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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之捉鬼卖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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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现在不是想那个男人的时候。
现在刘斌后悔了,非常非常后悔,后悔自己只翻了没几页就把那本被他斥为荒诞无聊的《丧尸生存手册》扔到一边,再也没有认真看过,以至于现在,当一只看上去很像书中描写的丧尸的东西真的向他走来的时候,他根本无所适从。
看来就算穿越了,刘斌的霉运仍旧深情满满坚定不移地追随着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丧尸似乎全身都已经腐烂得非常严重,行动起来相当相当地迟缓。
真乃天赐良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刘斌当机立断,立刻开始绕着S形向前奔跑,果然丧尸机械地跟在后面,每每遇到转弯处那本就惨不忍睹的速度就更慢了。远处,医院中那白晃晃的顶灯阴惨惨照下来,冷清清一片。
刘斌跑出医院,匆匆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就开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狂奔,作为一枚光荣的不分东西南北的路痴,他很快就不辱使命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迷路了。
好消息是,那只cosplay狂丧尸也被他甩掉了。幸好自己体力还行,没有跑个八百米就口吐白沫,否则真是有冤无处诉。
长出一口气,刘斌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边平复气息一边抬起头查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片破败的废墟,刚才忙于逃命来不及仔细看,现在他只觉得自己身处的这个城市看上去陌生又熟悉。
熟悉在于它的很多细节都跟刘斌从前生活的城市很像;陌生在于这个城市显然已经满目疮痍。
像是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大部分建筑都已经遭到一定程度的损坏,触目所及,到处都是废墟和大片大片可疑的暗褐色痕迹。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干涸了很久的血迹。除此之外,没有一个活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让所有人都放弃了这座城市?究竟死了多少人,才能满大街都能看到那无处不在的血迹?
刘斌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右边胸口,感受到手掌覆盖之下,胸膛里那颗心脏还在坚定有力地跳动。他仿佛听见了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扑通”……一声声沉稳而有力,37度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手掌上。
才发现掌心已经冷汗淋漓。
我还活着,为什么?刘斌摸着自己的心跳,看着周围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脑袋里空空一片。
开玩笑,世界上怎么可能真有穿越这种事?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丧尸?自己一定是在做噩梦,只要醒过来,一切都没变。就算依旧失恋依旧失业,但至少身边的一切都是熟悉的。
没错,一定只是做梦而已。
只要醒过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常,只要醒过来。
刘斌狠狠地在脸上揪了一把,哎呦,痛痛痛痛痛。龇牙咧嘴地放开手,闭上眼再满怀希望地睁开——什么都没变。
没有放在床头的那杯水,没有鱼缸里神气活现吐泡泡的那条傻鱼,没有总是拉着他推销自己“芳龄二八村里一枝花”女儿的环卫大妈。
他所看见的世界,依旧是这个寂静的、荒凉的死城。
颓然坐倒在地上,刘斌欲哭无泪。
天色渐暗,夕阳缀在满城废墟之间,无法挽回地往下落。黄昏,逢魔时刻。一切都被阳光拉出长长的影子,扭曲的奇形怪状的影子在地上纵横交错,交织出一个诡异的形状。
安静的世界里,刘斌再一次听到了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声音明显要大得多,也杂乱地多。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大群丧尸,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们全部面无表情,只有对新鲜食物贪婪的渴望。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疯狂的丧尸群简直就像蝗虫一样密密麻麻,把刘斌完全包围在中间,没有留下任何可以逃生的机会。
刘斌坐在原地没有动,像是全然放弃一般地伸出手,把自己的嘴角用手指撑起来,摆出一个笑容,就像那天童磊离开他以后,他对着镜子撑起的笑容一样。其实,那么多年来,是真累,总以为再坚持一下下就会变好,谁知道命运总有办法让人走到穷途末路。
重重躺倒在地上,看着远处瑰丽的晚霞,很快眼前被一大片重重的黑影淹没,无尽的黑暗里飘荡着腐朽的气息。
黑夜来临。
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放大扭曲的脸。
刘斌吓了一大跳,轻飘飘飞出去好几米,然后又一小点一小点挪回来,仔细观察地上的东西。
呃,如果没看错的话,地上这具惨不忍睹的身体,是,他的?如果地上的身体是属于刘斌的,那那那正在思考的这个又是什么玩意儿?
