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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第二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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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将来得太晚,叫叶大人受惊了。”随着美少年一起现身的,还有十数个劲服男子,目光炯炯举止轻捷,一望便知是难得的好手,为首之人面容方正神色恭谨,却是叶长风曾经相识的,端王的亲卫队队长,第一心腹陶威。
“想不到今晚这水泊之上,贺家船中,竟成了各路英雄的聚集之地。”叶长风长长叹了口气,瞧向陶威,“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受命前来保护大人的,已经暗中缀了两天了。”陶威微笑,一边指挥手下人将场中打斗的双方严密围住,也幸好贺家船是出了名的结实宽大,否则一下站了这数十个彪形大汉,难免有落水之虞,“其实大人不用担心安全,自平阳府开始,沿路都有我们的人远远跟着,到了京师这一段,那便是我的事了。”
“那他们呢?”陶威受谁人之命而来,不言而喻。至于所为何故,为何要劳动到陶威出马,叶长风不愿多想,将眼光投向另一组黑衣人。
“他们正相反,是前来刺杀大人的。”陶威面不改色,作出手势,看着下属将三皇子府上黑衣人一一围起,无情杀戮,端王这方实力既高,人数又多,血泊之中对方的尸体眼望着便越积越多,剩下黑衣人无心恋战,纷纷逃窜,却反给了敌手可趁之机,死得更加快速。
对那两个辽人,却只围而不打,十数个人轮流迭上,分明便是要用车轮大法,耗光他们的内力,再一举活擒。
叶长风实在不欲看这等血腥场面,然而刀光剑影生死倾刻便在眼前,呻吟惨叫此起彼伏,想不看也不可得,头目一阵晕眩,强行镇定心神,苦笑道:“我也不敢妄自菲薄,但也实在不明白,何以我的性命,会有这般重要,有人想杀,有人想保——陶威,皇上倒底为什么召我回京?”
“我家王爷就在前面林家渡相候,准备了宴席为大人洗尘。明儿早上,大人自己问王爷去好么?他必定比卑职说得更明白。”陶威笑容甚有深意,倒叫叶长风看得莫名一阵心烦,直忖着如何将这干麻烦甩脱。
这时,那两个辽国人却是争斗过久,渐渐地力疲了。
9
一夜风云乍变,到如今已是堪堪尘埃落定。
陶威不愧是端王最得力的手下,一路跟随贺家船,再多变故也不动声色,直到胜券在握最后一刻才蓦然现身,稳稳当当一网打尽坐收渔人之利。
叶长风瞧着他唇角含笑指挥若定,不由暗暗一叹。
都是官场中人,岂有不明白的。擒住辽国奸细是大功一件,三皇子所有被杀的属下自然也全可推到辽人身上,就算人人心知肚明也宣不出口,同时又可示好卖恩给叶长风——这等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八面磨光,叫人想挑剔也无从寻起。
然而其中隐约以叶长风为饵的用意,在场诸人俱剔透心窍,岂有看不出来。
“其心可诛。”张子若冷哼了一声。
叶长风摆手制止,淡淡一笑:“端王门下,若不这样做,才是怪事。”
陶威负手而立,微笑看住场中,听若未闻。
场中两个辽人仍在激战,掌风渐弱身形滞碍却已是到了强弩之末。被十数好手团团围住,也不硬碰,只是好整以暇轮流出击。这记车轮战术恶毒无比,再铁打的高手也禁受不住,眼见体力消减真气不继,不多时便要束手就擒。
四弟怒火炽盛,哇哇大叫:“你们这群南蛮猪,只会使这种不要脸的法子,有本事,你,”直指住陶威的鼻子,“来和我一对一地比试,输了我才服你!”
“下者斗力,上者斗智。”陶威被骂了也不生气,悠悠笑道,“我既能拿下你,就证明我比你强,你服不服,有何打紧。”
“你卑鄙下流无耻!”
