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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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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攸贾诩传》——攸从征孙权,道薨。太祖言则流涕。3、我不喜欢《三国演义》里说的荀攸是步了荀彧后尘,被曹操弄死了(= =)的说法,这里就按自己臆想的来了。
☆、许都皇宫起风云,曹军班师清君侧
缓缓收回挑起帐帘的手,曹丕仰头望向秋日里更显高远的天空,眼里便映入了南飞的鸿雁,凝神片刻,他才迈步进到了军帐内。在门口盯着曹操看了许久,曹丕几乎以为自己的父亲已化身石雕,脚步轻缓地靠到榻边,他低声唤道:“父亲。”
手依然抓着荀攸没有了温度的手,曹操沉沉叹了口气,头也不抬道:“子桓啊,去把公达的后事安排了吧。”
应了声,曹丕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犹豫了一会儿,他开口道:“父亲,节哀顺变啊。”
低笑两声,曹操喃喃道:“节哀顺变……哈哈哈,孤已是无哀可节!”慢慢松开荀攸的手,他站起身兀自感怀道:“奉孝早逝,文若自戕,仲德跟文和均已阖门不出,如今,公达也去了。”长叹一声,他满含怆情道:“孤!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啊!”
鲜少看到这样这样的父亲,曹丕的心底不知怎么突然就感到很难过,没有想太多,安慰的话已经脱口而出,“您还有儿臣。”见曹操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诧异,曹丕有些羞赧地别开头,补充道:“子建、子文、夏侯叔叔,我们一直都在您身边。”
身体不甚明显地晃了晃,曹操掩住眼底瞬息万变的情绪,默然良久。抬手拍了拍曹丕的肩膀,他低声道:“此言甚慰孤心,只是,不一样啊,子桓,不一样的。”说着,曹操又坐回榻边,凝视起荀攸了无生气的面容来。
知道多说也是无益,曹丕话锋一转道:“那,父亲下一步要做什么?”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曹操此刻虽然伤心,却并不会因此而耽误正事,想了想,他沉吟道:“继续向南进军吧。”
暗自摇摇头,曹丕反驳道:“可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不是继续南征,而是回师许县。”
“许县?”才从悲痛之中稍稍恢复过来的曹操有些不明所以地抬首望向曹丕,“原因。”
“刚刚,荀先生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再次重复了一遍荀彧和荀攸最后留给曹操的话,曹丕不疾不徐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唯今之忧,不在江东,亦不在八方,而在……”欠身一揖,字字清晰,“萧墙之内。”
“你是说……”眉头动了动,曹操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见曹丕颔首,他鹰目微微眯起,沉声道:“你且传令下去,让张辽留镇合肥,其余人等即日起随孤拔营还师许都。”见曹丕得令离去,曹操又把目光落回荀攸身上,多了几分决然,少了一些哀戚,“公达,孤,倒要看看,这千古的骂名,到底会不会落到孤的身上。”静了一会儿,他倏地笑开,无法自已,“骂名也好,美名也罢,都是虚名啊!虚无的事,又如何伤得了孤?哈哈哈……公达,你和文若,都是痴人啊!痴人!”
荀攸当然不会再听见曹操的话了,事实上,曹操又何尝不明白自己的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说到底,他只是想拿捏一个适合枭雄霸主的姿态,不着痕迹地来填平自己心里那个不知何时塌陷出的巨大空洞。只是,这“痴人”二字,不知究竟该是谁的写照。
在返回许县的途中,渐渐开始有雪花自空中飘落,骑在马上望着灰蒙蒙的天色又看了看一旁脸色沉郁的曹操,曹丕的心里也不由烦闷起来,紧紧抓着缰绳,他垂眸道:“父亲何必这样自苦?”