刘斌举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嗯,透明的,简直跟个鬼一样。
“啊——”一蹦三尺高,“鬼啊!!”
月光下,一只新鬼悲愤不已地蹲守在自己的身体旁边,忽然抬手指天,苦情无比地喊到:“苍天大地楚人美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呀!小说主人公都能带个随身空间有个异能生存能力超一流的啊,为什么我穿越第一天就死了呜呜呜……”
远处,一座歪歪斜斜随时都会轰然倒塌的高楼上,一道身影翩然从楼顶落下,无声无息地向这边走来。
☆、道士也爱穿西装(修)
孤独的鬼是可耻的。
刘斌双手托腮,一边进行守尸大业,一边思考何去何从。没有了新鲜食物,丧尸大军已经散去,剩下几个零散地游荡在周围,也只是盲目乱晃,对透明状态的刘斌视而不见——哦,不对,本来就看不见。
也幸亏他们看不见,刘斌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那里已经不再有心脏跳动的有力声音,摸上去也不再有任何温度。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人不忍回顾,毕竟被丧尸围攻而被围攻的人因为完全没有反抗而最终惨遭灭口实在不是个好死法。
要知道他当时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不想再疲惫地坚持下去,结果如今的模样却还是让人觉得茫然。
他记得陆游的诗里写过死去元知万事空,却没想到真的会有魂魄这种玩意儿,自然,小说里看着是有趣的,放到自己身上就——刘斌皱起脸,摆出一个囧的表情。
还能够思考什么的,果然不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相当相当麻烦,因为会思考总要忍不住去想何去何从。
自己已经死了,现在该怎么办呢?除了变得轻飘飘以外,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没有手拿镰刀的死神也没有拖着铁链的黑白无常,天堂地狱十殿阎罗这些活人对死后世界的幻想现在看来都不太靠谱,四周安静如常,偶尔有几只丧尸僵硬行走时摩擦地面的声音。
“喂,你们这些家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难道全世界的人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刘斌呆望着其中一只正在对着空气流口水的丧尸,喃喃。
“当——当——当——”不知何时白天在医院附近听到过的钟声再次响起,不多不少,还是十二下。钟声在无人的街道响彻,传向更遥远的地方。
午夜十二点的废墟之间,一只新鬼终于下定决心抛弃蹲守自己的肉体这种无意义行为,到别处去晃悠一下。
做人做了二十几年,一朝变成鬼,新的形态还需要一定的适应期。刘斌非常艰难地学着控制几乎没有重量的魂魄,一蹦一蹦地往前跳。跳了没几下又觉得不对劲——话说他是鬼又不是僵尸,跳什么跳啊,应该用飘的才对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刘斌立刻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改用飘的形式,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做鬼其实也是有好处的,既不用找水和食物,也不用担心再死一次,轻松跑路不会累,绝对不需要喝脑黑金。
所以现在唯一剩下的严重问题就是,到底要去哪里?
一阵风吹来,把陷入沉思状态的刘斌轻盈地吹到一边,倒挂在一棵曾经为城市绿化做出过杰出贡献而现在已经明显枯死的行道树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随遇而安的某只鬼无聊地四处张望,结果看到远处似乎有黑影在动,用超越丧尸极限的速度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林立的楼间。刘斌眨巴眨巴眼睛——刚才那个,应该不是丧尸吧?那些东西的行动迟缓他已经见识过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玩意儿,似乎是,人类?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活着的人类?