“赢了就是赢了,你没读过书,自然不懂什么叫成王败寇。”
……
两人不住对答,在四弟是气极激愤,脱口而出,在陶威却是故意引他说话,诱他分心,好快些成擒。
“四弟,不用再与他们多说。”二哥突然奋起一掌,迫退众人,跃至四弟身边。
一时间所有人都当他们要逃走,端王亲训出来的属下何等精干,不等调度立时分守住出口,更有数人掠到了叶长风等身前,以防敌人趁乱劫持。
背靠着背,各自凝神戒备,四弟急道:“二哥,他们……”
二哥头也不回,沉声道:“临来之时,我们发过什么誓?”
“是。”四弟突然一静,肃然道,“南蛮人多诈,为防泄密,宁死不被生擒。”
“你怕死么?”
“不怕。”四弟缓缓环顾周围,众人全被他们对话所慑,一时无人动作,寂静中只听四弟语声沙哑微透悲怆,“只是,死在这等小人手里,我实在心有不甘。”
“下辈子再说罢。”二哥见四周众人已渐围了上来,一咬牙,“我要先走一步了。”说完举掌便向自己头顶拍下。
两道雪亮刀花,自陶威身边美少年的手中飞旋而出,直削二哥手掌。二哥身躯微侧,手腕一转,便待再行击落,已有一道朗朗的声音,有力喝道:“住手!”
是那个有着一双清亮凤眼,秀美清雅的汉人书生。虽不明白他是何等人物,此刻也已知他身价不凡。二哥惨然一笑,一回手,黑黝黝一物凌空飞过,掉落在那人脚边:“你的剑,还给你。我也算为这古剑而死了,魂有剑相伴,也是快事。”
拾起剑,叶长风排众而出,目注二哥,冷冷道:“你倚强凌弱,妄图夺剑杀人,本就是死罪,也称不得什么英雄,但你们侮我大宋无人,却是不可。”
二哥一怔,上下打量叶长风数眼,突然冷笑:“我四弟说错了么?你们这些人中,有哪个敢站出来和我们单打独斗,较量一番?”
陶威眉头一皱。他一路暗中随行,早就估量过这二人实力,确是有数的一流高手,忖量自己也没有必胜把握,陶威这才想出此计,逼他们束手就范。
谁料计策将成,叶长风却忽然横插进来,陶威大感不耐,然而他深知叶长风是端王心中一等一看重的人物,不敢阻拦,只暗自盘算危急时如何出场救人。
“要单打独斗是么?我来。”叶长风衣衫上仍沾着点点血渍与泥尘,却怎么也掩不住那股子清华钟毓之气,昂首一挑眉,立在当场,竟是飒爽过人。
所有人都是一愣。叶长风不懂武艺,世人皆知,如何会说出这种话来。三儿已先想到主子是否适才摔坏了头,怯怯一拉叶长风衣角:“爷……”
连张子若,陶威也猜不透叶长风用意,却知他行事必有来历,自去沉吟揣测不提。
旁人惊疑藏在心底,四弟却是轰然先笑了起来:“就你,也和我们比试?凭什么?总不会是美人计罢……”
他说话肆无忌惮,却隐约也道出了多数人的心声,二哥瞪了他一眼,转看向叶长风,正色道:“你想做什么?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们可不陪你开玩笑。”
“我也没那空。”叶长风轻蔑一笑,“你若不信,我们设个赌注如何?蠃了我,你们不但不用死,承影也让你带走;若输了……”
“输了怎样?”二哥大声道。叶长风眼里又似讥嘲又似不屑,看得他心里一阵怒火。
“也没怎样。只要你承认一句,你输了。就这么简单。”修长凤目深邃黑亮,掠过一圈,最后停留在陶威面上,叶长风微微一笑,“陶将军,是我多事了。但话既已出口,还望你成全。”
“好。”陶威点了点头,看向辽国二人,简单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风萧萧,易水深寒。
一行人随叶长风下了船,就近在江边的乱石中停了下来。此时东方天色已渐渐泛白,几朵乱絮似的云横在当空,水雾弥漫。
10
岸边乱石嵯峨,参差不齐,江水奔流而来,至此加倍湍急,大小石堆中水涡回旋冲激,咆哮不停。
如此地势,似曾听闻。张子若微微缓了步伐,凝神打量,已猜出几分大概。一抬头正遇上陶威的目光,精芒闪动若有所悟,两下里一接触,陶威微微一笑,张子若哼了一声将头转开,心中都是暗暗戒备,对方门下竟有这般智谋。
叶长风行在最前,并不觉身后暗潮激涌,一路神色安详,随意折了几株青翠芦苇在手中把玩。地势越行越高,山石渐陡,叶长风不懂轻功,到此已难免有些吃力。
“就在这儿罢。”微吁了口气,叶长风回头淡淡一笑,“我也只能到这里了。”
“就在这里动手?”
