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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之名-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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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层铁架上摆着沉重的木箱,几个穿着军服的入侵者在其中翻找。林伊兰借着木箱的遮蔽检视人数,绝对寂静的环境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集。
库房门口站着浑身僵硬的安姬,她煞白着脸望向脚下,一块碎石意外被军靴踩中,惊动了所有敌人,过度的惊恐令安姬无法思考,忘了正身处军械库,反射性的举起枪。
林伊兰大惊,来不及制止,扔下枪一把扑倒安姬,一串刺耳的枪声炸响,子弹嵌入了顶壁。碎裂的石块纷纷落下,空气中弥散着呛人的灰尘,林伊兰拉起发抖的女兵,“走!”
脱力的安姬在强力的推搡下动起来,却被追上来的敌人扣住了腿,林伊兰用力一折,逼得对方放开了手,安姬终于恢复了清醒。“长官!”
“快走!”料想对方也不敢用枪,林伊兰缠住敌人斗起来,三两下撂倒了对手,更多敌人围上来,她迅速退后,突然听到一声喑弱的窒咳。
安姬被一个壮硕的男人卡住脖颈压在墙上,双脚悬空,脸涨成了紫色,人已近昏厥。林伊兰立即赶过去,几下逼得壮汉松开手,失去意识的安姬跌落下来,逃过了断颈之危。
铁塔般的壮汉力量惊人,林伊兰一记重踢仅让他退后了半步,随后又扑过来,碍于安姬,林伊兰无法躲闪,变得异常被动。
似乎有人命令了一句,余下的敌人没有围攻,而是抛下战局重拾被打断的任务——继续翻检装载武器的木箱,显然对同伴极有信心。
这给了林伊兰一丝机会,但并不轻松。
壮汉力量有余灵巧不足,她咬牙硬受了一记,强忍剧痛抓住空隙,一肘击在敌人侧颈,壮汉疼吼,重击带来了眩晕,被她抄住臂膀扭转,眼看要被拗断胳臂,忽然一只手箍住了她的腕,另一只手扣住腰,硬生生把她拖出了一米外。
突然受制,林伊兰反应极快,立刻仰头朝后撞去。
凶狠的一击落了空,背后的男人竟然低笑了一声。“很不错,但这对我没用。”
低沉的声音并不陌生,林伊兰猝然僵住。“你……”
“去扛东西,来不及了。”男人喝住冲上来的壮汉。“告诉他们十秒钟内离开。”
壮汉仇恨的瞪着林伊兰,气咻咻的转身传递命令,场中只留下僵持的两人。
被扣的伤臂传来剧痛,林伊兰沉默的忍耐,男人似乎觉察出来,稍稍放轻了力道,突然打破寂静。“你抽烟?”
林伊兰没有回答,更没有回头,远处已经传来了杂踏的脚步。
“这不是个好习惯。”一声仿佛自语的轻喃,男人放开她,与抬着木箱的同伴会合,形成前后呼应,瞬息消失于另一条通道。
林伊兰始终没有抬头,静立片刻,她弯下腰,揽住了不省人事的安姬。
第15章 调查
医官处理完毕,林伊兰披上了外衣。
走出医务室,等在外面的安姬立即站起来,泛红的眼睛愧疚而微惧。
“对不起,长官。”
“没关系,是我没注意你跟过来。”林伊兰并无责备之意。“伤还好?”
安姬余悸犹存的摸了摸指痕分明的脖颈,不是救援及时,她几乎和守卫一样横尸当场。“多亏长官救了我。”
秦洛迎面而来,微促的脚步在看见林伊兰后缓下。“听说你受伤了。”
安姬知机的站到远处。
林伊兰退了一步,避开秦洛探看伤臂的举动。“谢谢,没什么大碍。”
秦洛收回手,仿佛适才的拒绝并不存在,神色关切而微责。“你不该独自探察,虽然警报很及时,仍是太危险了。”
“下次我会谨慎。”
秦洛陪着她走回寝室,并不介意林伊兰礼貌中的疏淡。“上头很震怒,基地失窃从未有过,这次丢的东西不少,将来可能会非常麻烦。”
林伊兰默不作声。
“你有没有看清入侵者的相貌?”
