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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之名-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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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暗算

在失去双臂的盲眼乞讨者碗中放下几枚铜币,林伊兰默默走开,沙哑的歌声在风中飘散,街上行人匆匆,早已是司空见惯的麻木。

每个城市都有乞丐,在休瓦多半是伤残的矿工。为了开采帝国必须的晶石矿,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地层深处的井坑采掘,时常遇上不稳定的晶石爆炸,失去肢体后唯有以行乞为生。

扶正军帽,林伊兰望了下天色,三三两两的人群渐渐围拢了广场中的高台,高台上立着一根空荡荡的铁柱,下方堆满了柴薪,奇异的沉寂笼罩着四周,气氛压抑而沉郁。

火刑,西尔国对死刑犯最重的刑罚,也是休瓦中心广场时常可见的一幕。

宏亮的钟声自钟楼响起,一群赤足的囚犯们被押上街头,脖子上套着粗重的绳索,牢牢捆缚的双手上灌满了鲜红的蜡烛油,象征着不容赦免的重罪,卫兵执枪随行,在长长的街道上巡游。

街边挤满了围观的群众,对着蓬头垢面的死囚交头接耳;有女人红着眼眶盯住某个死囚,压抑的低声哭泣;每一扇沿街的窗户后都有人在观望,绝望的低迷笼罩了整个城市。

游行的长队还应该有城中贵族及告密者,他们通常着白袍,在前方接受群众的簇拥和欢呼,这次却集体缺席。与昔日狂欢般的死刑现场不同,假如他们胆敢在此刻出现,极可能被暴动的人群撕成碎片。

林伊兰立在广场边,看游行的队伍绕城一圈又回到起点,火刑柱正对的市政厅警戒森严,贵族及休瓦城的上层名流在第三层外廊观看。囚犯身份相当特殊,一场简单的火刑甚至调动了步兵营镇控。

遍体鳞伤的死囚是几个矿工,也是休瓦地下叛乱组织的头目。

为求减轻繁苛的采集令,他们策动矿工罢工,连带激起了牵涉了半个城市的动乱,最后以步兵营强行镇压才宣告平息。

军方在告密者的通报下擒获了叛乱组织的头领,酷刑并未从囚徒嘴中掏出半点线索,却引来了同党一次又一次试图解救,市政厅的纵火案正是其中之一。绝密关押拷问过后,法官宣判公开施以火刑,谁也不敢保证判乱者是否还会制造意外。

悲伤和愤怒弥散在人群中,作为一个半数子民皆是矿工的城市,许多人对这场失败的动乱同情而不甘。人群仇恨告密者,敌视贵族,在森然威压下又无法反抗,唯有以祭奠般的痛苦等待火刑的到来。

堆积的柴薪形成了一道半人高的墙,隔绝了火刑柱与人群。

囚犯被沉重的铁镣锁在铁柱上,等待着仪式化的判决。戴着银色假发的法官诵读审判书,大声宣示死囚的每一条罪名。

往常判决是仪式的高潮,每一句都能引发阵阵欢呼,此刻的回应却是一片沉默,空前的静滞带来压力,法官不由自主的加快话速,草草完成了宣判。

以火清除罪孽的传统原始而野蛮,暴力残虐,却因有力的震慑及能给予受刑者无尽的痛苦而被一再使用。

淋上油的木柴极易燃烧,火在风的裹卷下飞速蹿升,升腾出呛人的浓烟,温度越来越高,受刑者的衣服开始烧起来,由于嘴里塞着破布难以呼喊,只有扭曲的面容显示出剧痛,熊能火焰舔噬着躯体,皮肉烧烤的焦味弥散在整个广场。

林伊兰的脸白得透青,难以控制的心悸,脊背一片冰凉。

尽管位置偏远看不见受刑的场面,她依然忍不住颤抖,悄悄退后,避开下属躲进暗巷,焦糊的气息令她无法克制的呕吐,直吐到胃里只剩清水。

她憎恨这种残忍至极的刑罚,却又无可躲避。

不知过了多久,弥漫的气味渐渐淡了,林伊兰擦了把脸,强迫自己走回原处,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火刑吸引,无人发现她的异样。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市长与贵族离去,人潮散开,空荡荡的铁柱上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残骨。