辽国二人早已全神戒备,暗运功力默察四周,远近江天一色曙色清明,晨雾里鸟雀翻飞,全然一派平和,不见半点异常,二哥忍不住沉声发问。
“我站到那里去。”叶长风面无表情,抬眼望向三丈外一处大石,“等我说好,你们就开始动手。无论你们用什么法子,只要能击倒我,就算你们赢。可以么?”
二哥素性深沉谨慎,然而反复察看忖思,也不能明白叶长风是何用意,眼见日影一分分清晰,情知拖下去只有对自己不利,一咬牙:“你一个,不要旁人相助?”
“正是。”叶长风负手而立,眸光幽深,江风吹得衣袂猎猎作响,平添几分肃杀。
“好。”
二哥吐出沉沉一个字,如重锤相击,听得每个人心头都震了一震。
空气象突然间凝固,再没人说话,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目光只注视着一处,一个人。
背后目光如灼,叶长风全不在意,从容挽起袍角塞进腰带,缓步前行。不时弯下腰来,将手中苇茎折成丈余长的一截,插入石缝,又不时将一些石块左右挪动,神情专注举止慎微,竟象是分毫不肯有误。
众人看得大奇,有些眼尖的人已能看出叶长风额上薄薄沁出了一层细汗,陶威张子若心中暗叹,辽国二人却只是冷笑,管你故弄什么玄虚,以我二人合力,就连巨石也能劈了开来,这些芦管碎石,抵什么用?
暗暗立意,只待叶长风一说动手,便飞掠过去,全力一击,再不怕他装神弄鬼。
“好,你们来罢。”也不知过了多久,叶长风拍了拍手,直起身,立在一块大石上,微微一笑。天际白云悠悠,自他身后漫然而过,衬出一地大大小小的黝黑石块,间或几叶青绿芦茎,远处江水如怒,隐然一股浩荡不绝气象。
辽国二人再不答话,对视一眼,两只大鹰一般振臂疾扑了出去。众人心中都是一紧,一些暗器好手已在掌中或扣或握住铁蒺藜梅花刺……却也知以这两人身手,远近悬殊如此,救之也只怕不及。
陶威紧紧握拳,手心里全是汗,叶长风此人对于自家主子有多重要,他比谁都清楚,万一……那是提了头回去也不能补偿的。两眼瞬也不瞬地紧盯,终于,嘴角缓缓荡起一抹微笑,双手也轻轻松了开来。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幕奇景:明明叶长风衣袂飘飘就立在正中的石上,辽国二人偏偏左一扑,右一转,来来回回只在那数十处不起眼的石堆中绕圈子,到最后勃然而怒,不分方向乱拍一气,掌风呼啸连这边众人都清晰可闻,却撼动不了那几堆摇摇欲坠的碎石,几根柔嫩水绿的芦苇,更不用提石堆中央的叶长风了。
“张先生,这两人瞎眼了么?”三儿忍了又忍,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惊奇,拉了拉张子若的衣袖,低声问道。
“你不懂。”张子若一脸微笑,似赞叹又似惊羡,长喟道,“这是阵法啊……想不到,他连这也能知晓,我实不如他。”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陶威喃喃念了两句诗,半晌自失一笑,朗声道,“张先生,陶某今日能由你家大人之手,重见诸葛武候的八阵图,此生已再无憾。”
