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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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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动手交战,则是全然不值一提。一声声威胁,仿佛正响在耳畔,击得她头痛欲裂。明知既已答应,就只能按照吩咐行事,别无选择。但自幼受正派养育,良心与道义却不允许她为了自私之念,滥杀无辜。在这道道裂缝间,隐约透入一线光明,又或是说寻到了一个足以成形的借口。暗道:“若不依计而行,就无法成为七煞魔头下属,无法候在他身侧,传递情报。平庄主便会以此为由,逼师兄让出盟主之位。如让他得逞,来日天下死难者成千上万,又何止这寥寥数人?老天为证,我当真不是私心作祟,而是为苍生着想……”但这说辞在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无法尽然说服,老天有灵,更是将一切看得清楚分明。只能加深她心头罪恶而已。但不论如何,等身后一把长剑刺到时,仍是本能的做出反应,身形灵活一转,长剑自下端穿出,抵住剑锋,顺势从剑面平削而过,砍向那人手指。混战中没有盟友,每一个对手,都是最可怕的敌人。南宫雪不敢怠慢,一剑斩下,心下本存犹豫,然而那人攻势已到腰际,再不认真些,必将是个两败俱伤的场面,而自己身负重任,绝不可败在这种地方。即算是自私也罢,一剑斩下,刺入那人胸膛。看着一蓬鲜血高高溅出,似乎全洒在了自己心田。

第三十六章(21)

万事开头难,这群人若是活了下来,便将成为江冽尘未来的部下,同是邪魔一党。自己不过是在此事成形之前,先一步将其斩杀而已,算不得行恶。有此构想为辅,南宫雪再动手便毫不容情,她曾是华山派的高徒,功夫比这群好吃懒做的世家子弟是高得多了。几个回合间,招式灵活,身形旋转有度,不一会儿就将周围敌人撂倒了一大片。不过她多是一剑刺中要害,送了对方上路,却不愿过多折磨于人。这本是场毫无章法的混战,众人自幼学的功夫早已弃置脑后,手持长剑,乱砍乱杀,只比个空负一身蛮力的屠夫好不了几分。而在力道一路,众人从未修习过正宗玄门内功,又是相差远甚。在此之中,南宫雪的招式自是显得尤为惹眼。江冽尘对此眼光向来最为精准,匆匆扫过,目光登时停在了南宫雪身上。他为一统天下,对各门各派的功夫都曾有些研究,一眼便可看出路数。微微冷笑,忽然鼓掌赞道:“打得好!”

南宫雪猛然一震,偷眼瞧去,这时再如何自欺欺人,也只得承认他双眼只看着自己一人。若在旁人,巴不得多出风头,南宫雪偏是个“反其道而行之”者,霎时心中惶恐,明白刚才不知不觉,竟使出了自幼用得娴熟的华山剑法,难怪惹他疑心。忙将剑招一变,化整为零,也学着旁人胡乱劈刺,心脏仍在跳个不停,不知究竟蒙混过关了也未。江冽尘嘴角含笑,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眼神深处,却藏着深深冷意。

南宫雪一边应付战局,还要分心留神旁人。倘若真叫她用上全力,尽可将这些人尽数毙于剑下。但如此一来,便是彻底砸了计划。仍得放缓攻势,突见一人手中提着一把长发,地上拖着数个人头。猛然一剑砍来,削断了发丝,剑势未停,一路向上逆袭。割断了那人喉咙,滚下个圆滚滚的脑袋来。进招者踏前一步,俯身捡拾人头。只这般耽得一瞬,余人毫不容情,间不容发之际,一把长剑从他背心刺入。不等透过前胸,忽又抽出,在他颈中狠狠一剑,砍落了那人脑袋。南宫雪看得暗暗心惊,几乎已忘了收集人头的规矩。但她一向怯懦胆小,让她杀人,已是极大折磨,枉论亲手砍下人头,再将血淋淋的首级系上腰间?不单自己难以动手,就连攻抢旁人,只要一看到那些死不瞑目的双眼,直欲作呕,再使不出力道。心里虽不断给自己鼓劲,无奈潜能总有极限。这一关,却是无论如何难以逾越。

