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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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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其僵硬的转过头。南宫雪就如看到了希望,欣慰之余,又一滴泪水滑下,正落在两柄相叠的剑锋上。就见一道银光陡然升起,苍泉龙吟竟是逐渐沉入残影剑内。这不同于以往的双剑合璧,而是完全的取代吸收。南宫雪微微一惊,却未急于拦阻,眼看着半空中溢彩流光,有如升腾起圣洁光芒萦绕,黑气在光束中逐渐减弱,直至尽然淡却,而苍泉龙吟也彻底融入了残影剑中,消失不见。江冽尘愕然失色,自语道:“这是搞什么鬼?”经此一遭变故,残影剑上圣光大盛,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劲力道,将珠粒以极快速度推回。江冽尘还没等有所反应,那珠粒就已如雷霆乍击,直撞入他手心。“砰”的一声响动,江冽尘已然身受重创,咳出口鲜血,向后急退。李亦杰乘胜追击,剑锋在他身上招招砍过,一道道金光似已连他身形也一道遮蔽。随着一声大喝,剑势做了最后一招收尾,又似天空中炸响一道惊雷,力道之威,惊天动地,撕裂漫天乌云,贯穿地底深渊,尽在江冽尘胸口炸裂。

江冽尘身子倒飞而起,敌不过这堪与天地相抗之威,就如脱了弦的箭羽,嘴角拖出道道血痕,飘散在空中,一滴滴落入泥土。背心撞断一根根树干,相搭在一处,连成一排,却也尤为壮观。单是这不断冲击,对他伤损又是不小。终于余势已尽,重重栽倒,再不动弹了。李亦杰撑起酸软的手足,强打起意识,向他落地处冲去。余人虽已精疲力竭,但此事关及武林气数,不敢怠慢,都忙紧随而去。

江冽尘背靠着一棵大树,跌坐在地,脑袋歪到一边。乱发遮了满脸,仍可从缝隙间看到大片大片的血迹。面容透露出深深疲惫,此时看去,他不再像作恶多端的嚣张霸主,倒似是一个饥寒交迫,无处栖身的乞丐。原庄主试探着走近,探了探他的鼻息,转头道:“亦杰,他还剩最后一口气。趁着他尚自未醒,你快补上一掌,他就彻底完了。这场浩劫,终于能了结在咱们手中,也算是大功一件。”

李亦杰沉吟未决,手掌缓缓抬起,掌心间蕴满真气。将发未发之际,忽然一个人影从旁急冲而至,倒头便跪,哀求道:“李盟主,求你大发慈悲,饶过他罢!”只见正是程嘉璇。几人都认得她是曾在总部提出“非分之想”的小丫头,平庄主叹道:“除恶务尽的道理,你总该明白?况且咱们今日放过他,怎知来日他恢复了功力,还肯不肯放过咱们?”程嘉璇挪着膝盖,在泥地上一路擦过,扯住李亦杰裤管,苦苦哀求道:“李盟主,我求您不要伤害他!大不了……你杀了我,杀我好了,让我代替他死,让我代他受罚!”柳庄主脾气火爆,更不禁大发雷霆,怒道:“岂有此理!李盟主从来就没答应过你!死罪哪还有要人替代的?再说你这小丫头身份卑微,死活根本就不值一提!”程嘉璇心中一急,连连叩首,额头在石子上磕出了血,道:“您就看在我以死相求的份上,或者,将他交给我也好啊!让我跟他走,我……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玄霜单手扶额,冷冷扫视着她。眼前正是大快人心之际,也是决战胜负的关键时期。不说别的,若是她执意干涉盟主处置元凶,恐怕旁人义愤填膺,先急着将她就地正法,反正她也并无地位。分明说过了不再管她,然当事到临头,总是耐不住心软。只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也该栽在这好死不死的好心上。快步冲上前,将她拽起,拉了她掉头便走。将她朝人群外狠狠一甩,独自生着闷气。