张子若抬眼相望,目光中竟有几分惺惺相惜,微笑道:“我何尝不如是……传说东吴名将陆逊急追蜀兵至江边,遇此阵而被阻,幸得黄翁相救,后锐气大失,连夜退兵回朝……叶大人特以此阵对辽人,实是有深意在内。”
“我倒看不出什么深意。”冷冷一人插话,眉目秀丽双手擎刀正是那救过叶长风的美少年,“刚才明明已能一刀一个拿下了,偏要走来走去这样麻烦,不外乎你家大人想出风头罢了。”
张子若一晒,转过头去,继续观看场中情势,竟是理也不愿理那美少年,大有个不屑与谈之意。这少年素来心高气傲,何曾受过外人这等羞辱,冷笑一声便待再出言想讥,陶威咳了一声:“蓝珊,休要胡说,叶大人不是那等浅薄之辈。辽人凶蛮骁勇,杀他们并非难事,要慑服他们,令他们心怀敬畏,从此不敢小觑我宋朝,这才是大难事。”
蓝珊也是聪明之人,一点即通,却仍嘴硬着不肯承认:“就算这两个人服了又有什么用?有本事他拿这阵法去对辽战场上用啊。”
“瞧这两人身手言谈,在辽国决非寻常之辈。”陶威摇了摇头,“叶大人和他们的赌约是什么?是要他们认输,而不是要他们的命。这就摆明是要放他们回去传话了。辽人最近气势嚣张,只盼叶大人此举能挫他们一挫,若能令他们行军用兵时犹豫上一二分,那更是极大之功了。所救之人,何止数十数百,乃是一时一地啊。”
“我偏不信。”蓝珊怔了半天,恨恨道,“他什么武功也不会,刚才要不是我替他挡了一挡,那把铁棘刺就得将他打成蜂窝,还轮得到他现在这样威风得意么。”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陶威噗嗤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你嫉妒王爷特别看重他,是不是?话说回来,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出刀挡暗器时故意慢了一慢,令一粒铁棘擦破他的左肩,这事可有的?虽然不打紧,不过王爷若知道了,只怕……”微微一笑,再不说话。
蓝珊想起端王平素行事,越想越怕,脸色都有些发白,扯了扯陶威衣袖,轻声哀求:“好哥哥,我知错了,你千万别告诉王爷,成不成?……”
端王门下这两人在一隅窃窃私谈,那厢叶长风对辽人之战,却已分出胜负。
11
辽国二人奔行良久,明知眼前不过碎石芦草,走到近处,却是狂风大作,乱砂遮天,前一步怪石险峻,槎枒似剑;退一分横沙立土,重叠如山;更有隐隐江声浪涌,如剑鼓之声大作,直击得人心中血气乱翻,烦躁之极。
不知这是何等妖法,尽了全力一掌拍出去,无声无息有如泥牛入海,更有甚者,竟突然反弹,若非退让得快,几乎要伤了自身。两人力气本就消耗许多,这一番折腾下来,任他们都是有数高手,也不由胸膛起伏,气喘吁吁。
“四弟,别白费力气了。”二哥一把拉住欲再出掌的兄弟,苦涩一笑,“我们遇到高人了,这不是人力能敌。认输罢。”
“不行!”四弟闻言直跳了起来,瞪眼大吼:“这不知是什么妖术,我死也不认输!要认你自己认!”