“太仓促,光线也很暗,我什么也没看清。”这个问题她已回答过数次。“他们对路径很熟。”
“大概出了内奸。”秦洛压低声音,多了一份凝重。“上头怀疑有人跟叛乱组织勾结,并且职务不低,所以对方才能洞悉基地的岗哨分布。”
入侵者在森严的基地来去自如,对地形了如指掌,又杀掉一个少校弄到通行证,甚至连一路的口令都准确无误,不可能是偶然。这次事故影响极大,不知有多少人将受到严苛的调查。
秦洛又说了几句,见林伊兰始终少言,便不再多话,将她送至连队。林伊兰没有回寝室,到直属上司办公室门外叩了叩,听见许可才推门而入。
一屋子呛人的烟味,钟斯在办公桌后吞云吐雾,见她到来掐灭了烟头。“医官怎么说。”
“只是一点外伤。”林伊兰知道自己的肩臂肿得有些吓人,好在并未伤及骨头。
确定下属并无大碍,钟斯凶恶的皱起眉。“这次你胆大过头,居然单独跟踪搜寻,军事学院那些白痴是这么教的?”
“军械库是禁地,专用通道不许士兵进入,我并未获得许可。”林伊兰平静的解释。
“安姬是怎么跟进去的。”
林伊兰微一迟疑。“大概是入侵者炸开门锁的冲击波震坏了控制晶石,门禁系统受影响失去稳定,未能及时关闭,是我的错,我应该叮嘱她留在原地。”
“你的错确实不少,但蠢到在军械库开枪的人我还头一次见到,她是不是完全没长脑子。”
“安姬一时紧张,当时的情况非常危险。”
“那小贱人紧张到差点把半个营区掀上天,那间该死的库房装的全是高性能的炸药,假如她枪法再好一点,我只能把头切下来呈给上司,为愚不可及的下属陪葬!”钟斯捶了一下桌面,越说越冒火,“叫她收拾东西滚蛋,军队不需要败事有余的蠢货。”
“长官,我想这不单是她的错。”
钟斯不耐烦的挥手。“别再浪费口舌,没让她受军法处分就不错了。”
“该受处分的是我,她是我的属下,这次失误是我平时训练的疏忽。”
“少说废话,留着无能的手下只会害死自己,你嫌命长了?”
林伊兰顿了顿,略带恳求。“或者再过几个月,明年我会劝她申请退役,这样至少最后的职役金不受影响。”
正常情况下离开军队的士兵会有一笔菲薄的职役金算作抚慰,随役期年限而累积,但被清退或非战所致的病伤则不在此列。尽管为数不多,却是贫穷的士兵唯一的寄望。
钟斯思考了下,气稍稍平了一些。“好,我给你时间,就照你说的办,明年别再让我看见她,军队不是养老的地方。”
“谢谢长官。”林伊兰微微松了口气。
处置完安姬,钟斯又想起另一件事,语气变得古怪。“你的军衔怎么回事,你准备一直瞒下去?也许我该叫你长官。”削成列兵还能保留军衔的闻所未闻,难怪她有一种波澜不惊的沉静,气质又异乎寻常。
林伊兰苦笑了一下。“对不起长官,这不是件光彩的事。”
“我手下竟然有个少校,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出于某位将军的命令。”她道出部分缘由。
钟斯再度皱起眉。“将军?哪位将军,你是怎样惹怒了他?”
“抱歉,我不能说。我也不知会呆多久,但在这期间都是您的下属,请长官见谅。”
“他想让你做什么?”打量着制服难掩的美丽,钟斯心下已有了猜测。
“不是您想的那样。”林伊兰知道钟斯在想什么,却不能说明缘由,只能勉强解释。“只是对我过去职务上的处理有些不满。”
“那个混帐到底打什么主意。”高层竟乱用权力到这种地步,钟斯忍不住质问。“难道在他满意之前你永远是低级士兵?”
“恐怕如此。”
“你能成为少校,应该也是贵族出身,不会想想别的办法?”
