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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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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中人向来极重践诺,这番话再次触犯众怒。李亦杰怒道:“你栽在我们这群让你看不起的名门正派手上一次,往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别以为你就真是天下第一,战无不胜了。”江冽尘道:“只有像你一样的无能者,才会在同一条阴沟里翻两次船。本座神功将成,怎会再给你们可乘之机?”

李亦杰怒道:“江冽尘,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用这句话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江冽尘似笑非笑道:“老实说,我就算看到了你李亦杰的棺材,也绝不会落泪。相反我只会说你死的好,你应该死!”

李亦杰尚未作答,四周就响起了一连串的呐喊声,一支身着各派服饰的队伍从山脚下包围了过来。封锁几处出入口后,加入了少林僧众的队列。一路在后方堵截,并在两旁各自分散,这无异是将包围圈扩得更广,更宽,也更难攻破。众僧见有大批人前来相助,心下一喜,胆气也更足了不少。

李亦杰长剑当胸,朗声道:“我已率领武林同道将这座少室山团团围住,任你有上天入地之能,也休想从这里逃走!你还想逞口舌之快,就抓紧时间了。”江冽尘冷笑道:“逃走?你们人多,难道本座就怕了?在我眼里无一例外,尽是一群挡路的废物。”缓慢踱步前行,语气中略带讥嘲,道:“你们这些人还真是糊涂,当初攻打祭影教之时,这群少林和尚没出过半分力气。现在他们有难,你们就巴巴地赶来卖命。这么甘愿给少林做奴才啊?不过也对,少林号称是武林第一大派,即是你们这些正道小派全员汇集,也是给他们欺压着的。千百年来都顺应此道,大概你们也习惯了。”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有些帮派本是善于律己,但听周围旁人都在争论不休,声音越来越响,倒似自己沉默便吃了亏一般。李亦杰急道:“大家别听这魔头挑拨!咱们与少林同气连枝,同道有难,怎能不出手相助?此人罪恶滔天,不过是想乱了我们心神,趁乱逃走。那宝物再如何稀奇,还能重过了千百年来的交情?”他还不知众人愿大批前来,皆是受丧心魄之诱。心里都想:“既说是千百年来的交情,那也是老祖宗间的情分。跟我们这一辈又有什么关系?”

江冽尘察言观色,环视全场,道:“李亦杰自然是笃定,他不用急于夺宝,也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下属给他代劳。身为武林盟主就是这一点好,等各位得到了七煞至宝,揣在怀里还没捂热,就须得为着些不值一文的忠心,乐呵呵的捧去献给他。你们有兴趣考虑怎么对付我,不如提早商定,杀了本座之后宝物如何归属,就这么偏宜那个只会嘴上说道的小子,也不觉得冤枉?你们要是认了天生受奴役驱使的命,本座也无话可说。”

这番话倒将喧闹声停了下来,众人或正各自苦思。一个高瘦汉子叫道:“江冽尘,我跟你祭影教素无往来,井水不犯河水。我要你的性命干什么?哪有丧心魄管用?做人可不能太贪,你已经有了残影剑和七煞诀,得到的也够多啦!还来这边争什么热闹?”

第二十六章(23)

江冽尘冷冷的道:“真是什么样的蠢货,说得出什么样的蠢话。宝物哪还有嫌多的不成?常言道‘七煞齐集,天下归属’,若是并未集满,那还有什么用?”那汉子一想不错,道:“好,如果江教主肯破财消灾,将七煞至宝交予在下,我们天河帮便立刻退出战局,再不来与你为难。”

江冽尘淡淡道:“我给你,你守得住么?”走到了场中正央,道:“残影剑就在这里,你们也都看到了。不是连碰都不敢碰?那还说什么废话?索命斩我已遣人去赫图阿拉取了。要知本座从不顾此失彼,给你们空忙活一场,最后的胜者,一定还是本座。那七煞诀,我已经毁了。它原就是本武学秘籍,只要将其中所录心法功夫练得纯熟即可,图谱本身只是废纸一堆。这也另有些好处,从此本座就是七煞诀,七煞诀就是本座!除我之外,无人再能集齐七煞至宝。且看你们谁再敢动我?至于丧心魄,现在也在我手上,够本事的就上来取罢!”

