重又回到牢中。士兵正要打开他的牢房门,余聊道:“你们将军的意思看不懂吗?”他说着摇了摇手中的药罐子,“我不和暗希在一起,怎么给他上药?”
士兵心领神会,给他打开暗希的牢门。余聊刚踏进一步,又回头道:“拿个火盆过来,就说我要,你们将军一定会给。”
士兵面面相觑。
“还有,我还要棉衣和吃食,若是冻死在这儿了,我可就不能为你们贡献力量了。”
“好了,知道了,你先给我进去。”为首的士兵有些不耐烦,将余聊往里边一推,而后锁上牢门。
余聊还未站稳,嚷道:“你这个态度有问题。”
“你要为先辈做什么事?”阴暗中,暗希的声音缓缓响起,似乎有些喑哑。
余聊道:“没啥事,为你上药而已。”他说着一愣,想到这等敷衍的话暗希不可能会信,便又说道,“我大约想做一件事,这件事上和你先辈是志同道合。”
他说完,回头看暗希,正看见暗希赤裸裸地趴在稻草上,头颅埋在双臂之中,似乎在休息,那件染满血的内衫丢在一旁,血迹还未曾干透。余聊走近了他,蹲下,问:“冷不冷?”
暗希道:“若让伤口和衣衫长在一起,撕开衣衫便是撕下一层皮。这样躺一宿,明天伤口就可结痂了。”
“那你今儿晚上就得冻死。”余聊说着,打开怀中的药罐子,掏出一块,抖落在暗希背上。暗希闷哼一声,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眼睛黑亮,熠熠生辉。余聊抱歉一笑,想他是疼了,便下手轻轻抹开。
末了,那暗希背上如同涂了一层厚厚的面粉,混着血凝结在一起。暗希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缓缓道:“这药,不止是治伤。”
“什么?还强身健体?”余聊反问。
话音刚落,牢房门开,外头的士兵搬了火盆进来。
映着火光,余聊看到暗希的眼帘垂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待牢门再次关上,外头的守卫也不知因为什么撤了精光。余聊正感到疑惑,暗希说道:“是春药。”
余聊一惊,霍地站起身,“这十二将军一本正经,没想到心思还挺活跃。”
暗希道:“是我放的。”
余聊眉头一皱,“你怎么做到的?”
暗希的眼神更低了一些,“还记得我们当时到鍠城,先辈受了伤,那天晚上,我给他涂药,便在药罐子里掺了些春药。”
余聊咬了咬牙,道:“我们连日奔波,你哪来的精力搞来这些东西?”
暗希又道:“泺婴给的。”
余聊叹气,“我还是太纯洁了。”然后向后退了几步,“你的身子,做这些事不太好,还是忍忍吧。”
暗希撑起半个身子,“你不要怕,怕的人该是我。因为这药,会卸去一身的力气,直至三个时辰后才能恢复。”他的眉目秀气,身上却千疮百孔,随着他慢慢起身,发丝从他双肩垂落,说不出的诡异动人。
余聊呼吸急了急,忙道:“原来那天晚上,身下的那个竟然是十二将军。”他说着,竖起大拇指,“小七,你有种!”
暗希浮起一个笑,浅浅淡淡的,望着余聊的方向,却凝不起视线,眼中迷迷蒙蒙,风情万种,“我是有种,但你有没有种,却是不知道。要不要证明一下,你是否有种?”此话一出,暗希的眼神顿时凝聚在了余聊下身。
余聊渗出一头冷汗,倒也不是有没有种的问题,而是这暗希的身子,实在不适合做那样的事,他受了那样重的伤,一次下来,等于将他的伤口再次撕开一遍,那种痛,光是想着,便是疼痛无比。他是不愿意暗希再受这种苦的。
可暗希似乎并不领他的情,继续道:“自从那年见到先辈,已然过去几百年。这几百年间,我想了他几百年,也做了几百年的椿虫子。这么漫长的时间,什么样的没玩过,只会比你想得更疯狂。你不用担心我的伤,小事一桩。这些痛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说不定,”他又是一笑,“更增添了乐趣。”
余聊浑身发冷,哪有这念想。此时乘人之危,实在忒无耻。