刘斌立刻激动了,“咻”地一声蹿了出去,向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奋起直追,很快就在冷清清的人行道上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身影,背上还背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被布条层层缠裹住,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
他一个人行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背影萧索,看上去很像那些金庸古龙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高手,热爱装逼和装神秘,通俗地来说,就是充满王八之气。
在看到同类的兴奋感作祟之下刘斌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实,脱口而出,“喂——那个谁——”,并且还在考虑“那个谁”到底该用什么称呼比较礼貌。
他乡遇故知,果然是人生四大喜之一啊,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刘斌几乎整个人都要扑上去,却在靠近那个男人的途中忽然眼前白光一闪,一阵晕眩过后再睁开眼,哪里还有什么充满王八之气的男人?
眼前只有空荡荡一片无人的屋宇。
所处的环境异常熟悉,简直像极了刘某人刚刚蹲守了大半夜才终于决定离开的地方。莫名其妙地低下头去,果然看到地上安安静静地躺着自己的身体,刘斌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追着一个人类跑出了好远,怎么一眨眼就回到了这里?刘斌脑海里仔细回忆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已经是个鬼了这个事实。人应该听不到鬼深情的呼唤吧?刘斌疑惑着,模糊地回忆起在自己看见白光之前,那个男人好像因为他的叫声而回过了头。
匆忙间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只记得那人有一双深邃的眼,眼神波澜不惊。
关键是,为什么会回到这个地方?刘斌呆呆地伸出五指在眼前晃了晃,一二三四五,没有重影。很好,没有傻。那就是自己飘的方式有问题?
哼,第一次做鬼,没有经验也是正常的,多试几次就好了,万事开头难嘛。刘斌点点头,拍拍还在地上躺着的“刘斌”,再次信心满满地快速飘了出去——然后,没过多久,又被一阵白光送来回来……
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看出去鬼影幢幢。刘斌最后得出结论,原来鬼也会头晕的。
虽然这一次尝试另类漂浮方式的结局依旧是再一次被送回原点,某人还是没有放弃,甚至越挫越勇、偏不信邪,于是继续第三次,第四次,第N次……地冲出去,然后无一例外非常狼狈地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扔回来,每一次都不偏不倚地降落在自己的身体边上……
第N+1次与神秘白光搏斗失败后,刘斌大为颓丧,委委屈屈地把自己倒挂到一棵树上,假装自己是一片叶子,随着风摇啊摇。
——然后,风停了……
“地缚灵?”
男人低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没有任何预兆地在刘斌的身后响起。挂在那里装叶子的刘斌被自己来到这个诡异的地方后听到的第一个人声吓得浑身一抖,PIA~地一下从树上掉下来,以一个非常不雅的狗啃泥姿势摔在地上。
幸亏他现在只是灵体,否则就真的会满嘴泥了。
“我靠,想吓死人啊你!”翻身跳起来,还习惯性地想拍去身上的灰尘,刘斌一边抱怨一边抬头,随即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深邃眼眸。
一刹那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满天星光落入深黑色的湖面,眩得人目眩神迷。刘斌对着男人张大了嘴巴发呆,心想原来那些狗血小说中极尽花痴的帅哥描写也不是毫无根据。
然而很快,眸子的主人就平静无比地指出,“你已经死了。”
刘斌:“……”
一句话冷到西伯利亚,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陌生男人垂下眼睫,转身就走。
“喂!你等等!”还处于花痴状态的刘斌终于幡然醒悟,“你你你你你看得到我?”
对方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非常拽地点点头。
“可是我已经死了。”刘斌不可置信地说。
男人的目光在刘斌的灵体上转了一圈,又略略移过头去在地上刘某人的尸体上停留了一下,其行为的引申含义可以解释成非常精简的两个字——“废话。”尸体躺在那儿,说刘斌还活着才没人信。
“这么说你见鬼了?!”刘斌一手捂住嘴,飘到男人身边神秘兮兮地附耳小声道,“你不害怕吗?”
男人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拿下背在背上被布条紧紧缠裹着的长条形物体,一层层解开。刘斌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凑近看,一副非常自来熟的模样,在他充满期待的目光里,男人解完了布条,露出手中一柄看上去陈旧不堪的……桃木剑?