略微侧过手掌,带了些恩赐之意向外倾出,一枚金光灿然的短镖果然就躺在掌心。金黄色映衬着他手套的浓黑,更显得宝物高贵无比。

刚才那天河帮帮主叫道:“是了,是了,就让我们来给丧心魄喂招。你尽管对着我们掷过来!”他想暗器不会转弯,只须找个靶子,等他中招倒地,再从他尸身上将丧心魄拔出,这稀世之宝可就落到了自己袋里,那是谁都别想让他拿出来了。他一人有此想法,在场的其余掌门却也是聪明人。反正各派都有些武艺低微的小弟子,拉出来做个牺牲,也不足惜,这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此时却是“舍不得弟子套不着丧心魄”。一时人群中连连传来呼声,一侧的叫道:“往这边儿投!我们也来领教!”另一侧的叫道:“我也是暗器名家,咱两家切磋切磋。往这边!嘿,左边!左边!”当中的叫道:“刚才可都说好了,往我这头招呼!”并有大量弟子四肢张开,胸膛空门大开,就等着来接到这丧心魄给师门立功。见着暗器,非但不躲,反而迎上前去,这在武林中或许也是头一回。

程嘉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旁的事争先恐后,我见得多啦。可还真没见过这许多人争着要吃暗器!”江冽尘冷冷的道:“既然你们一心求死,本座就成全你们。”抬手在身前一扬,丧心魄如同一支光箭,“嗖”的一声向人群飞了过去。只见金光团团乱闪,其间也夹杂不少爆撒开的血花。鲜红中掩映着乱蹿的金芒,几声惨呼哀哀响起,中招者均是双目圆睁,呈“大”字形直挺挺的瘫倒在地。那金光又跳动几下,从旁旋出。江冽尘抬手一招,将激冲而来的金色小球握在掌中,又恢复成了双向箭头的短镖丧心魄。看着众人一片哀啼,间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冷笑道:“你们在转什么脑筋,难道本座会看不出来?别小瞧了丧心魄,以为它和寻常暗器一样。这宝物认主,懂得应该跟着本座,才能将其效用发挥到最大限度。若想找个傻子耍,你们看错了对象。”

少林派僧众冷眼瞧着那一场胡闹混战,一个十来岁的小弟子冷笑道:“好不要脸,只顾着自己在一边争,还不看看你们有无资格!那丧心魄向来由咱们通禅方丈保管,方丈圆寂之后,遗物也该代代相传,通智大师是他师弟,在江湖中又德高望重,不论是辈分还是名望,都够格继承。”正派队伍中当即有人回嘴叫道:“小师父有所不知,通禅大师去得仓猝,他生前可立下过遗嘱没有?通智大师有没有资格继承是一回事,他自己想不想要又是另一回事。大师身在空门,清心寡欲,淡薄名利,对俗家宝物也不稀罕。眼界就是高人一等!”先前那弟子叫道:“你怎知大师稀不稀罕?”又一名正派弟子叫道:“稀罕也好,不稀罕也罢,总之少林派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去!没有我们赶来增援,丧心魄早给那魔头抢去了,还有你们什么份儿?要不是为了丧心魄,谁耐烦管你们这些和尚的闲事?”

正派中另一路弟子叫道:“都说讲究雨露均沾,才是至理。那丧心魄就给了我海沙派罢!”又一路弟子叫道:“亏你们说得出口!海沙派小门小派,何德何能恭迎圣物光驾?那岂不委屈了丧心魄?要我说,还是雪山派得的为是。”“要讲究门派大,弟子多,如今除了少林、武当,首屈一指的就是我华山派。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连武林盟主也出在我华山派,足见华山是一块风水宝地,天杰地灵,给我们捧回丧心魄,绝不致亏待。就让咱们笑纳了罢!”这句不知是华山何人所说,顿时招来众怒:“胡说!胡说!怎么兜了个圈子,又落到李亦杰头上去了?”“得不得丧心魄,跟门派大小有什么相干?”

