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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凶极恶作者:某live-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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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戈过去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错骨的位置,然後向上一托,又是叫人牙齿发酸的骨臼交合声,几下子的功夫,已将穷奇错位的肩膀复原过来。
然後他又伸手抓住穷奇嘴咬著的辔口,法力一收,那辔具的笼口化虚作金芒状向前消失,形状变幻变回羯磨杵之形。
对著乱蓬蓬的头发下那双蠢蠢欲动带著兽欲的森绿眼睛,腾戈冷然一笑:“还没吃够苦头吗?”
穷奇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再挑衅惹打,一个转身浑身毛发绷发便化回兽态,趴到篝火边上,此刻又累又饿,加上伤痛折磨,巨兽看来相当疲惫,两爪交叉一搭,脑袋歪上去呼噜打起瞌睡。
时已深秋,战时农田荒废,野间更见萧条。
若叫人看著这头狰狞无比的巨兽,旁边居然还安然坐著一名清隽的青年,岂不叫人吓得魂飞魄散?
“啪──”腾戈掰断了手里的枯枝,随手丢入火中,“劈劈啪啪──”火星四溅,很快就点著了干燥的枝条。清隽的面孔在火光下宁静安详,偶尔抬目去看星斗漫天的夜空,眼神悠远,透露著一丝难言之意。
穷凶极恶 第四章
第四章 名奇煌,噬疫吞鬼戮无常。
看似沈睡的硕大野兽忽然不著痕迹地掀了掀眼皮,眼线拉开了一条缝隙,精绿的眼瞳在缝隙间游转,显然并没有睡著,而是趁机悄悄地观察腾戈。
穷奇即为凶兽,自然是狡恶无比。
他打不过腾戈,却不代表著会乖乖听话,他可不想像开明兽那般给仙人当看门狗,领受那见鬼的天旨去降伏鬼疫。他只是在等时机,只要腾戈稍微露出些微的破绽,他便要咬断他的喉咙,撕碎他的身体,把他吃个干干净净。
虽然他比较喜欢吃嫩生生的凡人,但偶尔换一下口味,也不错。
正盘算著哪个部位的肉块比较美味,忽然见青年的肩膀动了动,穷奇连忙闭紧眼帘,就听“啪──”的一声又是一根枯枝给拧断。
青年的声音在夜空中清亮如泉,只不过,也让穷奇像被冷水泼了一身。
“睡不著吗?”
穷奇动都不动,不理不睬,好像腾戈的猜测是错的。
彼时夜风大了,吹的篝火明灭不定,倒影在地上那青年的黑色影子也变得摇摆变形,如同一头令人恐惧的古兽。
也不管对方是否回答,腾戈仍是坐在原地,自顾自地说:“你若是乖觉,便可不用吃这许多苦头。”
穷奇仍是卧著一动不动,犹如石头一般。
腾戈笑了笑,不以为意。
“要一群吃人、害人的凶兽去为凡人驱赶鬼疫,觉著很可笑是吗?”
“啪──”
“天上神仙自称仁慈,不愿弃了名声,行杀戮之为,便命凶兽驭鬼。”
“啪──”
“以暴易暴,以杀止杀,倒也不失良方。”
“啪──”
“待去了荆州,你若还是不甘受其驱使,我也不愿有个碍手碍脚的在旁坏事。”
“啪──”
“我便杀了你,禀开明兽君,说是殒於鬼疫手中。”
“啪──”
“能留个好名声,想也不错。”
“啪──”
青年说话平淡得就像跟人商量个事儿。
穷奇也还是不曾有一丝回应。
火光跳跃下,腾戈便没有再说话,一整晚,都能听到枯枝慢慢一根一根被掰断的声音,篝火也就一整晚没有熄灭。
之後的路程,穷奇老实了不少,虽说看著路边的难民还是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但至少不会亮出爪子露了真形。
只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老实了,腾戈却也不在乎。
到了荆州城外,此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时是战乱,更常见两军对阵,难民的队伍经过尸横遍野的土地,到处是败甲残!,天上秃鹰漫天嚣叫。但逃难来的人谁没见过死人,目光呆滞神情麻木便就这麽走了过去,他们急於进城,那里有他们需要的水和食物,更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只有两个人停下了脚步,他们并没有跟随难民一同进城。
腾戈看著一地的尸骸,回头问一头散发的男人:“吃不吃?”