刘斌满脸堆笑,赶紧不着痕迹地往后挪,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好汉饶命大侠饶命之类的经典炮灰台词。
男人充耳不闻地将剑柄握在手里,随意地挽了两个剑花,然后用剑尖指着刘斌,沉声说:“地缚灵,为何徘徊不去?”
刘斌汗,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没有不想走,我刚刚就想追你来着。哦不不,你别误会,此追非彼追,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胆子小。总之这样那样……于是我总是被一道奇怪的白光送回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刘斌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下对方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于是愈发谨慎地解释,“我没有害过人,真的,我发誓除了你连个人影儿都没见过,大侠千万饶了小的,小的感恩戴德下辈子结草衔环做牛做马……”
“够了。”男人收回桃木剑。
“喂,那个,你知道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吗?我可不想一直被留在这种鬼地方啊啊。”
“那是你的执念,你已经变成地缚灵了。”
“地缚灵?”刘斌茫然地望了望自己透明的身体。他知道地缚灵是个什么玩意儿,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种鬼。
所谓的地缚灵,是那人死后魂魄却被始终限制在一定范围内,束缚着无法离开。所有变成地缚灵的魂魄,都是心结未了心中有着强烈执念的人。
可是……执念?他还有什么执念?其实明明就没有什么可以牵挂或着有谁在牵挂着他,他一直都很明白。自己孑然一身,无论是在原来的时代,还是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只是习惯了没心没肺地微笑而已。
面对丧尸群的时候,他甚至完全没有反抗,保持放任的姿态让自己死去,颇有些自暴自弃地以为从此以后一了百了,却不想会是现在这种情形。
不知道自己在男人眼中的表情已经从花痴变成了苦笑,刘斌呆呆地望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轻声问自己,你真的有执念吗?你在执着什么?
男人看着刘斌脸上流露出一种近乎悲伤的表情,看上去充满了困惑,仿佛在一瞬间变了一个人,哦不,变了一只鬼。
月光淡淡地照下来,刘斌周身溢满淡淡的银色光辉。等等,眼前这个时而聒噪时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忧伤的家伙,似乎不止是个单纯的地缚灵?
男人微微皱眉,迅速地靠近刘斌,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箓点在刘斌额头。刘斌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对方,非常不在状况地伸手把贴在额头上的符很自然地拿下来,然后放在手心看了看,最后揉成一团随意地扔掉,表情无辜,“这是什么?能吃吗?”
“……假如你想魂飞魄散的话,请用。”男人面无表情,心底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普通的符箓对这只地缚灵竟然没用?他的执念究竟有多深?
“喂,我说,你这又是桃木剑又是乱七八糟鬼画符的,该不会是个道士吧?”刘斌又变回了聒噪模样,一闪而过的悲伤与困惑仿佛只是幻象。
“天师。”男人冷静地纠正。
“那个,那你为什么要穿西装?道士不应该都穿着奇怪的长袍,手里拿着面镜子四处给人看风水的吗?虽然你穿西装确实很帅,嗯,比我见过的电影明星都要帅,不过你这样穿,谁会知道你是个道士呢?这样业务收入会变差吧,或者你可以考虑换个职业,模特、演员什么的都很适合你,就是不太像道士啦。”
“是天师。”男人再一次强调,“张青阳。”
“你好,我叫……”刘斌伸出一只手去,打算跟张青阳道士握个小手打个招呼,话还没说完,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风声,然后就感觉到有什么坚韧锋利的东西紧紧缚住了他的脖子。
☆、主人你妹啊主人(修)
喉头蓦然一紧,竟有一种类似窒息的痛感。刘斌猝不及防被袭击,悬在半空中双手捂着脖子抓狂地手舞足蹈,本能地想要把缠在自己脖子上的的奇怪东西给扯下来,于是在外人看来就像他一时想不开了准备就这样掐死自己一样。
就在刘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的时候,那个凶器终于大发慈悲地松了一松,于是刘斌一低头就可以看到,缠绕在他颈中的是一根极细却极为坚韧的红色绳索,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鲜红色泽。再顺着红线的来源望过去……如果不是此刻情形实在不对,刘斌简直就要以为张青阳对他一见钟情所以迫不及待给他绑上传说中拉郎配利器月老的红线了。
没错,红色绳索的另一头现在就在张青阳的手中。
不知谁说过,万里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喜加强版。而在刘斌初见张青阳的时候,想到的是——这可不仅仅是万里他乡,人家还带时光穿梭呢,好不容易见到个活人,怎能不喜极而泣?然而现实总是残忍的,刘斌恨恨地想,我呸!见鬼的喜极而泣!见鬼的他乡遇故知!眼前这一个,压根儿就是个来讨债的主!