李亦杰看着众人模样,只一枚丧心魄就搅得人仰马翻,却还是给敌人玩笑一般戏弄的。真觉恨铁不成钢,道:“江冽尘,你还真是很厉害啊,就凭三言两语,就能将我这边搅得一团糟!”江冽尘淡淡一笑,道:“你此刻方知本座厉害,不觉得太晚了?还是你打算知难而退?”李亦杰道:“不是。我只是告诉你,嘴上厉害,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等你人头落地后,不知还是否这么能说会道。”长剑刚一举起,身旁就伸来一只手,将他剑柄按下,道:“李盟主,这江冽尘……可万万杀不得呀!”说话的竟是黄山派掌门刘慕剑。

李亦杰愕然道:“为什么杀不得?”他率众攻入祭影教时,大家还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气,都是恨不得亲手斩杀江冽尘,刘慕剑还曾在最后关头将他刺成重伤,救下南宫雪,按说绝不会突然和他结为了一路。刘慕剑神色有些忸怩,道:“这个……这个么……”没等他答出话来,两旁又围上了不少弟子,都道:“盟主,不能杀他,不能杀呀!”更有甚者道:“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罢!”

李亦杰哭笑不得,道:“你们……你们怎地……都叛变投敌了?”刘慕剑讪然道:“不是我们有意欺瞒,只是盟主生性正直,倒显得咱们……这可有些说不出口啊……总之,你听我的,不杀他,这就做对了!”李亦杰正色道:“刘师伯,我虽敬你辈分为长,但我同时也是武林盟主,须得对武林负责。你要是说不出原因来,恕我难以从命。”

南宫雪旁观者清,一切瞧得分明,冷笑道:“师兄,还是我来告诉你罢。这件事在他们也确是有些难以启齿。江冽尘说已将七煞诀毁了,多半不假。那么知道真诀的就只有他一个。这些师伯叔们,为了集齐七煞至宝,把他当菩萨供着都来不及,还怎舍得给你杀了他?江冽尘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如意算盘。”

刘慕剑道:“南宫侄女……这话是怎么说的……”南宫雪道:“哼,可说到你心坎儿上啦,是不是?”

江冽尘忽然放声大笑,道:“精彩,精彩,你们在生命尽头,可真是给本座上演了一出好戏,瞧瞧你们这些正派人士丑恶的嘴脸。李亦杰,你这可死心了罢,你整日就是在跟这一群势利小人为伍,还要以自己是正派弟子为荣么?为了丧心魄,可以反过来替我这魔头求情,哈哈……哈哈……”笑过几声,道:“你师妹聪明的很,只有一点是她说错了。我并非想借此自保,要全身而退易如反掌,还不必耍这些手段。不过是想看看你们能有多无耻罢了。很好,果然没让我失望。但这个游戏到此为止,本座没兴趣再陪你们玩下去了。今日这少室山,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黄泉路上结伴同行,也不寂寞啊。”

程嘉璇终于插上了话,急急的道:“不行啊,他们人多,上次你就是输在寡不敌众……”江冽尘冷冷道:“谁说我输在寡不敌众了?以他们的实力,再来十倍人数,本座也不在乎。上次是给他们钻了空子,欺我练功时内息走岔了气,又及教中内部叛乱。否则穷其一生,也别想到密室中站上一站。不过这以后,他们可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此事与你无关,他们不会为难你,你自行下山便是,别碍我的事。”这话一半是说给程嘉璇听,实则多数是向正派中人炫耀,祭影教总舵一战,自己是虽败犹荣。

程嘉璇道:“我不走!上刀山下油锅,我都跟着你。”江冽尘低咒道:“本座为何要做那些蠢事……”这时正派中有一红脸大汉高声叫道:“这小妖女要走,只怕也没那么简单。她连伤各派掌门,咱们得要她留下血债血偿。”程嘉璇向江冽尘看去一眼,眼里涌动的不是恐惧,而是为能留下的喜悦。

