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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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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缺。他不正是讨不得楚小姐的好?”
程嘉璇轻哼一声,抚了抚臂上仍旧凸起极高的疤痕,抱怨道:“当我不知道么?他对瑾姑娘和五毒教教主纪浅念,哼哼,都有那么点儿不清不楚的关系。可他一个也不爱,我了解的。纪教主嘛,跟他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也是每次见他,都满口情啊爱啊的,他一点儿也不嫌烦。为了得到七煞断情殇,跟那个女人在我面前接吻,好亲热啊?至于那个洛瑾,也不过是他报复韵贵妃的工具而已,却能让他一直记着。对我也常常说,她是个多好的女孩……凭什么?”
多尔衮见着鱼儿步步上钩,即使个头小了些,依旧怀有难言之喜。进一步道:“所以说来,年轻人到底目光短浅,见不分明。你只看到了表面现象,从未深入追究。试想,那纪教主作为五毒教主,雄霸苗疆一方,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地位,江圣君为自身利益,不能得罪了她,又要多多拉拢关系,一些场面功夫总是要做的。你想让他看重,就得让他在你身上,能够有利可图。”程嘉璇皱眉苦思半晌,怯生生地抬起目光,道:“义父,您刚才说,有什么公事,要交给女儿去同他谈?”
多尔衮正便顺水推舟,道:“这样,你真想让他一直陪着你?”程嘉璇脱口而出:“再好不过!”随后尴尬笑笑,道:“也不用总是浪费时间,花在我身上。他还有许多大事做,很忙的啊,我怎能耽误了他?只要让我能常常看到他,他也对我稍稍好些,那就够了。至于名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身外之物,我实在并不强求。”
多尔衮道:“如此很好。你有没有把握说服他,让他与本王合作?到时我就可报知皇上,是我劝降了为害四方的七煞魔头。皇上一喜欢,对我必将更加器重。同时为安抚此人,知道他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或许封他一个‘七煞王’之类的。皇上下旨亲封的名号,总比他自加的强过许多罢?为保天下太平,任何无足轻重的小小举措,他都会慷慨照办。封你个公主之名,降旨赐婚,到时你们两个成了名正言顺的小夫妻,就可长久相依相随,岂非乐哉?”
程嘉璇遥想那般美好场面,也不由得心驰神醉,悠然向往。但心里总还存留着几分理智,道:“和他在一起,从来只有我妥协他,没有他妥协我。如果是他所不愿之事,但须稍许表露几分情绪,我就再也不敢提了。更别提是前去劝降?不……那……那办不到的。”
多尔衮生出几分不耐,强忍火气,道:“义父是过来之人,同你说几句中肯之言。往往有些男人,位高权重,世间几已无可比拟。任何人都得臣服在他的威势之下,此时却又易于生出种怪癖,指望着有个他喜爱的女人来管束着些。太过桀骜不驯的男人,最终往往是拜倒在某一位女子的石榴裙下。古往今来,哪个不是如此?”程嘉璇道:“可我不是他喜爱的女人啊。假使对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我也办不到。”
多尔衮这回算是没了辙,心想真有意邀他合作,还得另换种渠道才成。思来想去,道:“实在不行,本王也不强人所难。福亲王那老东西近来收了个义子,得意非凡,是不是?那小子叫什么来着?是个什么来头?”