林伊兰淡笑了一下。
钟斯又想骂粗话,吸了几口烟又忍下来,“算了,不说这个,近期你小心戴纳。”
“戴纳?”林伊兰微怔。
“那家伙不甘心退役,本来给了职役金已算破例,他还想要补助金,几次在军政处吵闹,对你受的处分极其不满,弄不好会生事。”钟期厌恶的轻嗤。“据说他还碰巧撞上了基地的入侵者,躲在桌子底下捡回了一条命,真可惜那些家伙没发现那个杂碎。”
林伊兰略一蹙眉,随即行礼。“我会留意,谢谢长官提醒。”
一场暴风雨般的泄密调查波及了军中每一个人。
林伊兰曾与入侵者交手,所受的询问尤为细密,甚至停职了一段时日。她第一个示警却被列为重点怀疑目标,连钟斯也始料未及,钟斯几度抗辩申诉无效,唯有依令而行,背后把某个不知名的可耻败类将军骂了无数遍。
林伊兰似乎并不意外,也无激愤,她对怀疑和连番质询耐心的应答,始终平静如一。
当日指挥搜查的将领决策失误,被林伊兰自作主张的搜寻扫了颜面,一直耿耿于怀,更将会议时遭上将讥斥的羞恼迁怒于她,蓄意加重了讯问。
频密的调查带起了捕风捉影的猜测,她的少校军衔成了最受关注的话题,甚至推断出她受人压制而不满,故意将情报泄露给入侵者,以失窃事件作为立功之机。不负责任的流言传遍了军营,漫天的非议中基地最高层却与风暴中心人物同样保持沉默,让真相愈加扑朔迷离。
审查接近尾声,休瓦也进入了冬季,随着时间流逝,温度越来越低。室外的地面结起了冰霜,哨兵披上厚重的大衣,层层雪花覆盖了肩章。
“长官,这是我的申请。”
近日脾气越加暴躁的钟斯接过去一眼看完。“你要休假?”
“是。”似乎没感觉钟斯恶劣的语气,林伊兰沉静的说明,“近期的调查已全部结束,命令没下来之前,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钟斯盯住报告没有说话。
“请长官放心,我只回家呆几天,假如到规定的时间还未返回,愿受军法处置。宪政司存有我的家族档案,无须担心我会潜逃。”
钟斯深吸一口气,极想怒骂害他焦头烂额的下属。
“你既然有贵族背景,为什么不走走门路买通某个议员,打个请调报告离开这鬼地方。再这样任他们折腾,很可能给你扣个通敌的帽子送上军事法庭。”
“我唯一能打的报告是休假申请。”静默片刻,林伊兰微微一笑,“希望能获得您的批准。”
钟斯被冥顽不灵的下属气得七窍生烟,掏出笔刷刷签字,力道之大划破了纸张。“滚吧!不回来自然有人打断你的腿。”
第16章 婉拒
铅灰色的天空阴云密布,随时可能落下雪花,庞大的基地如一只蹲踞在休瓦城郊的巨兽,在冬日酷寒下森然沉寂。
冬天的风极冷,秦洛竖起衣领在基地外等待。
不久,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通道内走出。
剪裁极佳的大衣勾勒出柔美的身形,短发上斜扣着一顶软帽,更突出了清丽的脸庞。她拎着提箱,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及窃窃私语,步履轻快有力。这使秦洛想起在家世与美貌之外,她还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官,身上有多年军事化生活造就的特质。
榛绿色的眼睛忽然扫过,望过来稍稍一怔,停驻了脚步。
“第一次看伊兰换下军装,很漂亮。”秦洛由衷的钦赞。
“谢谢。”林伊兰依旧是礼貌性的微笑。“秦上校有事?”
“我送你。”
“没有必要,我只回去休假数日。”
“我正好轮休,请允许我陪你走一程。”
秦洛不接受拒绝,伸手接过提箱,林伊兰见无法推托,只能放任他并肩而行。
秦洛起了话头。“最近事情比较纷杂,会不会造成困扰?”