“长官,你脸色很不好。”离开了中央广场,安姬低声提示。

林伊兰扣住了湿冷的手。“我有点头疼。”

“或者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稍后再回基地。”安姬好心的建议。

基地离城不远,许多士兵结束任务后在城中流连,不愿返回枯燥的军营。难得有半天时间能纵情享乐,只要赶上晚间的点名,长官通常会睁一眼闭一眼。

林伊兰确实不想回基地,放纵了一次情绪。“你带他们回去,中尉批准了我的休假,这几天交给你,有什么事向中尉报告。”

“是。”被信任的喜悦令安姬脸微红,军靴一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喧闹的酒吧门一晃,进来了一位身着军装的年轻女郎。

船形军帽压在发际,美丽的脸庞有些苍白,姣好的身段裹在制服下,别有一种妩媚揉和英姿的独特风情。

下午的酒吧寂静了一刻,女郎走近吧台对酒保轻声说了一句,须臾,一杯酒推至面前,她端起来啜了一口,芳唇一抿,围在吧台边的男人心都跳了一下。

女人单身来酒吧是不合适的,但军服带来了无形的屏障。

军队横蛮无良的种种行径街知巷闻,特殊的身份更受警备队的偏袒,平民多避而远之,尽管美色诱人,垂涎的目光萦绕不去,却无人敢上前搭讪。

热闹的嘈杂声渐渐回复。纤长的指尖划着透明的杯沿,热辣辣酒液的流过喉间,冰冷的身体渐渐暖起来。吐得太狠是不该饮酒的,但这能让她稍稍好过一点,酒的味道压下了舌根的不适。

乱哄哄的酒吧几乎全是男人,偶尔有酒娘和妓女穿行其中,说着粗俗不堪的笑话,招摇的高声调笑,觉察到她的视线,一个风骚妓女望过来,放肆的比了个低俗的手势,引得周围一阵轰然大笑。

林伊兰没再看下去,又叫了一杯酒。她不想回家,但除了营地之外别无去处,再喝一杯待心情平静,她仍然得踏上归途。

酒吧门一晃,又进来一群人,越发吵闹起来。

一色的军服令人侧目,被下属簇拥在中间的戴纳目光一瞥,勾起了意外的笑,搂着迎过去的妓女亲了一口,在丰臀上拍了拍又推开,挤到了吧台旁。

“真巧,你也会来这。”

眼看手要搭过来,林伊兰退开一步。“您好,长官。”

其他士兵知机的没跟过来,在酒吧另一头调笑,聚集的士兵引来了更多妓女,酒气汗气混着廉价的脂粉,熏得人透不过气。

“想喝什么,我请客。”一枚银币弹入酒保手中,戴纳紧紧盯着她的脸。

“不必,我正要离开,祝长官愉快。”林伊兰一口回绝。

“陪我喝一杯都不行?”

“我还有事,请长官见谅。”

“真冷淡,你是不是在德尔拒绝陪上司睡觉才被贬到休瓦。”戴纳轻佻的亵问,不假辞色的疏冷让欲望更炽。“装什么正经,难道还是处女?”

绿眸冷冷的望了一眼,将酒钱搁在台上。

脂粉味忽然重起来,一个妓女扑入戴纳怀中,被他伸臂揽住,女人放荡的献媚,借着丰腴身形的遮挡,戴纳的手一动,台上的半杯酒掉入了一撮粉末,迅速消融无形。

林伊兰戴上军帽正要离开,戴纳拔开妓女,唤住她举起酒杯。“对不起,我道歉,是我过份了,以后我不会再招惹你。”

突然的示好令人诫慎,林伊兰一言不发。

“那么喝一杯,算前嫌尽释。”戴纳笑笑打了个响指,示意酒保再来一杯。

林伊兰想了下,端起未喝完的酒一饮而尽,搁下杯转身离去。

一旁的妓女咯咯笑起来,与戴纳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酒吧很大,在拥挤的人潮中行不到十步,林伊兰脚下一晃,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起来。觉出不对,心头一片冰冷,不再浪费时间回望,她推开人群冲向门口。