江冽尘冷哼一声,道:“那也随你。本座与你不是一路,自便罢。”说完衣袍一展,攻入正派队伍中。袖管东面一拂,西面一扫,中招者俱是头破血流,大片大片的跌倒。所过之处,只闻一连串的惨呼倒地声。程嘉璇看得痴迷,同时又在心中伤感:“你就有必要那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么?”一口气才叹到一半,面前就跳来个白胡子老头,道:“小姑娘,让老汉一家子来跟你比划比划。”向她身后一指,道:“那是我的徒弟。”又向她两侧分别一指,道:“这是我的儿子和女儿。”程嘉璇四周看看,这才发现自己果是陷入了包围,没好气地道:“你们都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还有没有儿媳妇、女婿、孙子孙女,七大姑八大姨,一齐都喊上来啊!”那老汉笑道:“这次出门,盟主催得紧,没带那许多家眷。你要是有这份心,下次得了空闲,我再让你跟他们切磋。”

第二十六章(24)

程嘉璇朝天翻个白眼,不知这老汉到底是当了真还是寻她的开心,也没见过哪一派有这么个疯老头子。但她既不愿做累赘,自然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这几人。多打发一个敌人,对江冽尘也是多一分帮助。左手握住残影剑,剑尖拄地,极力忽视右臂上阵阵麻软。从旁看来她是在等待对手先进招,以便寻找破绽,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不过是在硬撑,努力积蓄起不多的残存体力。压抑着愈显粗重的呼吸,防止给敌人听出端倪。

那老汉见她无意先攻,也不跟她客气,便将双手一招,一群人同时出剑,分罩她身上各处要穴。原本以残影剑神力,她若是边战边顺势圈转,大有可能在中招前就先刺中敌人。只是她眼前力衰体弱,难以提升速度,只能眼看大好机会在眼前错过。剑光舞成一团迷影,将那老汉逼得长剑脱手而飞。但他毕竟经验老到,看出程嘉璇背后是个极大弱点,起初还怀疑是她有意为之,待到示意儿子虚劈几剑后,程嘉璇就是身法再快,也不可能在前一瞬避开,这才确知其是。这一家人的武功都是他教的,相互间配合默契,眼神稍加暗示,即能互通策略。那女婿在背后挥剑削她下盘,儿子挺剑刺她背心,女儿抬剑砍她左臂。程嘉璇避得开这一招,也避不开那一招,“呛啷”一声,残影剑脱手落地,左臂上也渗出大片血迹,转眼就染红了衣袖。再则刚才勉强出招耗尽了体力,身子不受控制的滑坐下去,伏在地上不住喘息,暂时也顾不得环伺的敌人了。

江冽尘攻势势如破竹,对敌人看也懒得看。一忽儿攻到一处,对方顺势一转,轻巧将他招式化去,却无攻击之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见陆黔收手站立,笑道:“别打,我不跟你动手。”江冽尘直等此时才注意到他,道:“往常就属你最能说会道,今天怎地转性了?”陆黔赔笑道:“在您面前,哪有小人说嘴的份儿?”江冽尘冷笑道:“好,算你识相。”

那儿子见程嘉璇倒地,心思已不在她身上,顿住了攻势,抢上捡起残影剑,担心旁人随时会从他手中强夺似的,紧紧抓住不松手。那女儿喜道:“残影剑!咱们这可发达了,再也不用受旁人的气了!快,先在她背上砍上一刀,试试这剑够不够锋利。”那儿子笑道:“武林至宝残影剑,当然锋利的紧,那还用说?”

