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dog-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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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俩兄弟真正认真的打起来……还没有过，不过，修兵并不介意今天尝试一下。露出和眼前的人同样冰冷的笑容，修兵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去找升龙会的人的话，就踩着我的尸体出去。”　　　

　风暴狂飙的赤眼对上吞噬一切的黑眸……一黑一红地对峙，立时令白色病房陷入死寂。将白色的窗帘吹得猎猎作响，从窗外闯入的渐渐变强的风，进入房间的瞬间也收敛了脾气，低伏了下去，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久久……不出声响的叹口气，火焰色的头发随着主人的扭头在空中划出小小的一道弧，恋次走回冬狮郎床边坐下，握住少年苍白纤细的手，放在手中，低垂的视线仿佛透过这青白得透明的手看着空洞的远处：“……当年，他是他交给我们的……现在，却连他都因为我……”　　

因为恋次的举动，也同样松了口气的修兵，却因为恋次的话，脸上冰冷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安静的走过去，扶着恋次写满挫败和自责的脊背，修兵的声音也空洞得生疼：“不是。不单是你……”　　

这个少年，是那个人交给他们两个人的……现在看着只能沉眠在床上，不动不语，连眼睛都挣不开的冬狮郎，心痛和自责的不只是恋次，那份感受修兵自己也分毫不少的压在心上。　　

“但是，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不能去。”吐出的话语一字一句都像往外渐渐拔出，勾在喉咙中带血的倒刺鱼钩。闭起的眼复又睁开，修兵看着会因为自己的话，受伤更深的兄弟，却还是要继续：“……的确他们袭击冬狮郎就是为了逼你出面。”看着自己的话像锤子一样，砸在恋次身上，修兵眉头紧了又紧，尽量平静的继续话语：“一旦你真的露面，就真的完全称了他们的心意。”　　

升龙会请到的那位杀手既然身手好到能够暗杀冬狮郎，也就能够暗杀终于露面的恋次。如果同时失去第一，第二位当家，这个集铨社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所以你一定要藏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藏好。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冬狮郎醒过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安静的说完自己的打算，修兵轻拍恋次的肩：“……放心，冬狮郎一定不会有事。他有这个运气。”　　

贯穿左胸的弹道，位置精准，正中心脏的位置。正常情况下，理应一枪毙命的一次袭击，相信那位杀手也是如此盘算，才会只开了一枪……但是，偏偏他袭击的对象不属正常情况——冬狮郎是*右胸心。　　

除了冬狮郎的生父和冬狮郎一贯也是唯一的医生卯之花，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就连修兵和恋次，包括冬狮郎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如果不是卯之花最后透露，修兵和恋次都不敢相信。几十万分之一的奇迹，居然出现在冬狮郎身上。　　

“所以……”最后拍了拍恋次的肩，修兵等着恋次的决定。花纹繁复的眉紧紧地攒了又攒，恋次泯成一条直线的唇终于挤出修兵想要的回答：“……我回去。”　　

“我让理吉开车送你。”恋次的话无异于一颗定心丸，长松一口气的修兵，立刻拉开嗓子让一直守在门外的理吉去开车。　　

“……”赤色的眼不舍的流连在白色床榻上的少年身上，终因修兵的一句：“放心，他一醒了，我立刻就通知你。”稍微按耐下七上八下的心，恋次冲修兵点点头，直接拐到医院偏门，上车回家。　　

“轰隆~~”又是一声雷在空中炸响，雨水拖着长长的尾巴，纷纷落下。银色的细线，飘飘洒洒的切割着灰色的天地。靠在汽车后座上，眼中鲜明的红色也仿佛离开身体多时的血液，凝固而黯淡无光，恋次无意识的看着雨水冲刷着车窗玻璃。　　

修兵说得都没错，在情在理。恋次自己也明白，所以他照做。所以他现在只能离开那个生死未卜的少年，只能安静的藏在这车上，任由这辆车将他载回白哉的家，继续安静的藏着……像个废物一样的藏着，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连担心……也只能躲躲藏藏的担心……　　