南宫雪下场动手,别的不提,倒给战局推波助澜起了不少效用。敌人早已倒下一大半,首级是给别人趁乱割去的。却已接近了预料中的“二十来个生者”局面。玄霜将手一抬,喝道:“时间已到,停手!”最后关头,南宫雪还曾不断给自己鼓劲。然直待战局结束,她仍是没能勉强自己,取到一颗首级。

玄霜道:“好,现在幸存者上前来,清数人头。至于那一地死尸,来几个人,抬下去。”血煞教与平家庄中各有几人站出,将尸体抬离大厅。而那一群拼斗中生还之人,身上无不是血迹斑斑,杀红了眼,握剑的手臂仍在微微颤抖。但前番风浪也挺过来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众人逐渐上前,南宫雪独自一人留在原地,既不是死尸,又了无战果,成了个十足的异类。一时间厅中视线全集中在了她身上。南宫雪尴尬万分,怎么也没料到,战局最后,情势竟会有此之变。

玄霜垂下视线,等着清点结果。叹道:“大致便是如此了,唔,师父,你还有什么补充没有?”江冽尘哼了一声,道:“你做得很好,不劳本座操心。”玄霜道:“可惜这一群窝囊废,到底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子弟,动起手来,只会乱砍乱刺。真不知他们当初练武,是不是都在梦游,连一个成点样子的也挑不出来。能活下来的这一批,我瞧着多半也是出于运气。”江冽尘道:“学武重在调教。何况本座也从没打算过,要将他们培养成当世一流高手。”玄霜笑道:“那也说得是,否则,你就没戏唱了。”转身鼓励众人道:“听到我师父的话没有?谁也不是天生会武,只要肯勤学苦练,就算到不了他这般‘世间怪杰’境地,总不至于拿不出手。不怕给人笑话,我最初学武之时,成就还不及现在的你们。”一群人惟有苦笑,几年前,他不过是个摇摇摆摆学走路的小毛头。若是功夫尚且强胜有余,他们就只好滚回娘胎里去了。两者本无可比,照此说来,凌霜烬还是在拿他们取笑罢了。但他是七煞圣君的嫡系高徒,谁也不敢说他一句坏话。

等结果如实报上,玄霜随手一摆,似是觉着全不稀奇。又道:“平庄主,今日乏得紧了,不知你另有什么款待?”平庄主刻意拖延,只为给南宫雪创造机会,待玄霜开口催促,知是再无可转,只得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房间筵席已然备妥,还盼能令大人满意……”心里暗骂南宫雪不争气,自己这一宝算是押错了人。如由自己开口替她求情,那是摆明了两人有些暗地勾结,成何体统?

江冽尘道:“很好,本座也没时间多陪他们。”带了玄霜,便要向内而行。南宫雪牙齿紧咬下唇,知道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李亦杰性命难保,江山社稷危矣。狠狠一鼓劲,叫道:“七煞圣君大人……留步!”

江冽尘与玄霜同时转身,见是方才那身手超众之人。真说起来,他可算得是唯一的人才。却偏是他没能通过考验,却也可惜。玄霜一步跨出,喝道:“什么东西!敢对我师父呼来喝去?活得不耐烦了?”

南宫雪见他维护着江冽尘说话,语气神态竟已如此理所当然,心里阵阵暗叹悲凉。但此时还不是给她感慨之际,抓住仅剩的机会,抢上前半跪下来,道:“我……我……对不起。只想恳求大人,准我入教。”

玄霜皱眉道:“你刚才没听清我说的规矩,还是如何?两手空空,也敢来恳求入教?”南宫雪道:“在我看来,与人动手,过程固有可观,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什么砍人脑袋,不过是最为兀杂无趣的一种形式而已。既然我同他们一样,活了下来,如无相应实力,怎能在混战中得以自保?这是做得了假的么?方才有多少人,实力本不弱于得胜者,就为得到那可笑的首级,才不慎中了暗算。过度执着小节,全无应变之能,只是一个个古板僵化的工具,留之何益?”