耳际似乎听到戴纳的喝声,与妓女笑闹的士兵纷纷围聚过来挡住了路,一个士兵扑跌下去,又一个士兵痛哼着退后、第三个、第四个……

猝不及防之下被她闯开了一条路,扑到门前已看不清东西,亮晃晃的光仿佛旋涡,灵魂飘了起来。她撞上了什么人踉跄跌到,门又合上了,希望也随之湮灭,指尖试图抓住什么却无能为力,瞬间失去了知觉。

被她撞到是一个刚刚踏入酒吧的男人,但没人留意他,喧闹的环境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望着倒下去的女人。

军帽跌落,短发凌乱的贴在颊上,侧伏的身体呈现出诱人的曲线,失去血色的脸庞娇柔脆弱,完全看不出打倒六个士兵的强悍。

戴纳抚弄着女人昏迷的脸,柔嫩的触感令他心花怒放。“我可没骗你,经过这一晚,以后是你主动来找我。”

“长官,我要第二个。”揉着青紫的胳膊,一个士兵大声嚷嚷。

“我被她踢了一记重的,第二个应该是我。”另一个士兵出言争夺。

“上次让给你了,这回轮到……”

七嘴八舌的争议吵嚷不休,戴纳抄起柔软的身体扛在肩上,在士兵的争闹声中招呼酒保。“要一个房间,老规矩。”

接过掷来的钥匙往里走,戴纳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原本在酒吧门口的男人不知何时挡住了通道,戴纳不悦的呵斥。“滚开!”

“怎么回事。”男人身畔还跟了一个同伴,听到喝声一瞥已明白几分,拍了下朋友的肩。“别插手。”

劝告并未发生作用,男人身形一动,戴纳肩上女人已被夺了过去,不禁大怒。

将昏迷的女人抛给伙伴,男人接过戴纳斗起来。几下便压住了戴纳的攻势,逼得对方连连后退,戴纳不敌正要拔枪,一柄锋利的短刀抵住了咽喉,压出了一条血线。

四周准备扑上来的士兵全僵住了,不等反应男人刀身忽转,刀柄一撞将戴纳击昏,又三两下料理了残余的士兵,从朋友手中接过女人,走出了幽暗的酒吧。

“她是军队的人,不过是狗咬狗,根本没必要救,你转性了?”跟上来的同伴不解的询问。“是因为这女人漂亮?”

男人淡淡的瞥了一眼。“我欠她人情。”

“你欠她?”意外的答案令同行者好奇心蹿动,声调促狭起来。“你们认识?你究竟干了什么,居然搭上军队的……”

“不认识。”男人不给半点发挥想像的余地。“你可以闭嘴了。”

第9章 窘境

莫名的悸动在身体中流蹿,停不了的汗,衣服成了累赘束缚,想挣脱又全然无力,像被无止境的恶梦魇住,逃而不能。似乎有人帮她褪去了衣服,热度稍稍降下去,很快再度蹿起,不懂空虚的焦躁究竟在渴望什么,林伊兰无法忍耐的翻滚,被燥热折磨的肌肤突然清凉,仿佛淋了一场雨,凉意逐渐延伸,奇迹般带走了炙热,她终于陷入沉睡。

绵长的恶梦中有各形各色的人,有烈火烘烤,有冰冷的眼睛俯瞰,有痛苦的叫喊挣扎,迷蒙中一次次清凉平复了令人发狂的炽热。梦中有一双神奇的手,像嬷嬷在细致安抚,喂她喝按古老的退热秘方熬制的甜汤。

不知过了多久,林伊兰不再感到热,却开始簌簌发抖。烈火转成了漫天的大雪,寒冷席卷了一切,她在无边无际的冰海里沉浮,找不到攀援上岸的地方。

“……怎么……”朦胧中有人在说话。

“……她的体质……酒……药剂过敏……”

“……有没有办法……”眼前一片昏黑,她怎样也睁不开眼。

“……可能……”

陷在冰冷的深渊,飘渺的意识混沌无觉,似乎有什么熨帖着身体带来热力,逐渐驱走了阴寒,很暖……她又变成了一只猫,蜷曲着钻进温暖的所在,趴在壁炉的软垫上懒懒的打盹,玛亚嬷嬷坐着摇椅织毛衣,空气中混着蓝莓蛋糕的甜香。

这是哪?