无力和困顿深深地从身体内部翻卷而上，还有比这更深的自责……感到胸口就像被那些铅块一样的云，压得低低的天，闷得透不过气来。恋次闭上眼，任由这些情绪饥饿的蚕一样，不停的啃噬自己的心。这是自己该受的……　　

零落的深紫，浅浅的绿，雨中狼狈不堪，形将凋零的紫阳花，参差不齐的映入眼里……离白哉家的公寓不远的一处荒院已经近在车前。“停车。”赤红的眼看着那些萎靡的残花，恋次突然出声。“二，二当家？”被恋次喊得急刹车的理吉，不解的看着恋次推门下车。　　
　　

　　
“嘣”的一声将车门关上，恋次无所谓的站在雨中，弯腰下来交待理吉：“你开车回去。”“二当家，那你呢？”看着下车不一会，就渐渐头发滴下水来的恋次，理吉急了。十月的雨，就算不大都足够冻人的，更何况是这种难得一见的大雨。　　

“我走路。”恋次无所谓的将湿透的长发拨到脑后，继续扔下一句：“以后你不用再来做家事了，也不用再来这里。等我叫你了，你再来……明白吗？”“二当家。”理吉不解的叫，但是已经转身向前走去的恋次，头也没回，只是背对着车轻轻的摇摇手，渐渐的走远。火焰色的长发，也像火焰一样，慢慢的在遍天遍地的雨水中熄灭，消失……　　

“叩……叩”听到敲门声，应声开门的白哉，一开门就因为眼前人全身滴水的光景，睁大了紫墨玉色的眼睛。“抱歉，身上全湿了。”坐在紫阳花前，足足淋了半小时雨的恋次，好像这下才醒悟过来一样，满含歉意地站在门廊处，不敢进家。　　

看着顺着身体滴落的雨水，渐渐在脚边汇流出股股细流，真正彻底的全身湿透的人，白哉漂亮的眉间折出一道线。直接将恋次一把拖进屋内，想也不想就将他整个人推在乳白色的毛皮地毯上。干脆直接拿那价格不菲的皮毛当毛巾，擦着浑身淌水的人。　　

“哈……你第一次擦头发，居然擦的是我的头发。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象丧家之犬一样，盘坐在地毯上，恋次低着头，轻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自己说出来的，还是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听着恋次的话，白哉一言不发的静静帮他擦着头发，一句话也没有，没有责备，也没有疑问。因为没有必要问……能说的，想说的，恋次自然会说。不能说的，不想说的……问也问不出来。　　

发间的水分渐渐转移到皮毛上，扔掉多余水分的红发，慢慢恢复了火焰的色泽和活力。看着替代着自己的头发，逐渐低平濡湿的白色皮毛，藏在毛皮下的恋次渐渐觉得冷。身冷，心更冷……在医院，在车上，在雨中，在那些紫阳花前，一直深深压下的恐惧和情绪，现在在这些皮毛的包裹下，终于能够也终于可以发出来……　　

“你知道吗？冬狮郎受伤了……很重……快死了……”伸出去的手，在碰到白哉隔着皮毛捧着自己的头的双手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手是颤抖着的，恋次在皮毛下，深深的低下头：“……因为我，因为升龙会的人要找我，但是找不到……所以派人袭击他……”　　　

赤色的眼眨了又眨，眨得眼睑都酸疼了……还是没有液体。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湿得全身上下都淌水了，眼睛……却还是干涸？如果能哭的话……自己也不会这么痛苦。　　

“现在他就躺在卯之花哪里……会不会醒来也不知道。说不定会死……”‘死’这个字在出口的同时也噎住了自己的呼吸，恋次深深的吐气，吐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哽在喉间的话几乎让自己窒息。　　