程嘉璇道:“他随着福亲王姓,叫做上官耀华。至于以前曾是什么身份,女儿也不大清楚,福亲王府一干人,对此事皆是讳莫如深。据此想来,他的身份必然有些问题……另有一事我本来不敢妄言,倒可说来给义父共同参详。我见他长得极像一位旧识,两人一样的好看。不过,那位哥哥是过去青天寨的二当家,为人潇洒,脾气却也时常……特别暴躁。这上官耀华嘛,总是冷冰冰的板着脸,好像见了谁都有深仇大恨似的,话也讲不了几句,又不爱理人。只有跟玄霜很谈得来,他俩关上门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计划些什么。不过,他和那人长得真像,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不曾有这样像。那位哥哥以前是陆大人的徒弟,我近来常听陆大人说,他是个东歪西倒的墙头草,不孝之徒,上官耀华却始终也没承认,但在不少人看来,这事儿都是个八九不离十。”
青天寨当年名遍江湖,自初创立之日起,势力日渐强盛,迅速超越黑白两道,势如破竹。很快成了武林中的第一黑帮。寻常草寇常以能在其中做得一名喽啰为荣。只因够格入寨者,无不先须经严格考验,最后惟有极顶尖的人才,方可获准并入。这也正是青天寨长久以来,雄踞江湖鼎立之由。然而能在青天寨中坐得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在江湖上却岌岌无名,倒也极是罕见,令人颇为费解。
多尔衮沉思道:“青天寨的二当家,听说是姓程?与你同姓,说不定五百年前,倒是一家?”程嘉璇笑道:“他要是我的亲哥哥,那我可开心死了。”说及此事,心里忽又阵阵泛酸,道:“义父……近来可有我哥哥的消息?”多尔衮最厌烦听她提到那位下落不明的兄长,道:“没有。这许多年都查不到,你最好也别再抱太大希望。他多半已不在人世了。除非你能找到当年负责前往陈府行刑的杀手,向他打听,或许还能得到几点线索。”
程嘉璇叹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只管领命前往,到我家行凶作恶,可不会留意谁趁乱逃跑。与我来说,我也是其中漏网之鱼啊,还不是逍遥快活,直到今日?他又怎能知道我哥哥的消息?况且,替人做这一类事,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即使立了功回去,还是会给人家灭口。韵贵妃当然不会留他下来。”多尔衮道:“那也说得是。整个天下,都是本王的势力范围,连我也找不出令兄的下落,除非他当真是……你不如看得开些,权当他已死,或许心里还能舒坦少许。”程嘉璇道:“当年陈府一场大火,烧光了我家府邸,葬送了我所有的亲人。对于丧生火海之人,我也不敢再作他想。只有我哥哥……在大难来前,他就为救表姊,独自一人先离开了家,去想办法。等他在外头听说,家里出了大事,他是聪明人,一定不会再回来的了。而且以他的能力,即使孤身在外,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哪像我……什么都不会做,处处给人家讨厌。哎,我们兄妹是自小失散,现在我连哥哥是什么样子,也记不清楚了。”
多尔衮没闲心同她伤春悲秋,道:“此事慢点再说。你再去查探查探,那个上官耀华到底是什么来路。如能证实,果然是青天寨反贼,福亲王在府里养着他,是为何意?此事即便无凭无据,以这实情为辅,单以捏造,就能让皇上不敢不重视。他坐上皇位,根基始终不稳,最怕的就是有人生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了一人。”程嘉璇皱眉道:“招安青天寨之时,太行山上受降反贼本就极多。在宫中各自居官任职,无人论道,就连青天寨陆大寨主,现下还不是也成了韵贵妃娘娘的心腹?那又怎能扳倒福亲王?”
多尔衮道:“其余一众喽啰,无非是编入八旗军队,受人统管,处处得以制约。陆大人就同当初的殒少帅一模一样,空有头衔,而手无实权,终究掀不起什么大浪来。皇上知道他的过往身份,随时加诸防范,还不致措手不及。这上官耀华则不同,一路招摇撞骗,竟然还给他当上了小王爷,手握兵权,随时可大举动乱。这事儿就麻烦了,福亲王百口难辩,假如他推得一干二净,便得担着招引来路不明之人,登堂入室的罪名。假如实说,则相帮反贼隐瞒身份,图谋不轨……那也是跑不了的。尸体一事,尚属捕风捉影,这一件事落实之后,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程嘉璇唯恐天下不乱,听后跃跃欲试,但一想到对不住上官耀华,何况自己对他的印象也实在不差。仍是稍有犹豫,刚想开口,多尔衮直接打断道:“怎么,你心疼那个承小王?这也是了,不管福亲王怎样,他都活不成。不过为谋利益,总有些无关紧要之人须得牺牲。只有怪他的命不好,想求荣华富贵,也该先看准了时局。谁叫他去做福亲王的义子?”