“还好。”她淡淡一笑。
“假如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忙,伊兰尽管开口。”
“多谢上校的好意。”
“暂时回帝都休息也好,休瓦太冷,听说已经冻伤了十几名新兵。”秦洛打趣,抱怨着休瓦可怕的酷寒。“这该死的地方简直是个冰窖,真担心春天来临前我是否还能保持完好。”
“上校无须担心,就算天气再糟,众人对阁下的热情也足以抵抗严寒。”林伊兰莞尔一笑,她早听说秦洛手腕灵活,金钱上又相当大方,短时间即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建起了一张关系网。
“我喜欢在陌生的环境多交朋友。”秦洛巧妙的把话题绕到另一面。“但无论再多朋友,也抵不过伊兰的微笑。”
“目前我身陷是非,大概要让上校失望了。”
“有没有考虑跟将军谈谈。”秦洛观察着她的神色。“流言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放任下去或许会造成妨害。”
“家父政务繁忙,无暇为琐事分心,我想不用了。”林伊兰望着路边的枞树不甚经心的回答。
“或者公开家族身份……”
绿色的眸子掠了他一眼,又转了开去。“谢谢,没有这个必要。”
结束一个流言又开始另一个流言,两者并无差别,相较于通敌的怀疑,公爵小姐成为低级士兵恐怕更令人轰动。不过林伊兰明白秦洛为何出此建议,想了一想,她停下脚步。“秦上校。”
“请伊兰叫我秦洛。”
“我对上校的青睐心存感激,但经过这一段时日或许您也清楚,由于我个人能力上的缺乏,并不受家父重视,更不是林家未来的继承人,恐怕会辜负上校的好意。”林伊兰神色平常,既无羞意也无惭愧。“我在军中多年毫无建树,前途渺茫晋升无望,又不谙家政,难以胜任妻子的角色,不配秦上校如此垂顾,帝都许多名门淑媛更值得您倾心,请不必再浪费时间。”
未想到林伊兰把话说得如此通透,秦洛愕了一瞬,随即镇定下来侃侃而言。“抱歉,或许有什么地方令伊兰误解,其实我一直在寻找令我心动的女性。在帝都多年,我见过不少贵族小姐,她们只谈珠宝香水华服,只爱跳舞打猎八卦,没有一个是我所希望的妻子。原本我已经绝望,直至在休瓦遇见了惊喜。”执起手背优雅的一吻,秦洛的眼神专注诚恳。“或许过于欣喜反而表现不当,令伊兰误会我别有所图。请务必给我修正的机会。”
话语十分动人,林伊兰却没有丝毫回应,秦洛目光微闪,继又笑道。“尽管我无法继承爵位,但于仕途尽心而为,绝不会让未来的妻子受委屈,自信比其他追求者更值得信赖,请伊兰相信令尊的眼光。”
林伊兰极淡的笑,沉默的垂下睫,落在被他握住的手上。
“小伊兰累了。”
老妇人轻摩她柔软的发,眼神慈爱而怜惜,这孩子一直把心事藏得很深,从不诉说,更让人心疼。“玛亚老了,总有一天没办法这样抱你,伊兰该找个好丈夫,过上幸福平和的日子,军队的生活一点也不适合你。”
“嬷嬷,我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了。”伏在嬷嬷温暖的怀中,林伊兰不想抬头。
“看你这样,天国的夫人会伤心的。”想起过世的女主人,老玛亚伤感的叹息。“前几天我梦见我的小伊兰去参加舞会,长长的秀发上戴着夫人的珠冠,礼服上别着绿宝石胸针,优雅的仪态吸引了所有目光……伊兰,你该多笑笑,像小时候那样,你笑的时候比春天盛放的鲜花更美,能让人忘了一切烦恼……”
回忆起往事,老妇人絮絮叨叨的伤怀。“你父亲做错了很多事,他不该那样对你,更不该让你进入军队。你像夫人一样善良,敏感又纤细,却要和那些粗汉混在一起,甚至还可能碰上杀人的场面,天哪,我真没法想像我的小伊兰……”
林伊兰合上眼静静的听,唇角挂着微笑。
她已经杀过人,但她永远不会告诉亲爱的嬷嬷。假如知道真相,嬷嬷大概会痛哭着向神灵祷告,再度捐出所有私蓄,以求神赦免她亲爱的孩子足以下地狱的罪过。
温暖的、唠叨的、把她当孩子一样看待的嬷嬷。
她最爱在沙发上侧躺,把头枕在嬷嬷膝上听着溢满疼爱的叮咛,在传说故事和碎念中打发甜点烘好前的时光。
絮叨的语声突然停了,林伊兰微诧的仰起头,玛亚嬷嬷瞪着门的方向,紧绷的面颊极其不悦。她随之望去,一个穿骑马装的少年立在门边,手上执着马鞭,俊秀的脸庞没有表情,半晌才点点头。
“伊兰表姐。”少年话音清亮,语气略为生疏。
“林晰?”林伊兰恍然想起,坐起来抚了下短发,她对这一远亲并不熟悉,但到底是客人,没话找话的寒暄。“听说你在帝都受训,过得还习惯?”