玄霜还是第一次遇着个在自己面前,能够胆敢振振有词之人。不悦道:“既为人下,凡事就该听命而行。倘使人人自作主张,教中岂不乱作了一锅粥?还成什么样子!你还敢给我顶嘴?”南宫雪道:“懂得服从是不错,但要是全无主见,不论主子对错与否,一概遵从,同一个高等些的牵线木偶又有什么分别?这不是顶嘴,忠言逆耳利于行,如果看出主子失误,却不直言相谏,一味应合奉承,才是真正害了你。连那些只会两招蹩脚功夫之人也肯收,却为了那些没有半分价值的头颅,轻易拒绝我?那你们才是真正离灭亡不远了!”若不是为免太出风头,早已向玄霜直言挑战,也好叫他看看自己的实力,再不敢小瞧了她。

玄霜头一回吃了个瘪,竟然辩无可辩,恼道:“不管怎样,规矩就是规矩……”江冽尘自南宫雪被甩在一旁,便一直留心着她。全凭直觉,就知此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倒要看他能有什么法子,给自己挽回绝境。方才随口答应平庄主赴宴,正是为最后刺激他一回,果然如愿收效。此时开口打断道:“够了。”缓慢走到南宫雪面前,停下脚步。南宫雪看着他一双深黑色的高筒长靴停在自己面前,紧张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强迫着自己抬起头来,面对着他。

或是平若瑜的易容术着实出神入化,两人近距离互视,江冽尘竟仍未看出异常来。淡淡的道:“小兄弟,你的身手的确不错。既然指责他们的功夫蹩脚,想必你是受过名师指点的了?”

南宫雪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年幼时,家严为给我历练之机,曾送我到……昆仑派修行过一阵子。”说完脸竟有些微微发红。避开华山派,武林间各路大大小小门派极多,她所知也是不少。何以仓促之间,脑中所跳出的第一个门派,便是同自己毫无直接关联的昆仑?好在涂了厚厚一层泥巴,外观全然看不出红晕。江冽尘倒未起疑,应道:“嗯,昆仑派的祖师,早年确曾有些出色功夫。可惜流传日久,在历代不争气的掌门手里,都逐渐荒废了。前些年,故掌门何征贤有一套拳法,施展开来,还有几分派头。他可曾传你?”南宫雪脑中迅速寻思,想起陆黔曾向他提起昆仑独家拳法。虽只说了个大概,但眼前情势迫上眉睫,由不得她深思熟虑。点了点头,直起身来,双拳前后交错,摆了个起手势,道:“那小人就献丑了。”江冽尘随意点头。玄霜催促道:“喂,动作快些。”

第三十六章(22)

南宫雪专心一致,双拳忽起忽落,虎虎生威。脚跟配合挪转,拳脚齐出,风华毕现。时如行云流水,时如骤雨狂风。紧密有度、松弛间也显出种蓄势待发的隐力。南宫雪全力施展之时,记忆中又回到了初与陆黔相识,他还是个胆怯腼腆的少年。暗地里想法如潮迭涌,嘴上却一概不说。全心想讨得师父欢心,将来继承昆仑派掌门之位。日后又将整颗真心,都系在了自己身上。撇开他一切恶举不谈,这世上却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人,能随时随地为她设想周到。总能及时出现在她身边,分担一切苦乐。这些年来,若不是有了他,或许自己难以一步步走到今天,也难以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成长为真正能与师兄并肩而立,重责任、有担当的女侠。对于陆黔,如果师兄是自己的丈夫,暗夜殒则是她最重要的朋友,那么陆黔就如同她一个默默无闻的情人一般。这样说来,虽是有些不知羞,但真实想法如此,她也无可奈何。一套长拳,竟成了她对陆黔的最后祭奠。望着近在咫尺的江冽尘,仇恨不积自聚。恨不得将每一拳都挥到他脸上去,将他击得粉碎。江冽尘是何等人物,却又怎会连她究竟是招式霸气,还是暗藏刻骨仇恨都看不分明?但他一生结下的冤仇,早已数之不清。纵使这青年是有意来寻他报仇,他也极想看看,此人能用怎样的手段,设法置自己于死地?在他而言,有足够的力量让他不战而败,自食其果。