第三十一章 (12)
与此同时,上官耀华也正站在福亲王房外,迟疑着来回踱步,门前这条小路已徘徊不下十数遍,始终不敢敲门进去。前些日子他还受着禁令,关在斗室之中,不得外出。每想起玄霜之言,料来这番做作当是“表面功夫”了,过得几日,自会放他出去,那又何必过于慌张?但这老狐狸分明想罗织罪名,置自己于死地。万一那计策未能引他上钩,这些日子失去自由,说不准他便是起始在背后着手布置,等得门开之时,便是一名仆从当先现身,端来一壶毒酒。自己绝无可能坐以待毙,但拼个鱼死网破,是否真能逃出王府?反正和玄霜攀上了交情,即使背叛福亲王,还是有贵主子可跟,不愁保不住命,讨不得饭吃。于是时而悠闲,就此激发出当年富家公子的雅兴,吟诗作画,观来还很有几分样子。时而忧心忡忡,到门前探头探脑的张望。既盼着有人前来放他,又怕等来赐死之令。
到得几日清晨,忽然真见一人到来,不轻不重的在门板上敲了几下。上官耀华嘴上说不怕,深心处还是怕得要命,真不想开这扇门。提高声音问道:“你有什么事?”那人不咸不淡的应道:“回小王爷,福亲王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上官耀华双眉一拧,寻思片刻,没想出任何理由,问道:“那是什么事?”
那仆役赔笑道:“福亲王的事,小人哪有资格过问?不过王爷找您谈的,必定是好事,您还是快些过去罢,莫让王爷久等。”上官耀华默然半晌,含糊其辞,随意应了一声,又称稍待些时自行前往,将他打发了走。在室内反复转圈,心乱如麻。无意间在案上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满头乱发披散,双颊深陷,眼圈深深发黑。一副憔悴不堪,邋里邋遢的狼狈相,如以这副尊容去见王爷,无形中倒带了重反抗之意,无心之失也将成有心之举。反正许久未见义父,心中激动,准备得庄重些,倒也能交待过去。这便不慌不忙,端过水来详加梳洗,换上一套干净的华服锦衣,腰系金边缎带,头戴官帽。再朝镜中一张,已成了个神采奕奕,风姿俊朗的俏公子。随后对着铜镜,自行练习各种应对表情。这几日久未与人接触,竟连原本最擅长之技也生疏不少。好不容易到了自认完美,开门时忽感一阵凉风扑面而来,遍体生寒,又寻了件斗篷披在身上。一切置办妥当,端正了面容,循小路来到福亲王房前。不知怎地,先前艰难树立起的满贯自信再次消失无踪,还不知这次召见主何吉凶,王爷究竟是回心转意,还是给他追加惩罚?正犹豫难决,一旁忽然走来个家丁,一路哼着小曲,比自己如今心境,悠闲何止百遍?偏他还不肯识相,晃悠悠地到了面前,张口就道:“参见小王爷。奴才听说,王爷都找了您半天哪。您怎么还不进去?”
上官耀华心中烦躁,道:“待会儿就进去了,先在这里散散心不成么?本王的事,轮不到旁人来干涉。看你倒是悠闲得很,有空多去后院走走,看阿三他们工作,哪里能帮衬着的,就搭上一把手。别尽在府中闲逛!”数落一通后,心中稍一转念,连忙转身扯住他胳膊,拉着他闪到个僻静处,塞了一锭银子到他手里,低声道:“这位兄弟,刚才是我心情不好,你别见怪。这王府宫廷,都差不了多少,大家得相互扶持着,才能活得下去。你跟我说说,前几天王府送来的那几具尸体,这几日可都料理掉了?”