蓬乱的头发下那双绿森森的眼睛扫过地上一具腐烂得从眼睛里爬出蛆虫的尸体,露出了鄙夷的表情,猛地一脚踩下去,“啪──”地把那颗尸体的脑袋踩爆,血肉脑浆混成模糊的一团。
这就是回答。
看了一眼溅了一地的脏污,腾戈倒不曾生气,道:“看不出你还挺挑食的。”
穷奇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地低吼。
“也罢,你也不是寻常野兽,多饿几顿也是无妨。”
夜幕渐见低垂,鬼疫的气息再度蠢蠢欲动,早便等不及天黑,欲出动寻生灵活气。
腾戈并未急於出手,忽然一伸手抓了固在穷奇面上的辔口,法咒一收,便见紧紧锁在男人面颊上的黄金箍收拢回形,锁链叮当缩短收紧,重新化作降魔兵刃。
穷奇不料他竟然放开法器,一时戒备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背光中那一身青盔如烁一圈金光,挺拔如杨,神伟之姿容不得半点亵渎。穷奇精绿的瞳孔中亦不由露出一丝茫然。
“且让我瞧瞧,四凶之族,何凶之有。”
此刻夕阳最後一丝光芒灭尽於天际,仿佛听到了号令一般,蛰伏地下的鬼疫以倾巢而出之势腾空而起,於半空中聚拢如一团漆黑雾团。渐渐越化越大,铺天盖地犹如一障黑烟笼罩上空,逃避不及的秃鹰在嘶鸣中被吞噬干净,转眼便只剩下几根羽毛飘落。
盘旋嘶吼之间鬼疫似乎发现了城池的方向,见风而动,开始往凡人的城池卷去。
可腾戈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明明没有一句号令,一句吩咐,然而那张过度冷静的侧脸,却让穷奇莫名地想起那夜火光掩映之下的侧脸,以及一整晚枯枝被折断的声音。
“嘎吱嘎吱──”的磨牙声,似乎昭显了凶兽内心的挣扎。
眼见黑雾已向城池罩去!
“嗷!!!──”男人突然仰起头颅发出一声怒吼,其响似犹如百虎齐啸,声震荒野!
鬼疫黑雾被声浪震破,铺散空中。
那头发蓬乱的男人骤化作一团黑风卷向战场。顷刻只见一头赤褐鳞甲的猛兽出现在荒土之上,钩爪锯牙,面相凶悍,头顶是鬼疫漫天飞舞之,化出兽形的穷奇发泄般仰天怒声长吼。
鬼疫被冲散之後不甘被灭,纷纷化作无数向穷奇扑去,铺天盖地的黑雾瞬间将它罩在其中,恐怕是要将那穷奇当成秃鹰般撕碎。
成团的漆黑不断滚动翻涌,半晌,突然发出一阵刺耳尖厉的嘶鸣,黑雾之内骤然薄喷烈风,鬼疫恐慌之下四散开去。
云从龙,风从虎,黑色旋风正中央处,穷奇半蹲後腿,锋利牙齿正咬著一只成形的黑色鬼疫,前爪钩抓了鬼疫下身猛地一扯,便将那物扯作两截,闻得那鬼疫凄厉嘶叫却只当佐餐,仍旧“嘎吱嘎吱”地咀嚼,几口便吞下腹去。
好一头大凶之兽!!