李亦杰手掌高悬,脑中盘绕的却尽是两人最初同行之时,还没有一切的心机,没有欺骗,没有利用,没有敌对的立场。有的只是两人间的兴趣投缘,惺惺相惜。那时的自己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弟子,眼看着江冽尘制订一系列计划,应付各项突发事件,变数皆可尽在股掌之间,心中绝不是不羡慕,只是过多的青涩,不敢明言。再见他武功是同龄人前所未有的高强,自己不但做不成他的对手,就连一点皮毛都触及不到。当时简直将能跟他做兄弟看成最大的荣耀,更将他当做神仙般的崇拜着。后来得知他竟是魔教中人,形象从天堂一路跌到地狱,打击尤甚,对他才会加倍仇恨。想及往日种种,总觉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不仅是自身所种恶果,武林正道的偏见冷漠确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能对他多些包容,也不会令他性子如此愤世嫉俗。照此推想,他也并非是不可原谅。叹一口气,走到他背后,掌力落在他后背,许久未曾挪开。两人头顶升腾起阵阵白烟,一层暗光悄然流转。便是个十足的武功外行,也能看出李亦杰此举,绝非处决,倒像是为他运功疗伤。程嘉璇手腕被玄霜扣着,眼看李亦杰以德报怨,不禁热泪盈眶。要在往常,她最为喜闻乐见之事,还是旁观魔教中人斩草除根的狠绝,瞧不惯正道人士的惺惺作态。而此时却感激得恨不能当场给李亦杰跪倒,不管他真正的目的为何,单是这法外开恩,就足够她感激涕零。想起往日对李亦杰的一再冒犯,第一次怀有深重愧疚。恨不得当场给他磕几个头。夏庄主等人一见盟主怎地糊涂起来,急欲上前阻止,原翼双手一摆,拦住了众人,低声道:“那是盟主的战斗。让他跟自己的宿敌做个了断罢。咱们尊重他的选择,也就够了。”

过得一盏茶时分,江冽尘双眼缓缓张开,半开半阖地打量着面前景象。没过半晌,胸口蹿起一阵剧痛,方才与李亦杰的一场巅峰对决,场景一幕幕回到脑中。而各种真切感受、眼中所见,都证实那一切确是真实存在。嘴角不自禁的逸出苦笑,轻声道:“呵,还是我输了?”李亦杰干笑道:“不好意思啊,兄弟,看来是我赢了。”

江冽尘苍凉苦笑,目光转而望天,道:“我只是想不通,凡人之力如此渺小,又能济得什么事?明知实力差距悬殊,为什么还不放弃,向我俯首称臣?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们……一直顽抗到最后一刻?”李亦杰道:“因为我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和你不同。有我跟亲人朋友的爱,有我对天下百姓的责任,我要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我要让他们永远都不会受到恶魔的威胁。就为了我所珍惜,在乎的一切,这场决战,我都绝不能输。”江冽尘冷笑道:“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办到,又是另一回事。我……我就不信,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力量,真就会如此不堪一击?我不信……单凭你们几个,又怎能胜得过魔?”

李亦杰淡淡一笑,道:“这一点,我早就对你说过了。很多时候,力量并不代表着一切。真正强大无敌的,是众志成城,是心的力量。你正是过于追求外在,反而忽略了本质。单以一人之能,不管取得了多大成就,都会有所局限。而若能令你的朋友团结一心,一齐来帮助你,岂不也等同于获得了最强大的实力?或许你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这算不得真实水平。但你试想,若是你的朋友随时随地都愿意鼎力相助,对付任何敌人,都不再是孤军奋战,永远可以借助盟军的力量。这样一来,同你自身强大何所相异?”江冽尘冷笑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也不过是一群卑鄙无耻,狼狈为奸的鼠辈!只会凭着耍诈弄鬼取胜,你嘴里称他们为盟友,心里想的还不是利用他们?待本座功力恢复了,早晚都要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四十章(39)

