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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之物-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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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是於妫!
下一秒,又是一声巨响,厂房烟雾四起。而从烟雾中慢慢现出身形的,正是那天对穆夏诡异一笑的女人!
她穿得很单薄,由此更能看出她异常消瘦,与那天相比,她的发色和气色都显示出她的身体状况愈加不容乐观了,但最重要的还是,她的腹部似乎也更加膨胀了。
此刻,她浑身散发出一股非人类的气息,令人感到阴森可怖,没来由地心底发毛,空气凝固起来,就像浸泡在了冰冷的死水之中,任由这水慢慢渗透进皮肤,直到淹没全部。
「她的脸……」
穆夏惊讶地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李姐姐的脸被一层黑气所包围,只剩下一双透着怨毒和疯狂的眼睛冒着红光。
巽的声音传来,「这是它的怨念,它已经完全控制这个女人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女人口中发出,只见她所站的地下突然伸出了两只手抓住了她的两只脚踝,同时掌心中的纸符紧贴上了她的皮肤。瞬息之间,一个身着道袍的身影从底下整个窜出,出现在了女人的身后,白光一闪,利剑横空出世,剑柄狠狠戳上了女人的后背,她浑身一抖,一个血红色的东西猛地从她腹部脱离跌了出来,滚落在地,空气里弥漫起一股腥臭。
於妫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顺势将剑背在身后,足尖点滴便要冲向那一团血红。
「哇——哇——」
婴儿凄厉的啼哭声尖锐得能刺破人的耳膜,声音是从那一团血红那里发出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大头婴儿的模样,矮胖粗短的小手不断地向女人倒地的方向伸着,它蠕动着爬向那个女人,满身污血的它极缓慢,所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滩血泊,并一直向外扩展。
「妈…妈……救……」
哭喊中不甚清晰地掺杂了这样的字眼,稚嫩的嗓音里充满了绝望,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反复地嗫嚅着。
小手,拼尽全力想要触摸到女人。
於妫的身形一顿,那个婴灵满身是血,胎盘和脐带绞在一起拖在它的腹部,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腥臭味涌入鼻腔,令人一阵犯呕。
「那是它死亡时的形态,那些血是它死时的记忆。」
完全没有听到巽在说什么,穆夏只是凝视着於妫和婴灵的方向,微张着嘴,唇轻颤。抬手一摸脸颊,才惊觉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会……
啊,是因为被它的悲伤感染了吧……
「凶秽消散——」
拼命要活下去,却又明知无望……
「道炁常存——」
它只是……想活下来而已啊……
「急急如律令!」
「停下——!」
穆夏猛地冲出,一下推开了於妫。
金光划过,直冲天际。
两人摔倒在地上,重重地喘气,没等穆夏回过神,巽就瞬间出现在他的身旁,一把将他提起。
「你想死?那种茅山术对人类一样有效!」
穆夏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巽的手臂,睁大了眼睛失声大喊:「不能杀死它!它那么努力地想活下来为什么……」
「可是事实是,」於妫从地上爬起,垂下眼,慢慢地举起剑对准了那个孩子,「它已经死了……」
穆夏愣住,看向婴儿,痛苦的啼叫声像在宣告世界对它的不公,黑洞洞的眼窝中连眼珠都未成型,它甚至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啊。
脐带已经快脱落了,它不断用胖胖的小手把那一团血块往肚子里塞……
很恶心,但是也很辛酸。
「不是的,」穆夏喃喃,「它还想活,它的心是活着的……」
突然,穆夏想到了什么,挥开了巽的手径直朝婴儿跑去,对於妫的叫声充耳不闻。巽微怔过后身形一动瞬间就转移到了穆夏之前,他伸出一只脚,穆夏顿时被绊得一个趔趄向前摔去,巽抬手一接,就要把他揽住。但一抹美丽的赤色带出了绚烂五彩陡然出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像长了眼目一般飘向了血泊中的婴灵……