便连鬼疫之毒亦不曾惧,只管剥皮拆骨,果腹作食。
吃了最大的鬼疫,余下不成气候的当即疯狂逃窜,碎灰般八方飞散。
地上的野兽也不去追赶,吃完舔了舔爪子站起身来,目光看向束手一旁的腾戈,颇有示威之意。
腾戈倒不曾在意他并未完全诛清鬼疫之举,静静看著站在不远处的穷奇,并未因适才所见有一丝动容。
穷奇并不肯承认自己是怕了腾戈,他只是想著至少别给眼前这个家夥折磨自己的理由,至於是不是领受天旨,他却始终不愿为之。
恶兽踩过地上累累尸体,慢慢向腾戈走来。
狰狞兽面贴近,鼻孔喷出的兽息吹动青年鬓边碎发,然而腾戈依旧巍然不动,便连手上羯磨杵也一并隐去,似乎拿准了穷奇不敢与他正面冲突。
二者冷冷对峙,半晌,竟闻那穷奇口吐人言。
“我会把你撕碎。”
咧开的嘴巴露出森白的牙齿,上下颚的咬合之力足以将坚硬的人骨如同脆蔗般嚼碎。
“先吃掉手臂。”
视线如同舌舔般滑过腾戈修长的臂膀。
“然後是双腿。”
黑色的旋风在地面上吹卷流过青年膝下。
“还有内脏。”
透过盔甲似乎可以看穿正跳动的心脏。
“最後才咬掉你的脑袋。”
骤然合拢的牙齿发出“嘎嚓──”的咬合声。
腾戈淡淡地听著恶兽的说话,回以淡淡一笑:“可以。只要你有本事打得过我。”
精绿的兽瞳闪过一丝不甘,更见凶戾。
“在这之前,我可以和你一起诛杀鬼疫。”
野兽前肢慢慢离地,身形收缩,棘鬃缩短,复又变作那蓬发遮面的男人。
赤裸身躯,筋肉扎实,悍形精壮。
“你可以叫我──奇煌。”
穷凶极恶 第五章
第五章 口腹欲,不食恶人嗜善良
青石板的大街自夜宵禁後再无人迹,然而在两旁黑暗的侧巷内却是挤满了逃避兵灾的难民。以为进了城邑就能够活命的难民,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他们立足之地,背井离乡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手头的一点财帛也早在进城门後被迫上交的苛捐杂税中典当得一干二净。
连容身之所都没有的难民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住在窄小的巷子里,环境太恶劣,谁还会在意身上的衣服满是污垢,头发里长满了虱子,肚子太饿的时候,地上跑过的老鼠、爬虫也成为难得的美食。
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裹著斗篷歪著头沈沈入睡的难民,没有人注意到他至少三天没有动过。尸体腐烂的气味混杂在巷子各种臭味里,让人一时很难分辨死亡的气息。
鬼疫,蠢蠢欲动。
浸毒的爪子伸向不远处一个重病的女人。
就在此时,横伸出一只带著尖利指甲的大手将那鬼疫爪子牢牢抓住。
鬼疫大惊失色,试图挣扎,然而常人不该有的勾爪在指力慢慢收紧陷入了鬼疫爪,令它根本挣脱不开。
男人站在混乱的小巷内,像一团阴晦的黑暗,蓬发的阴影遮了大半张脸。月光挣脱了重云的封锁,一丝朦胧月色探入巷内,男人的嘴角慢慢向上翘起一个诡异的笑弧,咧开的嘴露出了两排森利如兽的牙齿。
不等鬼疫惨叫,胸膛的位置已被一条手臂穿透,类似心脏的黑色块状被男人抓在掌中,抽回送到嘴边,张嘴咬了一口,利齿撕咬鬼疫心脏,虽没有血肉模糊之象,但形容却极为悚人。
只是夜深人静,此地又是死角,巷子里的人自顾不暇,岂会有人去关心理会。
那鬼疫被一口一口撕著吃掉,男人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向墙角那个被鬼疫盯上的女人。过了一阵,慢慢弯下腰,抽了抽鼻子嗅了几下似在分辨,突然一抬利爪,便要像对待鬼疫般将女人的心脏挖出!
“噌──”链环绷紧的声音於死寂般的巷内响起,男人忽觉咽喉一紧,整个人被凌空扯得向後飞起,“嗙!!”一声巨响砸在墙壁上,陷下去一个大坑。纵然是恶兽,那也是血肉之躯,顶多不过是皮粗肉厚了些,受下重击又岂是无知无觉的道理?
男人喉咙发出愤怒的咆哮,抬头看向将他锁紧的粗链尽头。
稳稳站立在土墙上的青年盔明甲亮,冠发齐整,手肘上抬,指腕之间攥紧黄金链条,淡淡看著底下撞得灰头土脸的男人。
男人抖掉身上灰尘,耸身跃起,如兽般前肢著地在墙壁之上半伏身躯,蓬乱头发下满带戾气的精绿瞳孔一闪而现。
“这个女人一身病气,已是将死之状。”长舌舔了舔嘴唇,毫不掩饰垂涎之状,“难得是个吃斋念佛的善人,不吃浪费了。”
青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问:“你喜欢吃善人?”
男人咧开嘴笑,利齿森森:“善者肉美嫩滑,恶者肉酸难食。特别是忠信之人,最是美味!”
青年闻言点头,并不曾因为他话中骇人之意而露出诧异,反而看来颇为理解。素有传说,穷奇知人语言,逢忠信之人,必啮而食之。
这二者,便是入荆州除鬼疫的腾戈与奇煌。
奇煌见他点头表示理解,看似无意阻止,心里大喜,却未料对方又来一句:“可是你不能吃她。”
一时恼恨,竟忍不住自口中发出野兽低嗥。
“她要病死是她的事,你要吃她,却是不能。”
“放屁!!老子以前可没少吃人!谁人管得?!”