直视着前方,曹操回道:“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咬了咬下唇,曹丕心一横,开口道:“儿臣觉得,荀先生生于汝颖,后为魏臣,于情于理都不该葬在许县。”
“你是说,孤不该把公达的灵柩带回许县?”曹操似乎有些不悦。
摇摇头,曹丕回道:“儿臣没有要指责您的意思,只是,父亲既然早先把令君葬在了寿春,如今何不把荀先生也葬在那里?也省得让令君身后孤身流离在外。何况,下葬许县,是令君的心愿,而不是荀先生的。”敏锐的察觉到曹操面露异色,曹丕侧目望着他道:“荀令君虽为汉臣,心里却是向着您的,他希望身后能葬于许县,大概不是因为那里是汉都,而是因为他与您在那里共事最久。而邺城,令君总归是不能去的。”苦笑一下,曹丕继续道:“对荀先生、令君和您而言,无论是邺城或是许县都不是什么好选择,倒是寿春……就算一开始就选错了,那就一错到底吧。”
不置一词地看了他一阵,曹操也不表态,只兀自道:“许县那边,可有什么新消息?”
“儿臣已派人联络了华尚书和郗御史,有消息回报说,有舍人名穆顺,最近时常出入皇宫。”
“穆顺?”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曹操追问道:“可知他出宫都去往何处?”
稍稍往曹操那边倾了倾身子,曹丕低声道:“国丈府中。”
纵然心中早有预料,曹操听到这个结果时,心中仍是震动,“国丈,圣上和皇后是动了置孤于死地的心思啊。”叹口气,又道:“文若早有进言,可见,汉宫对孤早就别有用心。这些人呐,个个都忌惮着孤,也都盼着孤落马的那日。”曹操的语气平淡,但其中的疲惫却是显而易见。
伸手拂了下睫毛上沾染的雪花,曹丕回道:“有董承之事在先为例,朝中文武断断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这次天子率先发难,我们虽不能伤了君臣体面,但可以借伏皇后一族来考验朝中上下对父亲您的忠诚。”扬了扬唇角,他继续道:“而且,儿臣一直觉得,阿姊身为魏公之女,在宫中只是居于贵人之位未免屈尊。”
话说到这个份上对曹操而言就已经非常明白了,曹丕虽未把最后那层窗户纸捅破,可但凡有心之人都能听出他话中的野心。只可叹伏皇后与刘协苦心谋划了许久,终究是要功亏一篑,而前者乃至她的家族都要成湮灭在曹家一箭双雕的残酷杀戮之下。
忍不住再次打量起身边这个用心狠绝言语清淡的儿子,曹操却只看到风雪之后那双如夜空般静谧,无法揣测的眼睛。挑了挑眉,他徐徐发问道:“依你之见,孤当如何?”
不是没有感觉到曹操探寻的目光,曹丕依旧望着前方纷扬的落雪,声线平稳道:“自我们迁到邺城,许县中各项事宜均已交于华歆、郗虑打理,那么,废后的事便也托付给他们好了。若处置国母这么大的事,朝中之人都能站在父亲这边,他们挂在嘴上的所谓忠诚,方才有据可鉴。”顿了顿,曹丕说得愈发轻描淡写,仿佛他要夺走的不是活生生的性命,“儿臣自请领兵三千,围国丈府,夷其三族,以绝后患。”
像,真的很像。曹操在心里暗暗道,这样的果决狠辣,冷静多谋与孤如出一辙啊,不,子桓更懂得掩饰,用他的温顺与内敛。眼里透出一丝玩味,曹操状似不经意道:“夷三族,你倒是说得轻松。什么时候起,子桓行事也开始这般狠绝了?”