“一切都好。”
“何时进了学院?”
“一年半前,受训有三年了。”
看来她申请转成文职时父亲已有了安排。
“学院是个好地方,会交上意气相投的朋友,不过高年级生的恶作剧也不少,希望你能适应。”
“谢谢表姐的忠告。”
“这算什么忠告。”林伊兰失笑,没再看一板一眼的少年,打开烤箱替玛亚嬷嬷端出烤盘,空气中顿时弥散着诱人的甜香。“要不要尝尝苹果派?嬷嬷手艺很棒。”
“我不饿。”林晰生硬的拒绝。
“甜点而已。”林伊兰随手切了一块,倒了一杯红茶盛在盘中推过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先喝点茶。”
林晰嫌恶的瞥了一眼。“我对这没兴趣,难道伊兰表姐自皇家军事学院毕业就是为了这样生活?”
林伊兰微微一僵。
不待回答林晰已自行走开,玛亚嬷嬷气炸了肺,宽大的胸口一起一伏。“那个该死的小子竟然这样无礼!真该将他轰出去,林家还没轮到他来放肆,不知好歹的东西!不知将军看中哪一点……”
老妇人一迭声的抱怨,林伊兰没出声,良久,拈起盘中的苹果派咬了一口。
第17章 玫瑰
西尔国皇家军事学院,呈现在眼前的环境却不带半点军队气息。
学院年代十分久远,青青草坪上坐落着红色沙岩砌成的巨型建筑,古雅庄严,巍峨挺拔,哥特式风格的塔楼悬着巨钟,精致的玫瑰窗映着阳光,潜藏着时光沉淀的历史。
唯有风中传来的呼喝隐隐揭出真实,这座优美的封闭式学院是帝国军政人才的摇篮,从这里出去才有机会跻身军队上层,毕业测评将直接影响到职业生涯的起点。
“是不是挺怀念?”红发女郎端着骨瓷杯轻轻吹凉,垂落的几丝卷发点缀着艳丽的脸庞,顾盼间风情万种。
林伊兰莞尔,“留校折腾这些小家伙确实挺有趣,我真羡慕你。”
说话间,一列学生沿着路径跑过,发现女教官身边又多了个美人,不约而同的放慢脚步,此起彼伏的吹起了口哨,议论笑闹兼而有之,肆无忌惮的青春飞扬。
红发女郎倒没呵斥,伸出五根指头晃了晃,哄闹的学生立即垮下脸,哀叫声不绝于耳。“天,又加五圈,娜塔莉教官一定是……”
杂乱的揣测种类繁多,隐约能听出昨夜的某种需求不满、女人的特殊时段、甚至包括更年期一类,娜塔莉听而不闻,林伊兰禁不住失笑。学院收录的尽是贵族子弟,大多各有背景,加上年少跳脱,无不个性十足,除开课业操练,教官通常不怎么管束,无意形成了散漫自由的风格。
队列跑开,远处一群课间休憩的少年嬉闹,将一个学生高高举起抛进了训练用的泥潭,掀起了一阵哄然大笑。
“那是新生?这么多年还是这些把戏。”
娜塔莉瞥了一眼。“记得当年也有人这样对我。”
林伊兰好笑的揭底。“那时可是你们想把我丢进去,我迫不得已才还手。”
“你看起来一副孤僻的样子。”娜塔莉毫无忏悔之色的撇了撇嘴。“我还当是只好欺负的小白兔。”
“我以为军事学院是很可怕的地方,况且你们确实不怀好意。”进入学院之前,她不曾与同龄人相处,娜塔莉带领的几个贵族女孩看上去敌意颇深,更是戒慎提防。被捉弄过几次后终于爆发,却意外的撞出了友谊。
“我不过是从众,谁叫你姓林,再说之前他们那样欺负你也不哭不闹。”
“想起来真是恶梦。”林伊兰微笑。
“林晰是你表弟?他刚入学时跟你以前一样惨。”娜塔莉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我都差点看不下去,没想到他还是撑过来了。”