柳庄主头一个按捺不住,抬手“啪”的一声,劈头盖脸的抽了他一巴掌,喝道:“你这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猖狂!现在可不是给你作威作福的时候!别看李盟主不计前嫌,救你性命,就可以有恃无恐!等咱们审问完,同样可以杀了你!哼哼,等你功力恢复?你的功力恢复得了么?谁知你又能否活着等到那个时候?”江冽尘凄然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座是什么身份,就凭你也敢打我?李亦杰要想自保,他的确应该立时杀了我!反正你们所谓的正道,也不过是一群专会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奸佞宵小!喂,李亦杰,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难道就为着向我耀武扬威?还是想在人前羞辱我,好昭显你侠义无匹的盟主风范?”

李亦杰明知他正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表情动作,仍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道:“不,因为你是我的兄弟。”江冽尘毫不领情,冷笑道:“兄弟?什么是兄弟?嗯,你眼下救我,到时将我带到武林盟,会集江湖盟众,以盟约审判,最后还不是一样杀我?既能除去你的心腹大患,又不忘成就你的宽仁之名,哈……还真是我的好兄弟啊!还是不愧为‘武林盟主李大侠’之称呢?”

李亦杰道:“随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我并未对你存过什么坏心。每个人都需要朋友,任何人都不能离群索居,包括是你,也不例外。其实,你也是很想融入正道的不是么?只因为,所有人都不理解你,不能接纳你,才令得你的思想和作风,都产生了偏差。现在如要回头,也还为时不晚。其实我从没有怕过你,即使在你最嚣张的时候,也包括你成魔的那一刻。相反,我有的只是怜悯。”

江冽尘身子猛然一震,立时回想起了那段充满黑暗的幼年,自己在村子里,备受各门各户的小孩孤立。只能独自坐在墙角,看着他们嬉笑,看着他们玩乐,而他却永远只能在角落里观望,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从日出时分坐到晨昏日暮,始终没有一个人来搭理他。而他的情绪也是一变再变,由起初的羡慕转为嫉妒,逐渐成为最深沉的仇恨。暗道:“这世间也遗弃我了,我定要得到强大的力量,无与伦比的地位,我要你们谁都不敢再轻视我,将我视作神一般的崇拜……”就为了这个目标,当他得知那寄养在家中的小皇子真正身份时,才会拼命抓住这个契机,不顾一切地往上爬。而如今李亦杰竟说出“对他只有怜悯”,正令他感到,仿佛此前的一切努力,都已尽成泡影。多年以来,他牺牲了一切,也放弃了一切,最终却是一事无成。只能奄奄一息,面对众人的宰割,顿时怒不可遏,道:“笑话!不要摆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来,本座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和同情!我要的只是服从,所有人都要奉我为王为尊,永远都不得有任何忤逆!”

李亦杰叹一口气,道:“好,那我就给你尊严。但请见谅,你的实力确实很强,我这次能取胜,还以运气的成分居多。但我却也没有信心再打赢你一次。所以现在,我可以给你两条路。一是你加入武林盟,从此为正道效力,同我的身份不分高下。以你我之神通广大,如能通力合作,必定能创下一番事业来。对你,也会是另一种开始。只要你有足够的诚意,相信别人也定会认同你,再不会排斥你了。你意下如何?”玄霜插话冷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竟想叫他改邪归正?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你不知道,他就是为了至尊地位而活的么?”