「穆夏你!」
巽一把抱住穆夏,语声中难得露出惊意。
而夺目的光芒则慢慢融进了婴灵的身体中,啼哭声渐渐减弱,压抑的气氛逐渐瓦解,直到,它整个被柔和的白光所包围……
废弃工厂的顶楼,水蓝色的汉服裙摆摇曳了很久,有个柔美优雅的身影轻轻一跃,稳稳落地。
「就这种小事还弄出了那么大动静,吵得我不得安生。」
闲散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冷凝。
「妴、妴胡女!」
於妫警惕地举剑眯眼。
妴胡女只瞥了她一眼,就把纯黑的幽深眼睛对上了穆夏,里面看不出情绪。
「小子,为什么要救它?没错的话,那可是凤羽。」
凤羽无价,妖怪食之可妖力大增,凡人食之,则永葆青春,另同西域返魂香齐名,有起死回生之妙效。
这种无价之宝啊……
穆夏靠着巽站直身体,一番经过让他有些虚弱,微微喘息的同时,他低着头,拳头纂得死紧,手背青筋可见。
「凤羽……又怎么样?」
少年清澈的嗓音低低地传来,上挑的尾音微微发颤。
「长生,呵……」
轻轻的笑声里满是悲伤,只坚持了一刻便即刻带上了哽咽。
穆夏猛地抬头瞪向妴胡女,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含着一层水泽,像块晶莹剔透的琥珀。
「眼看着它一次生命都不曾开始而我却能得到永恒的时间,你不觉得太可悲了吗?!」
面对穆夏的质问,妴胡女漆黑的眼眸闪了闪,最终,归于沉默。
「无休止的生命对我而言根本没有意义,可是你们看看它啊,它却那么努力地想活一次……」
穆夏看向了正在褪去血光的婴灵,它渐渐露出了肉色的皮肤挥舞起小手臂,由此,看着它的目光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怨恨,是有的吧,怪这个世界吝啬到连一次出生的机会都不愿给予。所以悲伤,所以绝望。但,如果不是深深地爱着这个世界,又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执念想要来这里走一遭呢?
因为不曾得到,所以渴望温暖,渴望光亮,渴望母亲轻柔的呵护。虽然它没有出生,但哪一点又和普通的婴儿不同了?它是活生生的生命!
利剑入鞘的声音响起,穆夏顺势看去就见於妫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
「发现每次和穆夏在一起的话,都没法顺利除妖啊……」顿了顿,她轻轻地说,「穆夏,很温柔呢。」
愣了愣,穆夏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浅笑,婴灵周身的白色光芒映在他的虹膜上显得格外柔软。
「因为被大家这样温柔地对待,所以不甘心只受着恩惠却没有回报,」他认真地说,「我,也想温柔地对待别人。」
如果能帮上点什么忙,那就好了……
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去付出,真的,好想也能为别人做点什么。
「奇怪的小鬼,爱管闲事,」妴胡女冷冷地说道,目光,移向了逐渐显出婴儿体态的婴灵,「你以为光这样他就能活?婴灵只是灵体,又没有实体。」
闻言,穆夏愣住,讷讷地开口:「要……身体?」
巽淡淡地在一边说道:「只要有个足够强韧的女性能怀胎把它生下,它就与别的婴儿无异了。」
穆夏敏锐地察觉到巽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情绪,只听他接着说:「既然打算好了就动作快点,逗这个白痴很好玩嚒。」
妴胡女的嘴角微微扬起,转瞬即逝,她迈步走向了婴灵,孩子好像也感应到了她的接近,伸长了胳膊不断朝她挥舞,嘴里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来吧,孩子……」
只见白光陡然一闪,径直射入了妴胡女的腹部,消失不见。
她抚摸着肚子,脸上的笑容分外柔和,「往事迷津,由鬼成妖,等出生后,就叫津鬼吧。」
微凉的秋风扫过落叶,场景是萧瑟的,心却是暖的。天气逐渐转凉了,想来冬天也马上就会到来吧,不过拥有着这样的遇见的我们,会从心底涌出一股暖流以抵挡严寒。只要像津鬼那样,拥有一颗活生生的、跳动的心脏,那么,我们将无所畏惧。
在回去的路上,巽一直沉默不语,穆夏隐约感到了些什么,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直到,他问——
「无尽的生命,对你真的没有意义嚒……」
这回,穆夏回答得意外的爽快,他灿烂地笑:「是啊,身边的人一个个逝去,只有我留在原地,怎么都感觉像是被遗弃了……毕竟,我是人类啊。」
巽猫眼绿的眼睛凝视了穆夏许久,舒出一口气,悠悠道:
「算了,人类就人类吧,反正……也都一样。」
用人类有限而又短暂的生命去铭记所有那些美好的遇见嚒?