“那孩子表现怎样。”
“很优秀,让教官赞不绝口,不愧是林家的人。”娜塔莉点起了一根烟,鲜红的指甲衬着细白的烟,媚惑而诱人。“说起来你是怎么回事。混这么多年只是少校,我简直不敢相信,连夏奈那个傻瓜都是少校了。”
“我比较喜欢文职。”
“文职?”娜塔莉诘笑出来。“你父亲会疯掉。”
“你忘了还有林晰。”林伊兰也笑了。
“他来继承?那你呢?”娜塔莉不可思议的弹了弹烟灰。
林伊兰取了一根烟,没有抽,放在指尖把玩。“大概会结婚。”
“和谁?”
“秦家的人,秦洛。”
“那个花花公子?他可是风月场中的名人。”娜塔莉搜寻着听闻的印象。
“我也只剩这么点用处了。”谢绝了对方递过的火柴,林伊兰淡道。“无法作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自然唯有联姻。”
“傻到丢掉继承爵位的资格,我得说你实在不怎么聪明。”
“继承了又如何,只会束缚更多。”
娜塔莉一愣,随即陷入了沉默,上流世家自有约定俗成的规则,婚姻是其中之一,没有人能对抗家族的决定。狠狠吸了口烟,娜塔莉恢复了轻谑的语调。“我要结婚了,不用来参加婚礼,我不觉得是件值得祝贺的事。”
林伊兰有不好的预感。“对方是谁?”
“汉诺勋爵,他第三任妻子刚刚病死。”娜塔莉美丽的脸庞漾起讽笑。“奇怪的是他那么老还没死,如果他能有半个小时停止咳痰,我就该感激的去向神灵祷告。”
“我以为……”林伊兰停了片刻,声音极轻。“我在休瓦遇见了凯希。”
娜塔莉睫毛颤了一下,将吸了一半的烟掐灭。“我知道他在那,那个呆子只懂得做研究。”
“我猜他选休瓦研究中心是因为那里受帝国重视,升迁的可能较大。”
动人的明眸失去了神彩,娜塔莉阴郁的低语。“那又怎样,等到他熬出头我早就是个老太婆了,有什么用。我父亲只爱汉诺,爱他在议会的席位,爱他足以淹没灵魂的金币。看,你运气比我好,至少秦洛懂得调情。”
林伊兰望着远方尖尖的塔顶,好一会沉寂。“假如我不姓林,秦洛绝不会多看我一眼。”
“就算不姓林,你也有美貌和才能,学院里迷恋你的男生有多少,别说你不知道。”轻哼一声,娜塔莉又恢复了佻达,仿佛刚才的消沉仅是错觉。
“他只在谈论事业前途时才会专注,女人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秦洛或许言辞动人,却毫无真意。
“难道你还对婚姻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别做梦了。”
“我只希望对方能稍有诚意。”林伊兰轻叹了一声。“求婚的男人图谋你的身体或家世,哪一个稍好?”
“那可真是一样糟。”娜塔莉喃喃道,又点了一根烟。“我宁可是肉体上的吸引力,至少还能有点乐子,这方面汉诺完全不行,好在我找到了别的办法。”
“你有情人?”
“没错,对着一个皮松肉垮的老头怎么可能提得起兴趣,反正大家都这么做,只要保证孩子血统纯正就够了。”娜塔莉懒洋洋的吐了个烟圈。“汉诺也活不了几年,等我成为遗孀就自由了,到时尽可在一帮年轻的追求者中挑个讨人喜欢的丈夫,你瞧,我也没什么损失。”
“你真这么想?”