玄霜看了会儿,惊道:“咦,这……这不是……”看了江冽尘一眼,见他神色仍是镇定自若,想了一想,仍是忍了下去。南宫雪却不知,她忽略了一点,同时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江冽尘正是一早觉出她有古怪,才有意提出昆仑长拳,借以试探,她不知其中隐秘,果然乖乖中招。实则那套拳法是什么功夫?却是每一代掌门,除继任弟子外,绝不外传的独家功夫。怎会见他一位拜上昆仑的官宦子弟,就破格传授?当年的昆仑派,三位师长所看中的都是弟子谭林,也曾将这套功夫向他试演。陆黔早有意取而代之,只因与师兄关系交好,一时不愿撕破脸皮。但在他们练功之时,却也少不了躲在暗中窥探,小小的脸庞上写满妒意。而他向南宫雪提及时,仅做吹嘘之用,但因学来的方式不大光彩,并未提及。是以南宫雪将这拳法施展得越好,其中便越是可疑。

终于南宫雪将全套拳法练罢,累得呼呼直喘。江冽尘若有所思地颔首,道:“果然是出自内家名门,着实不同。但本座另要告诉你,在教派中行事,就应懂得适应团体,而不是个人过度争抢风头。否则只能成为众矢之的,任你实力再强,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至于割首级之说,不是所谓的考证实力,而是让你懂得,面对自己的敌人,就应果断下狠手。战斗就是战斗,没有一分情面可留。心慈手软之人,只配在强者面前功败垂成。最多在后人笔下,做一个流芳千古的人物。但事实的成败,骗不了人。不论原本的出身、来历如何,只要他是胜利者,都足揽千万人敬仰。至于那些圣人,做尽善事,也不过是空留一声叹息罢了。”

南宫雪咬了咬牙,心道:“这就是你的论调……不错,六年、七年,你始终如此,一点都没有变过。”淡淡答道:“我只是不想将力量运用在无谓的战斗上。假如每一战都赶尽杀绝,只能给自己树敌无数,日后在江湖行走,举步维艰。但当遇到真正的,值得我一战的,值得我不惜一切力量去打败的敌人,我绝对……绝对……不会手软!”话音一落,一双坚定的视线齐齐射向江冽尘。这句话中所言,自然也是指他了。以前她总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能以自身之力,劝说他放下争权夺势的野心,改邪归正。直到经历过这许多生离死别,才算懂得,有些人不论得到再多次机会,都绝不会改变。让他活着,只会造就更多的死伤、痛苦。对这一类人,便该果断除之。江冽尘无疑正是此中居首。

江冽尘看着这一对无遮无掩的眸子,心中忽然一动,仿佛曾是在何处瞧见过的。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如此愤怒的瞪着他,双唇翻飞,说着在他听来极为可笑的大道理。逐渐这一双眼汇聚成了无数双眼,他曾看过不少临终前的目光,或愤怒、或求恳、或哀伤。然而他无一例外,将这些人逐一送到了地狱里去。隐约寻到了些由头,却是一闪即逝,难以捕捉得到。淡淡开口道:“说得好,像你这样的人才,本座欣赏。错过了倒是可惜。你的姓名,给我报上来。”

南宫雪心道:“我是师兄的妻子,出嫁从夫,也没有什么不该……”但她与李亦杰毕竟未曾正式拜堂成亲,空有婚约,谁还着意维系,尚难说得很。用他的姓,算不得名正言顺。还没等细想,口中却已下意识的做出了回应。道:“我叫作木子循。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小人物,也没有什么称号。”