却在感觉到那只“猫”的“爪子”，轻轻的拍在自己背上时，好像得到急救一样，终于能够顺利的吐出来：“但是……我不能呆在那里，不能守在他身边。我……什么也，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不管是冬狮郎，还是修兵……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样？恋次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放弃……又一次的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静静的看着，等着……等着死亡，等着结局……等着再度失去……于是，在确认到这一点时，颤抖的已经不只是手，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震动……　　

然后……停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们都需要你，所以……你必须好好的。”怀抱着头上，身上都裹着皮毛的恋次，白哉好像在抱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揉着那头柔软的头发，深沉的声音，震动着胸膛，通过空气，通过手臂，通过怀抱传入恋次的耳中、身体、心底：“你不会再失去什么，一定。”　　

是安慰……只是安慰，但是……恋次愿意相信。静静的靠在这副怀抱里，感觉到纷乱的心慢慢的安定……颔首在黑发披着的颈窝，渐渐地感到疲倦……　　

“一定？”　　
“嗯。”　　
“……传说猫有灵。”　　
“嗯。”　　
“所以……”　　
“所以我说的不会错。”　　
“…………”　　

低低的声音，随着渐渐放弃的清明意识而消散……闭上眼，裹着乳白色皮毛的红色“小狗”，在温软的怀抱中安静的睡去……　　



注：　　

右胸心：正常人的心脏是长在左胸，但是有人的心脏会长在右胸。称为右胸心。不止是心脏，这种人全部的内脏都是和正常人左右方向相反。功能完全正常，不会对身体和生活有任何影响。非常罕见。约几十万分之一的比例。　　　

　第七章　　

雨敲击着大地；象夏日的蝉鸣一样；凄长又嘈杂无序。淅淅沥沥，淅淅沥沥……充斥着雨声的耳朵依旧空虚。濡着浓重水汽的寒夜早已替代了白昼。　　

无星、无月的雨夜，也不是无尽的黑。屋中昏黄的立灯，浅浅的在角落亮出一团暖光。下颌枕在环抱着的膝盖上，恋次安静的坐在光晕中，守着电话。　　

没有声音……钟声嘀嗒，雨声嘀嗒，但眼前银灰色的电话，只在灯光下闪着冷光，静静的，不发一声。眼中的红沉了又沉，拽过身上的毛毯把自己裹的更紧。在沙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恋次，将头枕在膝盖上，静静的闭上眼。　　

天早已从铅灰变全黑，恋次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电话前守了多久，又还要再守多久。雨一直没停，修兵答应的电话，也一直没来。　　

墙壁上挂钟的夜光针，交错、分开再交错，恋次无意识的看着。时间已经没有意义，现在他只希望能够等到结局——他期盼的那个结局。但是，等不到……电话在眼前固守着沉默，就像一直守在它面前的恋次一样，安静而沉寂……　　

蜷缩着的身体慢慢倒伏在沙发上，脸埋在真皮的柔软里，恋次无声的苦笑。不会哭的人，无计可施的时候，也只能苦笑。白哉已经不在身边，黑暗而空荡荡的客厅只剩自己独自一人，恋次却还是哭不出来……　　

红色的长发摊开在沙发上，微一抬眼，那火焰一样的颜色就烧进自己眼中。头发已经干了，就像流不出液体的眼睛一样，没有多余的水分，身上其他地方也一样。　　

傍晚在白哉怀中醒来时，发现自己不但一头长发已经被擦干，就连原先淌水的身体也已经干燥清爽的穿着另一套洁净的衣物。惊讶羞愧之余，恋次不是没想过要道歉并道谢。　　

但是开开合合到最后的嘴里，挤出的却是：“……我没事。”于是，那个有着漂亮的紫墨玉色眼睛的人，也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恋次的头，把代替已经濡湿的皮毛的毛毯披在他身上，平静的留下一句：“我在屋内，有事就叫。”退回房里，将诺大的客厅和满室寂静，如恋次所愿的扔还给他。　　