张青阳扯了扯线头,见刘斌确实挣扎不脱,才看上去非常满意地把红线拉过来,随之靠近的还有身不由己的可怜鬼魂。
“地缚灵,你的名字?”
刘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心想大哥你莫名其妙在我脖子上套个项圈就为了问我叫什么名字,刚才我明明就准备说出口的好不好,多此一举你是要闹哪样啊。
张青阳见刘斌面色怪异直翻眼白,对他的问题毫无反应,还以为自己下手太重了,于是很大度地松了松红线,又问了一次,“名字?”
“咳咳……刘……刘斌,喂你在干什么?!”
“生辰八字?”
“这年头谁还知道那个玩意儿啊大哥……哎哎哎轻点轻点,我只知道我是1980年4月5日生的,生辰八字可真不知道。我说道士,你是个道士又不是个算命的,问这个干嘛啊。”
张青阳自动忽略某只鬼的聒噪声音,掐指一算,面色凝重。“不对,你已经四十五岁了?”
“怎么可能?我才28好不好,这是赤果果的英年早逝!”
“今年是2025年。”
“……”
张青阳举起红线,左右晃了晃,把刘斌扯得更近一点儿,然后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再从下到上打量一遍,从左到右打量一遍,最后从右到左打量一遍,面露沉思之色,分分钟之后终于得出结论,“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刘斌非常赞同地附和,“嗯,我也觉得我可以再活久一点,你可以试着再抢救我一下。”
“不,你之前就已经死了。”
“啊?”
“以你的命格,应该死于2008年8月1日。”
“啊?2008年8月1日?”刘斌记得那天,就是那天他被从二十七楼而降的倒霉催花盆砸中可怜的脑袋,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死了又死,死了两次?”刘斌顿时风中凌乱,“苍天大地楚人美啊,这不公平!这不科学!我比窦娥还要冤!”
“难道这就是变数?”就在刘斌对月长嚎的当口,张青阳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刘斌忙于自己的伤春悲秋,完全没有听见,否则他就会注意到张青阳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地缚灵。”张青阳叫。
“啊?”刘斌茫然回头。
一根手指忽然伸过来,在他眼前越放越大,有什么温热粘稠的物体滴落到他的眉心,竟然没有穿过透明的灵体,而是迅速在刘斌额头化开,渗入,瞬息消失不见。
眼前红光一闪,整个身子好像忽然变得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刘斌眯起眼,几乎有些想要伸个懒腰,手伸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臭道士!你刚才干了什么?”
他看着张青阳把手指从他的额前缩回去,上面有着一点暗红色可疑液体,空气中散发出某种淡淡的血腥味,甜美诱人。
甜美……诱人?
刘斌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想要飘起来又被脖子上红线束缚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哆嗦着伸出一只手指着对面那个男人颤抖着,徒劳着张开嘴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张青阳刚才的怪异行为绝对已经把他陷入了某种非常可怕的境地!