那人撇撇嘴,掂了掂银子分量还足,话匣子也即大开,道:“不错,小人跟您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那几具尸体全用阴尸水化得一干二净,就在王府后院,那边地儿本就坑坑洼洼,再填上几铲子土,就什么都看不出了。想来王爷还是怕担这个责任,宁可毁尸灭迹……不过办理此事的小齐子,这几日也消失啦。猜也猜得到,帮人办这种隐晦任务,最终总没个好下场。可他是为了养家糊口啊,王爷开出的价钱高,他明知是个死,还得硬着头皮去做。所以说,伤阴德的事干不得。你前一刻还在掩埋别人,后一刻就成了别人来掩埋你。因果报应,来得半点不爽。当然,这么说绝不是诅咒福亲王和小王爷,您二人定是长命百岁的。行了,小人就知道这么多,还请小王爷开恩,别说是我告诉您的,好让小人多活几天,往后还能多给您提供些情报……”上官耀华心中冷笑,听他讲前几句话,本来当他是个颇有见地的下人,却不料也是个见钱眼开,贪生怕死的逐利之徒。然而世上之人,有几个不是如此?点了个头道:“多谢你了。”那人点头哈腰,忙不迭的将银子揣进衣袋,道:“财不能外漏,否则招贼惦记。”说着又是一路哼着小曲,没多时就去得远了。上官耀华心道:“凭你,还不配教训我。”转过头又向那一座高大的房屋看了过去,盘算道:“这府里的下人还个个对我客客气气,看来福亲王尚没打算收拾我,至少是没在这些下人面前露出过情绪……不过那又算得起什么?这年头笑里藏刀之人也不知有多少,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即使莫名其妙的死了,也没一个人会来多加留心。只有我自己,须得格外谨慎才成。”念在福亲王居长,别惹得他久候,恼羞成怒。反正不管他说什么,自己总是顺着他话意,虚言谄媚几句,还不简单?想通了此节,当即上前敲门。听得房中福亲王答道“进来”,便从容而入,躬身施礼道:“义父,孩儿给您请安来了。”
福亲王点一点头,抬手挥了两下,身边站立的一群侍卫都纷纷告退,途经上官耀华身侧时,照旧行礼,情态间看不出有何异状。最后一人尤为细心,将两扇门板拉了起来,才随众离去。
上官耀华感到房门在自己背后关起,仿佛光线也骤然黯淡少许,室中只剩着福亲王和自己二人。见他负着双手,立在桌前,眼神似笑非笑的投了过来。犹如自己是一条自行走入陷阱的羔羊。门窗各自紧闭,四周静谧,颇有几分自绝生路之感。背脊挺得僵直,额头已是不知不觉的淌下了冷汗。
福亲王看着他一副窘态,似乎只觉有趣,微笑道:“耀华,别这么紧张,义父又不会吃了你。来,过来坐。”上官耀华牙关紧咬,挤出了声蚊鸣大小的“是,义父。”环顾室中左右,竟是仅有福亲王身旁摆着一张椅子。不劳多说,定然又出于他事前布置。不愿耽得太久,给他看出了破绽。逼于无奈,唯有硬着头皮上前坐下。双臂隔着方桌,端端正正的搁在膝盖上,拳头握紧,不敢有丝毫懈怠。
福亲王笑道:“怎地见了义父,倒像陌生人一般?总不会是这几日让你闭门思过,你这孩子闹脾气,埋怨起义父来了?”