青年眼神骤然一冷,掌握成拳,那本来松垮垮的链条骤然收紧,力带蛮横将高大的男人一并强行扯近,扯紧的锁链死死锁住奇煌的咽喉,绝了这恶兽的呼吸,只让他顿时痛苦不堪,咬齿龇牙。
锁链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腾戈揪著憋得脸庞扭曲的男人,不紧不慢地道:“你可以躲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吃。否则,一旦让我闻到腥气……定然不饶。”手腕一紧,勒到极致的锁链让男人觉得他的喉骨都几乎被压碎,痛苦不堪地只能张开嘴巴无声地应诺。
腾戈手掌张开,松下锁链。
男人脖子上被勒出了一层淤青的痕迹,骤然恢复的呼吸让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唾液也不及吞咽滑出银丝垂挂滴落。
看了他这般狼狈之状,腾戈眼中不曾有一丝怜悯。
忽闻得大街上一阵铜铃声响,城内宵禁,竟有人公然违扛军令?!却见青石街上人影晃动,旗幡飘摇,约有十数人,手上高举火把,身上穿的是宽袍大袖,走在前面的几人手里捧著莲花金盏,指头取了盏里的水往四方点撒,後面的人抬著一定黄幔软轿,里面坐著的人隐约难辨,只能勉强看到人影。
闻其中一人张口叱声:“奉天地,顺五行,太平道,灵符水,信我者,得永昌!”
这声音一起,窝缩在巷子里的难民马上跑了出来,纷纷跪拜在道路两旁,求赐符水治病。只见从黄幔之中探出一根九节杖,软轿停下,众人口中高呼:“恭迎天师!”
那轿子上的并未露脸,只听里面传出声音:“信我道者,只需叩头思己罪过,得赐符水饮之,可愈百病,离众生苦!”
“我信!求天师赐我符水!”“我信!我家小儿病重垂死,求天师赐仙药!”难民一拥上前,献上最後的一点财帛,争前恐後只求换取一杯符水。那些手捧金盏的人看来已是习以为常,利落的将金银财帛收拢交与身後之人,而後将金盏中的符水倒入那些伸过来的破烂瓦碗。
其时正当战乱无常之际,百姓流离失所,正是何求慰藉,富人更沈迷於符咒、炼丹之术,黄巾之乱,正是因太平道道人张角聚众而起。虽为诸侯所灭,但受太平道所惑之人仍是遍布青、徐、幽、荆、扬、兖、豫八州,信以符水为仙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腾戈站在人群之後,冷冷看著队伍从面前经过,他的眼睛并不看那黄幔软轿,却只盯著队伍後面尾随的阴影。
符水治病,不过是为了广收门徒,惑人耳目之用。凡饮符水,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则为其不信道,不过是自圆其说的显浅法门。那些未能成形的鬼疫之魅尾随其後,便与食腐的野豺跟在强盗马後一般道理。
有趣。
如此一来,省却了他不少麻烦。
百姓得了符水千恩万谢,目送一行数人远去,然後纷纷散去,然而在队伍之後,一名青年从人群中脱出,跟在後面。他神色淡然,看来不过是走自己的路,但是城中宵禁,只有连官府都不敢招惹的神仙方士方敢横行无忌,而跟在队伍後面堂皇大方的青年则更显突兀。
队伍的人似乎也发觉了後面跟著的尾巴,所谓太平道,说白了就是乱党张角所创,如今黄巾之乱尚未平息,诸侯们腾不出手来理会这些骗人钱财的小打小闹,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公然在邑内宣扬,只是趁了夜色出动。
如今见有人跟随,又是个身穿盔甲的青年,也不知是何身份。队伍开始加快了脚程,偃旗息鼓收了铜铃卷了黄帆,七拐八扭地往小巷里走。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虽然後面尾随的青年看似走得很慢,步履稳健,并没有一丝焦急,但无论他们走得快跑起来了,回头的时候都会发现青年在月下被拉长的影子。
如果他们心里不慌,再看个仔细,会发现那影子,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穷凶极恶 第六章
第六章 钢锋锐,除恶务尽积尸累
软轿绕到了一处宅院前终於停了下来。
腾戈远远停下脚步,并不在意那群人古怪而探究的视线,他看的不是什麽方士,而是在队伍後面逐渐凝聚的鬼疫黑影。虽还未成气候,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整个荆州城的鬼疫便会被吸引过来。
“你到底是什麽人?!”之前一副普救众生、道貌岸然模样的人抽出藏在轿底的刀剑,指向青年。
然而青年却像完全没有听到问话,打量著他们,似乎在考虑。
“不得无礼!”软轿内传来一声低喝,布幔撩起,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此人衣著光鲜,长须飘飘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这位将军跟在本座後面所为何因?”