江冽尘冷冷一笑,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果然还是我的义子了解我!本座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们武林正道,现在你竟还要我给正派做一条提鞋跟的狗?简直就是做梦!李亦杰,别再惺惺作态了,第二条路,还不就是要我死?哼,原来你便是如此排除异己,手段也不怎么样么?”李亦杰不理他冷嘲热讽,道:“第二条路,便是废了你的武功,再放你离开。以后在江湖上,你就须得自力更生。不过恐怕到了那时,你曾经的仇家闻讯,都会纷纷找上门来,你所要承受的,反而更多得多了。还不如留下来,至少借着武林盟,能稍许求得些庇佑。”

玄霜手中日月双轮相互交撞,冷哼道:“李盟主答应放你,我可还没答应!你与其大发善心,不如将他交给我处置。”李亦杰道:“他要是没了武功,从今往后,也再不能兴风作浪,咱们不必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放他一条生路罢!既然是我有心保护的人,也绝不会令任何一股势力有机会伤到他。”玄霜冷哼一声,愤愤道:“真是个别扭的烂好人!”瞪了他一眼,恨声道:“算你走运!”倒也没再强辞反对。

李亦杰又转而向江冽尘道:“世间种种恩怨争端,皆因追逐武功,争权夺势而起。要是没有了武功,所有的这一切,自然也就都不存在了。或许你能够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未始不能另有成就。”提掌下击,重重击中他背心。江冽尘只感身子剧烈一震,仿佛整个心肺都颠倒了过来,一层层真气在体内翻卷。却刺激着几处封禁区域,原本消沉的力量又有复苏迹象。江冽尘怔了一怔,必死之念尽消,仿佛一切的希望又活了转来。闭起双眼,以全副心思在静默下感受着内力触及临界处时刻的瞬间异常。能否解除封禁,恢复力量,成败也正在此一举。

南宫雪总觉江冽尘态度很有些奇怪。以她的了解,他绝不该是一个如此轻言放弃之人。既这等轻易妥协,其中不知是否另有阴谋?全神贯注的紧盯着,见真气顺沿树干一路向上传导,震得头顶树叶簌簌直落。过了不久,江冽尘双眼忽然睁开,眼中再次闪现出诡异的红光,就如他刚成魔之时相类。全身同时掠过一阵极不寻常的内力涌动,神情极其凶狠。南宫雪心中早有的不祥预感登时冲破阻碍,汹涌爆发,叫道:“师兄,小心啊!”接着就见江冽尘迅速转身,一掌劈出。耳中最后听到的,便是他恶狠狠的声音道:“想废我的武功?除非我死!”玄霜已够得反应极快,立时举起兵刃护身,耳中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一片耀眼的白光向四面八方扩散而来。身子仿佛被抛了起来,颗颗沙砾在脸侧冲击。阵阵疼痛下,逐渐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再等玄霜醒转,只见自己是伏在树顶一根横伸出的枝条之上。地面经过飞沙走石肆虐,早已不复原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僵卧的尸身,血流道道纵横,早已干涸。半空中仍有土石冲撞飞卷,再向身旁看去,却见江冽尘正站在他面前,背向而立,袍袖高高抬起,拦住了他身子。见他醒转,才冷笑回身,道:“哦?终于是醒了?”

玄霜挣扎着坐起,仍在极力探头向下张望,道:“他们呢?其他人都到那里去了?”江冽尘道:“不知道,大概是都死了。”玄霜冷哼一声,道:“那也正好,没有那些碍事鬼,咱们终于可以来痛痛快快的进行一场决战了。这次,定要将这场宿怨如数了结!”江冽尘听他这几句话,仰天大笑,道:“果然没错!到得最终,还是你跟本座最为相像!很好,我没有看错人。”说着将残影剑拄在脚旁,手按剑柄,那剑身上但见层层黑气缭绕,比之先前,颤动更为剧烈。玄霜脚跟硬撑着枝条硬实处,一手扶着树干,艰难将身子挺直,皱眉道:“哦……残影剑?你又拿回来了?”江冽尘冷笑道:“这残影剑原就是属于本座之物,李亦杰这无耻窃贼,总算给我进献了名剑苍泉龙吟,也算功过相抵。眼下物归原主,有何不对?喂,你先告诉我,刚才那一套连环计,到底是出自何人深谋远虑?”