上官耀华忙道:“不……义父,是孩儿心中忐忑,担忧义父尚未消气,言行均自不敢出格。”想起先前争端起由,还摸不准他心意,索性顺着千古传承之言,道:“这几日独身一人在房里,果使孩儿受益诸多。为人臣子,便该恪守臣下之道,想大道不存,小我何在?一举一动,都应为国家的远大利益着想。远平外忧,近消内乱。协助皇上,以仁德治天下,以兵法练军队。强国富民,一意通心。则上无忿怒之毒,下无伏怨之患。人若身处宫中为政,本非易举。唯有共同守住大清江山,才能永享尊王功名厚禄。您是先帝爷所封亲王,手握兵权,协理治国,这都是清廷列祖列宗对您寄予厚望,那就决不能辜负先人于地底。宫廷上下,人人坐其位,掌其责,时时处处,莫不如是。惟其如此,才可使形散相结,各尽本职之务。以皇上为核心之首,诸王尽心辅佐,而又从不稍加逾越。龙椅上坐的,唯有皇上一个,每人却也同是缺一不可。假使这个也想篡权,那个也想篡权,每日里都是你争我夺,搅得好好一个皇宫,也是乌烟瘴气,岂不是乱了套?谁都可以自封皇帝,却谁也不服谁,那还不如每个人都安守本分。偶犯过错,就当主动上门请罪,乞求谅解。皇上宽宏大量,也并非不通事理之人,自当秉公奖惩。究竟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一道尚且宽泛,何况是咱们本就为人陷害?七煞圣君狼子野心,意在挑拨我等君臣不睦,他才好趁机攻入。那又怎好让他轻易得逞?咱们就更该与圣上联合一体才是。都是孩儿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竟至鼓吹义父去做那不忠不义之千古罪行,实乃孩儿的不是。义父罚我闭门思过,是罚得对了,孩儿诚心领受。”心觉这番话已是说得滴水不漏,让他福亲王再也挑不出错处来,暗暗自得。
福亲王微微一笑,道:“不,你没有不是,说得很好。你那一天的提议,是恰好说中了本王所想。本王为这计划,已盘桓了二十多年。我本是汉人,之所以投靠清廷,绝非腆颜以媚夷狄。但至于什么反清复明的大口号,我也是没心思喊的。直等随着先帝,从辽东回到中原,我没有一日,不在眼红着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遥想着有朝一日,换做是我身穿龙袍,坐在那大位之上,又该是何等一番荣耀?当今的皇帝,我不客气些说,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不过是仗了身为皇子,蒙祖宗庇佑之故,实则他又哪有半分真本事?耀华,你凭良心说说,到底是谁,更有资格做皇帝?”
第三十一章(13)
上官耀华吓了一跳,心道:“这些大逆不道之语,传出去都是该掉脑袋的。他怎么敢毫不避讳的说给我听?”想到了被灭口的小齐子,看来若不摆出合作之态,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是活不长的。迟疑了一下,茅塞顿开,心道:“是你先开口的,那就怪不得我了。如果你待会儿反悔,推说自己是在开玩笑。我就依样画葫芦,说大家一起乐乐,我也是跟你开玩笑。那就能推得一干二净,不着痕迹。”应道:“义父所言极是。那明朝又有什么好了?据闻明末君王各自享乐,不理朝政,乃由宦官专权。崇祯帝有心图存,却又是个昏庸糊涂之辈。明朝植根强盛之时,百姓不也是怨声载道,各地都打算着起义?等得大清一统中原,这些个草莽贼寇,又来打着扶明灭清的旗号,那不大是虚伪?这明朝么,也不过是他们拿来利用的借口罢了。自古以来,朝代一亡便是彻底衰亡,任何企图复国者,百计千方,最终还不是徒劳无功。既属大势所趋,任谁也难于逆转。不过其中又有不同,孩儿所说的皇帝,所指是这一官衔,而非指某一位皇帝本人。当今圣上,有心治世而能力匮乏,实权也都是把持在旁人手中,他早就被架为了一具空壳。留坐皇位,也不过是处处受人摆布的傀儡。假如皇上本人无能,臣下不及时弹劾,同是误国之罪。忠心为主,所忠是值得效忠之主,而不是任意哪个角落冒出的鸡零狗碎。论资历,您比皇上年长,阅历自然丰富得多,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论经验,您的赫赫战功,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浴血拼杀得来的。您为大清,几次差点送了性命。这一些丰功伟绩、赤胆忠心,难道还不是货真价实?反观当今皇上呢?他幼年继位,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没经历过。自幼里用的是锦衣玉食,享的是荣华富贵,安知百姓疾苦?不站在大众一干立场,怎能真正广施仁政,使上下同心同德?在**料理那些个叽叽歪歪的女人,就够他费心思了。倒不如规劝他退位,带了他的那些宠妃,尽早过快活日子去。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义父您做皇帝,都比他合适得太多,是真正得民心所向的明君。”
福亲王笑了笑,道:“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天下间懂我者有几?你便是其中之一!你真正能够理解,我打算做皇帝,不是篡权,而是为了救这个国家,乃至万千人民。不过以当前兵力,还不足以与整个朝廷对抗,行事均须万般小心。前几日你向我提出谋反之议,当时还有不少下人在场,这些人的嘴巴是最快的。我假装愤怒,罚你回去思过,正是为了掩人耳目,是在做戏给外头看呢,也不得不委屈你,一连吃了几天的粗茶淡饭。不过,这以后义父定会厚待你。等得兵甲已足,真正起事之时,你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罢?”