眼也不眨,曹丕轻轻笑了笑,“让这些皇亲国戚从养尊处优的环境中流离到朝不虑夕的乱世里,才是真正的狠绝吧?仁以修德,但无谓的仁慈,反倒让人生不如死。”
闻言,曹操不禁陷入沉默,心情很是复杂。良久,他低笑道:“说得好。许县的事,就按你刚才说的安排下去。”停了一会儿,又道:“另外再分出一队人马护送公达的灵柩去往寿春吧。”言罢,曹操一夹马肚,去到了更前方。
愣了下神,曹丕才反应过来,有些唏嘘地笑笑,他应道:“诺。”再抬眼,只看到曹操独行于风雪之中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曹丕便调转马头到行伍之中交代事情去了。
几日后,曹丕领兵先曹操一步进入邺城,包围了国丈伏完的私府并搜出了伏皇后与其密谋图曹的书信。白纸黑字,字字含恨,看在曹丕眼里,也只是一出可悲的闹剧。
将密函折起收好,曹丕好整以暇地坐在院中的石桌边,静静望着不断被从屋内绑出来的男女老少。当看到被卫兵连拖带拽,嘴里还骂着“曹贼”的伏完时,他也只是满不在乎地一笑,挥手示意左右将伏完的嘴堵了。
不多时,院子里便挤满了人,官兵加上伏府上上下下百来号人看得人是眼花缭乱。有卫兵到曹丕身边询问道:“将军,人都已拿下,可要押走下狱?”
“不急。”眼睛在人群里来回清点着,曹丕缓缓道:“等华尚书和郗御史那边有消息了再说。”站起身,他气定神闲地走到气得胀红了脸还在不断挣扎的伏完面前,淡淡道:“国丈大人,省省力气吧。不是我要亡你伏氏,是你们,自寻死路。”负手踱了几步,又道:“我父亲为汉室四方征战,你们却在暗中算计他,实在可恨。不过,当下再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察觉到伏完似乎有话要说,曹丕回过身,歪了歪头道:“有什么遗愿,你可以说,但最好别再让我听到‘曹贼’这样的话。”
塞口的布团被取走,伏完顺了顺气,恨恨道:“事到如今,老夫也不欲苟且偷生,但求你们能放两位皇子一条生路。”
眉峰一耸,曹丕假装考虑了一会儿,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有人来报,“将军,尚书大人已亲自将伏后押于殿外,听候魏公发落。”
瞥了眼呼吸都紧张起来的伏完,曹丕慢条斯理道:“御史大人呢?他不是该与尚书大人一起处理此事吗?”
“御史大人当时也在场,但没有什么表示。”
默默将来报之人的话记在了心里,曹丕追问道:“其他人呢,可有异议?”
“没有,从始至终不曾有人阻拦。”
“很好。”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曹丕蹙眉道:“两位皇子呢?”
“这……”迟疑片刻,那人才道:“不知道,尚书大人派人在宫中都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两位皇子。”
“哈哈哈!”闻言,伏完率先仰头大笑,讥讽道:“曹贼!看到没有,这是天不亡我伏氏!你难道要逆天而行吗?”见曹丕不语,他愈发狂道:“真正自寻死路的,是你们,你们这些乱臣贼……”惊恐地盯着已抵在自己唇边的剑尖,伏完生生将后面的话咽回了肚里。
目光凌厉地盯着伏完,曹丕薄唇轻启,“杀你们,是为了清君侧,逆天之说,不知从何谈起。”剑尖猛地往前突进了几寸,手腕一翻,完全无视耳边传来的皮肉破裂的声音、惨叫声和人群中的抽气声,他面无表情道:“我早说过,别让我再听到‘曹贼’这样的字眼。”收了剑,看都不看满口鲜血的伏完,曹丕对一旁的卫兵道:“传令下去,封闭城门,除去魏公车驾,任何人不得出入。伏皇后,杖毙。”
看着传令官应声而去,曹丕才重新将视线投注到伏完身上,弯腰扶起瘫倒在地的国丈,他残笑着用第三个人听不到的声音道:“国丈大人,天下,从来都是能者居之。”
作者有话要说:1、伏氏被诛事件参见《三国志?武帝纪》——汉皇后伏氏坐昔与父故屯骑校尉完书,云帝以董承被诛怨恨公,辞甚丑恶,发闻,后废黜死,兄弟皆伏法。2、华歆和郗虑的反应参见《曹瞒传》引注——公遣华歆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匿壁中。歆坏户发壁,牵后出。帝时与御史大夫郗虑坐,后被发徒跣过,执帝手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我亦不自知命在何时也。〃帝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杀之,完及宗族死者数百人。