暗希见他不为所动,继续道:“天道运行,轮回有偿。余聊你这一生,战战兢兢,畏首畏尾,你的上一世,也是如履薄冰,瞻前顾后,你有这样的心思,当年在威王帐下,何至于让他一败涂地,后来归顺明王,明王又身败名裂,再后来辅佐予帝,你们终究是斗不过天,让那女人早早就魂飞魄散。说得好听,理想,凡世,苍生,其实我们早就败了,得到那些虚无的东西,输掉那些原本存在的人,有什么意义!”他说着,忽然有些哽咽,“凡王是龙族的神裔,他是神裔,却心甘情愿来到凡世,为了什么?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可笑。他只是为了那个女人,为了那个人的不切实际的理想。真是笑话,真是一场笑话,若他知道那个理想的结局,那个女人会早早死去,他当年也不会在这个荒芜之地耗尽心力。”
余聊静静听着,没有说话,若是有些话,有些故事,只能在这种时候说出来,便要说个够。因为这些话,一旦被截住,便只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暗希的话语因为嗓子的嘶哑,顿了一顿,“我当年上神山,入神潭沐浴净身,那苦竹,是故意要抖落的,而先辈却反了规矩,将那苦竹拾起。我当时是恨他,恨他多管闲事,恨他打乱我的计划。我被赶下神山便罢了,若我上了神山,白衣加身,我这颗棋子,只会被攥得更紧,更无自由之日。多么可笑啊,人心总是那么可笑。”
因为火盆的燃烧,牢房中渐渐温暖起来,余聊走近了几步,也趴在了稻草上,侧头看着暗希,“不仅仅是如此吧。”
暗希并没有看他,而是在双臂间埋得更深,“凡王,原本是正统的王位继承者,却因为一句神谕,偷天换日,成了反叛者的遗腹子;
先辈,原本是苦修的法师,因为神谕的束缚,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一死去;
游辰法师,明明是最伟大的法师,却因为一句神谕,冤死狱中;
森铃,一个扬言要嫁给先辈的小丫头,却因为神谕,被斩了首,那年,她才十二岁;
访忧,更是荒唐,好好一个人,却因为神谕落得那样的下场;
白澄,他本是神谕的传达者,需要他时,万分尊崇,不需要他时,弃如敝屣;
镜寒,他在那个青铜柱里,你也看见了吧,他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他也流着神的血?
…… ……”
暗希缓缓说着,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清楚,这其中的每一个故事,都充满了神力的干涉,让原本快活自由的人生充满了艰辛苦痛。正因为他记得清楚,才会那样不甘心。
余聊看着他,眼神不错,暗希说了那么多,却惟独没有说到自己,他在等,等着暗希自己的故事。
暗希喃喃念了几句,却再也没有说话。余聊悄悄靠近了他,在他肩上落下一吻,而身边这个人,已经陷入了睡梦。
余聊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为了不落井下石,这个君子装得,实在憋得难受。
☆、盟会…上
这一场睡梦里,飘飘渺渺间,虚虚无无里,隐隐约约的故事若隐若现。都是战争和词句,一边是烽火狼烟,千军万马,一边又是宦海沉浮,羽扇纶巾。左一场背水之战,诱敌深入,右一句铁马冰河,琵琶声声。
他站在金銮殿上,对着那个女人一跪,道,“主公这一句需要,让在下好等。在下屈就威王帐下,蛰伏明王府中,只为了等待主公的出现,尽心辅佐。
威王有勇无谋,刚愎自用,必然一败。
明王虽贤德并重,文武兼有,但却生性忍让,不愿触动治世根基。
只有主公,坚决果敢,当机立断,誓要从根本统一凡世,结束这千年战乱。在下等的,就是这样的主公,这样的至尊人牧,治世时机。”
那高高在上的女人突然低头,向他走来,道,“我不要江山一统,社稷千年。我所要的,是凡世昌盛,万世太平。我是凡世第一个帝王,也将会是最后一个。”
她说完,顿住。两人隔了几步之遥,相视而笑。
余聊醒来时,意识到自己在笑,睁开眼睛,却见暗希已坐起了身,怔怔看着他。
“什么事,如此满足自得?”
余聊道:“一些无聊的往事。你的药效可是过了?”