上官耀华暗自松了口气,知道最初的危险已除。福亲王既有利用之意,短期内就不会伤害自己。而等他成事之前,自己早能攀上新一根高枝。在他手上,性命是再也无忧了。左右是拿他当猴子一般戏耍,说几句好听的,也少不了一块肉,还能增加些各种趣味。便正色道:“孩儿誓死效忠义父,万死不辞。”
福亲王笑道:“好!好孩子!义父今天找你来,就是为听你的态度。咱们先喝了这杯茶,再慢慢商议。”说着提起茶壶,在桌上早已备好的两个茶碗间各自斟满,自先喝了半杯。
上官耀华心道:“附庸风雅!也不觉着脸红。想篡权也就篡了罢,偏偏还要说得冠冕堂皇。哼,英雄男儿处世,便当大块朵颐,驰马喋血,豪情万丈,唯有传世名酒方足以匹配,又喝什么茶?”本来只作势轻抿一口,又不愿先向福亲王示以防范,一口气也喝了大半杯。
福亲王赞道:“好,够爽快!倒不是本王小器,只是商谈大事,头脑还是先维持清醒的好。日后大开庆功宴,再来共谋一醉。要知本王虽看重人才,对人才却也极为挑剔。现下要将你正式当作心腹,咱们还得先确认了一件事才成,你可得老实回答!以往对于你的身世,本王从未深究,总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但最近单就此事,传出了不少闲言碎语,讲的有根有据,本王也不能不多留一份心。不过,你不要害怕,耀华,你终究是我的义子,虎毒不食儿,我不会把你怎样。可那些好事者,将会利用此事大作文章,陷义父于不利之地。唯有相互交心,彼此通融,才能抗击外敌,也才能更好的保着你。不论外人说什么,本王总还是相信你。你倒是详细说说,从前到底是什么人?想来无风不起浪,为什么陆大人他们要缠着你不放,一口咬定,你就是他的徒弟?”
上官耀华听了这番话,一时间心绪涌动,真激起几分实说的念头。但再一细想,福亲王老谋深算,谁知这是否有意诈他?假如为此中计,那就太划不来了。玄霜之意是叫他对福亲王坦诚相告,将此事摊到明面上,图得个痛快解决。但他仍不免贪生怕死,为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这个见不得光的身份还是压下去为好。果断地抬起头,道:“孩儿不敢欺瞒义父。我在入宫前,从未见过陆大人一面,或许是人有相象之处,他思念爱徒心切,以致误认。孩儿已向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可惜这个误会,似乎仍未能得以澄清。以后再有机会,看来还是开诚布公的再谈一次为好。至于外头的传言,孩儿也听到过几句,委实不值一提,都是有心人编造流传出来的。他们是嫉妒孩儿原本来历不明,却能为一把索命斩而一步登天,这才造谣生事,企图恶意中伤我。清者自清,这些话是听不得的。总之孩儿的为人,要属义父您最清楚,我又怎会是反贼之后、盗寇之首?希望义父相信,孩儿真正的身世,就是丢在地上,半天都找不出来的平庸无奇。与我当日曾向您禀报之言,一般无误,不敢妄语。”
福亲王双眉一轩,盯着他多看了几眼,道:“是么?那你把当时说的,再来给我重复一遍?”