☆、一夜血溅国丈府,后宫新主属曹女
夜幕悄然降临,国丈府内外一片宁静,府周围几列卫兵来来回回地巡视着,却惟独疏忽了府邸后院,让三道黑影借着夜色掩护,偷偷翻墙潜入了府中。
后院中,巡视之人更是稀少,放眼望去也不过四五个。三个黑影贴着墙根蹑手蹑脚躲到假山后,趁着两个搭伴巡视的卫兵走过来的时候,一起突袭把捂住他们的嘴,将匕首□了无法呼救的卫兵的咽喉里。待那两名卫兵完全没了声息,其中一道黑影开口道:“二位皇子,快换上他们的衣服。”
“穆公公您不用也找套衣服换上吗?”一边麻利地解着外衣,稍高一些的黑影回道。
想到自己已经被赶尽杀绝的宗族,穆顺苦笑一下道:“不了,二位皇子听着,等会儿您们换好了衣服,就学着那些卫兵的样子在这里巡视。他们要是走了,你们跟着走便是,待出了城门,您们就找机会自行脱身吧。”
已经换好衣服的大皇子一边帮弟弟穿着甲胄,一边压低声音道:“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摇摇头,穆顺回道:“老奴只能帮二位皇子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您们的造化了。”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传来,穆顺已直直跪倒在了地面,模模糊糊道:“伏……后,老奴……尽力了。”随后,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松开捂住弟弟眼睛的手,年长一些的皇子从地上的卫兵尸体上捡起佩剑交到他手上,安慰道:“别怕,跟着我走就好。”
怯怯点了点头,年幼的皇子握紧佩剑,小声道:“嗯,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有模有样地开始在后院巡视起来。两人虽有意避让着其他卫兵,可还是很不凑巧地看到一个一身戎装,眼角眉梢尽是冷峻之色的青年迎面而来。
紧张地往兄长身边靠了靠,年幼的皇子有些慌张道:“皇兄,怎么办?”
心里同样很是紧张的大皇子暗自凝了凝神,低声回道:“别慌,别乱看,就这么走过去就好。还有,别叫皇兄。”
“哦,我知道了。”
说话间,那人已走到了两位皇子近前,待到两位皇子从自己身边经过,他突然开口道:“站住。”不高的声音,在夜晚却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有压迫感。
停住脚步,两人同时闭上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目光戏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青年一边朝他们靠近一边不紧不慢道:“怎么?天太黑,你们连自己的将军都认不出了?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认得我?”在二人身后站定,青年左右手分别扶上他们的左肩和右肩,含笑道:“二位,皇子殿下。”
夜风忽起,寒意逼人。
感到手下两具身躯的战栗,青年放下手,笑意更深,仿佛在等待他们的回答。
僵硬地转过身子,年长的皇子木然道:“你是谁?”
倾身一揖,曹丕有礼道:“在下曹丕,曹子桓,惊扰了皇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恭敬的措辞,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歉意请罪的意思,当然,曹丕本来也没想请罪,他不过是在拿眼前的两个可怜虫消遣。
一听到“曹”字,二位皇子脸上是又惊又气,可碍于自己的处境又不好发作,只得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笑地欣赏着落魄皇子的反应,曹丕开口道:“更深露重,不如二位皇子随末将进屋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年长的皇子上前一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用酒毒死我们吗?那你倒不如直接给我们一剑来的干脆!”