“木子”二字,是她据“李”字所拆。至于“循”字,则是她想起了自己作为“夏笙循”时的美好时光。明知江冽尘对夏笙循之事一清二楚。前两字已足够令人浮想联翩,再加一个暗示极强的“循”字,几乎便是摆明了告诉他“我就是南宫雪”。平庄主未能想到她会如此出挑,安排她假冒求亲者前,连一个名字、身份都未曾安给她。平若瑜对两人过去,可说是比他们自己更了解些。对她名中之意,一猜即知。心里已在大声咒骂起来:“这个南宫雪,她以为人家是傻子?这不是摆明了找死……”

江冽尘却不知是没多细想,还是装腔作势,道:“木子循是么?很好,本座记住你了。希望你今后,不要让本座失望。”南宫雪应道:“是。”心下暗想:“到时破坏你的计划,定然是不会令你失望的。”

玄霜很有些意外,最终还是将疑惑忍了下去,吩咐道:“那好,带这些人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再来相见。”南宫雪跟在众人身后,已能觉出几道不善目光。那些人都是拚尽生死,好不容易得着归降之权。看不惯她本已落败,却凭花言巧语,强求收留。最后竟然还让她成功了。如此一想,便纷纷为自己不值。南宫雪仅以一笑置之,不予理会。她却还不知,这只是来日祸端的一个开始而已。

待一行人纷纷散去,厅中便只剩下平庄主父女与江冽尘师徒共四人。平若瑜已全然放松下来,走到江冽尘身前,笑嘻嘻的道:“江大人,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您在众人之前,一言一行,都是十足的有气势,真令在下受益良多。要我说啊,您同样要来平家庄,倒不如早一点来。我爹爹对您,可比对我还好得多了。我不知给他说过多少遍,整日里尽是青菜豆腐,早就吃腻了,请他换换口味,他总也不肯。可您肯来此作客,他就立即大张旗鼓,大摆宴席。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吃醋了。”

平庄主哭笑不得,看着江冽尘脸色尚无异常,才向女儿道:“江圣君远来是客,爹爹自当好生款待。如若不然,你也搬到外头去住,一年半载才回来一趟,到时我也给你大摆宴席,接风洗尘,如何?”平若瑜笑道:“爹啊,你最坏了!外人欺负我不够,您也安心要加入一份,是不是?”

江冽尘淡淡道:“那要依着你自身努力,有朝一日,也成为像本座这般了得之人。所过之处,人人对你顶礼膜拜,哪个敢有半分不敬?”平若瑜道:“好啊,那你帮我。单凭我一个,可没能力闯出番名头来,不如——”平庄主生怕再放任她信口开河,要讲出些一发不可收拾的东西来,忙开口打断道:“江大人,我这个女儿,自小就给我惯坏了,说起话来口没遮拦。若是有所冒犯,也必然出于无心之失。您可别介意。”江冽尘道:“怎么讲?”平庄主看了眼平若瑜,还穿着一身男装,手持折扇轻摇,活脱脱一个翩翩佳公子。干笑道:“不瞒您说,我家瑜儿虽是女儿身,自小性格却像个男孩子。大大咧咧,不管不顾。近日受了原家侄儿影响,没事儿就常跑到中原厮混。女孩子家,行走江湖终究不便,为了不引起闲杂口舌,她便女扮男装。久而久之,自己倒也习惯了这身打扮。凡是正经待客场合,都是穿作这般。”

玄霜道:“平……平姊姊,半年以前,我随师父初到贵庄,却没留心到你。小弟心想,你穿上女装,定然光彩照人,就怕过往男人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眼珠子掉下来也不知道。咱们私下交好,给我瞧瞧不妨?”他此时开口,才真正有几分孩童俏皮之象。平若瑜闻言大喜,道:“成啊,霜小弟,你这么捧场,我开心得很哪!到时有些好东西给你瞧。是了,爹爹,江大人,待我换一身衣服,就带你们去看我的宝贝好不好?他啊,实在可爱的了不得,就是喜欢同我闹别扭……”说话间已然一溜烟的奔进了里间。玄霜皱眉道:“她有什么宝贝?该不会……又是赤砂珠?”