但他向来听老婆的话,依言挥剑下劈。程嘉璇听到背后呼呼风响,想要打个滚闪避也是不能。不料剑到半途,又一道凌厉剑气袭至,将残影剑弹得凌空飞起,在半空中转了一转,才直线下坠。老汉一家也都被那力道四面震开。

江冽尘收了指力,一拂袖扫开面前几名雪山派弟子,一跃而起,目标直示残影剑。此时场上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变故,李亦杰同时跃起,叫道:“雪儿,拦住他!”但因这么一叫分了心思,江冽尘冷笑道:“下去罢!”一掌推在他前胸。李亦杰真气延续不下,仰身跌落,坠地时一股巨大冲力震得他几乎要一跤坐倒,以剑鞘支撑才稳住身形。

江冽尘一掌击退李亦杰,再提一股内力,加速上跃,眼看着就要握住残影剑,脚踝下端忽被握住,拉得他坠了下去。江冽尘大怒,看也不看就挥出一掌,那人向旁避开,原来却是南宫雪,接着架起苍泉龙吟宝剑紧攻。江冽尘拆过几招,一指戳中她肩头,劲力透骨而过。再看残影剑已被陆黔抢到了手,周围正派弟子不耐再装,由门派分别各聚一堆,向陆黔围攻。陆黔挥动残影剑御敌,他武功底子远比程嘉璇高得多,再加宝剑神力,没一会儿功夫就将身边扫荡一空。然而这一拨料理了,下一拨又涌了上来,连喘息间隔也无,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的都是残影剑。陆黔本非善类,一拿到宝剑当即借力猛攻,对于滥杀无辜则毫无挂虑。江冽尘默观形势,心中一喜,暗道:“如此甚好,以残影剑为饵,借他之手,多料理些正派渣滓。”一时倒不忙于夺剑。

南宫雪按着肩头伤口,踉跄后退。李亦杰一见南宫雪受了伤,怒气激增,喝道:“我绝不再犯当日之错!不会让你逃下山的!”长剑卷上了他袍袖,相互缠绕。江冽尘道:“是么?”感到他长剑如影随形,就如粘在了自己衣袖上一般,记起了这是招“缠字诀”。冷笑道:“无知之辈,还想用这一招对付我?”袖管一翻,宽大的袖袍将他长剑完全卷入其中,顺势一震。内力随剑直传。李亦杰胸口如受重击,松手放脱长剑,口喷鲜血。挣扎着叫道:“陆黔兄……快把残影剑……给我!”陆黔周围的尸体已不亚于江冽尘先前所杀。此时正细看宝剑,手指边在剑锋处摩擦,时而又轻按柄上钻石。听了他叫喊,不屑的瞟去一眼,冷笑道:“我已经得到了残影剑,你以为,我还有必要听你这个所谓盟主的命令么?”又将残影剑竖起,想在眼前再次欣赏一番,忽然腕上剧痛,“啊”的一声惨叫,只见他小臂上刺了十余枚钢针。那是程嘉璇跪在地上,以圆筒射出。这便是玄霜曾给她炫耀过的暗器工具,经不住她百般央求,也做了一个送给她,她就一直带在身边,直到此时才派上用场。

第二十六章(25)

陆黔眼睁睁看着宝剑下坠,急得抬脚上蹬,将残影剑踹得再次飞上高空。众人这次都学乖了,不敢跃起抢夺,只在原地紧盯它下落方位。

残影剑在空中转得一圈,正要下坠,旁边忽然多出一个人影,伸手握住剑柄,双臂张开,以“大鹏展翅”状缓缓落地。众人才看清那是武当掌门临空道长,白发白须在日耀下微微绽出光芒来。绝焰等武当弟子也陆续赶到。

李亦杰迎上前,喜道:“道长,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他初入江湖时曾遭人冤枉,只有临空道长对他极为信任,还传了他一套内功心法,此后再加修习可达事半功倍之效,是打心眼里敬爱这位道长。

临空道长道:“亦杰,好……好……长大啦!”叹了口气,又道:“我与少林寺方丈通禅大师是多年至交,今日本是来拜会好友,却得知他的死讯……咳……咳咳……拜祭也不能少了贫道。”说着神色哀戚。李亦杰也不禁动容,劝道:“道长,您是上了年纪的人,不宜大喜大悲,还是保重自己身子的要紧。害死通禅大师的贼人,就由小侄来料理。”临空道长仿佛并未听到一般,叹道:“都是为了丧心魄,归根结底又是七煞至宝……这一场纷争,究竟几时能停……”