这样就好。苦笑的表情蹭在皮革上，恋次填补着心底的空洞。这样就好……白哉很温柔，但是那份温柔，他不能要……也，要不起。　　

藏起来的这段日子，虽然不自由，虽然不乏憋闷，但也很快乐……快乐得恋次几乎忘了——自己并不属于这里。黑道分子的他，只是无意中来到了阳光下，然后因为太温暖，而忘了自己真正的属地……　　

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冬狮郎被刺……就像一只手，遮住了那太过温暖的阳光，也令他终于可以看清，那常伴他左右，预兆死亡的猩红的花，从来就不曾远离的时刻随行。于是惊醒了……　　

“只是做了个梦……一个好梦。”拥着毛毯，恋次告诉着自己。这个家，这只有着美丽的紫墨玉色眼睛的“猫”，以及那些共处的时光，都只是梦……现在，梦到了该醒的时候。再待在自己身边，白哉迟早会像以前自己身边的那些人一样，最终变成一具什么也不是的尸体。恋次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就像他无法忍受冬狮郎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一样。　　

所以，恋次在等，独自一人的等，等修兵的电话，等那个结局……　　

不再落下的雨，藏在云中和夜一起，渐渐被天空驱逐。《致爱丽丝》悠扬的旋律随着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屋内而响起。恋次静静的看着震动不已的电话，半晌，拿起……　　

“喂？”　　
“恋次？”　　
“嗯。”　　
“没事了，冬狮郎醒了。”　　
“太好了。”心终于能够跳得平静。　　
“嗯，所以你放心……要继续藏好。”　　
“……你放心。冬狮郎就拜托你了。”　　
“说什么傻话，这是当然得不是吗？不多说了，我要回社里了，再见。”　　
“再见。”　　

……修兵，对不起。看着轻轻挂上的电话，恋次的道歉说在心底。听到开门声，扭头不出意外的见到开门出来的人，恋次露出笑容：“冬狮郎已经没事了。”“很好。”“是啊，所以我们庆祝一下，中午我做大餐，想吃什么？”“鱼。”猫咪的答案不出所料，恋次笑得更开心：“好，我去买。”　　

笑着起身，笑着开门，笑着和平常一样的一句交待：“好好看家。”换来白“猫”和平常一样，不置可否的静静点头。逆着光的“再见”说得很平静。恋次一如既往的将门关上，一如既往的走进电梯。却在电梯门一如既往的合上的下一瞬间，微脱力的身体靠在了墙上。　　

对不起，白哉。再见，再不相见……早在那个昏暗的时间，就已经做好的决定，现在顺利地实行，恋次还是感到轻微的目眩。既然该来的已经来了……该走的他，也到了走的时候。　　

就像他曾经答应修兵的，他会藏好。然而，他并没有答应，不会被找到……因此，现在升龙会要的“饵”，再次沉入江湖里。那条龙到底有没有能耐吞下自己这个“饵”，恋次不在乎。因为他知道，他在乎的东西，只有他出现才能确保。　　

所以，恋次会藏到，修兵他们也需要寻找的地方……升龙会，集铨社，他给两个帮派同样的机会，就看谁更快的找到自己……　　

至于白哉，他和他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算暂时交错轨迹，终究还是要回归各自的天地，所以……最终，还是……分离。　　

忽略胸膛中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赤红的眼透过抚在脸上的手指的间隙，看着跳动的红色数字，恋次将这段时间的记忆像那些数字一样，逐个埋葬。　　

35　温暖的怀抱……　　
34　擦着自己头发的皮毛，和抓着皮毛的手……　　
33　令自己心安的那些话语……　　　
…………　　
………………　　
28　乱菊和女孩们面前的那句：“我吻过你。”……　　
27　浴室里的追逐和嬉闹……　　
…………　　
…………　　
………………　　

递减的数字，递减的暖意，取而代之的，一个个十字架在心底，高高地竖起……记忆的坟场，在昏暗中建立。数字越小，记忆越少……用内心的荒芜换取勇气，恋次靠在墙上的身体渐渐的站直，恢复冷硬。　　