如他所愿地抽出了剑,却没有把剑抵在大皇子脖子上而是抵在了哆哆嗦嗦的年幼皇子颈间,看着二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曹丕凉凉道:“你不怕死,他也不怕吗?何况,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还有,放下你们的剑。”
僵持了半晌,两位皇子终是认命地扔掉了手中佩剑,迈开脚步,往前堂去了。
一个漂亮的转手,曹丕干脆利索地将自己的佩剑收回鞘中,快步跟了上去。
在前堂坐定,曹丕刚好挑了个能够让三人都清楚地看到院中发生了什么的地方。瞥了眼二位皇子被院子中跪着的一地人和通明的火光所镇住的样子,曹丕无声地扬了扬唇角,对身边的侍从小幅扬了下手,便把杀戮的意思完整地传达了下去。
就在两位皇子还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自处之时,只听外面一阵抽刀的金属摩擦声传来,紧接着,利刃破空之声、哭喊谩骂声、企图逃走的脚步声接踵而来。一时间,血肉横飞,哀鸿遍野,与地狱无异。
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皇子们岂会见过这般可怖的景象,一个个都吓得目瞪口呆,哭都哭不出来,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恐怖梦魇。
“皇子殿下?皇子殿下?”一连唤了好几声,才见那年长的皇子木讷地转头望向自己,曹丕眉眼一弯,递上酒樽道:“殿下不必恐慌,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您喝杯酒压压惊吧。”
失神地接过酒樽,年长的皇子只觉得一阵眩晕,仿佛酒樽里装着的不是佳酿,而是浓稠的鲜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手忙脚乱地把酒樽扔到地上,捂着嘴道:“疯了!你们都是疯子!这么多人命,杀这么多人,你居然说是例行公事?”
并不在意他的失礼,曹丕着人换了只新的酒樽满上,才开口道:“疯的是他们,自不量力。”
微微张着嘴,年长的皇子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曹丕这不含感情的回答。
“啊——”气氛正尴尬着,只听一身尖叫自年幼皇子所在的位置传来,震人耳膜。
对峙着的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颗面目全非的人头不偏不倚地滚落在了他脚边。惊恐万状地向后错着,年幼的皇子突然发了狂一般站起身,连滚带爬地就要向外冲去,口里还念念有词得不知在说些什么。不等曹丕和年长的皇子有所反应,他已跌跌撞撞地到了门口,却是慌不择路,直接冲到了一个卫兵向后扫来的长戟上,穿肠破肚。
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曹丕侧目看向两行清泪瞬间滑下的大皇子,淡淡道:“只是这样就受不了,即使逃出许县,他也不会活得太久。死在这里,倒省得他受日后那些流离之苦了。”
“你害死了我皇弟!我杀了你!杀了你!”出离愤怒的皇子终于爆发出来,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曹丕的甲胄企图扼住他的喉咙。
抬手挡住他的攻击,曹丕对身边企图拔剑的侍卫喝道:“都退下!”转头对上被自己制住双手,不得不安静下来的皇子,他慢慢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道:“看到了吧,你根本没办法杀了我,这是个属于强者的世界。出了皇宫,你就不再是皇子,甚至比不上街边的一条狗。”话虽恶毒,但的的确确就是这个道理,顿了顿,曹丕继续道:“这样,你还要拼死逃出这里吗?”
目光扫过矮案边的人头,又看向门口自己亲弟弟的尸体,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曹丕脸上,不到二十岁的皇子惨笑一声,语带愤恨道:“就算我想逃出去,你会放我走吗?”