平庄主干笑道:“那是近日捉到的一个中原人,好像还是满清皇室的什么大官。听瑜儿说,在途中曾屡次冒犯她,可这孩子,偏偏就跟那人对上了眼。本来我一早主张杀了他,是瑜儿坚决不肯,而且有事没事,都要到牢房里寻他去玩……”想到玄霜年纪如此之小,已这等少年老成,自己的女儿倒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实感惭愧。

江冽尘随口应了一声,道:“那李亦杰,还在你手里?”话里虽是问句,却分明透着股不容否定的气势。平庄主提心吊胆的道:“还关在新房里,老实看守着哪。那小子别的没有,对他的女人倒也专一,我女儿条件这么好,他竟始终不肯娶……”这时真怕江冽尘有何举动,真要伤了李亦杰,在宝贝女儿面前也不好交待。江冽尘似笑非笑,道:“怎么,那你们没能拿住南宫雪?”平庄主道:“不过是一个女人,再如何了得,也构不成他的命脉。还是照着您的吩咐,趁早逼他交出盟主令牌,禅位给瑜儿是正经。”

第三十六章(23)

玄霜插话道:“若是旁人,当然是爱江山重于美人,但对李亦杰,感情就是他的最大弱点。懂得利用此节,逼他就犯,才是真正的高明。”平庄主道:“凌少爷指教得是。但那李亦杰,我给他好说歹说,偏是软硬不吃……”微感语塞,总不成招出自己已寻到了南宫雪,又将这筹码极大的利用过一番?江冽尘冷冷道:“平庄主,本座以前怎么没发觉,你给我办事,倒有如此热心?只怕是令爱当上武林盟主,你也有利可图之故罢?”平庄主心脏漏跳了一拍,道:“不知江圣君此言……却是何意?”江冽尘道:“各人心里明白就是,非要本座将话挑明?”平庄主心中一凛,倘使平若瑜能够如愿以偿,坐上武林盟主宝座,武林大事可说是掌控在了平家手中。到时再加翻脸背盟,不再相助江冽尘,也足有自立门户之能。此时他愈显热心,倒更显出了急于自立之迫切。霎时间背上沁出薄薄一层冷汗。他固然不怕翻脸,反正他两人间,早晚也得分出个高下来。怕的却是基业未稳之前,即使勉强能对付得了他,也必将元气大伤,短期内无法再动入主中原之念。

玄霜见着气氛尴尬,忙岔开话题,道:“敢问平庄主,贵庄可是有何独门养颜之术?”平庄主听他两人所言,全然是风马牛不相及,不由愣了神。玄霜续道:“半年前我见您时,您就是这副……咳,英姿俊朗,风度翩翩。半年以后,却比早前更清俊了些,一点也不见老啊。到了外头,您跟扮过男装的平姊姊走在一块儿,人家不当你们是父女,倒要怀疑是兄弟两个了。”平庄主哈哈大笑,道:“凌少爷,您可当真是会说话。半年以前,你才只有这么丁点大小。”手掌在身前比划了下,又道:“如今个子是蹿高了不少,凭你现在这张小脸蛋,走在外头,能吸引住不少小姑娘目光了罢?”

三人正说着话,平若瑜忽从房中走出,身上换回了那一件翠绿色长裙,衬托得整个人如同夜空中一轮明月般皎洁。冲着几人嫣然一笑,直行到江冽尘身前,微微将裙摆撩起,旋转一圈,道:“江大人,您瞧,我这副样子,好看么?”

江冽尘还未等答话,玄霜便抢先道:“好看!好看!真是太好看了!”平若瑜好歹满足了一番虚荣心,笑得人比花娇,道:“好弟弟,还是你肯捧我的场。”玄霜干笑道:“不是,只是叫你别再麻烦我师父了。你多问几句,也不过是想得到这个回答。我就提早成全了你,行不行?”

平若瑜恼得跺了跺脚,道:“我瞧你一点都不像乖孩子,坏透了的小鬼头。”玄霜道:“谬赞了。小弟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乖孩子。你到外头打听打听,不笑掉了别人大牙才怪。”平若瑜噘了噘嘴,道:“都是骗人的。要是当真好看,他为什么又不要我?我哪点比不上他的女人?”