“我又何尝愿意。”二哥眯起眼,望入云雾重重的前方,“我也不知这是什么,或许是妖术,但将军还不知道。我们总要有个人回去报告。一个人说不清,就要两个人。你自己选吧,死在这里,还是忍辱同我回去。”
“我……”四弟愣了愣,摸摸头不知如何决定。
“活着才能知道这是什么,才能有机会报仇。”二哥声音低沉,“我不勉强你,你瞧着办吧。”顿了顿,昂首大呼道:“我认输!”
一声既出,沉郁悠长,空回江上,四周沉寂了片刻,突然爆发一阵欢呼,更有各种刀兵相击铿锵之音。原来端王军中习性,喜在大战前刀枪互撞,以鼓士气,后来又延为贺胜之用,此刻叶长风兵不血刃,奇迹般地取胜,众人不知不觉将习惯都带了出来。
“我也认输。”四弟垂着头,闷闷道。声音掩在嘈杂声中难以分辩,二哥却已听见,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叶长风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下。这阵图只是他根据残文,自行研究得出,还未真正用过,效用怎样,自己也颇忐忑,然而方才势逼如此,那也是无可奈何为之,幸而未辱使命,一击成功。
仰首长吸一口气,天际白云过眼,耳畔欢呼未歇,一轮磅礴红日欲起未起,霞光已止不住地四射开来,叶长风心中说不出地舒畅快意,豪情万丈,似乎多年苦读沉潜为官,只有这一刻才真正扬眉吐气。
暗暗念道,唐悦啊唐悦,你固然是英雄豪杰志在四方,我又岂只是儿女情长无计怅惘?你既能抛得下柔情缱绻要掀那万千波涛,难道我便斩不断心魔牵绊定不得邦国边关?
多日来柔肠百转情衷难解,至此突地豁然开明。叶长风只觉清风大江,心中一片沉静。淡淡一笑,唐悦,我终究狠不下心与你刀兵相见,便借此契机,向皇上要求出战边关,你我,远远而别了罢。
俯身拔出周围数根芦茎,又将脚边一堆碎石踢散,叶长风还未来得及说话,辽国二人眼前蓦然清明,一提气三两下起落已掠到了叶长风身边。
对他们浑身的怒意、紧绷的肌肉若无所觉,叶长风瞧着两人,平和一笑:“二位辛苦了。”
“困住我们的,是什么?”二哥止住四弟就要冲口而出的责骂,正色问道。
“杜工部的诗,听过么?”叶长风不答反问。时年离唐未远,李杜二人大名,四海皆闻,就连辽人也不例外,见二哥点了点头,叶长风微笑,款款而言,“他有首诗赞诸葛武候,开头便说,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我今天用的,自然比不上武候那阵的玄妙,不过道理,却是一样的。这阵共有八门,按遁甲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变化无端。若走错了门,休说只是你们两个人,便是千军万马,也只有个等死的。”
“诸葛武候?八阵图?”二哥皱眉喃喃,突然一抬头,深深注视叶长风,“请问阁下尊姓大名?这八阵图,贵朝又有几个人知晓?”
“草木之中,尽多英豪。”叶长风知他心意,缓步而下,淡然道,“天下间精通这阵图乃至奇门八卦的,不知凡几,又岂止我一个。至于我的姓名,区区俗人不值一提,莫要追问也罢。”
这时晨曦已散,阳光明明朗朗落在叶长风身上,较夜间看得越发清晰,二哥呆了一呆,眼前这男子容颜宁静明秀,举止从容有度,一双狭长凤眼更是清亮有神,令人见而忘俗,哪里会是平凡之辈了。自己昨夜大意,错识他为常人,实是懊悔无极。知他不愿留名,也只得作罢,心道难道我们便查不出么。一抱拳,沉声道:“在下耶律燕,他是我结义兄弟萧伟。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慢着。”叶长风突然唤住二人,神色肃然,“你们身为辽国密探,一路肆意妄为,也不知杀了我大宋多少人,探听了多少消息去,我现在有用你们二人处,暂留不杀,但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放了——陶威,各废了他们一臂经脉,派两人送他们回辽。”
名为送,实是监视,陶威浓眉一挑,出手如风,嗖嗖两指各点在辽国两人右肩,耶律燕萧伟痛哼一声,面色苍白。可怜他们俱是一代高手,只因势不如人,不敢反抗,生生被废去一臂,行动虽无碍,武艺却是要大大打个折扣了。
马匹已备,陶威特意指派两个谨慎老成的下属送押,耶律燕默然骑在马上,突然回头:“那柄承影,倒底是何缘故,在我手中不显剑气?”