身下的床铺很硬,陈旧的被褥似乎不久前晒过,还残留着干燥的阳光气息。墙角立着斑驳的衣柜,铁架上搁着铜盆,简陋的房屋乏善可陈。

林伊兰猛然坐起来,立刻感到空前的虚弱,记忆开始回到脑中。

戴纳下的药,那么她现在……

军装不知去向,身上只套了一件男人的衬衣,尽管除了虚弱没有别的异常,可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想到最坏的可能,林伊兰狠狠咬牙,羞耻和愤怒充塞着胸臆,几乎恨不得死去。愚蠢到毁在这样的伎俩上,完全不可原谅。

她拼力一翻,从床上滚了下来,顾不得疼痛爬向壁边的衣柜,好容易打开柜门,里面空荡荡的挂着几件男人的衣服,没有军服和配枪的影子。

“你醒了。”

突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门边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逆光下看不清脸。

“你……是谁。”林伊兰强迫自己镇定,不是戴纳,莫名的压力让她战栗,没有力量、没有武器,她正跪在地上,仅有的衬衣甚至盖不住大腿,面对男人沉默的注视,她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恐惧。

僵持了片刻,男人走到她身前,半屈下膝与她平视。

“不用怕,我没有碰你的欲望。”

冷峻的面孔似曾相识,绿眸惊骇的睁大。“你……”

“对,我欠你一个情。”男人抱起僵硬的身体,把她送回了床上。“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怎样。”

她紧紧盯住他。“我……你在哪救了我。”

男人从铜盆中绞了条毛巾,走近掀开被子,她往后一缩,被扣住了脚踝,他毫不避讳的替她擦拭在地上蹭脏的腿。

“我自己来!”

林伊兰的脸像着了火,夺过毛巾在被褥下胡乱擦拭,尽力不去想对方是个男人,分不清羞恼和难堪哪一种更多。

男人倚桌看着她,语气和神情一样平静。“我在酒吧门口遇见,那群家伙还没来得及染指,你运气不错。”

林伊兰僵了一阵,忽然把头埋进了被褥。

好一会她抬起脸,湿漉漉的眸子略弯,噙着泪意微笑。

“谢谢你,的确是非常的……幸运。”

戴纳用的是一种强力迷药,更带有一定催情效果,配方并不复杂,常在酒吧内流传,对不听话的女人非常方便。原本药效仅只一天,却在她身上出现了强烈的过敏反应,若非及时以药草中和险些丧命。据说这样的概率极低,却偏偏被她撞上,导致肢体持续的乏力。

一个络腮胡子,像屠夫多过像医生的男人被叫来看诊,结论是仍要持续三五天衰竭才能过去,顺带显示了过于旺盛的好奇,连串的问题让她几乎想继续昏睡。

“是,我手下有几个兵……不,他们不用我身体安慰……我的上司也不用……他?我不认识……谢谢你的赞美……我没有丈夫,即使有也不会是你……绝不可能……没有,暂时没有退役的打算……”

再冷淡的态度也冻结不了络腮胡的笑脸,直到男人在门边不耐烦的警告。

“萨,够了,小心你的舌头。”

萨意犹未尽的站起来,不无遗憾的收起破烂的药箱,被拖出门外犹不忘探头。“再见美人,别被这家伙占太多便宜,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屋外砰的一响,仿佛有人被踹了一记,片刻后男人又走回,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萨罗嗦了一点,不过是个好医生。”

“他该少喝点酒。”不知该说什么,林伊兰半晌才答。尽管提了许多无礼的问题,却没有恶意的感觉,只让人尴尬而好笑。

“你怎么知道。”