9……　　
8……　　

当铁架上高悬的数字，呈现倒数读秒的状态的时候，恋次发现笑容已经再次回到自己脸上，和以前一样的笑容，没有遇到那只“猫”之前的笑容……　　

“叮”的一声固定在“1”的数字，幽禁着昏暗的电梯门，像开演前的幕帘，缓缓的开启，戏的最后一幕，已经奏响开章的旋律……恋次安静的走进阳光里，手指弹出的硬币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后，坠落在地面上快速回旋。　　　

　……正面，往左，背面，往右，旋转超过10圈，直直向前……赤红的眸，平静的看着硬币的旋转。孩子气的选择，却是老天的决定，恋次很中意这种方式。　　

尤其适合他现在的情况，家早已被舍弃，其他中意的地方，修兵和冬狮郎一个不少的都知道，身后的“猫窝”，在埋葬所有的时候，就已经是……再不回头。不管是什么样的方向，恋次都无所谓，一无所有的人，自然无所畏惧的听天由命。　　

……一圈圈的绕，阳光下硬币脊上的光一环环的闪亮，闪到第11下时，被一脚踩平，弯腰捡起那枚硬币，随手抛进旁边花园中的喷水池里，恋次没有许愿，而是将手插回兜里，淡笑着前进……有着火焰色长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潮中，消失在所有认得他的人的视线里……　　　

　第八章　　

阿散井——赤色的眼无所谓的看着白纸黑字将自己的姓氏嵌在浅灰色的金属大门边，恋次脸上一片淡然。房间都没看，只是管理员老头的一句：“我们这间公寓的房间只租给普通的上班族。”就让他定下了这里作为今后的落脚点。　　

没有担保，职业一栏堂而皇之任由它保持空白，恋次还是轻而易举的在这个普通公寓中名正言顺的安然落脚。　　

1KD的套房，2倍的价格……于是二话也没有就交到手上的钥匙，就这么尖尖的硌着手心，凉……也只是短短一瞬间。恋次平静的开门进屋，门无声无息的在身后阖上，顺便将老公寓管理员挂在脸上讨好的笑容和过去一起关在门外。　　
　　　
想起前面公寓管理员一路行来的絮絮叨叨：“超市就在大路左前50米处，公寓出去右转100米就是公共汽车站……屋内电话旁有电话本和内线电话通讯簿，阿散井先生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打电话问我。”所以，恋次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内线电话通讯簿扔进垃圾桶。　　

他没什么需要的。1KD的套房，家具厨具一应俱全，方便快捷。现在的这间房间，对于现在的他，已经足够。　　

检视完房间后，窝回沙发里，恋次安稳的开始拨电话。一个拨给寿司店，一个拨给“鼹鼠”。定一份鲑鱼寿司给白哉，定一份枪支弹药给自己。淡笑着告诉寿司店的店员，鲑鱼要挪威产的，多配些芥末，冷笑着告诉“鼹鼠”，枪要大口径的，多配些弹夹……恋次忍不住翻着眼睛，对着天花板无声的叹气。　　

无论怎样切断一切，他毕竟还欠那只“猫”一顿鱼。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两个地址，白哉的留给寿司店，自己的留给“鼹鼠”……听着两通电话那头同样的：“放心，一定按时送到。”恋次满意的挂上电话，甩甩长发踱进浴室里洗浴。　　

白色瓷砖砌的浴缸和白色珐琅质的浴缸，同样的作用，同样的白色。但，后者怎么看怎么享受，而前者，怎么看怎么像鱼塘……所以恋次选择了淋浴。　　

躺在单人床上，感觉着枕巾被自己滴水的长发染得濡湿，恋次想起以前那只“猫”似乎也曾经干过这种事情，笑容不由得像枕巾上的水印一样，慢慢润开……　　

那时候，他曾掏枪顶在那颗黑发的脑袋上，因为他抢了他的床。那时候，king　size的床都给人感觉那么小，现在……躺在单人床上，恋次却觉得原来单人床也很大，大得空荡荡……　　