此人自称天师,其实也不过是打著积德成善的幌子,暗处却行无耻之事,只不过他面相祥和,骗得了那些乱世中寻求神灵庇佑的百姓。
可惜在野兽面前,皮囊表相向来是无用之物。
腾戈仍是没有回应,因为他并不觉得有和这些凡人沟通并告诉他们事实的必要,当然,就算他说了眼下徘徊在附近的鬼疫正伺机攀上他们的身体,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却不知这反而坐实了对方认为他另有所谋的猜测。
那天师眼神一闪,再也按捺不住,突兀地闷咳两声,那群人当即凶光毕露向腾戈围过来。然而腾戈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视线扫过逼近的众人。
明明是以多胜少,对手更是一个手无寸铁的青年,那十数人居然觉得遍体生寒,连手里抓著的钢刀都有点抖著抓不稳。
然而在腾戈眼中,这些人已被鬼疫俯身,印堂发黑见将死之相。
不等他们操刀扑来,腾戈手中金芒骤闪,十字长刃於指间破空而出,抬手平空抹过,利刃如盘旋转,带出极为利落的一道芒影。
薄喷的鲜血瞬间带走了被凶兽狩猎的人命,当他们回过神来,看到的已经是捧著生死册勾点其名的黑白无常。
青年跨过尸体,登云履踩过血泊,握著十字长刃的手一甩一收,掌中的三片刃身“噌──”一声锐响快速缩回,只留下一片短刃,抓在手中犹如钢刺。
他缓缓走到那个吓得面色发青的天师面前。
天师已被眼前所见吓得屁滚尿流,如今见那杀人者来到近前,更是像滩烂泥般软倒在地。
钢刺上没有沾到一丁点血渍,尽管杀戮在前,但这凶器未染一丝血腥邪性,在皎洁月色中寒光闪闪,神圣凛然。
腾戈低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侧首,向著虚空问道:“你要不要吃?”
“之前不是不许我吃吗?”
突然出现的第二个低沈又似野兽低嗥的模糊声音,天师本能地抬头去看,当下恨不得自己是个有眼无珠的瞎子!一头牛犊般巨大的凶兽凭空出现在青年身侧,兽相狰狞可怖,毛发如棘倒树,两排锋利兽齿足够把他的脑袋一口咬碎。
“怪、怪物!!”
凄厉的惨叫反而换来了凶兽咧嘴一笑。
踩落在天师胸口的爪子沈重无比,骨头碎裂声自胸腔的部位响起,勾爪刺破了衣裳直接穿透人肉,惊恐的尖叫瞬间变成痛苦哀嚎。
“啊──救命!!别!别吃我!!”
穷奇鼻头凑近嗅了嗅,便像闻到长蛆的腐肉般打了个响鼻,喷了那天师一脸腥气的鼻水。
然後嫌弃地哼哼:“老子再是饥饿,也不会吃这种浑身酸臭的家夥。”言罢退了开去,溜达著过去闻了闻地上刚死还新鲜的尸体,估计也是嫌恶人肉腐难食,也只是拨弄了几下,不曾动嘴。
天师闻它口吐人言,本是万分惊惧,但看它居然走开,顿时松了口气。
又见腾戈转身,与那怪物道:“既然不吃,就把这里清干净。”
穷奇闻言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住腾戈,他是极之不愿受其差遣,然而腾戈并未催促,站在原地看著他,便只是如此,那凶兽忽然觉著背部镶镌了天旨纹印的部位隐隐作疼。
“嗷──”巨吼震耳欲聋,背上双翅骤然张开,烈风旋转,飞沙走石,便见它抬起爪子狠地一扯,虚空中竟被他抓出一只现形的鬼疫,便似把对腾戈的愤怒发泄在鬼疫身上那般,穷奇张口将那鬼疫脑袋咬住,後足踩住下身,挺身甩头猛地一扯!便将那鬼疫生生撕碎,凄厉嘶鸣比起适才天师的哀嚎更尖锐刺耳,亦虚亦实犹如鬼哭狼嚎。
便是这般又撕又咬,爬上人身不及逃离的鬼疫一只只被它囫囵吞入腹中。
慢慢的,风停了,空气澄清,拂面而过不再有污秽之息,天空的星斗烁烁点辉,四周回复寂静安宁。
尽管那些鬼疫一点都不好吃,应该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但至少能填饱肚子,穷奇吃光了所有的鬼疫,打了个饱嗝,坐在尸堆中舔起自己的爪子。
天师愕然地看著这一幕,他也是个机灵人,马上就明白过来面前这个青年以及这头恐怖的怪物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些被一一粉碎的鬼魅,回想先前,显然也是他们先动的手,逼得那青年反击。