玄霜道:“那一招么,的确是高招。明知硬碰硬敌不过你,就先设计损耗你的功力,进使两者得以持平。再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我看你之所以败给我们,关键也正是败在了这一招上。我当然希望是我想出来的,可惜啊……”江冽尘怒道:“谁说本座败了?你们所谓的上古封魔大阵,不过同寻常的点穴手法相似。李亦杰妄想废我武功,不料歪打正着,正为我提供了难得的便利。我就趁着他真气在体内流转,直等到达临界点之际,施以里应外合,破除了禁制。因此事到如今,我再度恢复了一切力量,而那小子么,恐怕连尸首落到哪里,都已经找不到了。”见玄霜表情并无明显转变,冷冷一笑,又道:“既然不是你想出来的,那就只有汤远程了。本座本来体谅他人才难得,有心收为己用。哪知他跟着李亦杰,磨坏了脑子,竟然不识抬举,如今也只能剩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当真是可悲。算来你又如何?”玄霜微微一怔,道:“什么‘我又如何’?”江冽尘道:“他既然一心痴迷他的正义,不肯从命,究竟人各有志,也勉强不得。但本座知道,你不是那种愚蠢不识抬举之人。李亦杰已经死了,他所带来的虾兵蟹将也在这荒岛上尽数覆灭。放眼天下,还有谁能与我抗衡,还有谁配做我的对手?等回到中原,就等着全盘接收那一切便是。这一切早已是水到渠成,再无变端。假如你愿意继续做我的徒弟,你往日一切的冒犯,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咱们就依然像以前那样,我可以担保,今后你的地位和待遇,也会比从前高出几个等阶。如何,要不要考虑一下?”

第四十章(40)

玄霜双拳紧握,怒道:“你这算是在诱降怎地?胜负尚在未知,我为何要向你乞求宽恕?但教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定要同你对抗到底。不然的话,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不会再跟着你狼狈为奸!我跟其他人不同,李盟主与其说败给你,不如说败给了自己的心软。在最后关头,要不是他突发善念,想劝你改过自新,如今的结局,一切都会不同!但这也怪不得你,毕竟战场正是如此残酷,生死止在瞬息间决断,任何人都只会为自己打算,多情人不适合上战场,只应当在家里抱孩子!但你也说过,只有我跟你才是同一路人,为了取胜,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咬了咬嘴唇,只觉对自己威胁最大的还是那一把传说中的神兵,忽道:“有一个条件,你不准用残影剑!”

江冽尘不置可否,冷冷道:“理由呢?本座凭什么听你的?”玄霜道:“且不论你我师徒一场,往日结下的情谊,我知道你也不会在乎。但你总不愿令人误解,说你根本没什么真功夫,只会仗着兵刃之利罢?”江冽尘道:“本座一向独往独来,旁人陋识拙见,理它作甚?”

玄霜毫不慌乱,道:“最重要的一点,你要是用了残影剑,或许过不了三两招,我就会被你杀死了。你跟我没什么深仇大恨,我是死是活,对你都没有实质性的好处。但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中的享受。等我死了以后,全天下才是真正再无够格与你相抗之人。对你这种追求顶峰者来说,所需要的就是一次次的超越,才能得到不断的满足。因此从你的立场而言,也一定不希望我死得太便宜。最起码,我敢如此对你放肆,你怎样也该好生虐待我一番,以解心头怒火,才肯罢休,是不是?”

江冽尘考虑片刻,冷声长笑,道:“说得好!有点道理。好,那本座就给你这次机会,也好让我看看,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究竟能到达怎样的地步,能否令我满意。”玄霜握紧日月双轮,脚步微微错开,全神贯注的盯着他,将他每一处细微举动都尽收眼底。江冽尘倒是一脸淡然,未做任何防御,脸上始终挂着不屑一顾的冷笑。