他居然还牵念着这件事。叶长风哦了一声,语声不疾不徐:“剑气是有的,只不过你照错了方向。列子有云,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北面而察之——只有在日夜之交,投映在北面壁上,才看得见承影的剑气,跟握在谁手里,并无关系。其实你只要试挥一下,便知剑气并未消失,是我诈言的缓兵之计。可惜你们谁都未想到。”
耶律燕不再作声,萧伟却大声道:“有种你去北辽与我家将军一战,我才真正服你。”
数骑蹄声逐渐远去。叶长风良久才收回目光,怅然一笑:“也不知他所说将军是谁,如此得人爱戴。若能一战,不失为人生快事。”
陶威早已亲自牵了匹快马过来,助叶长风骑上,笑道:“想要有那一天,也不算很难,跟着我家王爷出征便是。”
端王是下一任对辽将领?为何迟迟不曾任命动身?与急召自己进京可有关系?疑点诸多叶长风一时也不愿多想,一策马,远远地奔了出去,谁知脑中一眩,眼前昏黑一片,摇摇便欲坠落在地。
身畔黑影隐约一闪,一双健臂牢牢控住缰绳,将叶长风接入怀中。耳边焦急问候杂乱诸声逐渐淡去,只有那沉然一声“叶长风”如此熟悉,他,倒底还是来了……意识随即涣散,昏倒在来人臂中。
端王愕然回视怀中想过不知多少遍的容颜,仍是那般恬静安然,只是面色苍白眉心隐黑,秀气双唇紧抿,望之令人惊心。掏出随身药丸塞入叶长风口中,端王冷冷斜睨赶上来的陶威蓝珊:“他这是中了毒罢?”
12
猊炉淡烟,混合着草药的微苦气息在房内打转。夜半时分格外宁静,榻上之人偶尔一声细微呻吟也能听得极真切。
端王放下书卷,皱眉踱了过去,探了探病人的额温,手掌触到肌肤,眷恋着不肯就拿下来。太医说他今日该醒了,怎地到此刻还不见动静?或者,是自己关心则乱?
微眯起眼睛,想着今日朝会上十数个官员联名上本,推举户部王同选为此次征辽粮草转运使,王同选是三皇子的亲信,转运使这位置本来是自己要留给叶长风的,不知自己的嫡亲叔叔,三皇子赵元化为何会中途杀出,竭力抢夺?
历来行军打仗最要紧的,无非就是个粮草军需,钱财二字。掌控了这数项,便是掌控了全军的命脉,也难怪三皇子会派人来争,只不过不知他的用心,倒底是单纯想来分一杯功,还是想要挟自己,风闻最近皇上有意决定太子人先,莫非三皇子是想借机表露才干?只可惜这般咄咄逼人,反显得操之过急。端王缓缓地摇了摇头,比起他来,呼声最高的二皇子元侃至今毫无动静,这才真正是隐忍厉害。
正默默忖思着,榻上的人动了一动,眼还没睁开,先沙哑着嗓子低低道:“……水……”
烛光半明半昧,益显出他肌肤苍白,黑丝般的长发被冷汗沾湿,顺着脸颊落到颈窝,面目端秀线条分明,不是叶长风还能有谁。
室内的侍女早被端王打发开,远远在廊外候命,端王也不喊她们,亲手倒了杯茶,在唇边试了试寒温,怜惜地半扶起叶长风:“水来了,慢慢喝。”
一杯饮尽还嫌不足,叶长风又喝了两杯,才无力地倚在端王肩上,喘息片刻,微微睁开双眼:“不敢有劳王爷……不知子若与三儿何在,王爷但让他们来相陪便是。”
“本王便不能在此陪你么?”端王轻笑,俊美无俦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的人另有地方可住,你中了毒,身子虚弱,还是先担心自己罢。”
叶长风沉默半晌,慢慢道:“不知下官此次急召入京,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王爷的?”