当下连滚带爬地扑上去爬伏在腾戈跟前,顾不上断掉的肋骨扎得痛不欲生,哀声求饶:“小的冒犯神仙,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求神仙大发慈悲,放过小的!小的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边说边悄悄抬头,见腾戈并没有看他,也并无回应,好像从不曾在意他的存在,於是慌忙拱起屁股,从腾戈身边爬开。
正当他以为捡回一条小命之际,突然心口骤冷,惶然低头,只见一根锋利的钢刺穿透了胸膛,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愣愣地看著从抽离的钢刺留下来的空洞无声地流出大量血液,当他醒悟过来,在渐渐变黑的视野中,发觉身体已泡在自己的鲜血中。
穷奇盯著弯身将人杀死後直起的背脊。
“为什麽?”它并非对一个味道极差的食物产生怜悯,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他会引来更多的鬼疫。”
转过身来的青年,脚下的鲜血在蔓延,看似整个人就像站在血池地狱般,然而他神情肃穆,竟未让人有半分残忍之感。
他迈步而前,所过之处,留下一行血色足印。
“哧──你又怎知?”
越过穷奇身畔的腾戈脚步顿住,转头,他的眉有些青浅,但依然如剑入云鬓,眉下眼形薄长,於眼尾处微微上挑,眼神亦并非凌厉,只是轻轻浅浅的一眼扫过,却即刻让穷奇身上的棘毛因为他的靠近而本能地竖起来。
“位列十二恶兽,你觉得我是什麽?”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十二恶兽,乃属凡间极恶之类,各有其猖,肆虐四方,滕根能位列其中,自不是良善之辈。
“他之後会做什麽,你我都清楚。”
腾戈笑了,尽管没有醉人的美貌,却让人看了如感春风拂面,很是舒服。然而一字一句,铿锵如刀刃交击。
“除恶务尽。”
穷凶极恶 第七章
第七章 风无痕,窃笑有眼无珠人
尽管那个天师不过是打著行善积德的幌子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但首先,他是一个人。
而滕根、穷奇虽为世人除鬼疫,但首先,它们是凶兽。
凶兽噬人,莫论因由,难容於世。
凡间多有修道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他们或许不屑与那些打著黄老道旗号,蓄养弟子,自命仙师的天师为伍,平日避居深山老林,学道炼丹,但他们却容不得凶兽杀人夺命,为祸人间。
更何况其一者,乃被舜王放逐的四凶之族!
虎啸山林,烈风拔地盘起,几乎把山林夷为平地。
云从龙,风从虎,呼啸的黑色狂风中,那头凶悍的猛兽张开双翅,露出两排狰狞森利的牙齿,慢慢走向被打倒在地的几名所谓的得道高人,走动之间羽翼收折,身躯拉长,棘鬃化作蓬头长发,走到为首的中年道人面前。
歪了歪头,分腿蹲下身来,捡起一片被兽爪踩碎的桃符,精绿的兽瞳露出不屑之色。
“度朔山的鬼虎尚且见我就抖,你们想凭此等虚有其形之物来降我?”
抓著桃符的手稍稍用力一捏一搓,便将之揉成碎末。传说上古之时,有兄弟二人,曰荼,曰郁,住度朔山上桃树下,简百鬼,鬼妄入,援以苇索,执以食虎。故桃符为仙木,能御鬼驱邪。
却不想那头吃鬼的老虎,尚且惧怕那穷奇凶兽,更何况此等借形慑邪的东西?
高大的男人双臂著地,上身伏前,便是化了人形,也仍是似极了一头野兽。凑上前去,嗅了嗅,又自舔了舔嘴唇,嘟囔著:“自以为是的人不好吃,不过总比没有的好。也罢,将就了……”
边说,边一把将面前的人提了起来,道人被他抓在手中竟是如同提起一个孩童般轻而易举。
獠牙的嘴巴在眼前张开,而即将成为怪物果腹之物的竟然是自己,生死之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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