听上去好像是挺有意义啊,人类,真是有趣……
所以,才会想要在到那短暂而灿烂的生命里留下痕迹吧,以此,记作陪伴。
作者有话要说: 我CP说穆夏这样的孩子太善良了,善良得不像是人类。我听了之后就笑了。
善良,本应该是个令人趋之若鹜的形容词,它是人类所应该拥有的基本美德之一。但事实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浮夸世界里,善良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这个词一旦拥有只会让人脆弱得不堪一击。曾几何时,我也变得开始嘲笑那些“好心人”,对他们不屑一顾。
我想,这样的不屑一顾其实是针对我自己丑陋的内心的吧……
我变得世故、冷漠、自私、无情,并放任自己一意孤行,告诉自己这就是成长。
然而,真正的成长应该是怎样的?穆夏以文学人物的形式向我们展现了一种生活态度,热爱生命,珍惜温暖,努力去为自己、也为周遭的世界提供一线光明。他是个很普通的人类,所以他善良,并不是经历过黑暗就能成为自甘堕落的理由;人要向前看,要努力地去活,在平和的生活中具有高情操是理所当然的,而在黑暗中不忘汲取光明的,才是真正的人格高尚者。
世界如此险恶,你要内心强大。在我看来,善良,就能成为一个人最大的武器。这是小说,但小说来源于生活,它也许夸张了点,我仍旧希望能带给迷茫的人些许指引。
之所以穆夏能与妖怪们和谐共处,大约,就是因为他的善良不像人类吧。这样,才能和不管善恶都很单纯的妖怪们同调啊……
☆、遇见之物 云螭篇
寂寞而又善良的你啊,比谁都在乎一次次刻骨铭心的遇见,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因为那就是爱。
——题记
大年初一,历来有入庙上香的传统习俗,尤其人们对于头香会十分看重,所以往往这一天寺庙会非常热闹,可谓人流如潮。大概是因为所有来参拜的人都怀有对新生一年的美好愿望和期盼吧,就连满是焚香味的空气里,都能感受到气流窜动时的喜悦与欢欣。
这是穆夏到叶叔叔家过的第二个新年,回想起去年此时的情景,好像,都已有些淡忘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寒冷而又寂寞的季节,也许人真的是会趋利避害的自我保护型动物吧,这样想来,对于往年的那些记忆也已统统变得不甚清晰了。
比如,一个人吃冷掉的饭菜;明里暗里被别人指成骗子;一年四季就三四套换洗衣服……再比如,爸爸妈妈的离世……
已经太习惯于不计较、不介意,所以很多事被人为地抛至脑后,渐渐地,也就真的像忘了一样,不再提及。即便是关于爸爸妈妈的回忆,那些理应被珍藏的东西,竟然也都无法再度回想起来。
因为,只要想到就会痛苦啊……
可是,如果是现在的话,总感觉,已经可以去拾起被遗失的美好了。
「阿夏,这件衣服喜不喜欢?男孩子穿这个颜色最精神了!」
阿姨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的鱼尾纹很是可爱,她的笑纹也很深,听说只有笑口常开的人才会拥有深深的笑纹线。
「男孩子哪儿这么讲究啊!而且就我们阿夏这种模子的一站出去那根本不用担心没市场!」
叔叔的眼睛透过镜片仿佛在笑,书上有写只有真正善良爽朗的人才会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谢谢,」穆夏微笑,顿了顿,补上,「我很喜欢,真的。」
从一开始的感动到无以复加,到现在勇于表达这些因他们而起的满满的情感。被这样的温柔包围的同时,总希望,也能给予同样温柔的回应。
「喵呜——」
趴在穆夏肩上的圆鼓鼓的熊猫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复又安心假寐。
不可抑止嘴角上扬的弧度,所以说,穆夏也有自己的新年愿望,这个愿望嘛,暂时就先保密好了。
一家人抵达寺庙的时候果然已经是人山人海的状态了,一个不小心,穆夏就和叶叔叔和阿姨走散了。本来如果巽在的话,那找到他们还是很迅速的,可是由于来的是寺庙这种敏感的地方,所以穆夏还是决定让巽呆在家里比较好。
「啊……没想到寺庙里也会有妖怪……」
穆夏一路上就看到不少小妖怪在寺庙各处蹦哒,于是不由感叹了一句,被身边别的香客听到了,便纷纷对他抱以奇怪的目光。
穆夏低了低头,告诫自己祸从口出。
突然,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没胡子,摊饼子,吃完肚子吃肠子……」
猛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穆夏瞳孔紧。
一个只有一张大嘴的妖怪半浮在空中,漫无目的地转悠的同时,口中吟唱着奇怪的调调……
好想逃!