玄霜的视线调到他脸上,却望不进他眼中,只看到一片死灰般的深渊。即便如此,两人间却仍有种方式,能够进行无声的交流。

“你曾经问过我,认为何时才是杀你的最佳时机。当时我不知道答案,也没有回答。你就提醒过我,出招前最好先细想清楚,等有了充足的把握再动手。因为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不成功,结局就只能是死。我自然知道,但若是真让我无限期的等下去,恐怕我永远也没办法出手了。因为不论何时何地,你给我的感觉,总是如此神秘莫测,令人似乎总也捉摸不透。我即使花费一年的时间,也无法真正了解你。一年半载是如此,纵是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任何不同。越是等待,越会令我的信心崩溃。就在我几乎绝望之时,我终于想到,你也是人,同样有人的喜怒哀乐,也就有人的弱点,只是这细节会令人难以捕捉。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既然以爱情的伤害无法刺激你,那就等着你松懈大意。为此,我等到李盟主败亡在你手下,等着你消灭了一切的对手,真正成为天下霸主。若是你再问一回,我这就可以答复,那是你真正志得意满之际,然曾有言在先,当你最快乐的时候,同时也是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不论是过分的狂妄,还是极度的惊喜,都会令你放松警惕,毕竟人的精神,不可能总是紧绷着。就是这一刻,如果能够抓住,便是一决生死之机。这就是我唯一的筹码,且看我能否以此翻盘,赢下这场赌局?”

所有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见江冽尘衣袍无风自飘,猛然间一跃而起,挥剑向他身前砍去。江冽尘略微侧过闪避,横截挥臂,玄霜身形一矮,短短几招交手,接连攻出了七八招。江冽尘随手一挥,轻轻巧巧的将他攻势化解。拂袖反震,一道内力逆袭而出。玄霜连续几个后翻,从树梢闪落到地面。江冽尘袍袖掠起,俯冲而下,接连几招急攻。玄霜架起日月双轮,目光凝成一线。几次强攻,全给他轻易甩开,总是立时顺势后跃,将冲击化解。一面全神打量他招式路线。眼珠一转,身形纵起。

第一招日曜轮攻出,江冽尘仍是依着旧时套路,挥袖架开。如此正中下怀,第二招月晖轮转过半个圈子,自外围掠起,砍向他右胸。江冽尘头颈向后一侧,双指凝结起一道光束,将轮盘弹偏。……他却料不到由他亲传下的日月双轮,竟还会有第三招。那是经自己多日苦练而成,而正是这第三招,才是最后的杀招……玄霜挥动月晖轮,从旁折转,以迅捷之势抵上他颈侧,另一手掣起日曜轮,自另一侧夹攻,喝道:“我赢了!”

两人四目交对,江冽尘忽而抬眼,冷冷道:“你这样认为么?”两指夹住月晖轮,转手一绞,将轮盘绞成一团软泥,向外翻转,又将日曜轮架开。玄霜大惊之色,甩去日月双轮,迅急后退。江冽尘双指连挥,一道道红光闪过,自玄霜肩头贯穿。脚跟未见旋转,倏忽起落,闪到玄霜背后。化掌为刀,抵住他后颈,道:“公平起见,我若要杀你,也只用三招。只不过我的徒弟如此无能,真令本座失望。也罢,就算是白费了一年心血便是。”玄霜脑袋迅速一昂,脱出他掌控,凛然道:“要杀就杀!说那许多废话作甚?”

江冽尘长叹一声,掌心摩挲着一旁粗糙的树皮,默然良久,突然抬手拔出残影剑,幽然道:“你我之间的恩怨,迟早都要解决。现在我已累了,不想再拖延下去。你要杀我,就尽管请便。来罢,用这把残影剑杀了我!”扬手轻轻一抛,残影剑在空中拖出一道弧线。玄霜下意识的伸手接住,见他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更是恼怒,喝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江冽尘左手一摊,道:“我没说你不敢。况且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既有杀我之望,就绝不肯轻易放过。但我也提醒你,机会仍然只有一次,要不要抓住,是你自己的事了。”同时将衣袖向两旁微侧,将身前要害毫无保留的袒露出来。玄霜虽不信他无意弄鬼,总是不愿放过这绝无仅有的机会。一面仍提防着他阴谋使诈,提起残影剑,狠狠刺了过去。剑锋立时穿透他胸口,直没至柄,自背心穿出,钉入后方的树干。玄霜眼看着血液飞溅,在眼前滴滴洒落,迷糊了视线,突然间思绪慌乱,仿佛心里的某一处突然塌了,长年奋斗尽成虚空,颤声道:“你……你为什么不躲?这种程度的攻击……你分明是躲得开的!到底是为什么……说话啊!回答我啊!”