不置一词地笑笑,曹丕弯腰取过矮案上的酒樽递到他面前,缓缓道:“喝了它,我就告诉你。”
望着眼前那人似笑非笑,眼含讥诮的样子,坐在软席上的皇子愈发的恼怒起来,接过酒樽呆了一阵,毫无征兆地就往曹丕身上泼去。冷冷看着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酒水的曹丕,那皇子将酒樽重重放回矮案上,然后站起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全然不见之前的惊惶,“我虽然落魄至此,但终归是大汉的皇子,又怎能被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与其被你鸩杀,倒不如我自己了断来得痛快!”说着,便转身一头重重撞在了墙上。
看着他的身体蹭着墙壁缓缓滑倒在地,在墙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狰狞的血迹,曹丕眼里暗了暗,叹口气,他擦了擦甲胄上的酒渍,便又坐回了矮案边。
面无表情地观望着外面仍在继续的屠戮,他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良久,曹丕望着门口自言自语道:“我不是没有给他生路,是他没有能力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止住声音,目光又转向撞墙而亡的人身上,他又道:“我也不是没有给你活路,是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自己。”
随手将酒樽放到一边,曹丕起身走到门口站定,扫了眼遍地的尸体,他重新迈开步子,踏着一地的鲜血尸骸向外走去。他想,胜者为王败者寇,如是而已。
是夜,伏后、穆顺等宗族二百余口人,皆为曹军所斩,整个许县城中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散不开的血腥气,朝野上下,莫不恐惧,却无人敢言。
曹操到达许县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进入了尾声,只等他来做个了结。
皇宫大殿之上,曹操望着龙椅上萎靡不振的皇帝,暗暗冷笑着,但表面还算恭敬道:“陛下无需忧虑,臣并无异心。之前有人从中作梗,欲使陛下与臣互生嫌隙,如今,妄言之人已然伏法,陛下可以安心了。”
有气无力地扬扬手,心灰意冷的刘协目光空洞地说着违心话,“爱卿说的是,朕心安矣。”
满意地笑了笑,曹操趁胜追击道:“伏皇后勾结国丈,加害臣子,大体有亏,唯有一死,方可谢罪。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陛下以为如何?”
一听到“伏皇后”三个字,刘协不禁是痛哭失声,丝毫不顾身为君王的仪态。这也难怪,事发当日,伏后被华歆等人拽着头发一路从椒房殿拖到了前殿,生生被乱棍打死,惨不忍睹,而刘协从始至终都没有话语权。先是董贵人,后是伏皇后,两个自己深爱的女人都因自己的软弱无能而枉死殿前,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一种悲哀。
一言不发地看着刘协歪在龙椅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发泄着心中悲愤,曹操也不着急,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个笑话。
许久之后,刘协才擦了擦眼泪,妥协道:“魏公之女嫁与朕为贵人,大贤大孝,温良持重,宜居正宫。”
躬身一揖,曹操毫不意外,亦无太多欣喜道:“谢陛下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1、舍人穆顺乃《三国演义》中所述人物。2、伏皇后的两个儿子是被鸩杀的,不过是在宫里,这里把过程复杂化了。
☆、共议收吴灭蜀事,袖手之间暗传情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曹操在许县呆了尚不足半月,女儿的皇后册封礼还没举行,便听说刘璋投降了刘备,刘备自领益州牧的消息。
坐在许县旧府的院子里,曹操不住叹着气,惆怅不已——昔日那个只知道四处逃窜,被自己一时疏忽放走的刘玄德,如今羽翼也开始丰满了啊!外有张飞、关羽纵横沙场,内有诸葛孔明,运筹神算。可是,孤呢?陪孤打天下的老一代谋士们都不在了啊……
一进府门,曹丕就看到曹操静坐的背影,快步走到他身边,曹丕揖道:“父亲,儿臣已送郗虑公出城了。”
疲倦地揉揉太阳穴,曹操“嗯”了一声,头也不抬道:“坐吧。”
在曹操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曹丕打量了他一阵,询问道:“如今伏氏一族已平,阿姊即将封后,父亲何故闷闷不乐?”