江冽尘冷冷的道:“你两个忘年交这时候叙旧,好像不大恰当罢?”猛地纵身前击。李亦杰面对着他而立,对他动作看得清楚,急叫:“临空道长,小心……”想跃起替他抵挡。但刚才受了江冽尘一击,只怕已震伤脾肺,受伤颇重,竟是软绵绵的无法跃起。临空道长迅速一转身,以残影剑架向他衣袖。江冽尘反手从下端缝隙透过,临空道长宝剑顺势回挡。两人连拆了数十招,江冽尘见他使的是“太极剑”一路,而其沉稳、缓和却是与残影剑攻击向来讲究的以快打快,以狠斗狠大相违背。两者如不能融汇贯通,再不能相辅相成,便只能是落得个互相拖累。江冽尘看穿这一点,表面不以为意,连续快攻了几招,封住临空道长退路。

临空道长叹道:“我还记得,当年老头子的祝寿酒,你也曾来赏光喝过一杯,当时我虽觉你身份不简单,却也从没想到会是魔教中人……千不该,万不该,你今日不该杀死通禅大师……那只会让你在黑暗中越陷越深……”江冽尘道:“原来你也认为,错都在我?其实通禅大师死前,曾经还想着你,问到过你……”临空道长不知是圈套,忙道:“他问了我什么?”

江冽尘道:“他?他说……”借着他这一分心,抬肘撞上了他手腕,提手扣住脉门。将残影剑夺下,顺手一推,宝剑直没入临空道长胸膛,透过了后背。江冽尘迅速将剑拔出,对着来路一挥,银光闪过,两边弟子纷纷倒地。接着就沿开出的这条缝隙夺路而逃。绝焰觉出情况有异,忙来阻拦时,半途上就被他挥袖推到一边。趁众人都未及反应,程嘉璇也连忙站起,匆匆跟随。

绝焰吐了几口鲜血,抬手在嘴边一抹,又连忙赶来查看师父。临空道长头枕在李亦杰膝上,一边一个被他俩紧握着手。一个叫“师父”,一个叫“道长”。

临空道长吃力的从怀中摸出一块雕为短剑般的令牌,郑重其事的交在了绝焰掌中,轻轻按他手背,要让他握紧了令牌。绝焰道:“师父……您……您这是何意?”临空道长努力撑开眼皮,道:“听我……听我说……绝焰,武当派……以后就交给你了……务必……传承……”绝焰急得哭了出来,道:“师父,别说这种话,您不会有事的!我……我不要这令牌!”临空道长道:“听话……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得很,伤是治不好了。我只……挂念着武当……你不肯,继任掌门,让我死后,能够得以安息么?”

绝焰道:“不,不,我不要做掌门,我要跟您一起回武当去!您再给我讲故事,再教我编草结……”

临空道长叹了口气,道:“盟主……”李亦杰道:“道长仍唤我‘亦杰’便是。”临空道长应道:“亦杰,你……你和绝焰……你们都是好孩子。憨厚耿直,老实倔强……只是……有时太过执拗,认准的事就执著到底。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哪……只怕会为此吃不少的亏……今后你们……还要互相照顾,彼此扶持……”绝焰哭道:“不要,不要,只要您回来……”临空道长道:“我……是不行的了……那魔头……就交给你……料理了……对他,不必留情……”声音越来越低,双手也慢慢冷了。

两人大放悲声,哭过一阵,李亦杰拍了拍绝焰的背,道:“别哭了,临空道长也不愿看到你如此沮丧。他既有遗愿,咱们就务必替他完成,快去追那魔头。”绝焰仍是伏在临空道长尸身上不住恸哭,想到师父对自己的种种关爱,如今这位长者却是再也没有了,更觉痛彻心肺。李亦杰还想再劝,南宫雪说道:“师兄,你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罢。这种事若不能自己走出来,别人劝说再多也是无用。咱们快些去追,也就是了。”李亦杰点头道:“是,不错。江冽尘这魔头……俞长老的仇,通禅大师的仇,现在又加上临空道长,他欠下的血债,我要他一笔笔偿还清楚!”环顾四周,见众人都睁大眼睛瞧着自己二人,急道:“都看着我干么?快去追!追啊!”