通常人每说谎时,第一次即使编造得极为完美,到了二次、三次,或是事隔稍久,往往记忆混淆,前后矛盾。因此强逼着人一遍遍反复,最易辨识言语真伪。而上官耀华在曹振彦督导下,早将一套说辞背得滚瓜烂熟,这会儿自然不惧,张口就来,道:“孩儿出身于商贾之家,生父最早做的是小本生意……”将那一套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遍,其中诸多细节,连福亲王也早已记不清了。听他答得滴水不漏,确是挑不出毛病来。叹了口气道:“假如真是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你也知道,宫中人人蠢蠢欲动,等的都是一个将别人拉下马的时机。你轻轻松松就当上了小王爷,不知要遭多少王孙公子嫉恨,他们最有力的武器,也就是拿此事来对付你。你现下能向我解释得似模似样,希望来日,也别给人家抓住把柄。否则,永无翻身之日。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但要给我查出来,你所说与实情不符,就别怪我今日,没给过你一个坦白的机会。”上官耀华忐忑垂首,道:“孩儿……记住了。”脑中却是灵光一现:“你尽管去查,我便任由你去查!反正陈府的人都死光了,看你对着一群鬼,又能问出什么话来?我算你有本事!”
福亲王话题转得也快,道:“耀华,你的身世一节,那就暂时略过不提。我再来问你,记得你曾说过,这宫里足以与本王并驾齐驱的,是哪两人?”上官耀华道:“是肃亲王豪格……与摄政王……怎么,义父打算逐一击破?”
福亲王颔首道:“正是,这两人虽说一向不睦,但论起辈分来,仍然同是皇室宗亲,本王不管如何笼络,终究还是个外人。假如给他们察觉情势有变,提前联起手来,对本王大为不利。是此,唯有提前设周全之防,方可有备无患。不过,单以一人所想,范围终究是狭窄了些。所以义父特别想听听,你有何独到见解?”
上官耀华想了一想,道:“独到见解是谈不上,无非一点浅陋拙见,好教义父见笑。以兵力论来,您三人在朝中可称得三足鼎立之势。不过,讲究起势力分布,及眼线灵通观来,到底还是摄政王略胜一筹。连皇上处理大小政事,此前也得经由他过目。他被人称作‘无冕之皇’,这称号可不是随便叫假的。估计皇上闻得,心中纵有不满,但真想要对付他,还是有心无力,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孩儿是就实论述,还请义父别怪罪的才好。”
福亲王笑道:“你给我分析时局,说得很对啊!我为何要怪罪?本王并非是不开明,耳朵里只听得进好话。不错,正如你所说,即使三足鼎立,也不免抬举了我。势力均衡之下,还属我最为次之。这也无法,谁叫我是汉人呢?归于满人统治之下,即使才干再高,再受先皇赏识,也还是不能委以重任。不过么,弱能胜强,柔能克刚,也非是全无胜算。常人处事,往往欺软怕硬,避强凌弱。我却偏不效仿,肃亲王为人太过冲动卤莽,不易成其大事。反倒是摄政王,本王与他明争暗斗这许多年,始终也没能讨到几分便宜。故他所以能把持朝纲大事,还是有几分能力的。这也很好,越是强劲的对手,战胜起来,才最能令人心情愉快。如今本王初试牛刀,就拿他来做第一块试刀石。他本来确是很厉害的,可是近日间他有了弱点。任何强者一旦稍有疏忽,往往最易为人趁虚而入,那就成了他最要命的死穴。”
第三十一章(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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