心脏重重地被撞击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迈开了一步。
手被突然拉住,穆夏猛地回头,撞入的,是一双绿水荡漾的眼眸。
「巽……」
鬼面遮住了表情,对上唯一外露的眼睛……穆夏刚想仔细辨别内含的情绪,巽却转开了头,拉着他迈开步伐。
巽一向速度极快,他云淡风轻地在人群中穿梭,而穆夏就没那么省力了,他被巽拉得有点踉跄,不时还会撞到别人。
这样跑了一段后,他们停在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子里,大约是寺庙的偏殿。
穆夏已经晕头转向了,缺氧让他不得不大口地喘气。巽静静地背对着他,双手环抱笔直地立着,冬季的寒风呼啸而过,他柔软的发此刻被吹得发直,看上去十分尖锐。
「巽,刚才……」
「你想逃。」
巽突然转过来欺身凑近,鬼面不知何时已被摘去,此时他的脸和穆夏只相隔咫尺,彼此间呼吸可闻。那双一向淡漠的绿眸中,隐隐透着怒气。
穆夏的话被蓦然打断,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震,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
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巽再次环臂而立,冷冷地凝视穆夏,「那种妖怪是经使,靠吸收经书的灵气而活,说是灵物也不为过,从不害人。」
他微微眯起眼,缓缓道:「你,难道就这么害怕妖怪嚒?」
穆夏的唇嚅了嚅,呆呆地看着眼里泛着冷光的巽。
陡然之间,一阵狂风骤起,冰冷刺骨的同时,凶猛而暴躁,仿佛带出了什么激烈的情绪开闸释放,一齐涌向他。原本挺拔的青松被刮得哗哗作响,屋檐瓦片跌落下来撞到墙上砸得四分五裂,「嘎啦」一声脆响,一根树枝折断了。
风声灌入耳膜,有股尖锐的刺痛从太阳穴开始爆发,皮肤发麻,钝痛。凉气逼得穆夏睁不开眼,透过指缝,看到巽俊美的面庞冷若冰霜,他的四周散发出了一股寒气,连同景物都开始模模糊糊地扭曲。
「这样,你怕不怕?」
巽的声音如一块千年寒冰,但又有着抑制不住的情绪外露。
穆夏挡住了脸,狂风席卷,他快要撑不住了……
「我也是妖怪。」
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莫名有股咬牙切齿的错觉。风力狂飙,穆夏的脚软了一瞬,一个不稳即刻被卷了出去,巨大的力量把他甩出,重重地撞在了一棵青松上。他闷哼了一声,只觉气血翻腾。
这一次,是真的很疼。
「百无禁忌——」
苍老的声音悠悠而出,一股安定的力量随之而来,抚平了乱窜的疾风,稳健而淡然。
穆夏靠着树干软软地滑落到地上,努力地呼吸,那股涩涩的血腥气仍停留在喉间挥之不去。
巽的衣袍摆了摆,最终身形却仍旧未动。只是不为人知的袖中,拳头握得死紧。
视线有些许模糊,穆夏眨了眨眼,看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似乎,那一抹笑意似曾相识……
「年轻人火气那么大可不好啊……」老者的声音悠远安宁,仿佛能抚平一切负面情绪,他走到穆夏身前,伸出手,「有什么困惑吗,孩子?」
被那布满皱纹的手拉住,这种感觉……好像力量瞬间充盈体内。
站起身后,通体舒畅。
越过老人,穆夏看到巽仍站在原地,鬼面再次遮住了脸。
注意到了穆夏的视线,老人侧过身,看了看巽,问:「那位,是你的朋友吧?」
穆夏一愣,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他展开一个微笑,声音缓慢而又充满笑意,「他是我的……很重要的人。」
老人笑眯眯地点点头,又转头对巽叫道:「那小伙子你呢?」
穆夏不自觉地握紧了手,紧张地看着巽。
一片寂静中,数不清到底听了多少次自己的心跳声,大约有几十次吧,面对巽冰冷的双眼,穆夏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突然,只听冷漠润泽的声音传入耳朵——
「是…比他所想更重要的人。」
惊诧地看向巽,穆夏琥珀色的眼睛闪过点点光亮。
老人闻言大笑,胡子一抖一抖的,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声,神情却依旧愉悦,只是声音已恢复悠然,他拉长了声调叹道:「既然这么重要,为何不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呢?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还拥有着,其实已经失去。」
说完,他就慢悠悠地转身朝屋子里走去,消失不见。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仍旧拥有,其实已经失去……
人类的生命本就短暂,才更经不起时间的折腾,我又怎能把有限的岁月耗费在不愉快中呢?