“军中有些老兵也这样,手会控制不住的发抖。”

望了她一眼,男人语气很淡。“萨曾经被军方的流弹击中,阴雨天疼得很厉害,不喝酒压不住。”

林伊兰倚靠在枕上,轻松的感觉又没了。“我很抱歉。”

静默持续了好一阵,她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困难的开口。

“对不起,可不可以替我找一个女人帮忙。”

“你要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涨红的脸庞困窘无比,男人突然明白,走出了低矮的房间。

没多久,进来一个蹒跚的老太婆,风吹就倒的外形,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简直是挟着她去了隔间的厕所,态度冰冷,动作粗鲁,双手糙得像钢锉。

贫民区的人看军队就像蛇对鹰的憎恨,这里没人喜欢军人,萨是例外中的例外,能逃过戴纳已经万分幸运,没理由再苛求其他。

处理完毕,老人将林伊兰扶回床上后离去,男人回来递给她一个铃铛。

“再有类似的需要可以摇这个铃,会有人来帮你。”

“谢谢。”林伊兰讷讷的回答,只觉尊严全无。

这是他的屋子,仅有一张床,她也没资格要求他另寻住处或睡地上,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挤掉半边床,还好又弄来一卷被子,避免身体相触的尴尬,不过新的问题又衍生出来,在她昏迷的时候他是怎样睡的,难道……

林伊兰停止再想下去,这里是贫民区,他不是绅士,幸好也不是禽兽。眼下她完全没有力量,即使他真想做什么也不可能制止,但愿几日一睁眼就能过去,结束难以启齿的困境。敌人的怜悯比嘲讽更让人难堪,他的态度清晰的表明希望尽快摆脱麻烦。

他不常在屋里,在的时候也极少说话,但偶尔也有例外。“你昨天和今天吃得很少,为什么。”

除了刚醒的时候喝完了一碗土豆汤,她后期进食少得可怜。

“一直躺着不动,我不觉得饿。”林伊兰半靠着床头凝视窗外,一只红嘴黄羽的小鸟在树叶间飞来飞去的筑巢,已经完成了一半。

“食物不合胃口?”

“是我自己没有食欲。”收回视线,她有点意外。

男人思考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抛至枕边。

“想吃什么让老婆婆去买,这是你的钱。”

林伊兰低头看去,惊讶的发现是自己的钱袋。“我以为被偷了。”

“现在物归原主。”男人并无解释的意图。“点一下有没有少。”

“谢谢,能找回来我真高兴。”林伊兰没有数,轻抚了一下柔软的绒面。“假如你需要,金币送给你,我只要这个袋子就好。”

“你很富有?”男人的语气微微嘲讽。“对,你买得起赤龙牙,当然不在乎这些。”

“你救了我两次。”她想推过去却全然无力,只有淡淡一笑。

“我已经得到了回报,你可以用它弄点需要的东西。”

林伊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不麻烦的话……”

“什么。”

“可否代我买本书。”她迟疑着不知要求是否过份。“什么内容都可以,总躺着很无聊。”

“没有其他?”

“不必,只这个就好。”

男人看了她好一阵才又询问。“想看哪一类。”

没想到对方识字,林伊兰怔了一下。“绘画、小说或诗歌都可以,厚一点的最好。”

傍晚,几本半旧的厚书摆在了枕畔,床边的矮柜上多了一盏油灯,灯下放着她的钱袋,同时留下的还有一句话。“假如你还认为别人扶你去厕所太尴尬而坚持不愿进食,明天就换成我亲自照料。”

第10章 雨夜

有了书,时间终于不那么难熬。

倚在床上翻着书,林伊兰逐字阅读优美的篇章,接触这种令人愉快的书籍是很久以前的事,如今重拾,吸引又多了一层。

天气很糟,午饭过后窗外沥沥下起了雨,嗒嗒的滴水打得铁皮屋顶不停作响,林伊兰在昏暗的光线下读得有点眼花,推开书歇一歇,门外忽然有了声音。

零碎的脚步不止一人,不知是哪里的野狗被踢了一脚,传出一声哀鸣,跳起来狼狈的逃离。

人声渐近了,仿佛是几个孩子在交谈。

“……真有一个女人?”一个女孩的声音。

“……萨说……意外……”一个男孩接口。

“……我猜……”另一个男孩嘻笑。

陌生人的声音令情绪蓦然紧绷,空荡荡的屋内无处可躲,环顾身侧,林伊兰从床边的空碗捞出岔子,缩入了被褥。

似乎被什么东西拔了几下,门开了。

“让我看看菲戈藏起来的女人长什么样!”