“为什么不呢?放纵点会更快乐,上天也没给我选择的余地。”轻漫的语调仿佛在说服自己,娜塔莉显得很无谓。
林伊兰仍记得过去的她,在青春的记忆中清晰如昨。
少女时期的娜塔莉骄傲美艳,率直而任性,看上单纯内向的凯希主动大胆追求,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造就了无数话题,轰轰烈烈的爱恋却抵不过家族的压力,毕业时洒泪分手。凯希进入了囚笼般的研究中心,娜塔莉换过一个又一个情人,艳名与情史传遍了社交圈,曾经肆意开放的火玫瑰,终于在时光中磨去了坚持。
“说来我一直奇怪。”娜塔莉不愿再谈自己,换了个话题。“似乎伊兰你从未有过这方面的传闻,那么多追求者,你一个也不动心?就算没有秦洛,你就没其他中意的男人?”
“父亲不会允许任何计划外的事。”
“这么听话。”娜塔莉难以理解的薄嘲。“他能把你怎么样,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
“谁知道。”林伊兰淡淡的笑,“我是个胆小鬼。”
第18章 严冬
窗外似乎有点吵嚷,林伊兰没留意,将钱袋推至管家面前。
幸亏在军中挑战戴纳的时候赢了一大笔,不然很难抹平赤龙牙的账目。
轰然一声撞响传入耳际,仿佛在拆什么重物。听出方向,林伊兰心一沉,随着动静冲进了三楼尽头的房间。
这是整个公爵府阳光最好的房间,十多年不曾使用,依然保持着原状,锁着她七岁以前最美好的回忆。绿色的帷幔掩住落地长窗,四壁嵌着精致的名画,明亮的空间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石膏像,壁边整齐堆叠着成摞的油画,画架上还有半幅尚未完成的风景,是已逝公爵夫人最后的作品。
“怎么回事!”
美丽的绿眼睛燃着怒火,扫过倒在地上的天使像,又环视整个房间。
一切已经面目全非,纯白的雕塑被粗暴的推倒,摔成了无数碎片,忙碌的仆人卷起画布,拆卸画架,似乎要拆掉整个房间。
凌厉的气势令管事忍不住后退,弯腰回禀。“对不起伊兰小姐,林晰少爷要一个房间练习击剑,爵爷许可了。”
林伊兰的心突然压上了一方巨石,冰冷而沉重。“父亲亲口答应?”
“是。”第一次见温和的小姐发火,管事不安的搓手。“爵爷说林晰少爷的要求应当尽量满足,同意了改建。”
拾起一枚掉落的画笔,残存的颜料凝固在笔尖,十几年过去,仍保存着母亲钟爱的鲜绿。剥掉壁纸后的墙壁斑驳难看,揭起地毯的尘土呛人窒息,雅致的房间转眼变得冰冷丑陋。
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消失了,父亲的惩罚永远直接而有效,轻易的将她所爱、所在意的一一剔去。家早已成为冰冷的囚牢,她竟然还幻想能在疲倦时暂憩。
“伊兰。”老妇人紧紧搂住她,含泪的眼眸理解而心疼。
过了很久,林伊兰终于能开口。“对不起嬷嬷,我想起军队有些事要处理,必须马上回去。”轻轻拉开老人的手,她笑了一下,“我去收拾东西了。”
老妇人担忧的望着她。
“我没事。”林伊兰吻了吻嬷嬷的颊,却再觉不出温度。“真的,过几天就好了。”
一只野鸭在湖面上不停的游。
不知什么缘故不曾飞去南方,停在了休瓦过冬,非常疲惫却不停的划水,白色的冰层越来越厚,不断在湖面扩展,最终将耗尽体力的野鸭冻在了湖边。
林伊兰一直静静的看。
不知看了多久,最终踩近湖岸敲破冰面,将昏迷的野鸭抱出来。毛茸茸的小脑袋耷在怀里,羽毛潮湿而冰冷,她有点茫然,不知该怎样处置。
“你在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有点熟悉,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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