江冽尘不理会两人明讥暗讽,视线在平若瑜身上扫视一圈,若有所思地道:“原来这位便是在江南招亲,迷得万千世家子弟自投罗网的平家小姐。本座今天算是长了见识。”平庄主不忍见女儿太过尴尬,上前打圆场道:“行了,瑜儿,江大人和凌少爷看过就好了。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瞧瞧你的宝贝?趁着时辰尚早,咱们这就去罢?”平若瑜应了一声,提起上官耀华,本来低落的兴致登时又高涨起来。一路上又不禁回想方才所言,暗道:“什么叫给他长了见识?那到底是美,还是不美?”

平若瑜一人在前带路,四人向地牢鱼贯而行。平庄主紧随其后,江冽尘与玄霜走在最末,低声谈论,平庄主原想听他二人说些什么,无奈距离尚远,尽管竖直了耳朵,仍连只言片语都难以捕捉。

江冽尘淡淡道:“刚才那个人,自称叫什么木子循的,你看他像谁?”玄霜对他心意大致也能猜出个十之七八,含糊道:“像什么?中土人士,长得都差不多。那不过是个会一点功夫的世家子弟罢了,你以为他是谁?”江冽尘哼了一声,明知徒弟在同自己打马虎眼,也没心思同他计较。

几人到了地牢,一股幽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平若瑜走到一间铁笼前,从栏杆间探过手臂,拍了拍牢中一人的头。那人头颈垂得极低,额前乱发遮了满脸,一时看不出相貌。平若瑜笑道:“喂,我又来瞧你啦,你还是不肯睬我么?”那人闷哼一声,兀自垂首不语。江冽尘对此漠不关心,与玄霜、平庄主二人远远站在一旁。忽又开口发问道:“平庄主,刚才带到外头的那群囚徒,都是从江南直接押送过来的?”平庄主心里咚的一跳,只怕他还是留心上了南宫雪。然而这也怨不得旁人,今日里南宫雪如此大出风头,在众人间脱颖而出,便想不受瞩目也难。强充着镇定,应道:“是呀,一等他们到了房里,那头服侍的家丁便会献上一杯茶,让他们稍等片刻,主人很快就到。这一杯茶喝下去,够他们睡上个三天三夜。我们就将这群人塞上马车,一路运到平家庄……这全是依着大人您的计策行事啊,可有任何不妥?”

江冽尘道:“是么,假如半途中,有一个人给掉包了,却又怎地?换言之,那个叫木子循的,你有没有印象?”平庄主强笑道:“在下未曾到过江南,求亲者初来乍到之时,在下没见过一眼。至于运到山庄,就直接朝牢房里一塞,再未动过。实在是记不清了。但要说掉包,按说是绝无可能。况且假冒者明知那是个死囚犯,又怎会煞费苦心,来扮做他的样子?就为了同咱们开一个玩笑?”

江冽尘道:“哦,你记不得了,那也不妨。反正这许多求亲者,让你一个个记着,着实不易。”平庄主忙道:“是,是,多谢大人体谅。”江冽尘毫不给他留情,进一步紧逼,道:“本座记着初次求亲之时,须得自保家世、姓名,献上贺礼,再由专人逐一登记到花名册上。要是哪木子循没什么异常,也该同样登记在案。劳烦你去将名册取来,给本座过目。”平庄主双手一个哆嗦,道:“当时贵在抓人,名册……只草草记了两笔。一时间,也不知丢到哪里……卧房凌乱,您知道……”

江冽尘打断道:“哦,原来平庄主是嫌麻烦?那不打紧,本座的徒弟不嫌麻烦。霜烬,就麻烦你代我跑一趟。要查什么东西,你应该都很清楚。”玄霜应道:“遵命。”平庄主略一抬手,还想唤住他,但玄霜步履飞快,竟早已去得远了。一条胳膊悬在半空,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转去抓了抓头皮。江冽尘看着他动作,神情似笑非笑,道:“平庄主,你在紧张什么哪?”

平庄主讪然一笑,道:“江大人似乎对那位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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