两个年轻的男孩当先冲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蜜色肌肤的少女,三个人瞪着眼直直的盯着床上的女人。

半晌,一个男孩跳起来。“肖恩你看,真有女人,还是个美人呢!”

话没说完,身边的朋友冲上去卡住了女人的脖子,吓得他赶紧上前拉开。“肖恩!这是菲戈的女人,你疯了!”

“潘!”肖恩激红的脸上全是怒气。“我记得她,这女人是军队的人,当初差点用诡计杀了我,菲戈肯定是为了报复才把她关起来折磨,我要把当时的帐讨回来。”

“军队的?怎么可能,她——呃,好像——”潘突然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一旁的女孩仔细打量被拖到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潘,我记得她,我们偷过她的钱袋,为了给肖恩买药,后来你不是说给了菲戈。”目光一转扫到床头的矮柜,“你看。”

三人望着柜上的书和钱袋,越来越迷惑。

“黛碧说的对,事情有点奇怪。”倒出钱袋瞟了瞟金币,潘不明所以的挠头。“一个子也没少,难道菲戈认识她,肖恩你确定没认错人?”

“怎么可能!”肖恩锐声否定。“那天是菲戈救了我,一定是看她长得不错,留下来自己享用。”

“没人会喜欢军队的人,菲戈更不可能。”黛碧一口否定,闪亮的眼睛燃起了火花。“他连乔芙那样的女人都不要,怎么可能看上这个瘦巴巴的丑女人。”

“你说她丑?我可不这么看。”潘提出反对意见。虽说头发短了点,但容貌非常漂亮,怎么看都是难得的美人。

“你懂什么,男人喜欢乔芙那样大胸的女人,所以她生意才会那么好,是萨说的。”发育良好的女孩骄傲的挺了挺胸。“以后我会比乔芙更漂亮。”

潘瞧着黛碧鼻梁两侧的雀斑咽了下唾沫,明智的回避了争辩。

“你和菲戈是什么关系。”肖恩凶狠的逼视着她,越想越可怕,甚至拔出了枪。“是不是你用美色勾引他说出一切,然后私下通告军方,以杀死我们所有人?说!不然我杀了你!”

“肖恩!”潘觉得朋友反应过度。“她只是个女人,我想没那么严重,或者等菲戈回来再问。”

“菲戈才有问题!竟然把她藏在这,不是萨说漏嘴,我们无意中撞破,根本不会发现贫民区里有军方的人!”肖恩的情绪十分激动。

“菲戈不可能看上她,一定是这女人的错!”黛碧尖叫,反驳肖恩的指控。“军队里的女兵全是妓女,天知道她用了什么恶心的方法。”

“我不是间谍。”女人终于开口说话,清澈的眼眸悲哀又无奈。“他只是偶然救了我,没有别的原因,过两天伤好我就会离开,我甚至根本不认识他。”

“菲戈居然对军人心软?他很清楚你们全是冷血的刽子手。”肖恩一个字也不信,越加笃定自己的推断,冷笑着质问。“你的手脚是怎么回事,再给我一拳试试?菲戈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跑不掉,所以才用身体来迷惑他?”