穆夏试探性地向巽迈了一步,见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忍不住微笑,几步跨到他身前。
「你是白痴嚒,明明是我弄伤你的,还跑来做什么。」
巽凉薄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带了一丝冷酷。
但不知怎地,那张鬼面,似乎有些悲伤。
所以,下意识地,穆夏就拉住了巽的手,微凉的温度提醒着他巽的身份。浑然不觉的他和巽对视片刻,不知是不是错觉,凛冽的西北风渐渐柔和下来了,直到巽的手染上了穆夏的体温……
「白痴。」
听到巽的话,穆夏也不恼,似乎有什么慢慢地解开了,更贴近,更暖和……
巽反手握住穆夏的手,拉着他走到了树下的长椅那儿坐下。
坐在硬硬的椅子上,大概是穿得厚实吧,也没觉得不舒服。任风静静地吹,穆夏脸上挂上了淡淡的微笑,看着巽说:「跟我说说经使的事情吧。」
好像怕巽不理解,穆夏又补充了一句:「关于以前你的那位朋友的。」
眼内的春水微微一颤,巽默了一下,看向他,「你想听?」
穆夏用力地点头,让人不由失笑。
而巽也的确轻轻地笑了一声,凉薄的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温度。
「那只经使,叫云螭。」
「云螭?很好听的名字。」
穆夏有点惊讶。
巽微微一哂,道:「相貌可以变化,也只有人类会斤斤计较这点。」
听出了巽话语中的不屑,穆夏微怔,继而垂眼笑道:「说的也是……否则,它也不会被我害死了。」
面具后的巽微皱眉,但不等他再次出言,穆夏就先于他开口了:「我知道,它是替我死的。」
巽想说什么,但看到穆夏那双泛着温润光泽的琥珀色眼睛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风中,穆夏的语调不悲不喜,带有他独有的味道,「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它要对我唱奇怪的歌,乐此不疲地追着吓我,然后又反过来救我,就像我以前说的,只是因为我看得见,就要遭受这种痛苦的骚扰?」
说到这里,穆夏展开了一个笑容。
「后来,我想,大概是妖怪都很寂寞吧。」
巽的手僵了一下,然后穆夏的手轻柔地覆上了他的,轻轻地说:「正是因为寂寞,所以才会愿意仅仅为了一次无关紧要的遇见就付出生命。妖怪,比人类更在乎任何一次遇见吧?」
铅灰色的天空仿佛隐约射出一线天光,在这个略带阴霾的冬季白日里给予无限生机。风依旧冷,但看着身边人苍白中透着一丝红晕的脸,本就对温度感受无差别的巽此刻却觉得空气是暖热的。
他摘下了面具,表情淡然而温和,「经使是轮回道中的饿死鬼受点化重生,因为前世饱经饥饿之寒,所以一直流传着那个歌谣。其实,它们很喜欢亲近人类,曾经点化它们的就是个道人。」
很喜欢,亲近人类。
「其实,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吧。」
穆夏吐出了一口长气,笑着断定,换来巽的默然不语。
朋友这种词更适合人类,对妖怪而言任何代表关系的词语都很陌生。
妖怪对于生死离别会更加随意一些,不是因为它们已然参透世事轮回,而是它们活得太久、太久了……岁月蹉跎,磨平的不只有容颜,还有当年明月。再长的牵念也会败给时光,慢慢地,一切都会湮没于尘埃。
仿佛参透了巽的想法,穆夏微笑,「本来我的确一直觉得妖怪是不在意尘俗凡事的,但是后来才发现不是。妖怪比谁都在乎生死离别,正是因为拥有无尽的时间,才会更加珍惜在漫长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东西。它们在意,所以显得淡然;它们在意,所以,才会选择远离那些短暂的生命体……否则,一旦遇见,结局注定孤独。」
巽的目光难辨,他静静地望着青砖灰瓦的偏殿,里面有木鱼,有蒲团,有香雾缭绕。
耳边穆夏的语声诚挚得美好——
「云螭的死,一定伤害到你了吧,巽……对不起,但是,同时我也很感激你,愿意选择留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穆夏都以为巽已经睡着了,却传来了巽一贯清冷的声音——
「不会孤独的。」
穆夏微怔,「嗯?」
巽转过头,绿莹莹的眸子像块宝石,他直视着穆夏,用很肯定的语气重复:「就算我陪你走到尽头,也不会孤独。」
渐渐地,展开了一个笑,穆夏重重地点头:「嗯!」
看了一眼天色,穆夏突然想起了叶叔叔他们还在找他,于是立刻拉起巽要他快点找人,很难想象阿姨会急成什么样……
「不用太担心,他们没事。」
巽出言安慰,正当两人要离开偏殿的时候,头上蓦然刮起一阵劲风,吹得穆夏往巽身上一躲,再睁眼时,就看到一只巨型蛤蟆正趴在他们面前,腮帮子一股一股地眯眼看着他们。
「呃啊!」
穆夏不由抓紧了巽的衣服,不过,意料之外的是,巽好像心情突然变好了?