第二十七章 流水无情(1)

程嘉璇一路紧跟着江冽尘,从少林寺匆匆逃出。今日变故接踵而至,情形震撼已极,甩在身后的兵刃碰撞、喊打厮杀声就如仍响在耳边一般。她深知自今日一战,江冽尘欠正派的血债越积越多,是再难还清,从此势必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她对善恶看得分明,只无意遵循守矩。可却不是当真漠视人命,看到通禅大师和临空道长在面前惨死,这两人连她也是敬爱不已,同样为此深怀怜悯。如果全天下的好人都能像他两人这般,她或许也不会再将自己归于邪路。因此对各派掌门多数是击伤,而未依令一击索命。此番更是难得的动了善念,盼望各人均得安好,有意从中解此茧缚,但几桩事端一过,不管是她存心或是偶然,实则自己在其中是个推波助澜的脚色。不论为哪一方效力,都不过是为虎作伥,丧尽天良。历来故事听得多了,史实中亦有明证,那“邪不胜正”四字,绝非仅是一句空泛之言。自行其道者,起初确是威风无比,纵横天下,罕有敌手。但忠良之辈则如有神助,临到最后关头,终能反败为胜。正派诸人杀之不尽,还不如两方和睦共处。但她对江冽尘爱得痴迷,不仅是为他相貌,也为他那一般天下予取予求的气势。如果他能改邪归正,自己最初的那份钟爱或许就寻不回来了。况且正派中人能否原谅他,也不是凭一厢情愿所能定。既无望求得宽恕,就只能按照先定计划,付诸实施。即使这是一条不归路,依旧再无回转。有时宁可报应在自己身上,也想让他平安无事。可老一辈曾说过,报应来时,无论高低贵贱,任谁都逃不过,那是最公正的判决。像他此时所作、所为,无不罪孽深重,将来除了走向毁灭,看不到第二条路。可悲的还是为他操碎了心,也得不到一点体谅,在他面前只能识趣些,缄口不提。

上山时守卫弟子是依从通禅方丈之命,暂时退避,给两人入寺行个方便。这一次则因方才钟鼓声召集寺中全员集合,本应在各处巡逻的弟子此时也聚集在藏经阁前,还不知刚才大战中死伤几何。两人也因此得以安然下山,畅通无阻。几日过处,见得蓝天草木、风雨依旧。连日交替就如从未发生过一般。看到眼前大好的阳光,真盼望那些血流成河的惨事从未发生过。大家一起在朝阳下欢唱,在篝火旁跳舞,那才是无比的幸福快乐。统治讲究的是民众臣服,可手中空有大权,无一人甘愿俯首听旨,又怎能算作真正成就?将所有人都杀死固能泄愤,偏是全无意义。得到一片空落河山,满目疮痍,到时的处境只是加倍的凄凉而已。

脑中思绪翻腾无休,在心中两相交织,逐渐编成一张大网,搭扣是个解不开的死结。脚底忽然一绊,向前扑跌几步,右臂传来锥心的疼痛,同那老汉一家比武时新添的伤口也不合时机的来凑热闹,折磨得她筋骨如裂,几欲晕去。她骨子里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少女,自小长在富贵人家,其后虽然家道中落,流离失所,可不久就为义父搭救,送她进宫当差,生活重又恢复了以往的优越。吟雪宫中规矩较为宽松,无需每时每刻随侍待命,每日里只须完成定量工作,其余时间均可自由支配。日常杂务多由其余婢女打理,沈世韵对人客气而疏离,从没像有些骄横跋扈的主子一般,胡乱找茬难为过她什么。

玄霜却待她极好,不仅从没将她当下人看过,每当有好吃、好玩的还会偷偷留下来送给她。她平时陪玄霜玩闹,唯一要做的便是留心韵贵妃种种琐事,找出些异常之处,再伺机通报给义父。此事在她心里就如一场游戏,惊险刺激,从没当过任务来艰难应付,倒也完成得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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