林伊兰想试着解释复杂的事实,却被枪指住了头。

“肖恩,你该问菲戈,别冲动行事,毕竟他——”潘试图劝说。

“军队烧死了我父亲!这个女人也有份,她还曾经想杀了我!我一定要问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肖恩完全听不进去。

“把这个婊子脱光衣服游街,这样她一定会说。”黛碧兴致勃勃的贡献出点子,带着孩子式单纯的恶毒。“把她的头发烧光,牙齿可以拔下来卖个好价钱,那些贵族也是这么对付女囚,我看见过。”

“菲戈会很生气,你不该背着他擅自行事。”潘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目前这个女人在他的保护之下。”

“我倒觉得黛碧的主意不错,等我们问出阴谋,菲戈也无话可说。”肖恩的脸现出一丝残忍的快意。“谁教她是军队的人。”

不顾潘还在劝,肖恩一手执枪,另一只手去撕女人的衣服,一把撕掉了两颗扣子。正要继续,女人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叉子。肖恩猝不及防,臂弯中了一下,半边胳膊顿时麻痹,等醒过神,已被她夺走枪顶住了腰肋。

潘僵住了,黛碧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立刻开始尖叫。

“闭嘴!”女人的声音有点哑。

潘立刻捂住了黛碧的嘴。

雨越来越大了。

林伊兰环住双臂试图让自己保留一点温度,在漫无边际的贫民区里找到出路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尤其还得不停的躲避。

那三个孩子惊动了许多人翻找她的行踪,必须尽快逃离,黑沉沉的夜色既是翼护,也是探索路途的障碍。随处可见的废物和瓦砾令她摔了好几跤,许多地方又根本没有路,顺利走出这里的可能性极低。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那个男人惹了大麻烦。

让潘和黛碧呆在屋里不许出声,挟持着肖恩离开是唯一的方法。没办法让三个孩子相信自己无辜,更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喊来其他人,这里的人捉住落单的士兵,光着身子游街仅仅是不太糟的可能之一。打下一块砖头砸昏了肖恩,剩下的只有赌运气了。

目前看来,很糟糕。

藏在一堵半颓的墙下躲雨,她已经完全没力气挪动,天一亮,行迹会彻底暴露,到那时……

休瓦的秋天很冷,拿枪的手冻得失去了知觉,她轻轻呵着手指,放在心口暖着,希望到最后仍有扣动扳机的力气。这样难堪的死法不太像一个军人,不过除了玛亚嬷嬷谁会在意,或许她的墓碑会刻上终其一生都无能的,倒霉的林少校……

身体渐渐觉察不到冷,林伊兰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死前的幻觉。

一个比夜色更深的身影越走越近,雨浇在防水外套上形成了一圈薄雾,走过大大小小的水洼,男人在她面前停下,幽暗的眸子盯着她。

半晌,伸出指尖碰了碰她的脸。

然后他脱下外衣包住她,她想说用不着,反正身体早就湿透,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透明的雨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颔的线条有点僵硬,抱着她走得很快。

回到旧屋,他踢开柜子找出一瓶酒,咬开瓶塞给她硬灌了半瓶下去,干脆利落的扒掉俩人所有的衣物,在床上用被子裹成了一团。

被紧紧搂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裸裎相对,林伊兰已经没力气发怒或反抗了,胃里的烈酒变成了一团火,烧得头脑一片模糊,仿佛有火在眼前蔓延,世界不停的旋转,无边的黑洞吞噬了残余的意识。

第11章 吻

醒的时候像每根骨头被拆过了一遍,身体隐隐作痛,林伊兰蜷在被子里动了下,轻轻吸了口气。

男人走过来,在床边俯瞰着她。

静了半天,林伊兰问出第一句话。“我睡了多久。”

“三天。”男人提供答案。“你发高烧。”

身体仍然无力,不知是药效或生病所致,林伊兰不禁有些烦乱。

“在想什么?”

“休假快结束了……”她无意识的轻喃,尚未恢复体力的情况下回军队,并不比呆在贫民区里好多少,但逾期不归的结果也不容乐观。

“你只担心这个?”

林伊兰回过神。“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男人一言不发,她不知道对方的表情是否该称为不悦。

许久,他再度开口。“没什么话要问?”

林伊兰想了一阵。“我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

“医生有没有说我几天能复原?”

“七天内体力复原,但连着两次重病,必须调养很长时间。”

林伊兰略微心不在焉。“谢谢,我明白了。”

男人望着她很久,拖过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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