“是他的,也是我的。”端王一手轻抚叶长风裸露的手臂,笑叹,“谁让我们两人同时放得下心的只有你一个。”
“我不明白。”叶长风不动声色,轻轻将手臂移开。
端王恍若不知,停住手,笑道:“辽军压境,边关危急,你也知的。朝中能与之一战的,不过李继隆丁罕王超数人,却又都正忙着平夏,皇上便不想用我也不可得。只是转运使一职至今无人,前后议过不下数十个,不是皇上不允,便是我不信,之后有人举荐你,倒都轻易点头了,这才招你上京,只不过事关机密,没宣布而已。”
叶长风心知有人举荐云云,定是端王使人所为,其实黄沙辽边出战万里本是自己所愿,却不想见端王得意,轻哼一声:“难怪三皇子会派人杀我——只是自古书生误国,我才力浅薄,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你在气我没有回护周全么?”端王拥着叶长风肩头的手臂紧了一紧,笑容里有丝歉然,“是我派去的人行动不力,我已罚他了,决不会再有下次,你莫要见怪罢。”
“不是这事。”叶长风想不露痕迹自端王怀中挣开,却动也不能动,叹道,“转运使一事,等我明日里面圣后再说,你先放开我——王爷,你要的究竟是玩物,还是臂助?”
“哦,此话何意?”端王索性抬起叶长风的脸,使他正视自己,光影里面容秀雅沉静,眸子却是熟识的倔强清亮,端王下腹一热,直想将他压倒——向来自傲的控制力竟是不堪一击,忙强定心神,微微暗惊。
叶长风也不回避他的眼神,淡淡凝注这个强悍男人:“你若想我助你对辽,就要以僚属之礼敬我,若还是只想得个玩物,我从来力弱无从反抗,你想要怎样,便怎样罢——两样都要,却是不能的,万物有限,王爷也不可过贪了。”
端王心里,自然以大事为重,然而灯下看叶长风,丰神秀骨,风姿凛烈,别有一股英气,实是越瞧越心动,这数十日来心底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愫一起涌了上来,反身便将怀中人压倒,边吻边笑道:“这些事明日再说……先让我好生疼你……好久不见了……”
突然叮地一声轻响,端王只觉心窝处寒气澈骨,蓦然僵住,身下叶长风静静握住半出鞘的承影,眸光冷然,也不说话,只是瞧住自己。
一惊后反而镇定,端王轻轻笑了起来:“长风,你想杀我?”
“不是。”叶长风淡然一晒,“我就算有剑,也未必能杀得了你,何况,你这样的人,要死也当死在沙场上,死在床第之间,未免可惜了。”
“那你这是?”
“不过确认一下,王爷果真选择以玩物视我么?”叶长风缓缓推剑入鞘,长叹一声,“家国天下,我料王爷必不肯自误的。”
端王盯着叶长风,两下里眼光对视,室内一时静的如欲窒息。不知过了多久,端王终于松开手,眼光转瞧向承影,淡淡道:“这柄剑,听说是唐悦送你的?”
“是。”
“你以剑对我,就是为了他?”
“没有人会喜欢被凌辱的。”叶长风拉拢衣领,苍白得雪一般的面色上泛出丝苦笑,“王爷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明白,不说也罢,唐悦与我乃是私事,恕长风也无以见告。夜已深,王爷,但请回吧。”
13
见叶长风神色决然,端王已知今日难偿宿愿,望了一眼承影,心中是怨是嫉诸般滋味,终究都压了下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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