暗希拾起破烂的内衫,披上,道:“伤药里,j□j放得不多,安神助眠的药是多加了些。不过你这人,还真是没种。”
余聊无奈,“岂敢伤你,有违人道。”
暗希眼睛又是一垂,“那日晚上,我也是不敢动他,次日要赶去边境,怕他的伤加重。”
余聊抚掌,“好吧,就当你夸我了。”
随着晨曦的来临,牢中渐明,那消失的守卫也陆陆续续出现。当最后一队士兵进来时,直直走向了余聊他们的牢门,解开锁链,叫道:“余聊,将军有请。”
余聊怔了怔,这凡世军方的办事效率实在太高,只这一晚上,就已经做出决定,准备开干,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他想着,忍不住看暗希,不知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暗希看他怔愣,虽不解,但他是何等心思,只一想便耳聪目明,淡淡道:“只要这世间存在,理想便活着。我不是你们,我只喜欢看着你们去干,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愚蠢之极。”
“这个话,你可以同样复述给凡王听。”余聊一笑,“按这办事效率,也就几天功夫,这事儿也就成了。”他说完,等着暗希接话,但暗希并没有接下话茬,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再不说话。余聊有些无奈,叹口气走出牢门。
那牢门关上,隔着栅栏,暗希终于轻声吐了一句,“后会无期。”
那声音轻得很,守在牢房旁边的士兵也不曾听见,余聊却突然感到心跳慢了半拍,急急回头去看,那坐在稻草堆里的暗希眸子晶亮,眉峰轻轻上挑,意味不明地一笑。
那一笑,余聊的心紧跟着又慢了半拍。但他不懂,便继续回头走去。
一步一步,远离牢房。余聊回想起那笑,又回想起梦中的金戈铁马,折戟沉沙,还有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漫过原野的血海。那个笑,因为是那个人的笑,而那个人曾久经沙场,九死而还。这样想来,那个人的笑,是充满了轻蔑的,带着穿过时间的苍凉,嘲笑他那幼稚天真的满腔热血。
待回神时,已到十二将军帐下。十二将军牵着骑兽,正在帐边等他。他的白发已尽数包裹在头巾之中,身姿挺立,一如越庄初见。
“我们现在就上路。”十二将军说着,跨上鞍座。
余聊道:“你的仗不打了?”
十二将军道:“不劳你费心,赶紧给我上来。”他说着一拍后座。
余聊这才发现这骑兽上架的是双人座,想来,得找个时间学学骑马。他跃上骑兽,一把抱住十二将军的腰,说:“昨晚的药,你是故意的。”
十二将军道:“你没瞧见鞍座之间有一扶手,你搂着我的腰做什么?”
余聊一愣,连忙撒手,“都说女人的腰摸不得,将军的腰也不能随便摸,对不住。”
十二将军一揽缰绳,也不待余聊坐好,便扬鞭催起。那骑兽如离弦之箭,一跃而出。
余聊好不容易抓住那扶手,吓得冷汗直冒。
骑兽一路出了南方黑沼泽,天色愈见明朗,天高云阔,光明气清。一丝熟悉的景色出现在眼前,茂密的山林,奇异的怪木,缕缕白色的云气缭绕在山顶。这不是那座盘踞虬狂的山么?
余聊心中一惊。
山脚下,拦着拒马,驻守着几个军营。那军营的装扮十分诡异,五颜六色,奇形怪状,正是当时在上鍠城所见的怪异编制。进山的口子处用朱砂画着一个壮丽的图腾,如云雾缭绕,大鹏展翅。十二将军下得马来,递上令牌,守兵查看了一番,牵去骑兽,打开了拒马。
十二将军和余聊便徒步入山。
山里的温度比外边高了许多,外头寒风凛冽,里头却是春暖花开,碧色无限。一路上受了冻的脸颊和手指,到了此处,开始隐隐胀痛起来,奇痒无比。余聊抓了几下,只觉得隔靴搔痒,杯水车薪,丝毫解不了入骨之痛。
“不要抓,忍忍便好,这里的瘴气有毒,走出这一段就没事了。”走在前头的十二将军道,脚步却不停。
余聊急急跟上,抬头看了一眼,这参天古木间,绕着一层淡金色的雾气,这么暖的温度,却是飞虫不生,雏鸟不鸣。
再走了一段路,视野中的那层雾气褪去,逐渐清明,身上的痛痒也尽然消除。
这时,上山的石阶上,盘着一窝蛇,密密地团成一个圈。那蛇身上斑斓的红色,正是虬狂。余聊呼吸一滞,再不敢挪动脚步。而十二将军却抬脚走了过去,跃过那团蛇。那蛇却纹丝不动顾自绕着扭结。余聊便也想走,那蛇却突然立起身子,吐着红信看他。
“十二将军。”余聊顿时止住脚步,叫道。这一声,惊起了那一团蛇,群立起脑袋,左右摇摆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弹起。余聊再不敢说话。
所幸十二将军听到了呼声,回头看了眼余聊,便又踏脚退了两步,再次跨过那堆蛇。那群蛇仍对他无动于衷,只紧紧盯着余聊。余聊不敢动,不敢说话,只敢使个眼色。十二将军会意,俯下身子抱起那团蛇,放入了周围的草丛中。那群蛇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向着林子深处游去。余聊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轻轻上了几步,跟在十二将军后头。
“这些蛇不会咬你吗?”
十二将军道:“他们发现不了我。”
余聊闻言一惊,想起暗希说过,这十二将军曾经苦修,但不知修的什么行,但大约是有些关系。他的好奇心顿起,“你这是什么本事?”
十二将军道:“什么都敢问,要不是这副身子,你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