手抵在额头上,曹操也不知是没听见曹丕的问话还是怎么,只兀自道:“唉,又走了一个啊。”
怔了怔神,曹丕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刚因自己授意而被迫辞官还乡的郗虑,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他轻声道:“既然父亲顾念旧情,为何一定要逼郗虑公辞官呢?依儿臣之见,郗虑公在处置伏后一事上虽然表现得不如华尚书积极,但到底也是遵从了您的命令啊。”
低笑两声,曹操回道:“这你就不懂了,鸿豫他既没有真正落实孤的命令也没有替圣上、伏后申辩。这样不明确立场的中立态度,孤,不需要。”
曹丕懂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曹操终于老了。他开始变得有些懦弱、患得患失,害怕背叛,他需要寻求那些曾经在他看来很虚无的东西来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拥有当下的一切。叱咤风云,自信无他,似乎越来越遥远。这个一直站在巅峰上,让别人仰望的男人正在以一种无法抵挡的速度无声地消亡着。
见曹丕许久不语,曹操不禁抬头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啊。”急忙收了思绪,曹丕轻咳一声道:“儿臣回来的路上遇到王粲了,他说,群臣奏请尊您为王的陈书已经拟好,问您要不要……”
摆摆手,曹操蹙眉道:“这件事先放一放吧,眼下,最要紧的是刘备和孙权的问题。今天上朝,大臣们都在商议收吴灭蜀之事,可孤总觉得,若此时出兵,恐对我军不利。”
“既然这样,父亲何不召夏侯叔叔、曹仁将军他们来商议一下?”看着犹豫不决的父亲,曹丕提议道。
“孤已经传令下去让他们点兵来这里了,过些日子应该就会到了,到时候,你带一队人马去城外接应一下吧。”
“诺。”
新春伊始,刘协正式册封曹贵人为皇后,许县城内一扫之前的阴郁气氛,仿佛人们都因新后的上位而忘却了伏后及其家族的悲惨遭遇。
望着沿街张灯结彩的人家,曹丕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轻轻勒了勒缰绳,他对跟在身后的随从道:“慢些走吧,别惊扰了行人,反正夏侯将军他们一时半刻还到不了。”
就这样,几个人慢慢悠悠地在城内走了许久才晃到了城门口。约摸等了一刻钟,就见远处出现了浩浩荡荡的一列队伍。待那些人走近了,曹丕看清领头的正是夏侯惇和曹仁后便趋马上前几步,抱拳道:“二位将军,一路辛苦了。”
大手一挥,曹仁回道:“这一路悠闲得很,没什么辛苦的,你且引我等去见主公吧。”
知道曹仁是个急性子,曹丕也不磨蹭,冲旁边的夏侯惇点头致意后便调转马头道:“将军这边请。”
走了一段路后,曹丕放慢速度退到夏侯惇一侧道:“许久不见夏侯叔叔了,您和曹将军来了,父亲定当欣喜不已。”
朗声笑了笑,夏侯惇拍拍他的肩膀道:“到底是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偷溜出去打猎的毛头小子了,有你这样的儿子替主公分忧,是他的福气啊!”
谦和一笑,曹丕沉默片刻道:“邺城那边,也都还好吗?”
闻言,夏侯惇不禁面色一沉,还未来得及开口,另一边的曹仁就插嘴道:“别提了!也不知主公是怎么想的,居然叫临淄侯留守邺城。我看啊,要是邺城真出点什么事,侯爷也不会是个管事儿的主!”
“诶。”埋怨地看了曹仁一眼,夏侯惇对表情又疑惑又尴尬地曹丕道:“子孝他快人快语,口无遮拦,子桓你可别见怪。”
“那是自然。只是,不知曹将军何出此言?子建虽是头一次监国,但以他的才智大可处理好城中各项事务,加上有杨修和司马二位主簿辅佐在侧,怎么会……”
一个劲儿地摇着头,曹仁忍不住打断道:“嗨呀,这临淄侯啊,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不是到铜雀台上宴饮作乐就是一个人喝酒撒疯,这般不加检点,饶是活神仙去帮他也没用。”说完,曹仁还不解气地哼了一声,满脸都是不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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