蛤蟆伸了伸舌头,又盯着穆夏看了两眼,正当穆夏不知所谓时,它开口了:「听死老头说的我才来看一眼,没想到你这小鬼真的还活着。」
看到穆夏茫然的眼神,蛤蟆哼了一声,纵身一跳带起了一阵风离去,吹得穆夏又是睁不开眼。风声中,听到它最后的一句话隐约传来——
「当年欠你一次道谢现在两清,再见了小鬼……」
微微愣神,穆夏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信息。老人那慈祥和蔼的笑容和记忆中的一抹弧度重合,而蛤蟆体型更加巨大了,却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扬……
说是欠一次道谢,可是它好像也完全没有说谢谢吧,这样就算两清了?还真是自说自话得很啊……
忍不住笑了起来,穆夏拉着巽,对他说:「巽,我今天很开心。」
把面具戴回脸上,巽语声中却带笑:「嗯,去找他们吧。」
后来的事说起来有点乌龙,原来叶叔叔和阿姨也被人群冲散了,于是穆夏和熊猫阿巽先找到了在人群外独自忧伤地抽烟的叶叔叔,三人又努力地寻找阿姨,最后发现阿姨和一个她的高中同学想谈甚欢,而这个高中同学性别为男……
回去的公交车上,只有穆夏和巽两人,因为叶叔叔十分「热情」地一定要请那位男士吃饭,而穆夏借口今天已经很累了顺利逃脱。想也知道,这顿饭一定危机四伏!
公车上,巽和穆夏十指相扣坐在位置上看沿途的风景,气氛十分美好。
突然,穆夏看着窗外,轻轻地说:「其实,就算你不来拉住我,我也不会逃的。」
巽有些意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穆夏继续说道:「我不会逃的,云螭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一次。」
巽隐藏在面具后的唇角微微勾起,「嗯,我知道。」
沉默了一下,穆夏回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所以,我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还有,我不怕你。」
说完,他把手从巽的掌心中挣脱出来,视线再次转向了窗外,同时,连同身体一起侧了过去。
「……」
看样子,的确是不怕,且分明是一点也不怕啊……
巽默默地转过头,看着安静地车厢,忍不住地扬起嘴角。然后,突然欺身过去抱住了穆夏,双手紧紧地环绕住他,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笑声中带有一股蛊惑人心的意蕴。
云破日出,大年初一的夕阳红得似火,映红了穆夏的侧脸耳畔。
向着前方,巴士渐渐行远,影子拖出了一地迤逦,美得像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去年年初的时候到静安寺去烧香突然有了的灵感,就放到这里来了。
一直觉得香火缭绕的寺庙能给人宁静的心境,让人充满力量。静安寺的人还蛮多的,我和家人去的时候是初五了,可是仍旧很热闹,当走到二楼往下看的时候突然会有种俯视众生的感觉,很奇特。有人说,这是一个缺乏信仰的时代,也许从摒弃三纲五常、推崇《天演论》的清朝就注定了现在的时代格局吧,因为我们非但扔掉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同时也扔掉了对自身文化的坚持。相信现在没有几个人会说,我的目标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吧?光就修身一点,就完全做不到。古人的君子之风,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被碾压得连渣都不剩。
所以,如果宗教信仰能成为一个人向上的精神支柱的话,也不失为一桩幸事。或者,我又想推荐一篇短文叫《A visit to Walt Whitman》是美国一位着名文学评论家Edmund Goose写的,翻译版本叫《惠特曼访问记》,其中提到了“无信仰者”。
这所谓的无信仰者就是真的没有信仰的人吗?明显不是,Edm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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