那时候，他曾在他的命令兼指导下做饭……那时候，两人手忙脚乱一通的结果，毁了材料不说，恋次家10平米的厨房也几乎全毁。现在……这间屋子的厨房，清洁干净而有序，恋次却连进都不想进……　　

那时候……　　

躺在床上，发现自己的思绪又在回朔中飘摇，恋次不由得苦笑。原来记忆也会诈尸……一个不小心，所有的曾经就会撬开棺木，爬离坟墓。摇摇晃晃的，挣扎着叫嚣着不甘被遗弃。　　

摇摇头，再次将那些温馨重新封印，深深的埋，盖上厚厚的土，踩平踏紧……恋次转想其他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比如说集诠社和升龙会……　　

到现在为止，恋次离开那间“猫窝”已有半日的时间。现在那只“猫”应该领悟到，自己不只是去买鱼那么简单。这样一来，修兵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失踪……就不知道升龙会什么时候也获知这个消息，并追踪而来。　　

不过应该不会太晚。因为现在租下的这间屋子，房屋出租的登记本上，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阿散井恋次5个大字，赫赫在案的张扬在那里。　　

所以，应该很快就会来了……追兵，或者救星？就不知道他们谁更快……然而恋次本人还是希望前者能够第一个找到这里。　　

毕竟对于“饵”本人来说，上钩的鱼越大越好，如果是那条他要钓的“龙”，自然更是好到不能再好。也唯有如此才不枉他现在如此“低调”的在这里坐等。等那条龙来了……恋次绝对会让他们知道，越美味的饵越是带钩！　　

赤眼中的火焰舔噬着房顶，恋次翻个身，将意识流放进连梦都没有的黑暗里，安稳的沉睡。全然没有半点担心……该来的一定会来，至于来了以后，走不走得了，就是他这屋主说了算……　　

红发的人沉眠中仍然朦胧浮现的冷酷笑意，和散了满床的红发一样，昭彰着嗜血的艳丽。血色的花，即将奢靡的盛放，就不知道，这次……会开在哪里？又该，刺痛谁的眼睛？　　

然而……出乎意料的，最先被刺痛的，居然是恋次自己的眼睛。赤色的眼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漆黑的长发，平静的表情，紫墨玉色的眼睛淡淡的反射着阳光，刺得恋次一阵眩晕……　　　

“为，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扶着被自己的失声惊叫震得直颤的铁门，恋次明显听到自己脑袋里有什么短路的声音。　　

但是眼前的人，却毋庸置疑的真实存在，淡色的身影遮住了一部分阳光，影子斜斜的爬进房子里，随着主人平稳的入侵屋内的脚步……　　

不……不行！白哉，别过来了，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你，好不容易才埋葬记忆，好不容易……才有勇气抛弃所有后，不再转身回去，全部捡起……掌着门的手不由自主地和门一起颤抖，恋次的拒绝却被那个人抱过来的双手和那幅胸怀全部扼杀在喉中。　　

紧紧地搂着高瘦的身躯，黑色的发随着主人的颔首，垂下，寻着红色的发后，立刻就这么密密地纠结上去，再不分离……恋次愣愣的站着，看着白哉就这么跨进屋里，伸手拥住自己，猫一样的垂首在自己肩上蹭了蹭，然后轻轻的，若有似无的叹气飘了过来……“好饿。”　　

一句话，雷一样轰得恋次连自己心里纷纷爬离坟场的记忆统统碎成粉末都没留意到，一把扣着那支“猫”的双肩，硬将他扯离自己的身体，恋次火焰色的眼睛喷薄出狐疑又担心的火焰：“该不会……我离开这一天半，你又除了牛奶和水，什么都没吃吧？”　　