江冽尘脸上不易察觉的划过一阵阴狠笑意,探手握上剑柄,掌心一滴滴溢出鲜血,沉声道:“或许你说得不错,一直以来,我所在意的都是超越的快感。任何一件东西,都是追逐时最美。一旦真正得到了,就会丧失所有的新鲜感,不仅会心生厌倦,还会对你的追求产生迷茫,我不愿经历那样的感受。只要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过,那就足够了。或许我本就是个懦弱的小人,令一切终止,到此结束,才能避免最后……再度失去。人生在世,不论曾达到何等成就,总没可能维持……长盛不衰。这样的道理,其实我都明白,只是始终不肯承认罢了。但我是生来就要做王者之人,宁可……永远停留在鼎盛的过去,也不能……面对将来的残酷现实。”剑柄处缓缓升腾起一层黑气,如一朵莲花般四面绽开,缓缓向玄霜手腕侵袭,而他正目光呆滞,神魂不属,竟是全然未觉。江冽尘暗自一笑,续道:“反正本座这一生,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就算即刻便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唯一的不足……只在于我全心看好你这徒弟,想收你为义子,却始终未能如愿……那也罢了……”

玄霜身子不住颤抖,黑气顺着他手臂向肩头攀沿,声音打颤,道:“天底下甘愿为你效力之人,何等众多,你……为何独独对我另眼相待?”江冽尘道:“或许就因为,你是我看中的人,不仅因为我跟你们家纠葛甚深,还因你确是可造之材,天分远胜我当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你我志趣相投。咱们都是从小志向高远,却不被世俗中人理解,倍受冷落但心志不改,为着认准的目标,长年坚守不懈……但我仍是看重面子,总不成给人说成畏罪自杀。与其死在别人手里,不如由你来杀了我……”玄霜语无伦次,道:“你……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我要的是以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的打败对手,我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施舍,尤其是仇家!”江冽尘道:“我并没想要你的感激,更不敢奢望……你的怜悯。只希望我死以后,就算你忘记了我也好,但……不要再……恨我。这就是我……最后的恳求。”此时那阵黑气已全然侵入玄霜身子,四下扩散,而又逐渐减弱,最终与他融合为一。

第四十章(41)

玄霜又气又急,猛地拔出长剑,江冽尘脱力的滑倒,背心倚着树干,鲜血流了一地,已是奄奄一息,双眼只剩微启的一线。玄霜手中残影剑脱落,扑上前拽住他双肩,大力摇晃,叫道:“喂,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不是魔物嘛?不管受到任何人间之物的损伤,都死不掉,对不对?”江冽尘抬起浑浊的视线,淡淡地道:“没有用,你不知道……残影剑本来就是……神阻弑神,魔挡杀魔的么?所以我一早就说过,这天下只有残影剑……才能够杀死我。”玄霜急道:“但是……但是你真舍得放弃到手的一切?你能甘心?”江冽尘道:“最高的位子,最神圣也最孤独。等你走到我这一步,才会真正理解……我,没有什么舍不得。能否统治世间,其实……都不过是无关紧要。只要世人知道,与李盟主的一战,最终胜出的是我,而江湖正道武林盟,输得一败涂地……呵……曾经拥有过,也便是天长地久。我在世上苟活二十年,终于……不用再遭这份罪。那一切,我都看得开了。”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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