“以吾之血,印汝之名,你既然自愿,契约成立。”
“契约?什么契约?自愿?谁自愿?”尽管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刘斌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式神契约。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主人。”
“……”上天啊降个雷劈死这个臭道士吧,他哪只眼睛看出我的自愿来了啊。各种腹诽还在肚子里翻滚,张青阳一眼扫过来,刘斌只觉得浑身一激灵,感觉一下子被移送到了北冰洋,暴风雪在身后呼呼地刮着。连忙谄媚又狗腿地点头哈腰,“咳咳,这个,道士大哥,你看我走不出这片儿破地呀,做不了像您这么高贵又强大的人的式神,不是我不愿意,客观条件不允许,您就,放过我吧?”
“晚了。”
“啊?”
“契约成立,你已经是我的,不受此地限制。”
“咦真的?道士大哥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来生我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一定报答……”闻言刘斌眼中忽然泛起兴奋的光芒,脑中在万分之一秒内拟定了一个逃亡计划,然后头脑一热立刻付诸实践。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某只鬼一边滔滔不绝企图迷惑对方的神智一边“咻”地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了出去,在频频回头发现没有人追上来之后心花怒放忍不住脑内高呼“Freedom!”——然后在颤颤巍巍飘出近十米远之后,悲催地发觉脖子上一紧,才想起还有一根红线跟狗链儿似地拴在自己脖子上,而那一刻,他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张青阳好整以暇地拉了回来……
刘斌戴着狗链儿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口中喃喃有词。
远处,张青阳找来一些干枯的树枝,零零碎碎堆在刘斌的身体之上,然后拿出一张火符引燃,回头,“地缚灵,过来。”
“我叫刘斌,不叫地缚灵,臭道士!”刘斌一边用大到张青阳绝对听得见的声音碎碎念,一边一蹦一蹦地蹦跶到张青阳边上。
张青阳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默默地扔下了火符。一瞬间火光亮起,耀眼又灼热的光明里,令人留恋的和令人悲伤的过往,从此随风而逝。火光映红了刘斌整个灵体,让那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看上去有了点红润的味道。
火光熄灭后,只余漫天飞灰。
张青阳从怀中拿出一个雨过天青色的小瓷瓶,将刘斌的骨灰仔细地收拾了一点儿装进去,仔细地塞好塞子,仔细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一扯红线,淡淡地说:“走吧。”
“臭道士……你要带我去哪里?”
“叫主人。”
“主人你妹啊主人,你们全家都是主人!”某只莫名其妙从地缚灵变成式神的鬼魂终于抓狂。
“不叫也可以,赐你魂飞魄散。”
“哼,头可断、血可流,自由民主要常留,就算你拿把冲锋枪指着我,我也是不会屈服的!”刘斌一梗脖子表尊严。
张青阳默默取下桃木剑,开始一层一层解布条。
刘斌立刻瞬移到张青阳面前,点头哈腰狗腿兮兮地讨好,“主人~”内心泪流满面,啊喂你一个臭道士如此高贵冷艳为哪般啊……
张青阳无视刘斌脸上扭曲的表情,满意点头,收剑就走。夜幕笼罩下,一人一鬼飘然远去。而此时的刘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此他的鬼魂生涯将会发生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第一个变化,要归功于那条挂在刘斌脖子上的倒霉催红线——
正所谓草长莺飞四月天,放风筝的好时节。
……如果,如果你不是那只被放的风筝的话。
张青阳背着桃木剑,手腕上系着红线,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小路上,身后,脖子上拴着红线的刘斌体态轻盈身姿优美地在空中幽幽地飘着,哀怨的目光一直盯在臭道士后脑勺以下蝴蝶骨以上的位置,脑中幻想着自己下一秒就会英勇无畏地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摇上一百遍啊一百遍。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每当有大风刮过,把刘风筝吹出张青阳视野范围之外,他就会收一收风筝线,看着刘斌敢怒不敢言地飘回来。最妙的是,这种特殊的风筝线,绝对不会有线断风筝飞的时候。
刘斌摸着脖子上的红线发呆,它看上去明明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绳子,却可以接触并束缚灵体。在确认自己绝对没有能力挣脱以后,刘斌认命地放弃,“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张青阳没有反应,刘斌只当他默认,于是接着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应该还在地球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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