看着眼前的“猫”毫不犹豫的点头，恋次又再次体味到那种恨不得掏枪轰了他的冲动，一把拎着那只“猫”的领子，将他扯进屋随手轰上门。“该死的，你他妈的还是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我都帮你定了鲑鱼寿司了，你还弄成这样……”精神十足的怒吼一如精神十足的太阳，渐渐被门隔绝……回归门框的怀抱的门，微微的颤动好似窃笑，将“猫咪”和怒吼的饲主关回到同一个天地……　　

“你怎么找到我的？”手撑着下巴支在桌上，恋次臭着一张脸，斜眼看着终于吃完自己做的盐烤鱼，安稳的端起抹茶来喝的人。恋次怎么想都想不通，自己的计划到底哪里出错。　　

“嗅觉。”咽下一口茶，白哉答得很平稳。“哦，嗅觉……”怪声怪气的重复了一遍，随即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恋次大吼：“你当你是狗啊？还嗅觉！你给我老实说。”　　

但是端着茶杯的白哉，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紫墨玉色的眼睛平静的望进恋次火一样烧着的赤眼：“另外一只‘狗’的嗅觉，你不是打过电话定了鲑鱼寿司吗？所以我用了‘trail　dog’。”　　

熟悉的单词一蹿进耳里，恋次立刻被击沉在餐桌上。他怎么把这条给忘了，虽然现在的白哉已经没那个能力，但以前还是IQ200时的白哉，世界天才级自由编程师出于个人恶劣兴趣编程做出的“trail　dog”，一样是世界天才级的超级*‘后门’。用来查区区的寿司店订餐内容和订餐电话号码，并通过那个电话号码追查到这间房子，就像现在的恋次做盐烤鱼一样轻而易举。　　

最要命的是，那个“trail　dog”系统由于这只“猫”原来的恶劣嗜好，被设计成主人声纹密码和音控设计，只要白哉的声音下令，就会全自动运行……想当初，恋次也没少缠着白哉，让他下令追踪修兵的“亲亲爱语”电话的接听者，并为此偷乐了好几天。结果……现在这一切，都报应到恋次自己身上了。　　

揉着额头，心底暗念着“因果报应”抚慰自己，恋次突然意识到一点。“我帮你定的那些鲑鱼寿司呢？”既然白哉的trail　dog是从那开始的，那寿司应该是送到这只“猫”手上了才对。　　

“扔了。”紫墨玉的眼睛眨都不眨，白哉说的理直气壮。“扔了？！”恋次听得直想掐死他。眼见那只“猫”毫无悔意的点头，恋次将自己的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这支该死的“猫”，亏他前面还想着好歹欠他一餐鱼，特意订最高级的鲑鱼寿司给他做补偿，结果……5万元就这么被这支“猫”一口没吃的全塞进垃圾桶里扔了。　　

“是你说想吃鱼，我才定的，你居然一口没吃就扔了……还弄成刚才那幅快饿倒的模样。”越想越火，恋次一头红发都几乎烧了起来。“不是你煮的。”捧着茶杯，白哉的话和那双紫墨玉眼中的光一同砸了过来：“你说要做大餐庆祝。”　　
“所以？”赤色的眼，和赤色的人一同愣了愣。　　
“我在等。”紫墨玉的眼睛，仍然眨都不眨，却平直得令人心颤。　　
“……”　　
“…………”　　
“……对不起。”　　

严厉的指责，严厉之处不在于语气，不在于内容，而在于……能切实的令被指责的人心中作痛。恋次凄然的坐回自己的椅子里，这个笨蛋居然就为了这种理由，空着肚子等了一天半……然而这样也令恋次忆起，自己当初离开的因由。　　

“白哉，你回家去。以后再也不要来了。”抢下白哉悠然的捧在手中的茶杯，指指门，恋次再次将这只“猫”驱逐离开自己身边。但是却换来平稳的一句反问：“你也一起回去？”　　

“不，你必须回去住你自己的家，而我……”……时光瞬间倒流，记忆中